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PO18脸红心跳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六宫无妃一路芳妃 (正文完结)卷3第40部分阅

      六宫无妃一路芳妃 (正文完结)卷3 作者:肉书屋

    下,太后没事的,您放心好了……”

    他闷闷地坐起来:“一个女人带一个孩子,前两日又下雨,山道路滑,朕都几次差点摔倒,何况她们……”

    “陛下,您不用太担心了,要知道,太后可不是一般女人……”

    他忽然怒了:“什么叫不是一般女人?女人就是女人。难道她冯太后能一拳打死一头猛虎?”

    相见欢4

    魏启元见他勃然大怒,吓得一口气也不敢出了。

    弘文帝气咻咻的躺在床上,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地睡去,梦里,老是不安宁,仿佛一个小孩子,叫着跳着,在桃花丛里,那么活泼可爱的样子,不停地叫自己“父皇,父皇……”

    他伸手去拥抱,却抱了一个空。

    睁开眼睛时,眼前几乎觉得一阵轻烟飘过,虚无缥缈的。忽然起了一种很奇怪的可怕的预感:莫非,芳菲带着宏儿跑了?

    他被自己这个可怕的念头吓了一跳,蹬地一下跳起来。

    不好,要是真跑了,一跑就是三四天了,岂能再找到人?

    魏启元不知道他为何如此,急忙道“陛下,您怎么了?”

    他不经意道:“你说,太后和太子,会不会根本不是打猎去了?”

    魏启元一惊:“不是打猎,她们能去哪里?慈宁宫的人,都说是打猎去了呀……”

    弘文帝摸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苦笑一声,哪有太后和太子悄悄跑掉的?就算芳菲要跑,但是,她为了儿子着想,也不会跑啊。

    这么多年下来,她可不是当年神殿的懵懂少女;而是通盘考虑的冯太后了,纵然意气用事,也不会拿儿子的安危来开玩笑。

    弘文帝披衣下床,走来走去,心里忽然一动,立即道:“起驾去慈宁宫,不要惊动任何人。”

    魏启元识趣,立即只带了几名随从,悄然地护驾弘文帝来到慈宁宫。

    值班的宫女见陛下来了,谁敢阻拦?弘文帝径直便进了冯太后的房间。

    仔细一看,但见她的东西,日常的衣物,随时要用的物品,样样俱在。再去看儿子的房间,也是都在。

    他松一口气。看样子,果真只是打猎去了。

    这时,天色已经亮了。

    陆续有侍卫回来报告。但是,都没有冯太后的消息。

    相见欢5

    他松一口气。看样子,果真只是打猎去了。

    这时,天色已经亮了。

    陆续有侍卫回来报告。但是,都没有冯太后的消息。而搜索的大军,正在往前山寻找,银月湖边,桃花林里,凡是太后和小殿下常去的地方,都找过了。剩下的,便是后山的深山老林了,那是毒蛇猛兽时常出现的地方。

    弘文帝更是急了,看着朦胧的天色,大怒:“乙辛还没回来?”

    “回陛下,说乙辛是下山买东西去了,估计今天中午才会回来……”

    弘文帝气得跺脚,大喝一声:“李冲,快传李冲……”

    不一会儿,李冲就来了。

    弘文帝看他一脸茫然的样子,心里一沉,喝道:“李冲,太后呢?”

    李冲大吃一惊:“太后还没回来?”

    弘文帝几乎恨不得扇他一耳光:“你是内务府的秘书令,你不该是天天跟着太后么?现在太后不见了,朕还没找你算账,你反倒问起朕来了?”

    李冲跪在地上,心里暗叫不妙。以冯太后的性子,怎么可能一去这么多天打猎不回头?不对,肯定是出事了。他却只是叩头:“罪臣该死……罪臣渎职了……太后当日打猎,并未告诉罪臣,只是带了几名侍卫和小殿下出去……这两日,罪臣有事情求见太后,却一直找不到人……”

    弘文帝的心,已经凉了一大截,根本顾不得听李冲说什么,怒吼一声:“马上增派人出去找,哪怕把北武当翻一转,今日也要把人给朕带回来……快去,还愣着干什么?都滚出去……天黑之前,朕必须见到宏儿!”

    众人立即领命,匆匆而去。

    弘文帝熬不住了,吩咐道:“备马,朕亲自去找,不信人就不见了……备马,朕去后山!”

    魏启元小声道:“陛下,不可,万万不可……”

    “退开。。。”

    相见欢6

    “陛下……您息怒……您想想,您出面,太不合适了……”

    这个忠心耿耿的老太监,旁观者清,既然冯太后的侍卫说了没事,那就肯定没事。现在,弘文帝大张旗鼓地去找人,以他这火爆的脾气,如果见了面,当场又和冯太后闹将起来,那可如何是好?

    自从李欣和李奕事件之后,满朝皆知,弘文帝和冯太后水火难容,现在满朝文武都在看陛下的脸色,想着如何站位置了,弘文帝此举,岂不是火上浇油?如果某些大臣伺机搬弄是非,岂不是又要增加许多事情?

    尤其,闹大了,岂不是会影响小太子的地位?

    “陛下,您三思而行……小殿下一定不会有什么危险。”

    弘文帝根本不看他的脸色,打马就跑,一边跑一边怒责:“慈宁宫这帮卫士,全是废物,朕一定要杀了他们,都是没用的东西……连一个人都看不好,废物!”

    魏启元等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也无可奈何。

    这一行动,当然就不是秘密了。

    入夜,五大常委之一的陆泰府邸来了一个神秘客人。客人蒙着面纱,在夜色下一身便装。一通报,陆泰都有点意外,急忙迎出来,又惊又喜:“贵妃娘娘请。”

    米贵妃十分客气,跟着他进了密室。

    米贵妃夜访陆泰,一点也不稀奇,按照亲缘关系理起来,她的一名亲姨妈,还是陆泰的一名姨太太。

    两个人虽然有这层亲缘关系,以前往来并不多,直到米贵妃姐妹受宠,一向不太把她们放在眼里的陆泰才转变了态度。

    尤其是这两年来,陆泰已经跟她们走得非常亲近了。

    二人坐定,陆泰低声道:“贵妃娘娘,小王子一切可好?”

    “托福,还好。唉,只是我们明日就要启程了。”

    陆泰有点意外:“陛下不是说三日之后就要回平城么?怎不一起走?”

    相见欢7

    陆泰有点意外:“陛下不是说三日之后就要回平城么?怎不一起走?”

    米贵妃面露难色:“有时,我也拿不准陛下的意思。今晚带皇儿去拜见陛下,但是,陛下心情不太好,忽然就下令让我们明日启程,说先派八百侍卫护送……”

    “这有什么?既然有侍卫护送,岂不是好?小王子这已经是破格的恩典了。”

    米妃微微一顿:“可是,要是皇儿能和陛下一起回平城,岂不是更好?”

    陆泰尚未回答,听得敲门声。这禀报声可不是一般人,而是他的亲信贴身侍卫,匆匆进来,看一眼米贵妃。

    米贵妃立即道:“我先回避一下。”

    “不用。都是自己人。”

    侍卫这才低声说:“玄武宫传来消息,冯太后和小太子打猎数日未归,陛下大发雷霆……”

    “哈!”

    两个人都甚感意外。

    米贵妃立即道:“我才从玄武宫出来不到两个时辰。难怪陛下看起来面色很不好,也很愤怒的样子。”

    陆泰赶紧问:“难怪这几日都不见冯太后。我还以为这个女人已经被陛下威慑收敛了一点儿。难道,她竟然擅自打猎出去了?”

    “对。陛下对此事一点儿也不知情,所以,才分外动怒。”

    陆泰一笑:“好事,真是好事。”

    米贵妃急忙问:“什么好事?”

    “你想,太后擅自外出,数日不归也就罢了;而且还带了小太子,显然是把小太子当成筹码了,陛下生平最恨便是人家拿孩子做筹码,如今,岂有不责罚小太子之理?而且,我们这几年看下来,小太子完全被那个女人汉化了,教育成了她的忠实继承者,对我们鲜卑大臣,一点儿也不亲近,学习的也完全是李冲等那一套。日后,他若登基,我等岂能有什么好日子?”

    米妃摒住呼吸,不敢回答。

    相见欢8

    “以前,大家忌惮陛下只有一个儿子,谁也不敢动他,所以,这个小子也就益发肆无忌惮,冯太后,也完全当捏着一张王牌。可是,现在,陛下有那么多王子,其中好些,都是亲我们鲜卑人的。他们难道不是比那个离心离德的小太子更合适?”

    可以说,宫里但凡有儿子的女人,没有一个不曾幻想过,有朝一日,废黜太子,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太子。当然,这种幻想的程度,因人而异,有些淡,有些浓而已。如果,人人都没有野心,那几千年的宫斗因何而来?

    米贵妃的儿子被封为睿亲王那日起,不可能不滋生其他的奢望,现在,听得陆泰说得那么明白无误,竟然压抑不住的狂喜:小太子若是受到了责罚,但是,会不会被废黜呢?

    她小心翼翼的:“大人,你可得小心一点儿,小太子不止是太子,而且也是‘皇帝太子’,这是陛下封赏的……”

    “哈哈哈,娘娘有所不知,当日陛下为了变法大计,有求于冯太后,当她提出条件时,不可能不答应。现在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当日陛下不敢杀李奕,现在不就把李奕杀了?她的情人都能杀,陛下看来是没给她丝毫面子了!还有李欣,都是她判的死罪了,陛下不照样开释了?小太子以前不是日日请安?现在难道不是三日一请安?”

    一席话,令米妃茅塞顿开。

    看来,小太子的失踪,真是要激怒皇上了。

    “我告诉你,冯太后要指望这样要挟陛下,她就错了,错得离谱!陛下,是我们鲜卑人的血性汉子,不可能受她这样的要挟。不信你看,等冯太后回来,陛下一定有更加厉害的招数等着她。”

    米贵妃当然知道,陆泰等都是弘文帝的心腹重臣,对弘文帝的了解还在自己之上,真是又惊又喜,现在,当然恨不得冯太后出事才好。二人又低语了几句,这才离去。

    相见欢9

    米贵妃刚走,就报李欣来访。

    陆泰喜出望外,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自己正想要找李欣,李欣就来了。

    二人进了密室,李欣迫不及待,直奔主题,小眼睛里冒出希望的火焰:“大人,机会来了……”

    陆泰不动声色,等他说完。李欣平素看不起这些鲜卑莽夫,但是现在,他丧魂落魄,完全是因为弘文帝一时气愤,和冯太后的斗法,才侥幸逃生。他深知这一点,所以,再也不敢对陆泰等人无礼,而是超级恭敬。

    陆泰等也正需要志同道合的盟友,尤其是被冯太后下令解散了宗室的亲卫队后,大大削弱了宗室王爷的权利,恨她的人,当然更是多如牛毛。

    陆泰看李欣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知道这个老匹夫又毒辣又狡诈,立即道: “哈哈,我知道,这是绝妙的好机会啊。李欣,这可以说是你唯一的一次机会了。只要这次搞定了,你后半生,就高枕无忧了。”

    李欣又惊喜,又恐惧:“大人,你确信万无一失?”

    陆泰不答反问:“今日向你报信的是谁?”

    李欣低头说了一个名字。陆泰一笑:“这可不是天赐良机?李欣,你可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

    “可是,陛下的意思是?”

    “陛下的心思,你还不清楚?不然,他当初怎会放你?那个女人,牝鸡司晨,压制了陛下这么多年了,她早该死了。”

    李欣心上一块大石头立即落地了,眼里露出狠毒的光芒:“我的女婿惨死在她的手里,我绝对不会放过这个狠毒的女人。”

    “好,李欣,你放心。我们等你的好消息。哈哈,事成之后,陛下一定会重重有赏。”

    “多谢陆大人指点。”

    “不用客气了,那个女人,是我们鲜卑人的共同敌人,谁不希望她早死?”

    一个完美的阴谋,已经彻底成型,二人在密室里,把酒言欢,越谈越是兴奋。

    ——————今日到此:))周五晚上0点左右更新:))

    缠绵和决裂1

    连续两个晴天,将弯弯曲曲的青石板路晒得干燥而温暖。

    朝阳从窗户里投射进来,那是从山上升起的——时光还早,但是感觉已经日上三竿的样子,看窗户都是红彤彤的。

    但是,很快这丝红彤彤的亮色就不见了——俗话说得好,早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看样子,后面几日天气不会太好。

    芳菲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天色。沉沉的,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一般,但是,没有下雨,只有风呜呜地吹着。

    眼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掉了。

    她在阴暗里,看到自己的位置——自己趴在一个男人的怀里,侧身睡着,而他,双手伸出,圈着自己。

    多么熟悉的睡姿!

    多么宽阔的胸膛!

    就因为太过熟悉,所以反而陌生的厉害。

    竟然面红耳赤。

    第一个念头,不是想到他是谁——而是自己是谁!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摸自己的头发,发髻散乱,有些乱糟糟的纠结在一起,整夜的翻来覆去,她甚至都可以看到自己那几缕垂下来的乱发,那么纠结,那么可笑,跟不服约束的小兵似的,突兀地立起来。

    自己竟然是这般模样。

    竟然!

    她心里一震,忽然察觉到他的身子微微动了一下,也许是睁开眼睛了——她下意识地,整张脸都锁在他的胸膛里,从上到下,他只能看到她的头发,其他的,什么都看不到。

    她无比震惊,无比惊惶,只恨自己不要醒来——永远永远也不要醒来。

    而且,绝不要被人看到,不要被任何人看到。

    因为,她忽然想起,儿子就在隔壁!

    宏儿在隔壁啊!

    而自己,竟然在这里,和一个男人这样搂抱着睡在一起。

    ————————————————————————在线更新,不停刷新

    缠绵和决裂2

    那是身为母亲的一种尴尬。

    她害怕他知道,害怕他发现——害怕孩子受到伤害。

    她紧紧地埋下头去,然后,悄悄地滑离了他的胸膛,装作睡得很沉的样子,不经意地朝向了墙壁。

    已经是背对着他了。

    只是一个转身,甚至还脱离不了肢体的接触。

    他轻叹一声,声音竟然是甜蜜的。就算她在害怕——就算自己也不安,也无法阻挡这样的甜蜜!

    实在是太过久违了,都快遗忘了,如今才重温,死灰复燃。手慢慢地抚摸过她的肩,停留了一会儿。这肩,已经削瘦了,再也不复当年的葱茏玲珑了。他的手从她的黑发上移开,缓缓的,还是没有起身,只是悄然地看着她的背影。

    哪怕只留给自己一个背影。

    也是那么缠绵。

    一如这么多年压抑之后的突然释放,身心都那么快乐,一颗心仿佛要燃烧起来的欢乐。女人需要温存,需要拥抱,需要男人坚强有力的胳膊。谁说男人又不需要呢?男人更是渴望。自己,也孤独得够久了。

    他再次伸出手,悄悄地,是一种搂抱的姿势,两个人就那么依偎着。连他多年早睡早起的习惯都打破了,看一眼窗外黯沉下来的天气,竟然希望快点下雨——痛痛快快的下一场大雨,让大雨把这个世界彻底覆盖,把一切全部遮掩。

    唯有这样,一切才能够永恒。

    可是,没有下雨。

    风一直刮着,呜呜呜的,云仿佛被吹散了似的,反而不下雨了。

    有敲门声。

    一下,一下,很有礼貌。

    因为门是闩着的,他必须敲门。是孩子那么清脆的声音,他保持着良好的习惯,尽管在陌生的地方,也早睡早起。

    “太后……太后,宏儿要进来啦,你醒了没有……”

    芳菲的背影僵硬了一下。

    缠绵和决裂3

    罗迦慢慢地起身,穿好了衣服,先出去,走的是另一道门出去的。

    出去的时候,竟然心慌意乱,面红心跳,仿佛初次约会的小伙子,在偷情的时候,被人家抓住了。

    他纠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狠狠的,心里竟然偷偷的甜蜜——又刺激,又甜蜜。不料,自己都老了,才跟自己的妻子——偷情!

    然后,拐了个弯儿才进来。

    宏儿已经穿好了小鹿皮的软靴子,腰上悬着匕首,神气活现地拧一拧自己的熊皮衣服,又看旁边同样装束的罗迦,兴高采烈的上下看他:“呀,您今天可真帅。”

    “是么?”

    他对自己这身装束也很满意。因为,他也换了一件新的衣服,记忆里,仿佛是她很喜欢的。她最喜欢自己穿成这样了。

    “您这么早也来看太后?”

    “宏儿都起得早,大人怎好意思赖床?”

    宏儿充满感激的眼睛:“多谢您。都是您帮着照顾太后……我一定会叫我父皇感谢您的……”

    罗迦笑起来,压低声音:“宏儿乖……这可是我们的秘密,不需要你父皇感谢。”

    “为什么是秘密呀?父皇告诉我,受人之恩,就要报答耶……”

    “你忘啦?我不喜欢和大人玩儿,只喜欢和孩子玩儿……”

    孩子微微有点遗憾:“那好吧。可是,那样,我父皇就不能谢您了。”

    罗迦一笑,拍拍他的肩头:“宏儿,你要记住,男子汉大丈夫,做事不是为了让人感谢的。”

    “那是为了什么?”

    “只问是否无愧于心!”

    宏儿仰头看着他,想了很久。此时,他还不曾料到,这一句话,甚至此后对待女人的态度,都受到了一生的影响。(关于宏儿的故事,请阅读《穿越沦为暴君的小妾》,宏儿便是文中的男一号孝文帝,穿越到现代后化名李欢。)

    缠绵和决裂4

    孩子仔细地想这句话,想了很久。

    然后,抬起头看他:“要是您能跟我父皇见一面就好了。您这么帅,您说的话,他一定会听的。”

    罗迦心里一震,儿子,要是见了自己,那可不是听不听话的问题了。皇权之下无父子!他柔声道:“宏儿的话,你父皇也会听。只要你乖乖的孝顺父皇,他就会一直很爱你的。”

    “我知道。”

    宏儿想了好一会儿才兴奋道:“我们今日又去打猎么?”

    “宏儿,还想去打猎?”

    “想耶,打猎真好玩。不过……”他面上露出难色,“要是我们都去玩儿,就没人陪太后耶……这两天都没人陪太后了……唉,不去了,我要在家里陪陪太后啦……”

    罗迦见他小小年纪,心思慎密,虽然贪玩心重,可是,竟然能自己压下孩子的贪玩,主动提出在家里陪伴太后。

    孩子固然天生纯孝,但是,跟后天的教导,肯定也功不可没。

    太后是他亲近之人也就罢了。但是,对于父皇——弘文帝和冯太后都如此水火不容了,孩子口里对父皇也没有怨言,还记挂着要带熊肉回去给他吃,可以肯定,冯太后绝对没有教导过他怨恨父皇。

    很少有女人,在和男人感情失和的时候,还能对孩子保持这样的教育和心态。

    他暗叹一声,笑起来,摸摸孩子的头,这几日的朝夕相处,对这个孩子的感情,油然又亲近了几分。

    又微微的酸楚,自己早年那么多子女,三皇子固然是逆子,而弘文帝,也失之于阴沉,便是一辈子,也没指望上一个可心可意,真正能承欢膝下的,反倒是这个孙子,给了自己的晚年无限的安慰。

    他凝视着孩子,仿佛这一辈子,对自己的子女,反而从来不曾有这样浓烈的感情。

    “宏儿,你想念你父皇了么?”

    缠绵和决裂5

    孩子看着他温和的目光,点点头:“是呀,我想起明日是初九了耶,我每到三六九,就应该向父皇请安的……”他的声音低下去,以前可不是三六九才请安,是天天都见面的。“也不知道,我父皇打猎回来没有……如果他回来了,我不给他请安的话,他肯定会不高兴的……上一次,他走的时候,叮嘱我下次请安,就要讲一下最近学过的功课,要是回答不上来,他会很不开心的。”

    罗迦温和道:“应该快回来了。你放心,这次回去,父皇一定会更加疼爱你的。”

    孩子疑惑地问他:“真的么?”

    “真的。宏儿,如果你父皇猎获了老虎,一定会给你做虎皮衣裳的。”

    孩子仿佛得到了极大的鼓舞,很是兴奋,“我们明天就回去么?”

    “哦,孩子,别着急。太后身子还没好。等太后身子好了再说吧。”

    “好嘛,我等太后好起来。”

    “宏儿,今日我们就在家里陪太后好不好?你放心,我也有许多好玩意要教你玩儿。”

    “好耶。”

    孩子答应着,跑到床边看太后。

    “太后,您听见没有?我们今天在家陪你玩儿呢……”

    芳菲依旧闭着眼睛,戴着眼罩。只是拉一下儿子的手。

    罗迦一招手,眨眨眼:“宏儿,我们先出去晨练一下,一个时辰后再回来。”

    “太后,宏儿先出去啦,一会儿回来陪你。”

    孩子和罗迦出去,罗迦转身的时候,还亲手关了门。

    芳菲立即睁开眼睛,跳下床,将门闩从里面插上了。

    光脚踩在地上,凉冰冰的。这才看到地上的软鹿皮的靴子,和熊皮衣裳。尤其是鹿皮靴子,做工当然不算精致 ,但是把鹿皮天然纹理的一面呈现出来,投射出一种松软而温柔的美丽。伸脚进去,刚好合适,非常舒服。

    缠绵和决裂6

    再看熊皮衣服,腰上只有一根带子,薄薄的,有美丽的花纹,还有纽扣,定的是一种同色系的布纽扣,也映衬得非常漂亮。出太阳了,穿这件衣服就不是那么恰当了。但是,她在屋子里,觉得冷嗖嗖的,而且,对这衣服非常喜欢,还是穿上了,对着镜子一照,想起宏儿也是这样的小靴子,再看自己,也很神气的样子,就像一个女野人。

    她反复照了好几次,才放下镜子,赶紧洗脸漱口。

    那件放棉布夹袄的包袱旁边的盒子,赫然已经多了好几样东西:都是新买回来的胭脂水粉,而非是昨日那种过期的。

    她怔怔地,对着镜子,看镜子里面的自己,这两日吃喝好,休息好,脸色反而没那么难看了。

    甚至一抹嫣红——是怎么来的呢?

    是偷情的样子?仿佛看起来,就像一个春心荡漾的女人!

    她悄悄捂住脸,好一会儿都不敢再次睁开。但是,身子很舒适,心里也很甜蜜,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觉得这样的甜蜜,温馨,比任何政治上的胜利,都令人感到幸福。

    忽然滋生了强烈的贪婪——自己要长期如此!

    一定要这样的生活。

    这才是自己想要的。自己,宏儿,都会得到很好的照顾。为什么不要呢?

    可是,一个是皇太子,一个是皇太后,真的能想走就走,想怎么选择就怎么选择么?

    只有额头上一些擦伤的痕迹,不识趣的,红红绿绿,那么碍眼。

    那些可恨的淤青。

    尤其是眼角边,额头上,简直惨不忍睹,不疼,只是损害容貌。

    她慢慢地拿起桌上的梳子,梳理自己的头发,精心的将发髻弄成很时髦的样子。然后,才淡淡的涂抹脂粉。非常上等细滑的胭脂,拍开,在脸上一匀,一抹的绯红。唇红荡漾,移开,嘴唇一抿,镜中的女人,仿佛忽然年轻了十岁。

    缠绵和决裂7

    十年之前!

    十年之前!

    正是一年春好处。

    那是,正是自己最最鼎盛的年华。自己还在干什么呢?正是和罗迦再次和解,再次重逢,回到立政殿,那么多缠绵悱恻的日子?

    她不胜唏嘘,放下镜子,就如宏儿一般,觉得自己那么漂亮,那么幸福。

    推开旁边的小木门,案几上摆放着整齐的餐点,各种各样精细的粥点,一大碗的甜点——还是昨日那种似燕窝又不完全像的东西。

    她端起来,细细地喝,然后,一口气喝光。

    吃饱喝足,再回到屋子里,镜中的女人,脸颊绯红,整个人,显得精神抖擞。

    额头上的伤痕还是很无趣,又讨厌。她踌躇着,还是拿了白色的布条,包扎起来,像以前看到过的那些西南方向的人包的帕子。据说是为了纪念诸葛亮,川西一带,很多人都这样包着帕子,她曾经见过南朝一个来北国投奔的士大夫,也包着这样的帕子。

    她理了理,在窗口站了一会儿,呼吸新鲜的空气,活动四肢,好一会儿,听得外面儿子唧唧咯咯的笑声,才不慌不忙地回到床上躺下。

    “太后……太后……您吃早点没有?”

    孩子软嘟嘟的小嘴巴,几乎亲吻在她的脸上。她轻轻捏着他的手,低声问:“我吃了,你呢?”

    “宏儿也吃了耶。今天的早点很好吃哦。我在慈宁宫也没吃这么好的糕点。神仙说,是北武当的特产,只有道士们才会做的……”

    “我也吃了哪个。”她悄悄地,又问,“神仙到哪里去了?”

    “他在后面,马上就会来的。他说,要给太后也做一双软鹿皮的靴子,太后,这样,我们就有两双啦……鹿皮靴子,比牛皮靴子更轻薄舒服呢……”孩子伸手轻轻地抚摸她的眼睛,非常非常的遗憾,“太后,你的眼睛还没好么?”

    缠绵和决裂8

    “还没有。”

    “唉,这样你就看不到神仙耶。他真的很帅……”

    孩子的小手,带着一股热气抚摸在脸上,她心里一酸,几乎要流下泪来。天知道,自己是多么想真真切切的,正大光明的,看一眼那个人——那个可恨的,如在做梦一般的人?

    他哪里帅啊!他就是一个天大的魔鬼,可恨的魔鬼。

    但是,纵然他是最坏的魔鬼,自己也好希望能看着他,甚至狠狠地打他一耳光。

    可怜的孩子,他怎能知道?正是因为他在自己身边,自己才不敢取下眼罩。

    就如一些人,一滴酒都没喝,却说自己醉了一般。

    人的一生,几个人没有睁眼说瞎话的时候?

    “太后……呀……”孩子忽然有点害怕起来,“你的眼睛会不会一直不好?”

    她柔声道:“你怕太后会变成瞎子么?”

    孩子的声音更是惧怕:“太后,会不会真的就看不见了?”

    “没事,宏儿。只要我宏儿还在,我当然一辈子都要看到我宏儿……乖乖的,别怕,过两天,太后就能睁开眼睛了。”

    孩子这才松一口气:“真的两天后就会好么?”

    “真的。”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总是这样,人未到,声先到:“宏儿,你又在陪太后说话么?”

    宏儿做一个鬼脸,悄悄地:“太后,要是你能看见就好了,今天神仙穿了一件很帅很帅的衣服……”

    宏儿已经转过身去。芳菲悄悄地从他身后望去,将眼罩拉开一点儿,正好清晰地看到走进门来的那个人:

    果然是一头白发!

    她先看到那一头的白发,其他的,什么都看不到了。

    但不是那么太苍老的白,而是一种银灰色,因为他本身的精神,给这样可怕的颜色,妆点了一层亮色似的,看起来,竟然是闪闪发光的。

    缠绵和决裂9

    她忽然蒙上被子,整个人地蒙住,泪如雨下。

    眼前,是28岁的罗迦,头上戴着绿咬绢的高高的王冠,上面缠绕着一层程亮的金子,金光闪闪,威武生风。

    那是第一眼,他是她的仇人。

    却是她以为最帅的人。

    因为她那时不是公主,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于家国的沦陷里,没有感到悲哀和复仇,反而是那一次的沦陷,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让自己这样一个小奴隶,大神的祭品,日后一步步变成冯皇后,冯太后……

    这一生的喜怒哀乐,都和那个28岁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仿佛他永远是28岁,从来不曾衰老。

    而自己,却老得这样可怕。老得眉梢眼角,都有浅浅的细纹了。

    老得都不好意思跟他站在一起了。

    她不可抑止,无声地啜泣。

    被子里,孩子感觉不到,只以为太后又躲起来了。

    只有他站在门口,无声地凝视她。无声地凝视那微微抖动的被子,以及被子下哭泣的身影。

    孩子已经蹦蹦跳跳地过来:“我们今天下棋么?”

    他十分温和:“今日天气不好,我们就在家里下棋,还可以投壶。”

    “那,先玩儿投壶吧,我最喜欢这个了。”

    两个人便开始玩投壶游戏。

    投壶是一种由射箭演变而来的投射游戏形式。投壶者站在离壶一定距离的地方,把箭投向壶中,以中壶口的箭数或中箭的状态来决定胜负,赢者得筹,负者饮酒。

    屋子很宽大,壶摆在左边的角落正中。孩子站在一丈远的地方,罗迦站在两丈远的地方。筹码当然不是饮酒,而是松子。大家拿了一堆干果,胜利的,就增加一棵干果。

    宏儿最初老是输,到后来,也开始赢了。看着自己面前的干果越来越大堆,很是兴奋。一边唧唧喳喳地笑,一边不时往芳菲这边呐喊:“太后,我赢啦,又赢啦……”

    缠绵和决裂10

    罗迦帮他擦擦额头上的汗水,笑道:“宏儿,今天你赢了。以后,你可以随意叫我帮你做一件事情。”

    “真的么?”孩子惊喜道,“那,您帮我……”

    他拉住孩子的手:“先别急忙说,等需要的时候再说。小事不需要帮忙,等你再长大一点儿,确信需要的时候,再问我。”

    孩子似懂非懂:“好嘛。”

    在室内玩得枯燥了,又去外面的宽阔的庭院里玩儿蹴鞠。

    桓宽《盐铁论》中提到,康庄驰逐,穷巷蹴鞠。秦汉时期,蹴鞠已经很普及了。罗迦和宏儿玩耍的是二人玩的小型蹴鞠比赛,赢者获得坚果,输者以黄白粉涂脸。

    到最后,孩子和罗迦脸上都是黄黄白白的,玩得不亦乐乎。

    天色,已经渐渐晚了。

    天气更是显得阴寒。

    早早吃了晚餐,屋子里已经亮起灯光,罗迦把门窗都关好,才对宏儿道:“你先在这里陪着太后,我出去一会儿。”

    门关了,宏儿赶紧跑到太后的床前。

    芳菲坐起来,“宏儿,你今天开心不?”

    孩子兴奋地笑:“太后,真好玩儿。我很喜欢在这里玩儿。”

    她低声地:“你一直在这里玩儿,就不会觉得闷或者厌烦么?”

    “才不会呢!更神仙一起玩儿,我永远也不会觉得闷。他会给我讲笑话,带我玩儿游戏,又会教我学射箭骑马,对了,他还教我念书呢……太后,我觉得神仙真厉害。他是个鲜卑人,可是,他会念书……东阳王和陆泰他们就不会,他们只知道骑射……”

    孩子有点奇怪:“我觉得他不像一般的鲜卑人耶。”

    芳菲轻描淡写的:“他是个道士,当然不像一般的鲜卑人。”

    “可是,他和道长爷爷,看起来也不一样呀。而且,鲜卑人里面,也没有他这么帅的。”

    缠绵和决裂11

    “人各不同,当然不会完全一致,这有什么稀奇的?”

    她忽然问:“宏儿,你觉得是他好,还是你父皇好?”

    孩子一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一会儿,才自言自语的:“太后……父皇,他怎么没派人来接我们呢……他是不是已经不会来找我们了?”

    芳菲听得他声音里的委屈和失望,心里一揪。弘文帝,他也许打猎快活还没回来;即便回来了,他还有米贵妃,还有睿亲王等许多儿子,他岂会一再挂念自己母子的下落?

    自从自己和他翻脸之后,就在慈宁宫闭门不出,也不见客,就连李冲等人也没见;谁会注意到自己母子的失踪?

    如果真的不注意的话,那才是好事。

    可是,那是不可能的,总有某个时候,他会想起,失踪的太子,岂能不鸡飞狗跳?

    宏儿怯怯的:“太后……是不是父皇一直不找我们的话,我们就不能回去?”

    她笑起来,声音那么凄凉:“不,宏儿。你放心……”

    叫孩子放心,放什么心呢?她没说完,听得罗迦的脚步声,还有他的笑声:“宏儿,你看,这是什么?”

    烛光不如日光那么明显,她缩在儿子的身后,肆无忌惮地将他看了个底朝天。然后,才躺下去。

    孩子忘了短暂的小小的不安,奔过去:“呀,这是什么?”

    “这是冬不拉,有些地方,又叫六弦琴……来,宏儿,我弹曲子给你听。”

    “您还会弹曲子?”

    “当然了。”

    他坐下,宏儿也坐下,两个人围着火炉,看着蓝色的火苗跳跃,然后,他开始弹起欢快的曲子,都是草原风格的,充满了强烈的鲜卑人的色彩,热烈,奔放。然后,他唱起歌曲来:

    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

    缠绵和决裂12

    这是北国人最最着名的一支曲子,而且,是纯北国的风味,从曲子到词,都充满了鲜卑人的烙印。

    他的歌声又洪亮,又苍劲,在黑夜里传得很远很远。

    孩子欢乐地跟着他一起唱。

    随着曲调的最后一个弦落下来,四周,一片寂静。宏儿也被这种雄壮的歌声感染,一时没有开口。

    “呀……我父皇跟我讲过这首曲子,但是,他可不会唱……”

    却听得一个清晰的声音:“宏儿,你过来。”

    孩子一怔,罗迦也一怔。

    但见芳菲已经从床上坐起来,虽然还是没有取下眼罩,却已经靠着床头,正式表示自己——清醒了。

    宏儿跑过去,她拉住儿子的手,被火炉烤得非常温暖。

    “宏儿,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好不好?”

    “好耶。”

    她无意地看了一眼罗迦的方向,知道他坐在那里,看着自己。她也不以为意,只轻轻揽住儿子,柔声道:“今天,我给你讲汉武帝和太子刘据的故事。”

    “汉武帝?就是太祖最崇拜的那位南朝皇帝么?”

    “对,就是他。之前,南朝一直不是匈奴人的对手,但是,他特别厉害,派人把匈奴驱逐千里,大汉强盛,威震中外。”

    “他可真厉害。”

    “但是,这些英明的事情,是他中年以前的事情,到晚年后,他可就没这么厉害了。”

    “为什么呀?”

    “宏儿,你听我慢慢给你讲……”

    汉武帝得到姑妈长公主的力捧,得以做了太子,条件是娶姑妈的女儿,自己的亲表妹阿娇为皇后。阿娇做了皇后,两口子过了几年清净日子,然后,汉武帝看上了平阳公主献来的家奴歌女卫子夫。卫子夫也就罢了,厉害的是卫子夫的兄弟卫青,外甥霍去病,一个个都是超级厉害的将帅之才。建功立业,卫家一门,一时,显赫无比。

    缠绵和决裂13

    当然,显赫的还不止如此。最主要的是,卫子夫在汉武帝快三十岁那年生了儿子刘据,不久后,被汉武帝立为太子,就是卫太子。

    宏儿仔仔细细地听着,因为,她听得太后说:“为什么要那么快立卫太子?就因为当时汉武帝只有他一个儿子,所以,爱逾性命,视若珍宝……当时,那可是他唯一的继承人啊!”

    小小的孩子,仔细地咀嚼太后的话。皇帝爱长子,尤其,当这个皇帝人到中年,又才只有一个儿子的时候,当然非常疼爱,这表明,他的江山,终于不怕没人继承了。可是,当他有了两个儿子,三个儿子……或者几十个儿子的时候呢?

    当他有了很多选择的时候呢?

    罗迦却心里发沉,背后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