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宫无妃一路芳妃 (正文完结)卷3第24部分阅
六宫无妃一路芳妃 (正文完结)卷3 作者:肉书屋
帝,哪怕是玉皇大帝,也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弘文帝,他更加不可能!
本来,事情刚刚发生的时候,是的确有可能的,甚至弘文帝连理论根据都制造好了,只要自己配合——顶多厚着脸皮,殉情过的太后,自居个王昭君也行。
因为,当初,自己只是个无害的女人,手无寸铁,随便改个嫁,他们顶多背后里讥讽几句也就罢了。
可是,现在不行了。
纵然自己可以厚着脸皮——那一干鲜卑贵族也不可能答应了。
现在,已经站到了对立面,真正地开始抗衡,争斗,两大利益集团的冲突,本来就在互相找出对方的弱点——自己若是回了平城,岂不是自动把缺点暴露在他们面前,任他们宰割?
弘文帝集团,太后集团——如此的泾渭分明。
回去的路,只有一条:身败名裂。
唯一的区别便是:或许身败名裂后寂寂无闻地做一个深宫的女人,从此,真正的忍气吞声;或许,身败名裂,鱼死网破。
没有一种结果是自己想要的。
竟然也觉得一阵的心碎。
等了这么久,竟然是这样的一个结果,谁又能够想到呢?
好一会儿,她才能说出话来。
“陛下,你的心思不必老是放在北武当。你登基这么久,应该封一些妃嫔了,而且,你的斋戒三年也早已到期了,只怕长此下去,更会引起群臣的猜忌!”
弘文帝更是愤怒:“芳菲,你这是什么话?”
她的声音有些飘忽:“一个皇帝,真的不可能一直没有妃嫔……”
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欺骗,弘文帝眼珠子都红了:“芳菲,我为什么没有妃嫔?你难道还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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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还要问自己!天下,有这么可笑的事情?
芳菲轻轻闭了闭眼睛,知道!当然都知道!
但是,知道了又能如何?
她垂下头去,再厉害的女人,再是能战场厮杀,政坛厮杀,可是,面对这样的情谊,又怎么厮杀下去?谁能一直拒绝最真诚的被爱的感觉?天下,几个人能得到这样的挚爱?
弘文帝怒不可遏:“芳菲,难道以前你答应朕的承诺都是撒谎?”
是撒谎么?
他看着她越来越垂下去的头,忽然醒悟过来:“芳菲,你是在敷衍我?原来,你一直在敷衍我?一年又一年,你骗我等了这么多年……难道,你竟然只是敷衍?”
是么?是敷衍么?
从怀孕,到宏儿的出生,成长,三四年时间过去了。
他等了那么久,用尽了一个男人的最大的耐心,最好的尊重——纵然换成罗迦也未必做得到。
最初的确是在敷衍,可是,后来呢?尤其是去年答应了那个承诺之后——那时开始,已经不是敷衍了。她心里清楚。
没有任何人是铁石心肠,自己某一段日子,对弘文帝,也是真正地动了心,生了情——因为,那情谊一直都存在,在恰当的时机,要唤醒过来,其实是非常容易的,尤其,两个人之间,还联系着一个孩子——永远也无法割断的纽带。
弘文帝眼睛都急红了,心里的恐惧一点一点的在加深,隐隐地,是明白的:成败在此一举。如果她这一次反悔了,以后,两个人就决不可能真正地在一起了。
她早已不是昔日那个神殿的少女了,已经变得如此的坚毅,某种程度上,仿佛一个男人——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为何之前自己一直没有发现呢?
“芳菲,你这一次必须跟我一起回去!”
必须!
什么事情是必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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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放软了声音,还企图做着最后的挣扎,希望他理智一点:“陛下……你知道,纵然回去,我们也只能如北武当一般生活……无法靠近……”
他咬牙切齿:“就算无法靠近……我要你回平城……”
“平城人多嘴杂,皇宫里那么多人,进出的规矩都是定好的……要保守秘密,就真的不如北武当这么方便了……”
稍微露出一点蛛丝马迹,让大家情何以堪?
“芳菲,你不要找借口了!我本来就没打算把你当成情妇!”
“好,陛下,你敢对天下人公布么?”
“我有什么不敢?只要你回去,天大的事情,朕自然会解决!”
“可是,我不敢!我不敢让宏儿长大了受人嘲笑!也不想因为要维护名誉,成为鲜卑贵族们对付变法的一把宝剑……不,我不愿意……”
弘文帝像被谁揍了一拳,双目血红:“芳菲,你竟然如此背信弃义!”
自己背信弃义?
也罢,纵然是背信弃义,至少,比回了平城,弄得不可收拾,两败俱伤的好。
如此地下去,纵然回去了,只怕,也是令两人身败名裂,彻底决裂。
她忽然非常疲惫,也非常的软弱:“陛下,你该知道。最恰当的时机已经错过了。以前,那些鲜卑大臣们也许还可以网开一面。但是,现在我已经是他们的敌人了!他们对我恨之入骨!如果,我再有什么风吹草动,岂不是送上门让他们屠宰?”
“谁敢屠宰你?朕自然会担待着!大不了,不变法就是了!”
不变法就是了——这便是代价!
她一直知道,这就是代价!
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危险到只能自己妥协的地步了么?
芳菲咬着嘴唇。能妥协了这一次,下一次了?再下一次呢?
又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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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菲咬着嘴唇。能妥协了这一次,下一次了?再下一次呢?
又该怎么办?
弘文帝已经无法遏制自己的情绪了,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狠狠的:“芳菲,你知道,我是个男人!我需要你,需要女人……我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再也无法继续等下去了……”
“陛下……”
嘴巴已经被封住。
弘文帝的态度,前所未见的凶狠,几乎是一把就将她掀起来,狠狠地半抱着,几步到了旁边的卧室里。
“陛下……陛下……”
她小声地哀求,生怕大声了,被宫女,太监们听到。
这是在慈宁宫,这样下去,像什么话?
真正地无媒媾和了。
“陛下……求你了……”
弘文帝完全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也根本就不想听,狠狠地欺身压在她身上,入秋不久,身上的衣服还很薄。
如此一压下去,更觉得身上如着了火一般。
芳菲大吃一惊,急忙伸手推他:“陛下……别这样……这是慈宁宫……”
“我不管了……芳菲,你再也休想花言巧语骗我……我等够了,也忍够了……我不会再忍了……”
男性的力量,终究是高高在上。
他一手按住她,一手,便开始宽衣解带了。
芳菲完全没法挣扎,突然,就不想挣扎了,整个人瘫软了下去,声音十分冷淡:“好,陛下,你想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如果你认为自己等了三四年,就要得到一次补偿,那么我答应你!”
弘文帝停下来,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
“陛下,过了今日,我希望我们再也不要有任何的关系了!”
他举起手,也不知是想给自己一拳,还是给她一拳,却砰地,敲到了床板上,手上的疼痛,比心还疼,:“芳菲,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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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我是宏儿的祖母,是你的母后!这是你日前才宣布的!你亲口追封了李氏,如今,你马上反悔?你何以面对天下?”
君无戏言!
君王当然必须诚实!
弘文帝一拳几乎砸在旁边的床榻上:“芳菲,你知道这是权宜之计……你知道,我从来没有隐瞒你……”
她缓缓坐起来。
但是,他的手还是固定在她身畔,只是急促地,重重地喘息。
“陛下……我也有些事情不想隐瞒你!今日,就跟你说得清清楚楚!”
他呼吸更加急促,也不答话。
“陛下……我这两个夜晚,都无法入睡,整整想了两天两夜,都在想同一个问题:在你和名誉变法之间选择,我到底会选择什么?”
她在问自己,又像是自言自语。
弘文帝的眼里,逐渐露出惊惶的神色。
“我一再地问自己,我爱你,到底有没有爱到可以完全牺牲自己的理想,牺牲冯太后的尊严和名誉的地步……我问了许多次,甚至,看在宏儿的份上……这样的选择,到底行不行……”
行不行?
他也在问。
好一会儿,她才摇头:“不,陛下!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要让我躲藏在你身后,要让我忍受鲜卑贵族们的嘲讽和侮辱,要让别人将冯太后,从道德的楷模,拉到耻辱的审判台上……不,我受不了!”
弘文帝的头,往后仰了仰。眼眶里,几乎有什么东西被生生逼迫了回去。
“是的,我是个虚伪的女人……可是,这世界上,每个人都必须要一个面子,一个体面……如果人人都觉得颜面不重要,那么,这世界上,还能剩下什么呢?我权衡了很久,我跟你回了平城,唯一的,便是向鲜卑贵族们妥协示好,以换取他们的宽恕!如此,方可保存颜面!但是,这会成为你我二人的死|岤,动辄被他们要挟,从此,根本不可能堂堂正正地挺起胸膛!不,不可能!你知道,以我的性子,决不可能向他们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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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文帝眼眶干涩,完全明白。
一如当年,宁愿被烧死,也绝不会屈服。
宁愿两次难产,失去孩子,也绝不会屈服。
更主要的是,爱得不够——根本还没爱到,宁愿为自己牺牲一切的程度。
那是心底的一根刺——是心里的一个死结——果然,经过了这么多年,自己还是无法成为她心中的第一。
不能放弃,不能牺牲,不能妥协,不能容忍……
原来,是没有爱得够!
她的声音非常坚决:“事以至此。陛下,你该知道,我们是绝不可能的了。为了不引起内乱,我建议你早早封了皇后。”
眼眶涩得眼珠子几乎要掉出来。
方才真正明白什么是绝望!
当她很冷静,很冷静,不争吵,不歇斯底里的时候——自己才真正明白,什么是绝望。
等了那么久,追过去,原来,竟然是一场梦。
可笑,自己一直都在做一场被人戏弄而敷衍的噩梦。
“陛下,这次回了平城,你就立皇后吧。”
他紧紧地捏着拳头:“芳菲,这是你说的?”
“对!”
“你不要后悔。”
“我不会后悔。绝不会后悔。”
弘文帝见她的声音里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显然是早已深思熟虑,而非一时的赌气。他怀着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灭绝了,心冷如灰。
“陛下……我很抱歉……我也希望你能够幸福……只要你肯放开眼睛,敞开心扉,天下的好女人,很多很多……就算是皇宫里,你也能再找到一个李玉屏……陛下,其实,我真的不值得你太过垂青……你一定会找到很好的女人,甚至米妃她们,都是很关心你的……”
他从床上下来,走到门口,也没有回头,淡淡道:“朕的事情,朕自己会安排,太后就不必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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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连脚步声都彻底消失了。
周围那么安静。
只有风刮过,呜呜的,伴随着淅淅沥沥的声音,很快就转为哗啦啦的,秋日的第一场雨已经落下。
山里的气温,一下就冷了。
芳菲坐在床上的姿势都没变换一下。手脚冰冷而麻木,她却感觉不到。
眼眶那么干涩,眼泪又掉不下来。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到底是不是一直在敷衍呢?
两场战役,一次刚刚开始推行的改革——难道,就这么快,这么强大地,将人情可以一下斩断?
感情,原来才是最最脆弱的东西——越是美好的东西,越是经不起折腾。是自己,还是弘文帝,把它折腾成了这样的面目狰狞?
不再是少女时候的轻狂,幼稚,方明白自己身上肩负的责任——竟然是自己!是自己把它撕扯成了这个样子!
弘文帝,他有什么错呢!
难道,他一个鲜卑人的皇帝,自己能期望他改变了种族的特性,一下就变得大公无私?天下人,几个人是圣人?自己,若不是为了儿子,能这样蝇营狗苟,忙忙碌碌?
弘文帝,为的是他出身的根基,鲜卑人的利益;自己,为的是儿子强大,能够胜过秦皇汉武!
谁不是有着私心?
她抱着膝盖,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养成的习惯了,惨淡的,竟然,流出泪来。多久不曾流泪了?现在,又是为了谁而伤心?
原来,爱情是如此伤人——竟然比当年得知太子要纳妃的时候,更是痛彻心扉。那么久的朝夕相处,相濡以沫,原来,某一些东西,已经生了根,发了芽,在心底开了花,从此,成为人生的一部分。
没有爱过么?真的就没有爱过么?
她忽然跳起来,冲出门去,要告诉弘文帝——自己要去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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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跳起来,冲出门去,要告诉弘文帝——自己要去平城!
要跟他一起去!
幸福是那么遥远而单薄的东西——从今往后,除了他,天下男人,谁还能够如此的关怀,体贴,呵护,怜悯?
谁管他变法不变法?
谁管那些可怜的奴隶会不会被剥削得体无完肤,被大规模地肆意屠杀?
谁管他北国是否强大,是否一统天下?
那些,关自己什么事情呢?!!
苏妲己和商纣王,不照样非常快活?
自己难道就没有权利快活?
她赤足跳下床,追出去。
门外,雨幕遮天,一股冷风吹来,她瑟缩一下,打了个寒蝉,蓦然清醒了几分。
腿软下去,重重地软下去,仿佛一个忽然失去了支撑的空心人——才明白,这些年,若是没有弘文帝的支撑,自己早已垮了,再也站不起来了。
她倒在地上,捂住脸,无声地哭起来,心如刀割。
班师回朝的准备,有条不紊。
一场秋雨后,山里的空气异常清新。奶妈,侍卫、太监等人,团团围住小太子。小太子一身崭新的太子服侍,穿戴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连沉甸甸的冠冕都齐备了。
他自己也觉得非常新奇,还是第一次如此郑重其事呢。
四处地张望,四处都有人逗弄,他欢欣鼓舞,神气活现地摸着马背。好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奶声奶气地问:“太后呢?太后在哪里啊?”
红云等人陪着他,蹲下去哄他:“小太子真乖,太后一会儿就来……”
“不,我要太后来……”
“太后在梳洗,还没弄好呢……”
“什么时候才能弄好?”
“一会儿就好了。”
远远地,弘文帝大步走来。这一夜辗转,他几乎足足老了十岁,下巴上很长的一茬胡子,面容憔悴得不成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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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楞了一下,赶紧行礼。
他的声音十分嘶哑,只拍拍儿子的头:“宏儿,准备好了没有?要出发了。”
孩子的声音十分清脆,扬起头看父皇:“父皇,宏儿都好了,就等太后呢。”
弘文帝一挥手:“出发。”
宏儿急了:“父皇,太后还没来呢……”一边说,一边往慈宁宫的门口里看,“太后……太后……”
喊了几声,见没有人,竟然挣脱了父皇的手,气喘吁吁的,“父皇,宏儿先去找太后……等了太后一起走……太后说了,会教宏儿骑马的……”
他的手被牢牢地捉住:“宏儿,不要闹了!”
父皇的眼神那么严厉,声音也那么严厉!
宏儿第一次见他如此,吓得哇的一声就哭起来:“不,我不走……我要太后……要太后……”
两名太监上来抱起他:“小殿下……走啦,回去吃糖葫芦……”
“京城里好多好多糖葫芦……”
“不,我不要糖葫芦,要等太后……太后……”他拼命地挣扎,要逃离太监们的怀抱,“坏人,你们不等太后……你们这些大坏蛋……”
弘文帝阴沉了脸,一把就抱起了他,翻身上马:“起驾!”
很快,浩浩荡荡的君臣,便往平城而去。
小太子整个地脸,被埋在了父皇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欺骗,哭喊得撕心裂肺:“不……我要太后……我要太后……我不走,不走……放我下去,我要太后……”
弘文帝回头,看着慈宁宫的方向。
心里,忽然滋生了最后的一点希望:她呢!
芳菲呢!
真的连儿子的哭声也听不见了?
连儿子也不要了?
“太后……父皇,我要太后……我要太后……呜呜呜……”可怜的孩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弘文帝的胸前已经不成样子了,而且,他拼了小命,狠狠地挣扎,好几次,差点让他挣脱到了马下。
————ps;晚安:)今日到此。(手疼死了,敲字的时候,右手手腕和肩膀上的那个正中的点(就是肩膀上肉最多的地方那个正中间用力的哪一点),疼得要死。
罗迦现身1
“太后……父皇,我要太后……我要太后……呜呜呜……”可怜的孩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弘文帝的胸前已经不成样子了,而且,他拼了小命,狠狠地挣扎,好几次,差点让他挣脱到了马下。
弘文帝再一次往后看,可是,慈宁宫的方向,依旧静悄悄的。她没有出现,一直没有出现。
他一咬牙,狠狠地一打马,抱了孩子就冲出去了。
风里,孩子凄厉的哭声很快就被淹没了。
芳菲出来的时候,四周已经静悄悄的。北国君臣,盛大地往山下去了。她悄悄地走出去一看,半山腰下,还能看到旖旎的队伍,老长老长,甚至弘文帝的华盖。
儿子就在里面。
哭声也不见了。
她颓然坐在地上,捂着头,身子微微颤抖。
心里忽然一下就空了。
慈宁宫也空了。
昔日的繁华热闹已经成为了过去,所有跟随小太子的侍从,宫女,||乳|娘,全部离开了。
世界上仿佛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以前也是这样,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这样。改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从小孩子呱呱坠地开始的么?整日的环绕,清脆的咯咯的笑声,像小跟班一样,无论自己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生命忽然充满了许许多多的希望和温情,看着那个小人儿一点一点地长大。
如今,一去就是大半年?剩下的日子,要如何才能熬过来?
“太后,地上冰凉,还是回去吧。”
她没有抬头,自己身边,竟然就只剩下这个老妇人了,连红云和红霞,都回去照顾小孩子了。
“张娘娘,你说孩子在平城会习惯么?”
“会的。有||乳|娘的照顾,还有红云和红霞她们,都是小殿下熟悉的人。他很快就会熟悉那种生活的……太后,你不用太过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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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就如春天的一棵种子,无论扔在哪里,风一吹,便飞也似地成长。就如自己,从小连母亲是什么玩意儿都不知道,不也长这么大?
只有离不开孩子的母亲!没有离不开母亲的孩子!
小太子,有的是人照顾。
何况,弘文帝那么心疼孩子,当然会百般呵护。
她沉默了许久,忽然问:“你说,孩子会不会很快忘了我?”
那么小的孩子,离开了母亲,当然会很快遗忘。
人,就是这样,父母,子女,夫妻,没有谁离开了谁是活不了的。
“小殿下半年后又会回来的,太后,你真的不用太担心了……”
她担心的正是这个,每半年一次轮回,这么小的孩子,岂能受得了路途的颠簸?就这一次已经很折腾了,再往返几次,每一次的来回,刚刚熟悉了,又分别。
她长叹一声,低低的:“张娘娘,你说,这对孩子,是不是太残忍了?”
“可是,太后,你也该替你自己想想了。”
她心里一震。
这个忠诚的老妇人,她一直守在自己身边,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统统拿捏得恰到好处。
“太后,以前老身巴望着您能回去……但是现在,现在已经不同了……你现在不能回去了,回去的话,那些鲜卑人一定会羞辱你的……”
终于,是外人都看出来了。就连这本份的老妇人也看出来了。
“我们鲜卑人,以前从来没人这样变法过。您这么一场大的动作,他们一定恨透您了……现在,您真是万万不可回去了……”
然后,张娘娘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扶她:“太后,回去歇着,秋日了,风大。”
她站起来,再看了一眼山脚下刚刚收获后的庄稼,只剩下一些草垛,冬天,马上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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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意识地,往前走了几步,看到罗迦的陵墓,远远的,矗立在秋风里,显得分外的萧瑟。
她没有再继续往前,很久很久都没去过那里了。
今日,她也不打算去。
死掉了很久的心,知道,这一辈子,也许就只是一个梦而已了。既然是梦,就不能人为地实现!
罗迦也罢,弘文帝也罢,甚至自己也罢——她一时很迷惑,觉得,也许,谁也不曾爱过谁。
这一切的纠结,到今天,终于彻底斩断了。
三个人,三个世界,难道不是很好么?
李奕站在门口,恭恭敬敬的:“太后,这是三长制的具体实施方案回报,有一小部分地方在施行,但是推广的效果却不行,您请看看。”
她接过来,仔细地看了一眼:“好,我会看的。”
李奕马上告退。
正走了几步,她忽然又叫住他:“李奕,小太子的事情……”
他很释然,也很了解:“太后,东阳王德高望重,能够教育小太子也不错。”
他是何许人也?关于弘文帝和鲜卑贵族们对于小太子导师的选择,完全已经有了警觉。甚至之前,对于那些接生婆以及无关人员的无故失踪,也有了深深的警惕。兔死狗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心里,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但是,本着一片公心,除了为冯太后提供各种即时的信息和禀报,自己并无越雷池半步。
冯太后依旧和颜悦色的:“宏儿已经不在这里了,这半年,你还是忙工部的事情吧,慈宁宫的事情,你就不必再管了。有什么重要的消息,只要及时通知我就好。”
“是。”
寡居的太后,当然不再适合有这样的侍卫陪在身边。甚至赵立和乙辛,芳菲都在考虑,是不是该遣散了。
李奕一走,她立即唤了赵立等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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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小太子在京城,我实在放心不下。现在,我身边也用不着什么人,你们就回平城照顾小太子吧。”
二人面面相觑,跟了冯太后已经好些年了,忽然要被遣走,还真是不太习惯。
赵立小心翼翼的:“太后,臣等是奉先帝遗旨保护您。”
乙辛也说:“是啊,小太子在平城,自然会有东宫的侍卫,不会有任何问题。再说,大家都走了,您一个人在山上,也不安全……”
她笑起来:“有什么不安全的?难道那些鲜卑贵族们会派人杀了我?你们放心,没这回事。”
“太后……这……”
“不!你们去平城就好了。我心意已决。你们看,我一个妇人,在这里,哪里需要什么保护?”
二人无奈,只能收拾行装,当日就启程,赶赴平城,守卫小太子。
现在,才是所有人都走光了,慈宁宫,只剩下张娘娘和两名新来的宫女。
芳菲每日在书房,哪里也不去。
一个半月之后,京城里传来消息,三长制,并未如约推行。因为鲜卑贵族们的强烈反对,就连俸禄制,也暂时搁浅了。
更大的风暴是朝廷刚刚展开的打击贪官污吏,整顿吏治,清查的结果,所有鲜卑贵族们几乎都相安无事,反倒是下放到州郡做刺史的两名汉臣被弹劾。
俸禄制的事情,虽然中下层的官员都强烈支持,但是,却遭到了大贵族们更加强大的反对,根本没法推行下去。弘文帝便下令,暂时搁浅,以观后效。
芳菲从李奕口中得到这些消息的时候,一点也没有感觉到意外,只是觉得心寒,一阵一阵的心寒。弘文帝,被迫的也好,主动的也罢,这是先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他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若是没有自己的支持,你冯太后,别说改革,你想干什么都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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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阴暗的冬日,李奕站在大厅里,保持着臣子的本份。对面的冯太后,倚着椅子,闭着眼睛,谁也不知道她心中想的是什么。两三年以来,她的全副心思,几乎完全在这件事情上,兢兢业业,早出晚归,比一个最敬业的男人还要敬业,连自己的容貌,都不曾再好好收拾过。
某一刻,他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憔悴得很厉害。仿佛一下老了好几岁。
“太后……太后……”
他一连叫了两三声,她才抬起头,淡淡一笑:“李奕,也许你们对我指望太高了。我终究是一个女人,也许什么都办不到。”
“太后,如果太累了,那就算了……”
算了!
她看他一眼,心里有些微的感动。第一次,有人劝说自己算了,不再坚持了。
女人,大多都这样,随波逐流,现世安稳地过一生就算了,得过且过。所以,每一次战争的胜利者,才会大摇大摆地掠夺了女人——反正,只要日子久了,她们也就顺从了,跟养的猪一般,日子只要过得下去,万事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女人,其实有骨气的几乎罕有,绝大多数,是寡廉鲜耻的。只要在一个男人的身下被折服了,然后,一切便由得他折腾了。甚至尊严,人格,统统可以不顾了。
而且,你不如此,其他女人便会帮着男人一起指责你不知好歹。
女人,比男人更加无耻!
芳菲想,自己何尝不是这样的一个人?
得过且过下去也就算了。
再要抗争,又挣得了几何?
连续几日,秋雨淅沥。
黑龙道观里,也十分凄清。
这一日,很早就亮了烛光。诸天神佛的脸,在烛火下,明明灭灭,捉摸不定。
通灵道长轻轻叩门,里面的人沉声道:“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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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长进去,蒲团上,罗迦盘腿而坐,面前摆放着一卷法华经。他不是修道,也不是修佛,什么都看,又什么都不看。
道长开口:“主上,小殿下和陛下一起回平城了。”
他沉默了一下,没有说话。
“太后,她一个人留在北武当。把李奕遣去了工部,连赵立和乙辛都遣走了。”
他还是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贫道打听得,陛下一心要东阳王做小殿下的老师,而太后则倾向于李奕,二人之间发生了极大的争执……”
他这才慢慢地开口,沉声道:“这争执,怕不是由李奕引起的。”
那么大的步伐,从均田制到三长制,那样的魄力,连他都是没有想到的。女人一固执起来,比男人还狠得多。
这样的猛药一连串的下去,鲜卑人不将她恨之入骨才怪。
“主上明鉴。太后这些日子,显得很消沉,从来不走出慈宁宫半步。”
他将法华经移开一点儿,慢慢地站起来。终于还是这样。原以为自己死了,不再露面了,什么都不干涉了——也许,她和儿子,能慢慢地融合,甚至,幸福。
可是,不料,辗转几年,不但没有靠近,反而是越来越遥远了。
“均田制一下去,农民们几乎是一开春,就体会到了土地制度改革的好处,豫州,青州,北国的大部分,都传来丰收的好消息,国库相应增加。尤其是豫州,以前一直奴隶闹事,需要维护庞大的军队开支。今年以来,不但政通人和,而且奴隶们自动转换成了屯田制的士兵,不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忙时耕种,闲时练兵,让北国在和南朝的对峙之中,第一次在这块边境占据了巨大的优势和威慑力……陛下,我这样说,并非是因为我是汉人,而是客观上,太后所做的一切,完全是有利于北国。而且,长远来看,才真正有利于鲜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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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迦长叹一声:“那些鼠目寸光之辈,岂能想到这么远?他们现在只看到他们的土地少了一倍,奴隶少了几千个,银子少了几千两,完全想不到以后,也看不到以后的……”
老道的声音也激动起来:“自从西晋失衡,五胡便陆陆续续进入了中原。从匈奴人开始,到后赵的羯族,氐族,羌族,然后是慕容鲜卑人……尤其是匈奴和羯族,难道他们当时不是不可一世,雄霸天下么?可是,为什么到了现在,已经销声匿迹了?尤其是羯族,基本上被当年的大天王冉闵率领汉人反攻,全部杀得灭绝了?就因为他们鼠目寸光。当政的时候得意洋洋,从不考虑后果,以为只要维护了本族人的利益,永远镇压着汉人,这样下去,就一劳永逸了。他们忘了,汉人是他们的十倍,百倍!如果不安抚汉人,不变革,不让国民一视同仁,江山根本不可能稳固!就拿前两次大规模的奴隶起义来说,如果不是冯太后及时变更了土地制度,光凭鲜卑贵族们,一鼓作气地杀下去,能杀得了几个?到头来,只怕他们也被杀光了!而当今天子,他虽然有心改革,却无力回天,对于冯太后,要用,有时,又不能完全放开手脚地任用,长此下去,堪忧啊……”
罗迦苦笑一声,到时,鲜卑人的国家都不存在了,还谈什么鲜卑人的利益?
也会跟其他几个少数民族一样,三两下就被驱逐了。
这也是他“临死”的时候,一再和芳菲谈到的问题,也似他最为担心的百年大计!江山社稷,不能毁在了那些鼠目寸光的老家伙手里!这希望,本是寄托在儿子身上的,不料,到后来,还是她一个人一肩在扛下去。
“主上,您该清楚,陛下让东阳王教导小太子,这意味着什么!这是公然剥夺冯太后的权利,将小太子推到她以后的敌对面去。以太后的性子,怎么忍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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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岂能跟他回平城?
只怕,这才是决裂的开始呢!
以后呢?
万事开头难,若是好不容易开了一个好头,很快又被扑灭了,岂不是前功尽弃?
“冯太后此时,根本不该回平城,她一旦回去,主上,您应该清楚,等待她的会是什么。那些处心积虑的家伙,早已准备了绳索,只等她的脖子套上去……”
罗迦自己都感觉到奇怪,为什么这么明显的事情,儿子就不曾察觉?难道真的是当局者迷?现在,儿子是被情完全遮住了眼睛,什么都看不清楚了。可是,这又岂能怪得了他?任何人,若是像他这么等待过,都会比他更加疯狂。
罗迦沉声道:“鲜卑贵族们的反扑才刚刚开始呢。以后,不知道会找多少的理由。也不知她能不能顶住……”
道长直言不讳:“现在,太后身边虽然也有几个忠实的汉臣,但是,比起鲜卑贵族们的力量来看,还是完全没法比。如果陛下也不支持她的话,更是会一边倒……现在,太后没有回平城,只怕……”
罗迦何尝不知道儿子的性子?之前,之所以完全同意芳菲提出的任何要求,是因为他抱有希望;可是,一旦两人之间真的决裂了,只怕,芳菲再要想推行什么,就根本是不可能了。
“主上,现在,除了您,没有人能够帮助太后了……”
罗迦摇摇头,通灵道长也说不下去。如此以往,帝后两党的形成,在所难免。其间斗争的激烈和血腥,这是罗迦根本不愿意看见的。
心里还保留着最后的一点希望,毕竟,儿子对她有着深厚的情意,一切,还得等来年夏天,这其中,也许有什么解决之道呢。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罗迦忽然犹豫了一下:“道长,你去看她一下吧。”
说了这话,心里又很没底,再看窗外时,秋雨稀里哗啦的,寒气已经越来越浓郁了。
罗迦现身9
清晨推开门,依旧是淅淅沥沥的雨声。
一股袭人的寒意。
芳菲站在慈宁宫的门口,看无边无际的连天雨幕。然后,看到花白头发的道长,一身蓑衣,慢慢地从雨里走来。任何时候,他都是不快不慢的,让她想起一个笑话。她就问出来:“道长,在下雨呢,你为什么不走快一点?”
“前面不也在下雨么?何必走快呢!”
果然是相同的回答。
她脸上带了一点笑意,通灵道长已经走进来,解开了身上的蓑衣,抖落一地的雨水,然后,才进入了慈宁宫的大厅。
屋子里没有生火盆,很是阴冷。
道长坐下,张娘娘奉上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茗。
他喝了一口,才问:“太后,这一年,北国风调雨顺,看来,来年又是一场大丰收。”
“只可惜,三长制不能顺利推行下去。”她忽然笑起来,“若是失去了三长制的辅佐,我想,也许,明年,均田制也将形同虚设了……”
农民们开垦出来的土地,就如一块巨大的肥肉,奴隶主们,早已虎视眈眈。因为之前碍于国家的威严,不敢轻易动手。如果一旦失去了这层保障,只怕,疯狂的土地兼并,利用职权开始的侵吞,马上就会席卷全国。
道长见她这个时候,居然还能笑起来。他拿出一本法华经递过去,意味深长:“太后,贫道送您一本经卷。”
芳菲接过来,一看:“道长,你干嘛送我佛经?”
“佛道本是一家,不分贫富贵贱,人人皆可成佛。”
不分贫富贵贱,人人皆可成佛?——芳菲跟着念了一遍。拿着这本书,丝毫也不知道,就在昨夜,罗迦还曾捧着这本经卷一直到天明。
但是,无形中,却感觉到一股隐隐的力量,也不知道来自哪里,心里的郁闷,惆怅,都忽然间淡了一点。
罗迦现身10
隐的力量,也不知道来自哪里,心里的郁闷,惆怅,都忽然间淡了一点。
“太后,天生万物,什么最刚?什么最柔?”
她摇摇头:“我不知道!”
“火最刚硬,但是,水能灭火;水那么柔,土能填没。”
她又是一怔,老觉得道长今天在打禅语,话里的机锋,她老是辨别不出来。
“太后,您知道,我们都希望,这一场改革能顺利进行下去。”
她放下经卷,目光炯炯有神:“道长,你认为能行么?”
“只要你不放弃,就能行。”
她忽然觉得有点疲惫:“我能行?我不这么认为。他们的第一波攻击已经开始了。以后,还会有第二波,我能一次次都躲过去?”
“能,你一定能!”道长十分坚决,“从你敢于跳火,从你诛杀乙浑开始,我们都知道你能!那些鲜卑贵族们,加起来,也不是你的对手!”
她哈哈大笑:“你是高估我了!”
笑声忽然变得那么冷淡:“我连小太子的教育问题都做不了主,还谈什么对付鲜卑贵族们?他们如狼似虎,大权在握,下一步,就会把我吞噬得粉身碎骨!道长,你就别提那些陈年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