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般若花 (完结+番外全)第23部分阅读
琉璃般若花 (完结+番外全) 作者:肉书屋
的话……”
卢杨飞雪凄厉笑着,扬起刀来,眼睛直直的盯着他,狠心又决绝的往自己脸上用力划了下去,鲜血四溅。
“那么现在,够了。你没有任何再留下我的理由了。我杀不了你,可是,我也再不欠你什么……从今往后,我们恩断义绝!”
“不要!”一剑莲依旧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毁了自己倾国倾城的一张脸,激动而狂乱的用力想要阻止,竟然从榻上滚落了下来,然后又摔下台阶,瘫软成一团的伏身在卢杨飞雪面前瑟缩抽搐着,宛若剧毒发作一般。
卢杨飞雪大惊失色的愣在那里,手里的刀叮当落地,竟不沾半点血丝。
这时他才看清楚,一剑莲不但武功全废,重要的几条心脉全被打断,手筋脚筋也尽数被挑,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卢杨飞雪踉跄的退了两步,血肉翻出的脸上全是不可置信,心却像被挖走一块似的疼痛着。半张着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一剑莲脸色苍白的凄凉苦笑。想不到他东方古帝,在自己心爱人面前竟然也有如此狼狈的一天。
他抽搐着用手支撑着台阶想让自己身子能够直立起来至少别看着这么可笑。手却麻袋一样挂在身上使不上半点作用,只能虫子一样靠身体蠕动扭曲的支撑靠在台阶上。
卢杨飞雪牙关战栗的转过头去,不忍再看他。他却仰天悲凉大大笑起来。
“我一剑莲这一辈子,做那么多事从没一次后悔过,不过这次,我是真的后悔了!”
他再怎么都没想到,他随意轻贱不放在眼里的一个女人,竟然会把此生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两个人逼到这个份上。
卢杨飞雪凄苦的笑,他知道,他就知道。哪怕罗玄再武功全失又怎样,一剑莲遇上他难道会有半分胜算么?只是他再怎么也没想到,一向仁慈的罗玄竟然也会下如此痛手。琉璃到底对他而言有多重要他自己倒地知道不知道?而一剑莲自己已经这样提醒他了,他还是傻傻的碰了罗玄的死|岤。而琉璃不仅对罗玄来说是,也是他的死|岤啊!今生今世,他们两个人怎么可能原谅他!
“飞雪,你知道你爹怎么死的么?”
卢杨飞雪愣在那里,不明白他突然提这个干什么,他以前也曾多次问过当时在场的他,可是他都说当时受刺激太大忘记了。
“你爹他,不是罗玄杀的,是自杀的哦!”
卢杨飞雪全身的血如被冰冻。
“十年前,我爹带着我娘我妹和我在一山谷里避世而居,我爹本是江湖闻名的毒师,性格乖僻。卢杨梵音被武林众人追杀,逃到山谷,似是练天机图上的毒功走火入魔,想让我爹为他医治。可是发狂之下却杀了我一家。飞雪,你可知他那些日子几乎都是已人肉为食?飞雪,你可知你的脸有多像他?
那些人把他围截在山谷之中,又是一轮又一轮的绞杀,山谷里我和妹妹常玩耍的溪里的水,都已经全是红色的了。人死的几乎都没剩几个了,可是卢杨梵音却是魔性越盛。那时候罗玄赶到了,你爹只有在看到他时恢复了些许理智。我想你爹哪怕不爱罗玄,在他心底,罗玄也是极重要的吧。可是似乎又很不想让罗玄看到自己发狂吃人的样子,所以宁肯找我爹治都不肯找罗玄。可是罗玄到了,他还是怕了,他想逃,却被那些人拖住了,他杀的更是红了眼。飞雪,几千人啊,杀到最后连二十都不剩了,他浑身是血的样子比地狱的厉鬼还要可怕!我吓的连怎么哭都忘记了……
最后终于,他最后一点理智都丧失了,和阻止他的罗玄打的昏天暗地。哪怕那时罗玄的武功再高,哪是他的对手啊,若不是卢杨梵音内心深处对他的那点不忍,他早死了一千次了。可是最后,罗玄还是差点就被杀死了,是他最好的一个朋友叫楚仁的挡在他面前,替他死了。那时罗玄身受重伤的呆站在那里,吐出的血溅到卢杨梵音脸上,他终于清醒了。然后跪在了罗玄刀下,让罗玄杀他。
可是在那样的境况下,望着周围楚仁还有其他人满地的尸体,罗玄都没能下得了手去。是你爹他自己自尽于罗玄刀下的。他最后一刻弥留之际趴在罗玄肩上跟他说了什么我没听见,只是那是今生唯一一次看到罗玄眼中有泪花。
飞雪,罗玄真的是一个很奇怪很复杂的人了,最慈悲的是他,最残忍的是他,最有情的是他,最无情的也是他。我那之后的人生,五年给了你,五年给了他,可是,我好像是世上最了解他的人,却又似乎从来都没弄懂过。”
卢杨飞雪的眼泪流下来,滴到脸上的伤口上,辣辣作痛。伤心小刀留下的伤,无论用这世上什么药都没办法复原如初。
一剑莲不敢看他,只是仰着头看着大殿顶上精致华丽的彩石壁画,用力的回忆着。
“我和他在哀牢山整整五年,他如父亲般教导我,关怀我,循循善诱的妄图化解我内心的恐惧和仇恨。我敬他若深,哪怕心底另有思量,在他面前却也总要伪装的乖巧顺从,从不违逆,以讨他欢心疼爱。
可是随着相处时日剧增,我也发现自己对他的敬爱尊崇日渐扭曲变形。我无法解释也没办法摆脱,更无法忍受自己对他有丝毫的亵渎,哪怕只是放在心里也不可以。
终有一夜我发狂奔逃下山,待罗玄找到我时,我已j杀十二名女子。
我死都记得当时他看着我不可置信的表情,今生都没有如此羞愧过。
我没有说出口,可是我知道他都了然洞悉了一切,或许他早就知道了。只是没想到我魔性如此之重。他心高气傲以为可以化解得了我,却没想到却为武林种下祸害和恶果。
我跪在他面前,什么话也没有说。可是哪怕我犯下如此罪恶滔天的行径,他依然对我下不了杀手。他始终是心软的,护短的。我太了解他,他就是有这样的妇人之仁。
最后他逼我立了三条誓言,第一不得再j滛女子,第二不得报仇,第三不入武林。
然后,便与我断了师徒名分。
于是,那么多年里,我不入武林不报仇,甚至也从不抱女人。呵呵,没想到,第一次破誓,就招报应了。哪怕是当初我害了那么多条人命的时候,也从未见他如此震怒过。刚刚真的是,差点就被他杀了。
然后我才后知后觉的幡然悔悟到,我竟然胆大包天到动了他的女人了。哈哈哈哈,想不到罗玄,竟然也爱上一个人了!”
卢杨飞雪觉得胸口如窒,能想象刚刚大殿之中发生过怎样的一幕,对于罗玄,这个世界上一剑莲唯一敬慕到死,哪怕命也不要,也从不违逆不敢造次的男人。他就这样心甘情愿的跪在地上,任因琉璃狂怒到失去理智的罗玄,一根根挑断了筋脉,废了一身武功。
一剑莲什么样的痛没受过,可是恐怕,也比不上这次吧……
卢杨飞雪慢慢转身,摇摇晃晃的出了大殿,离开了神仙府。一剑莲仰卧在空荡荡的大殿中,手中握着那冰凉的伤心小刀和一地白玉碎片,脸上是十年都未曾有过的泪。
忽略自己面目全非的脸在庄里上上下下引发的晕倒和尖叫。卢杨飞雪一步步的朝琉璃房间走着。周围的人自动让开道来。梦宝贝紧紧握住赵祥吉的手,而北冥天抱着娃娃。心里都知道,又出大事了。
月白长衫上血迹斑斑,没有一个人敢直视他曾经如何美好的一张脸。看到站在琉璃门边的罗玄,两人脸色苍白的对望了半天。最后还是谁也没说话。
琉璃的毒已经解了,何昔打开门进进出出,可是两人还是谁也不敢进去,一直站到夜深。才听到琉璃干涩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说。
“明日婚礼照常举行,你们都回去休息了吧。”
罗玄身子摇了两下,勉强扶住门框。卢杨飞雪也错愕了好一半天,这才傻傻的推开了门。
碗在地上摔的粉碎的声音,琉璃呆呆的看着门口的卢杨飞雪怵目惊心的一张脸,血肉模糊已开始凝固结痂的从额头正中往右穿过面颊,直到脖子,血腥又狰狞。
琉璃不忍看的低下头去,那是她阜比仙人的雪哥哥啊!死水一般的心又开始颤抖。
“取消,婚礼取消!”她听见卢杨飞雪哽咽着说,而罗玄面如死灰。
“为什么你的脸……何昔!”琉璃大叫起来。
“没用,不用了,永远不可能消除了。对不起,琉璃,婚礼取消……”
琉璃拉上被子,把自己盖住。
“不要说了,我头痛,你们都回去吧。不用取消,就这样罢,就这样。你们都回去。”
卢杨飞雪不知道琉璃是怎么想的,只是,他欠她的,一切都听她的就好了。她要成亲也罢,要杀了自己也罢。都听她的好了。虽然他回答她他爱的是一剑莲,可是她知不知道她是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人啊?
罗玄看着卢杨飞雪仿佛离魂一般的离开,却仍呆呆的站在那不动。
和卢杨飞雪成亲,这就是她最后的决定?哪怕知道了一切的真相,她还是这么决定?而不是在与自己怄气?他不知道今昔和她说过了什么,可是她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在回忆起一切之后仍然那么残忍的做出这个决定!!?
“不要……”
琉璃不动,只是听到罗玄颤抖着声音说。
“不要……”
琉璃恨不得此刻自己不存在,她不想听他说话,不想听。她也什么话都不想跟他说。他们的话,早就说完了,他们的缘,早就用尽了。她爱他,他不爱她,她要他带他走,他却要她嫁给别的男人。现在一切都是按照他所想象的发展,他还想怎样呢!
“不要成亲!琉璃,求你……”
琉璃的胃开始痉挛起来,她何曾听过罗玄那样心碎乞求的声音。可是他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资格!!
“琉璃……我……”
“不要说了。”琉璃面色苍白的抬起头看着他,一字一句,“罗玄……不要让我瞧不起你……”
罗玄瞠愣在那里,慢慢闭上眼睛,用力稳住自己身子,退了出去,
天空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亮。绝望几乎将他啃噬殆尽,突然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留在这里明天给她主持婚礼?
她说:不要让我瞧不起你……
不要让我瞧不起你……
不要让我瞧不起你……
不要让我瞧不起你……
不要让我瞧不起你……
不要让我瞧不起你……
不要让我瞧不起你……
不要让我瞧不起你……
……
尽力至此,甚至也让她恢复了记忆,可是,还是没办法改变和挽回这一切么?
“我喜欢玄哥哥……”
“我要和玄哥哥永远在一起……”
“从今往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
为什么早已死掉的心,还可以这么痛?
……为什么呢?
突然听到一声惊叫,罗玄抬起头来,何昔站在前面一副惊呆了的模样望着自己。
罗玄缓缓低下头来,乌黑的缎发竟整个全白。丝丝缕缕在风中飘飞着。
……
“罗大侠!”何昔眼见着他鬼影一般闪出庄外,消失在了视线里。心里更加焦急。情结攻心,竟一夜白头了么?!竟然瞬间苍老成那样!
可是明日琉璃就要大婚了,他不会就这样便离开了吧!!!
v蛆谷尸窟v
江景萧疏,那堪楚天秋暮,战西风柳败荷枯。
立夕阳,空凝伫,江乡古渡,水接天隅,眼弥漫晚山烟树——
蛆谷谷主龋齿老人趁惠法禅师不在偷偷抓走卢杨飞雪,纯属当初和卢杨梵音的个人积怨,一是虽然卢杨梵音死了但是还是想折磨一下他的儿子一出心中恶气,二是猜测卢杨梵音多多少少会把天机图上的武功传给卢杨飞雪一点,想逼他默出。
而一剑莲被逐出师门又不得入武林,每日便在一些人迹罕至的偏僻之地收集一些诡异莫名的药材调制着不同的药或毒剂。
蛆谷中方圆几里的漆黑大洞深不可见底,是历朝历代的万人坑,弃尸之所。尸气冲天,阴气极盛。生长着许多奇奇怪怪的动物植物可以入药。
一剑莲在蛆谷中寻了药不算,还偷偷的潜入龋齿老人的府邸准备偷药。龋齿老人炼毒下蛊的功夫都是天下一绝,他怎么可能不去瞧瞧。
却没想到误打误闯的进到关押卢杨飞雪的地方。当时卢杨飞雪被几条铁索穿过琵琶骨掉在半空中,浑身被一层血膜包裹着,龋齿老人在他身上下了下了各种虫蛊,折磨得他只剩几乎半口气。
一剑莲极度好奇是谁可以让龋齿老人不惜动用到血蛊来下此毒手的,割开血膜没想到看到的却是让他毕生难忘的仇人儿子的脸。
说起来他和龋齿老人还是同一条战线上的,虽然他跟罗玄发誓不报仇,可是并不代表不可以由别人动手来为他报仇。看到卢杨飞雪遭此折磨他应该高兴才对。但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的竟然斩断铁链,带着卢杨飞雪逃了出去。
卢杨飞雪亦是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认出了他是罗玄当年带走收养的那个男孩,虽然被他救下但心里愤恨的不得了,却又没办法,只能任凭被他抱着被龋齿老人一路追杀。
一剑莲虽然武功已经大有所成,但是又怎么斗得过阴险狠毒的龋齿老人,更何况还拖着个半死不活的卢杨飞雪。一面和龋齿老人不断交手,一面还要抵御在龋齿老人蛊笛下御使来的毒虫蛇蚁。
最后一个不慎,卢杨飞雪被打入那个巨型尸窟之中,一剑莲抢救不急,竟然也跟着跳了下去。
卢杨飞雪只感觉自己在不断往下掉落,好像没有终点一样,周围一片漆黑。半空中有双手抓住自己,用力把自己拉进怀里,小心护住。
当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到底的时候,重重一震,两人都昏死过去。
卢杨飞雪先被疼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周围一片漆黑,竟然连天都看不见,可见这个洞有多深。周围燃着很多团荧荧鬼火,忽明忽暗,看不见边界,也没有一点人声。
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什么环住,他费力的偏转头,才发现那个人半边身子垫在自己身下,尽管依旧昏迷当中,手依然握住自己不放。
而因为他们下面的不是坚实的土地,而是不知道积了多少年的也不知道有多少尺厚的死人尸骨,再加上一剑莲用上全部功力的去缓冲和减慢下落速度,所以幸运的没有摔死。
只是一些尖锐的白骨还是硬生生的刺到了一剑莲的肉里去,甚至有一根直接戳穿了一剑莲的大腿。而那莫名的疼痛竟然是闻到血腥味过来啃噬血肉的老鼠。
可能是长期吃死肉的缘故,那些变异了的老鼠身上几乎没有什么毛,眼睛血红,骨架如猫般巨大。也可能是最近没有太多的尸体从上面扔下来,一个个饿得皮包骨的扑在卢杨飞雪和一剑莲的身上啃噬他们暴露在空气中的血肉。竟有十多只之多。卢杨飞雪痛得几乎已经没有了知觉。
“醒醒……醒醒……”他用力的撞击着一剑莲,再这样下去,风闻而至的老鼠会越来越多,不出半个时辰他们就会被啃噬殆尽。
一剑莲好半天才醒过来,虽然伤势很重,却勉强还能行动。一边驱逐老鼠,一边搜集尸骨在周围燃了圈磷火,让那些毒虫恶鼠不敢靠近,一边俯身在一旁止不住的狂吐。
他本就因为当年之事极不喜血腥,更何况落到这种满是尸体与蛆虫的骨堆里。
拔出刺穿身体的那些白骨,掏出随身携带的那些药开始给自己还有卢杨飞雪疗伤。用匕首一点点的剔除骨上被虫和老鼠啃噬过的那些烂肉。卢杨飞雪看他下手又准又狠,紧皱眉头连哼也不哼一声,心里暗自回忆出神。
“为什么要救我,你不报仇么?”
“我的仇人,不能死在别人手里。”一剑莲握住铁链一端。
“忍住,可能会很疼。”说着硬生生的从卢杨飞雪锁骨里一口气抽出。
卢杨飞雪血气上涌,眼前一白,差点又没晕过去。
“是罗玄让你来救我的?”
一剑莲手中一滞,每次听到罗玄名字他都忍不住要颤抖。
“不是,他已把我逐出师门,我们再无瓜葛。”一剑莲扯去卢杨飞雪下身又开始逐渐覆盖上的血膜。血蛊不除,他终会被噬尽精血而亡。
“为什么要跟着我一起跳下来?以你武功明明可以逃走的。”
一剑莲不说话。只是开始脱他的衣物,卢杨飞雪想挣扎无奈根本动不了。
替他把锁骨上还有各处伤口涂上药,然后给他穿好,又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他身上。
把周围火燃得更大一点,又往火里和四周洒了些药粉,周围那些伺机而动的毒虫老鼠这才不得已离开。
“你老实在圈里呆着,我去看看这下面有多大有什么办法可以出去,顺便找点吃的。”
卢杨飞雪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走进黑暗之中,心中涌上巨大的空虚和恐惧。四周安静得可怕,只有荧荧鬼火仿佛四处漂浮的星子,好像呆在宇宙的深处,而整个世界没有一点活物,只有他孤孤单单一个人。
他闭上眼睛,告诫自己,不管遭受多少的仇恨磨难与屈辱,都要用力的活下去。因为还有两个妹妹需要他照顾。
至于那个救他的男子,他不知道他安的什么心。是想要天机图,或者是想亲手更千百倍的折磨自己,他也管不了这么许多了。
好久好久,久到他以为那个男人或许是抛下累赘的他了,或许是死在外面了,成为这身下众多尸骨中的一员。他想起身看一下,可是身子依然动不了,想高声呼喊两声,嗓子却干哑的像在冒烟。
终于听见一轻一重的脚步声,知道他回来了,不知道为什么陡然心安起来。
“洞很深,以我的功力就算没受伤可能上不到一半气就泄了,我们得另想办法。还好这里长了些奇怪变异的植物,不然我们两个被困在这,不是吃蛆虫和老鼠,就得吃死尸肉了。说不定还得把对方给吃了。”
卢杨飞雪一阵骨寒,觉得他的冷笑话一点都不好笑。索性仍闭上眼睛不理他。
却突然被他扶着坐了起来。
“口渴了么,我特意到洞壁山岩汲了点水。”一剑莲有些别扭的说,这么多年他的人生里都只有罗玄,已经忘了应该怎么和旁人相处。
卢杨飞雪睁开眼睛,看着举到自己嘴边的白森森的一个头盖骨,里面装了些许清水,应该是一滴一滴接了很久。
微微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在心底弥漫开来。低下头,慢慢喝了下去。
“这个果子也吃了吧,我试过毒了,也吃过了,没事。”一剑莲略去自己硬逼着吃下这血肉滋生的植物的果实是怎样恶心一边呕吐的,只是淡淡的把果子递到他嘴边。
卢杨飞雪口口咬下去,如同嚼蜡一般的味道,也分不清是苦是甜,只觉得有一股让人作呕的咸腥,却也囫囵的咽了下去。
“你叫什么?”
“一剑莲。”
“我叫卢杨飞雪。”
“我知道。”
又是长久的沉默。两人损伤太大极度疲倦的各自一边慢慢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剑莲被卢杨飞雪刻意压低的痛苦呻吟声吵醒。知道他蛊毒犯了,施以金针和内力,却也只能微微缓解他一点痛苦。
血蛊是各种蛊虫里面最至阴至煞的一种,不但可以控制寄主言行,让人变得残忍嗜杀,而且连蛊主人都无法解除,除非寄主死亡,否则会时时肆虐,让寄者生不如死。
一剑莲思忖了很久解蛊的方法,然后开始捉各种的毒虫炼蛊来做试验。
时间没日没夜的过去,他们也不知道被困在这个洞里多久。只是偶尔也会有几具尸骨被从上面抛下来。有的是江湖仇杀毁尸灭迹,有的则是龋齿老人用来做药人的实验失败品。
卢杨飞雪和一剑莲虽有点相依为命的意味,却始终言语不多。
一剑莲照顾卢杨飞雪也可以算是体贴入微,卢杨飞雪的伤势逐渐好转,已经能够行动自如。只是每日被包裹在血膜里面,被蛊虫折磨的死去活来。
“把这个吃了。”
“什么东西?”
“药,我找到能去除血蛊的办法了。”
“不是不能解么?”
“等会我会给我们俩换血,蛊虫也会顺着血流过来,在那途中,钉死它。”
一剑莲不容卢杨飞雪反对和犹疑的把两人手腕交叠在一起。然后用在尸骨中捡来的不知某个惨遭杀害的武林奇人身上的伤心小刀割开了两人的手腕。说是伤心小刀,其实只是言道惨死在这里的这些人的亲人不知道他们死在这里会有多伤心,然后随意给小刀取的名字罢了。没想到日后却真的硬生生的如此伤了两人的心。
一剑莲发现这刀刀刃冰凉无比,无坚不摧,而且留下的伤口,哪怕用药之术高如他,也没办法不留下伤疤。
关于换血,一剑莲并没有跟卢杨飞雪阐明其中的艰险。首先如果蛊虫没被杀死,或者龋齿老人在他身上种下的不仅一只,那就等于只是把血蛊传染给了另外一个人,两个都得死。而就算成形的蛊虫被杀死了,可是血液里蛊虫产下的卵,还是终有一日会出来继续肆虐。哪怕武功医术高如一剑莲,也只能压制和推迟死期罢了。
换血完毕,一剑莲把两只蛊虫的尸体用布包好,装进怀里。而卢杨飞雪武功差他太远,身体又刚恢复,脸色苍白的昏睡了过去。
一剑莲看着他虽依然稚嫩但以显出倾城之姿的一张脸,突然有些迷惘开来,他本就性格决断而残忍,虽明知道换血之举可能救他不成还可能两个人都死掉。但是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一定会放手一搏,绝不会坐以待毙。
给卢杨飞雪换血中被硬物擦伤的脸小心的图上药膏,怔怔的望着他出神,突然很想保护他,保护眼前这样一份脆弱却倔强的美丽。
心中一乱,俯下身子突然很想吻他。那张脸却突然之间又变成满脸是血犹若修罗的卢杨梵音的。一剑莲退后两步,飞快的逃进黑暗之中。
那之后时不时的,一剑莲血蛊会偶尔发作,变得凶暴而残忍,同时又痛不欲生。虽然之后的很多年,慢慢研制出了有效抑制的药,却始终没有办法摆脱。
漆黑一片中,卢杨飞雪感觉自己的手被一剑莲握住,然后拉入怀中。知道他又在做噩梦,卢杨飞雪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挣扎反抗,只是不知道从何时起,不管在任何情况下,他都固执的相信他,相信他不会伤害自己,不会扔下自己。虽然一剑莲常常蛊毒发作起来,几次的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被那片温暖环绕住,让卢杨飞雪从来都是冰冷的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他知道这样的朝夕相处还有他的舍身相救温柔相待都注定了他的沦陷。在这个犹如地狱一样的地方,他是他唯一的温暖和光亮。
倔强而坚强,都只是他美丽外表的伪装罢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多么脆弱而不堪一击,多么胆小和害怕孤独。只是从小到大,身为长子的他,在那样的情况下,只能拼命逼自己,逼自己撑下去。而这个男子的出现,唯一一次让他有了想放下一切,放下一切好好睡一觉的冲动。
或许从他跟着自己跳下来,在空中还不忘护住自己的那一刻,他就爱上他了吧。
爱上这个越发妖冶残暴的名为一剑莲的男子。
而可笑的是,从一开始,他的仇恨,他的噩梦,他的残暴,他的邪魅,他的病态,他的极端,甚至他的一身伤痕和生不如死,哪一样不是自己直接或者间接带给他的呢?
欠他太多太多,而他唯一能还给他的,就是自己的爱和心了。
在尸窟中不分日夜的呆了半年之久,一剑莲终于用那些奇异的植物和妖虫炼制出来了可以让人身体在空中自由漂浮保持长达一整天的药。拉着卢杨飞雪的手两人急速的向洞口飞去,卢杨飞雪望身下的一片虚空,突然之间竟然对那人间地狱产生了一丝的留恋。
出去之后,一剑莲不但杀了龋齿老人,又建了神仙府,始终未能弄明白自己对罗玄的敬慕还有对卢杨飞雪的惜爱的他,每日耽恋于男色。而卢杨飞雪在惠法禅师圆寂之后回到卢杨山庄继续过他安静而逍遥的慵懒日子。
尸窟里的一切,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而那半年时光,也好像本来就不存在一样。两人守着各自的坚持各自的自尊各自的仇恨,虽从未断过联系与牵绊,一切,却都和那时不一样了。
虽然都有了无上的能力,却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无意义的五年流水一样滑过,可是他们从没有一天的轻松快乐。
=
琉璃像听故事一样听今昔说完了卢杨飞雪和一剑莲的相识和相遇。突然觉得自己问卢杨飞雪爱自己还是爱一剑莲这样的问题是不是真的太傻了。
……
这世上,本来就没有谁比谁惨的,其实自己受的这些苦,到底又算些什么呢?
不就是一个男人死都不肯爱她么!却生出这样再三的波折。
为什么自己,始终就是看不透放不下呢?
突然明白卢杨飞雪当初想要娶自己的用意,或许,并不是为了报仇,只是权衡之间想要给四个人一个成全罢。而不愿向她提及的一剑莲,只是他想要埋葬又无法忘怀的曾经……
他是如此厚待自己,而自己,怎么能只因为一剑莲的事,便否定了他之前对自己所有真心的关怀与爱护呢?
受了那么多苦的他,累了倦了想要放下一剑莲,和自己在一起好好生活,又有什么错?爱或者不爱一个人,什么时候又能由自己来决定?
自己不也是,哪怕忘掉了过往的一切,始终爱的人,也只有罗玄么?
……
突然之间,全都看透了,想开了。
说罗玄执念太深,自己何尝又不是呢?从来就以为爱只要唯心而已,其他都可以不管不顾。可是又何曾站在他们的角度为他们好好想一想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同选择,无论对错。
自己既然爱他,就尊重他的选择,又何必用各种方式或者不折手段的逼对方来接受自己呢!
如果那份爱,不是出自真心,只是她那样卑微的乞讨回来的,又有什么意义?
突然之间仿佛大彻大悟一般,全部都放开了。
爱,本来就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原来是她自己一直以来,对爱想要得太多……
那么,便如此吧。
她会跟雪哥哥成亲,不是当初他所说的给自己幸福。而是自己,好好对他,相互陪伴,抚平他心中的那些伤痛和寂寞。
玄哥哥,对的,她始终深爱的玄哥哥。她的心从未变过,爱他,始终爱他,爱到心死去,爱到恨不得忘记了曾经。可是,她依然爱他,也会永远爱他。只是,那份他不能接受的爱,她会好好放在心里,直到下一世,下下一世。
爱,本不是痛苦。只是欲望和执念,才会让它扭曲变异到如此的让人痛苦让人受折磨。
她依然会好好的,坚定的爱他,不论他的选择是什么,只要他觉得幸福。
明日大婚,她要做笑容最灿烂的新娘,给她的雪哥哥,还有玄哥哥。再不要有人为她难过,再不要有人,为爱受伤。
镜花水月
夭桃似火,杨柳如烟,穰穰桑条,
如飞柳絮,似舞胡蝶,乱剪鹅毛。
“麻烦你把这个送出去,拜托了……”
“你真要这么做么?”今昔低头望着她手中的那封信。
“恩。”
今昔迟疑了一下,身影一转眼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中。
琉璃低下头努力的吹着手中的那管绿笛,人家吹得总是清脆悠扬,只有她的断断续续,声音呜咽,跟 哭一样。唉,果然是没有音乐细胞啊。而且受伤折断的手指,也没办法灵活的演奏,说话牙齿更是漏风的 呢!
趴在妆镜前,打量着自己的脸,虽然何昔已经尽力医治了,可是一时半会还是消不了肿,跟包子一样 。不过比起雪哥哥的脸来……
一阵心痛的继续很难听的努力吹笛子。
感觉有人站在自己窗前,琉璃轻叹一口气,这一夜,怎么就这么长了?
“不好好守着妻子,却跑到窗前偷看人家新娘子,娃娃知道会生气的。”
“她睡着了。”
“要是我也可以跟她一样永远只做个孩子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问,又有人疼爱宠着我那就好了。”
“你也可以的,娃娃有的只是我,而你拥有的,其实比她多多了。”
“是么?”
“有时候人太过渴望得到爱,所以常常置身其中反而不自知,只顾着追逐天边的而看不见眼前的。而 追握到手里了,却又觉得是自己强要来的,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琉璃半天不说话,手中的笛发出嘟嘟的响声。
“这笛还是娃娃教我的,你说我怎么那么笨,就是学不好呢?”
“不需要技巧或者会不会,只要你用心吹出来的,就会好听。”
“呵呵,天哥哥,你说的话太深奥,我现在都听不懂了。还记得我们喝醉酒的那一次么?把他们气个 半死。”
“记得,我还记得你说过,你永远都不会放弃他!”
笛子掉在地上的声音,琉璃弯腰下去捡。
“如果我的爱,对对方来说只是一种折磨和负担,那我说放弃或者不放弃,又有什么意义?”
“其实爱已经在你手中了,只是你自己失望太多次了,再不肯去相信它罢了。琉璃……不要告诉我, 你不知道罗玄他也爱你!”
北冥天的声音陡然尖锐,琉璃身子猛的一颤,苦笑一下:“你又怎么知道?”
“我一开始也想不明白,罗玄如此自欺欺人的逃避你的态度,还有每每被你刺激后的入魔,以及你失 忆后的癫狂,对于超然若仙的他那是怎样根深刻骨的情感,敏感聪慧如你难道会看不出自己在他的心里占 多重要的地位?更何况你们禁忌之针之后,血脉相连,心心相通,你会觉察不出他对你的爱?直到昨天晚 上你对他说那话,你说不要让你瞧不起他,我才绝对的肯定,你早就知道罗玄爱的人是你了。”
房间里传来琉璃无可奈何的长笑,却凄凄沥沥的像在哭。
“对啊,我早就知道了,刚上天山的时候我就知道了,那一夜我更是知道了,后来他武林大会上寻我 时知道,他要我嫁给其他人的时候我知道,他走火入魔的时候我知道,我失忆他给我制药哺药时我知道… …可或许就是因为知道了,所以才更加不可原谅吧。就好像你明知道一个东西本来就是属于你的,可你永 远无法得到它。
就算早就意识到了他对我不同于常人的爱,可他始终不肯接受我,接受爱我的自己,我又能有什么办 法呢?他爱我,却不肯爱我,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我就是不懂,只不过是要承认自己的心,承认自己爱 一个人,就有那么难么?”
“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北冥天心里苦叹,那么爱一个人,明明知道对方也爱自己,却永不能 为对方所接受,到底是怎样一种心有不甘?
“不,你不知道,天哥哥,你不知道我有多坏,其实我和对他爱而不能便用毒药来害他的那些女子没 有一点分别。别人害他,顶多只是恨到想杀他。可是我害他,我恨他,却是明知道他的慈悲,明知道他对 我的爱,还一次又一次的用刀剐他的心。强逼着他去正视自己的爱,强逼着他来接受我。
是我故意的,每一次,都是我故意的,我知他心门紧闭,才一次又一次的对他下猛药。我故意引诱他 害他犯下大错,又故意离开他让他愧疚,我故意和雪哥哥相好惹他吃醋,我故意刺激他引他走火入魔,可 是他还是要我另嫁他人,我就故意吃下一夜果我要他内疚难过一辈子!哈哈哈!恢复了记忆,我还明知道 他后悔了还是执意嫁给别人只是为了报复他,让他尝尝我当初千百倍的痛,你说我有多坏啊!哈哈哈哈, 每个人都只看到我的可怜和被遗弃,没有人知道罗玄他,他才是最可悲的那一个,他堂堂医圣,光风霁月 ,凭什么就为了我一个小女子,落到今天这种地步呢?难道只是因为他恪守原则恪守自己的心,不肯沾染 俗世中的情爱么?……”
笑声中伴随了多少哽咽和抽泣,北冥天这才知道一直看似对罗玄义无反顾的她,内心竟然有如此多的 绝望和挣扎,和对自己爱罗玄方式的唾弃和轻鄙。
放不下,放不下,每个人都有自己始终执着的东西。如果说那样清高傲物的罗玄没有错的话。她不顾 一切,舍生忘死的追求自己所爱,又有什么错呢?一阵黯然与心疼。为什么这些人,都这么傻?
听见鸡鸣的声音,北冥天抬头望望天,快要亮了。
“继续吧,努力的去爱,或者争取爱,不管你最后的决定是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
北冥天转身离开,琉璃抱着手中大红的喜服发呆了半晌,难道他想自己丢下这嫁衣,立马翻墙跑逃婚 去找罗玄一起远走高飞么?浪漫的真是跟电视情节一样啊!只是,罗玄恐是怕背上夺人凄子的罪名,对自 己避如毒蝎吧……
很多东西是要靠自己争取的,而不能永远只等着老天或者对方大发慈悲,罗玄,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
慢慢的起身穿上已经把破损处修补完全的嫁衣,她的姿态从未如此优雅而庄重。
坐在妆镜前,开始打理自己浮肿还有许多青紫伤痕的脸,尽力把易容做到极致,还原自己的本来面目 。还补了牙,挽了个百鸟朝凤的发髻。
淡雅而素净的妆容下,无法装饰和掩盖的是哀伤的眼睛。颊上的再多腮红,依然显得苍白无血色。
她在房间里坐着,静静的,等待一场惊心动魄婚礼的到来。的
西子红妆
凉夜厌厌露华冷,天淡淡银河耿耿。
秋月浸闲亭,雨过新凉,梧叶雕金井。
柳花风微荡香埃,梨花雪乱点苍苔。
锦绣云红窗缥缈,麝兰烟翠帘叆叇。
和上一次北冥天的不同,这次的典礼婚宴虽然排场极大,极尽奢华,但是来宾却为数甚少,甚至不让 卢杨产下各分店掌柜到场拜贺。不然以卢杨家的势力和气魄,怕是到场祝贺的整个山庄都装不下。但是鲜 花和贺礼依然堆满了庭院和长廊。
仪式也很简单,会会宾客,拜了天地,第二天一早两人便启程顺江东下。
踩着一地的红色炮竹烟花纸屑,听着锣鼓的吹拉弹唱。庄里面的每一个人都在努力的摆出笑脸,可是 都笑得跟哭一样。
吉时马上要到了,可是高堂不见了,高堂还没来。
“要继续等下去么?”今昔低下头问卢杨飞雪,不敢看他的脸。卢杨飞雪再不戴面具,再不遮遮掩掩 ,美丽绝伦的脸,连同脸上的巨大伤疤,就这么坦然而又怵目惊心的露在外面。看得在场每一个人都忍不 住要落泪。也不知是为他而伤心,还是为那破碎的美丽而哀悼。
卢杨飞雪却那样安静而肃穆的坐在那里,不复当初半点慵懒的姿态。下人们都在想,这个摘去面具的 男人,真的是他们的公子么?
“再等一会,迟点没关系。”
他在等什么?在等罗玄来么?等他来做高堂,还是等他来抢走新娘子?卢杨飞雪眯起眼睛看着头顶上 的太阳和蓝天。现在一切都与他无什么关碍了,他早丧失了权力,只需要安静的等,等他们做出选择。
“我去房间里看看琉璃准备的怎么样了。”今昔望望热闹非凡到处张灯结彩的花园里,明明盛夏光景 ,为何却隐见一副颓败迹象呢?
敲开房门,看琉璃被飞花飞絮还有一大堆人围着,也是叽叽喳喳乱哄哄一团。
“都穿戴好了?”悄悄塞给琉璃一封信,琉璃飞快的藏进了袖子里。
“当然啦!什么时候开始啊?”飞花开心的扑到他身上,握住他的手,一个劲的跟他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