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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心劫 作者:安祖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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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
好痛……
快痛死了……
躺在床上的雍茗不住的呻吟。
她觉得她好像一直在噩梦里头沉沦,一下子像被丢进冰窖内,一下子又像被丢入火堆里,痛苦难当。
黑衣人袭击的场景不时在梦里出现。
她不是梦到大姊被杀,就是梦到自己魂归西天。
还有那个白衣人,她一直以为他是仗义出手相救,想不到他才是真正的恶人,趁她不备,狠狠刺了她一刀!
那熟悉的苦药味又传来了。
每次她都想将那苦药吐出去,可却有股力量硬要她吞入,教她满嘴苦涩,却丝毫无反抗之力。
谁?
是谁在折磨她?
她要看清楚,狠狠的记下,待来日报仇!
她要用力看清楚!
水眸倏地张开,入目是一张俊美面容的大特写。
那俊容离她好近,近到她可看清楚浓密长睫,一双波澜不兴的双眸在她张眸的剎那有了隐约的波动。
她愕愣,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可那难忍的苦药味仍在她口中泛滥,强硬的灌入她喉中。
他……
他他他……
黑瞳往下,惊见那人的脸不只是靠她极近,甚至他的唇还贴在她的唇上!
「色胚!」小脸通红的她用力推了黎恪非一把。
无奈身受重伤的她半点力气也施不出,甚至还弄疼了自己,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她醒了。
明知有他照顾,这姑娘的命已从阎罗王手中抢回来,但她一日不醒,他的心莫名的就一日沉闷,直到她美丽的水眸张开来,这才觉得松了口气。
「我只是在喂药。」黎恪非语气淡然,好像他做的只是梳洗、用膳那种再寻常不过的事了。
「喂药哪需要……」她说不出「嘴对嘴」这令人羞窘到极点的字句。
「妳已经昏迷数天了,不这样做,药喂不进去。」
「是啊,小姐。」一旁的青青跟着解释,「本来是我喂妳药的,可是妳一直吐出来,我也没办法。」
「可是也……」
「不喂药妳的伤好不了!」黎恪非的语气稍许严厉了些。「妳受的伤只要稍一个不注意,就可能断魂。」
这么严重?雍茗愕然。
这么说来,这人还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实在不该不明是非,可是……他用那种方法喂她药……
雍茗突然面容一凛,美眸愕然瞪着她所依靠的男人x怀,还有……还有……她竟然仅穿着肚兜?
在一个男人面前仅着肚兜?
这传出去,还有人敢娶她吗?
「你……你看到了多少?」她想尖叫,想杀了这轻薄她的男人!
「我什么都没看到。」他只注意她的伤口,其它皆视而不见。
这一点自制力他还是有的。
「我才不信!」气怒让她更形虚弱,想拉被子掩身这么一个动作,也做不来。「放开我!」
黎恪非没有任何异议,轻轻将她放下。
下床的黎恪非白色衣袂轻扬,雍茗又是一愕。
「是你?偷袭我的人?」
「我是救妳的人!」黎恪非响应的语气一直淡淡。
既然她已醒来,用药就得有所变动。
拿来纸张与笔墨,黎恪非写下药材名。
「你一近我身,我背就中了一刀,不就是你……」
「是一箭!」黎恪非不厌其烦边开药单边解释,「有人放暗箭,我来不及截下。妳用心细想就知道,在那样的情况下,我无法举刀自妳背后刺入。」
听他这样分析,好像真是这样没错。
除非他手的长度是一般人的数倍,要不然杀她的确是有点困难。
所以他真的是她的救命恩人啰?
半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还把重伤的她带回家来救助?
况且他的武功又十分高强,转眼间就格毙三人,比教导她的武师还要厉害数倍,教她不由得暗中崇拜不已。
雍茗虽然伤口痛得要死,那双美眸却绽出奇异光芒。
「大恩……」
「不用言谢。」黎恪非低声吩咐青青将脏污的布巾绷带收拾丢掉。
「我没有要谢。」雍茗一本正经道,「我要以身相许。」
以身……握笔的手一顿。
一旁的青青已经因为过度兴奋而全身颤抖了。
「少爷……少爷要成亲了?」天哪!这天大的好消息,她一定要出去公告周知啊!
黎恪非还没来得及阻止,青青已经冲出去,准备恭喜老爷、贺喜夫人,还有宽慰元总管终于可以不用再担心少爷将来会出家当和尚啦。
「不过我因母丧,得守孝三年,三年后才能嫁给你。」雍茗有些惋惜道。
黎恪非的嘴角隐约抽搐。
「这位姑娘,我并……」
「我姓孟,闺名雍茗。」美眸闪亮亮。
「孟姑娘,我并无意娶亲。」
想到青青的通风报信,他的额际就隐隐作痛。
父母一天到晚在他耳边叨念他该成亲一事,让他十分不耐烦,甚至产生了厌恶感。
原本心中对这名英勇的姑娘存有的好感,也因预料得到的逼亲而消失无踪。
「你不娶也不行了。」她觉得眼皮开始重了,「你看了我的身子,还吻了我,你非娶不可。」
「那是非不得已。」
「如果不娶我就死给你看!」她以死相胁。「姑娘家的贞洁是不可被糟蹋的!」
「妳……」黎恪非的额角有青筋颤动。
「反正你非娶不可……」有某种力量一直将她拉往黑暗,她没法抗拒。「非娶……不可……」睡着了。
这是什么情况?黎恪非握笔的手微颤。他只是救人,不是要娶亲啊!
「儿啊!」黎老爷、黎夫人冲了进来。「听说你要成亲了?」两老开心得眼眶湿濡。
而在黎老爷身后的元总管早就在偷偷拭泪了。
「没有!」黎恪非严正否认。
「我都听元总管还有青青说了。」黎老爷彷佛未听到那句否认,沉湎在幻想里,「我儿终于要成亲了,感谢天老爷啊!是哪家的姑娘啊?让我看看!」
两老早就听闻儿子带了个重伤姑娘回家,殷勤照顾,全家大小皆对这姑娘充满了好奇心,可深知儿子x子的两老仅敢在窗外观望,不敢过问太多,就怕这一啰唆,儿子会将那带给他们曙光的姑娘赶了出去。
「不成!」黎恪非抬手挡在好奇的黎老爷x前,「她睡了,别吵她。」
实际是此刻的雍茗衣不蔽体的趴睡床上,若让爹见着,这重礼教的姑娘岂不是连他爹都得嫁了?
麻烦一个就好,再将爹娘扯进来,会更难以收拾。
黎老爷、黎夫人好奇的想在屏风的格缝中瞧清楚姑娘的面容。
听青青说那姑娘长得十分清丽,一身美肤赛如雪,绝对匹配得上儿子这人中之龙。
「爹、娘,她只是个病人,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你干啥对一个陌生人这么好?」黎夫人不解的问。「日夜照顾,还将床让给她。」
儿子的冷情他们也很清楚,头一次看到他对一个陌生人这么好,教他们怎么可能不胡思乱想呢!
他的确是在她身上用了过多的心思与关怀,可……淡瞥一眼三名长者眸中彷佛看到猎物的饥渴眼神,打死他也不会坦率承认。
「只是身为医者的仁心。」他平声回道。
「你第一次对一个人有兴趣。」黎夫人不肯放弃,死缠烂打就是想得到一个他们心中真正要的答案。
黎恪非嘴角一撇,突地起身让众人吓了一跳。
只见他直直走向内室,将昏睡的雍茗在不弄痛伤口的情况下以被裹住,连人带被一起抱了出来,放到黎夫人手上。
黎夫人哪抱得住一个人,青青连忙上前帮忙扶着。
一行人不明所以的望着黎恪非。
「既然你们对她那么有兴趣,那就交给你们吧!」说着,揉掉还在书写的药单。
糟糕,这下弄巧成拙啦!
早知道儿子的个x不能逼的,实在是他们太过盼望儿子成亲,才会一时忘情,审问起儿子来了。
「这……我们也没那个意思啦!」黎夫人干笑道:「你要怎么做就怎么做,娘不会再过问了。」快把人抱回去,很重啊!
「是……是啊!就只是个病人嘛!」黎老爷呵呵陪笑,「这我们两个老人照顾不来,还是交给你吧!」手肘撞了下元总管。
「对啊!你安置个姑娘给老爷夫人,总不会是要叫老爷纳妾吧……哎唷!」他的脚被黎夫人重重踹了一下,疼得眼泪直掉。
「少爷……」青青哀怨道:「青青明白少爷的意思了,以后不会再碎嘴了!」姑娘看起来虽清瘦,但抱起来还是很重耶,她快扶不住了啦!
得到四人的保证,黎恪非这才满意的接过手来,将雍茗送回床上。
见黎恪非软了身段,三名老者不约而同舒了口气,互相交换了眼色,急忙离开。
「呃……少爷,有事需要青青帮忙的吗?」快找事做,好将功赎罪。
「地上揉掉的药单捡起来,加上熟地黄、何首乌,去药铺抓药。」
「是!」捡起药单,青青立刻飞奔出房。
浑然不觉自个儿刚被抱过来又抱过去,被这人丢弃,又被那人不要的雍茗睡得沉。
这伤太重,即便汤药里加了有止痛效果的麻沸散,疼痛还是不时拉扯着她的神经,让她睡中也无法安稳,眉间的皱褶不曾舒缓过,小脸儿苍白,唇瓣毫无血色。
他干啥替自个儿找了个麻烦?黎恪非手掩面,须臾,中指与无名指分开,自指缝中端凝昏睡的雍茗。
如果不娶就死给你看!
雍茗的威胁在脑中闪动,所有的好感都在这句话中消失殆尽。
他的婚事绝对是由自己作主,而不是被逼来的!
※※※
「啊……痛……」麻沸散的效果退去,雍茗疼得额角发汗,双手无助的抬起,想找个什么来帮她止痛。
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她的,轻轻将她扶起。
「妳该喝药了。」
美眸徐缓睁开,望进一双漂亮的深邃眼眸。
「恩公……」她记得这张脸,他在她的恶梦之中角色突然一转,变成在危急时突然出现的救命恩人。
「青青。」黎恪非一使眼色,舀了汤药的调羹立刻凑上芳唇。
「唔……」她皱眉,「好苦。」
「再苦也要喝。」淡淡的语气有不容争辩的强硬。
苦着小脸,雍茗勉为其难将汤药给喝完了。
「孟姑娘,妳哪里人?」趁她还清醒的时候快问,他要丢了这颗烫手山芋,以免家人对她怀抱不该有的希望。
「扬州,城东。」
「城东的哪里?」
「孟……」雍茗猛地一顿,「你问这个干嘛?」为何突然问起她的住所?
「当然是送妳回去。妳的家人应该很担心妳。」
家人?大姊?雍茗霍地清醒了许多。
「我姊……她要不要紧?有没有受伤?」她着慌的问。
「我不清楚,我没见到她。」
对了,大姊的马车被她吓跑了,那些贼人应该没有追上去吧?
「我……我昏迷几天了?」
「半个月了。」
「半个月?」她竟然昏迷这么久?
心一急,背上的伤口就疼,小手用力掐住他的手腕,忍受那椎心的疼。
「告诉我妳住哪,我叫妳家人来接妳。」
「城东……」她深吸了口气,「孟家庄……」
「是孟家绸布庄吗?」一旁的青青c嘴。
「对……」
青青愕愣张嘴,「老爷的宿敌……」
这姑娘竟然是老爷的宿敌?完了!惨了!亲事没望了啦!
黎恪非横了青青一眼,阻止她想放声尖叫的欲望。
「我会差人请妳家人过来接妳。」
相对于青青的惊恐,黎恪非的嘴角浮起难以察觉的微笑。
很好,知道这姑娘的身分之后,相信爹爹不可能再逼他娶她了,而且娘亲那边更不可能应准,这名姑娘也不会再以死相逼非得以身相许了!
很好!非常好!
他几乎想仰天狂笑了。
「少爷……」青青讶异的看着一向表情淡漠的少爷。「你……你怎么看起来那么开心?」这可是她服侍少爷多年来,第一次看到少爷笑得这么开心呀!
「开心?」黎恪非面颊,嘴角果然是上扬的,「是吗?」
他的确是开心啊!
只是没想到会开心到笑咧了嘴而已。
※※※
黎家庄前,站立一排穿着素色孝衣的孟家人。
他们是前来迎接雍茗回家的雍荔、雍荃和雍轼,还有不知为何也跟着来的翠娘。
由于母丧尚未满百日,不可上亲友家拜访,故她们只能站在门外等候。
在他们的身后站立数名武师,这是有鉴于上回雍荔与雍茗遭到狙击,怕藏在背后的恶人尚未放弃,故现在孟家人出入皆有武师严密保护,预防雍茗受伤事件再次发生。
雍荔着急的望着紧阖的大门,心想怎么还不见人?
这半个多月来探不着雍茗的消息,孟家人急如热锅上的蚂蚁,现下知道雍茗早已被救,只是因为昏迷多日,不晓得她的身分,故才延宕多日通报,这好消息让她们松了一大口气,一收到黎家家丁通报,就急急忙忙赶过来了。
只是怎么会那么巧,救了雍茗的人竟然会是黎安堂药铺的大少爷呢!
黎安堂与孟家绸布庄争夺扬州首富已有百年历史,近几年因为孟老爷过度挥霍家产,屈居第三,首富名号自然就落到黎安堂药铺头上。
但这只是明争。
二十多年前,黎老爷看上貌美如花的凤娘,想娶入门为二房,孰知孟老爷竟然早了黎老爷一步,先向秀才提亲,再加上媒婆那张死的也能说成活的的巧嘴,秀才当天就欣然应允,慢了一步的黎老爷扼腕不已,两家的仇恨因此再加上一笔。
等待许久,黝玄色大门终于开启。
就在大门中央,一名著白衣的男子徐徐走来,在他的x怀中闭眼依靠的正是搜寻多日不见影的雍茗。
「雍茗!」雍荔欣喜上前。
瞧见雍荔,黎恪非微皱了下眉。
这姑娘怎么跟他怀中的雍茗相貌如此相像?
「少爷,这位是雍茗姑娘的姊姊,孟雍荔,她们是双胞胎。」随行的青青轻声道。
少爷平日只醉心自己有兴趣的事物,自然不知孟家知名的四名大美女中,老大跟老二可是双胞胎。
这么漂亮的脸庞竟然有两位姑娘拥有,教面貌平凡的青青好生羡慕。
今年年方十六,但已长得人高马大,相貌俊秀的雍轼走上前来,站在阶梯前,两臂往上,准备接过亲姊姊。
二姊可是未出阁的姑娘,就这样躺在一个陌生男人怀中,这怎么行?
雍轼望着黎恪非的神情多少有些不悦,这让黎恪非不由得微挑起俊眉。
这男孩是怎么回事?对他似乎充满了敌意,那往他方向张开来的双臂又充满了占有欲,让黎恪非感觉不豫。
「这位是雍茗小姐的弟弟,叫雍轼。」
人可真是生得俊俏,一点都不输大少爷呢!青青x口小鹿难以控制的一阵乱撞。
原来是弟弟。黎恪非这才面容稍霁。
「她背后有伤,记得避开伤口。」黎恪非小心翼翼的将雍茗交给雍轼,并调整一下雍轼的抱姿,避免压到刚愈合的伤处。
「我会。」雍轼轻手轻脚接过。
「茗儿。」
「二姊。」
雍荔与雍荃立刻围了上来,审视雍茗的状况。
若她复原,应该会是这模样?黎恪非不知觉的对着雍荔的脸蛋思忖了会。
伤重的雍茗脸上未见任何血色,犹如白纸一张,疼痛的折磨削瘦了脸颊,下颔显得更尖了,可即便如此,她还是美得炫目。
「姊……」昏睡中的雍茗清醒过来,看到雍荔,欣喜的掉下泪,「太好了,妳没事。」
「茗儿……」雍荔哽咽难以成语。
「黎少爷。」雍荃朝黎恪非福身,「谢谢你救了家姊,大恩……」
「不用言谢。」虚弱的雍茗接了下去,「我已决定以身相许了。」
「什么?」众人皆讶异的回头望着强打起j神的雍茗。
「万万不可!」黎夫人走来大门,一脸严肃道:「黎家与孟家,是为宿敌,绝不可能联姻!」
凤娘的女儿怎么可以嫁给她儿子?
想到当年丈夫为凤娘的美貌神魂颠倒,执意要娶的模样,黎夫人仍难掩怒气。
即便再为儿子的婚事心急,可孟家的女儿,不能要!
还不清楚状况的雍茗闻言,眨巴着不解的大眼,「为什么?」
「这……」雍荃为难的蹙眉,「待返家,妹妹再跟二姊说详细。」
「可是我的身子被他看光了,嘴也被他吻过了,除了他,还有谁能娶我?」
「啥?」这比刚刚雍茗说要「以身相许」还更令在场众人震撼。
「非儿……」黎夫人颤抖的手指着黎恪非,「你竟然染指了人家姑娘……」难道真要娶孟家女儿当媳妇?
不要不要不要啊!黎夫人捂着耳朵,仰天做着无言的抗议。
她竟然当众「捏造」事实?黎恪非额际青筋跳动。
「事实并不是这样的。」黎恪非捺着x子正要好好解释,雍茗又出声了。
「我已经决定非他不嫁了!」苍白的小脸上,那双乌黑眸子特别晶亮。
妹妹都被欺负了,做姊姊的怎么可以默不作声?
「黎少爷!」雍荔拉过裙襬,走向前来,神色严厉,「你既然占了我妹妹的便宜,当负起这个责任!」
他什么便宜都没占!
「我只是名大夫。」黎恪非负手于后,下巴微昂,「若今儿个她的伤处让年过六旬的周大夫医治,是否也要对他以身相许?」
「可你吻了我姊姊!」雍荃上前,眉间燃着怒火。
「那是为了方便喂药。或者妳比较希望眼睁睁见妳姊姊死去?」
雍荃淡瞟了黎恪非身边的青青一眼,「你可以请你的丫鬟喂药。」
「我?」青青讶异的指着自己鼻尖,「我不会那种方法喂药!姑娘家对姑娘家……」她打了个寒颤。「我做不来!而且孟姑娘那时一身是血,我看到血就头昏,哪有办法喂药。」
黎恪非脸上写着——这下妳可明白了吧?
雍荃气结,眉间怒火跳动。
「妹……」雍茗拉住雍荃的袖子,「不可对恩公无礼。」
可恶!他救了二姊一命是事实,可占了二姊便宜也是事实,况且二姊都表明非君不嫁了,这姓黎的是在傲啥?
不管孟、黎两家昔日有多少恩怨是非,那都是上一代的事,此公道她一定要替二姊讨回!
「若你执意不肯……」
「若你不肯娶茗儿,那就让孟家再次发丧吧!」一旁默立的翠娘突然走上前来,大声喊道,其音量之大,就连路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大娘?」雍荔与雍轼皆以不敢置信的眼神望着翠娘,心中愤恨着翠娘的歹毒,竟然要二姊去死。
只有雍荃默不作声的看着心里不知打啥主意的翠娘,暗忖她是否想得跟她一样,打算以退为进?
「茗儿便宜尽被占去,这样的她还能寻得好人家嫁吗?姑娘家的贞洁何其重要,黎少爷不娶,不如就让茗儿自缢吧!」翠娘再一次大喊,这会儿路人可都好奇的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雍荃眸光一闪。
翠娘果然与她打同样的主意,说不定她这次坚持同行,不是因为担心二姊,而是早有心思要将二姊趁此机会嫁出去!
不管翠娘打着什么主意,这人是二姊亲口说要嫁的,那么她就跟着翠娘一搭一唱吧!
雍荃走上前一步,狠狠瞪视黎恪非,「孟家会记得公告周知,让全扬州城都知道是黎少爷负了我二姊!」
「三妹?」就连雍荃也要逼雍茗自缢?
雍荔与雍轼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雍荃转过头去,在黎家人看不见的角度以眼神打了暗号,愤怒的两姊弟这才明白雍荃自有主意。
好个一搭一唱!黎恪非锐眸微瞇。
以为他看不出来她们之间的眼波流转吗?
他万万没料到,一时的仗义出手相救,竟替自己救了门媳妇回来了!
「这可不行!」深怕家誉被毁的黎夫人急急走上前来,「我们再商议商议……」
「我明白了!」黎恪非挡住娘亲,「待孟家守孝日尽,恪非即上门娶亲!」
「非儿……」他当真要娶孟家二小姐?娶她最恨的女人生的女儿?
黎夫人瞬间觉得天在旋、地在转。
雍荃这才放松紧抿的嘴角,对雍轼道:「抱二姊入马车,咱们走吧!」
争夺百年首富之位,彼此互看不顺眼的黎、孟两家即将联姻,此事不到半天的时间内,震撼了整座扬州城。
「雍茗要嫁给黎恪非?」听闻此消息的雁娘一愣。「这下要怎么办?」
「不怎么办啊!」翠娘优闲品茗,「嫁掉一个,有啥不好?
这亲事严格来讲,还是她大力促成的呢!
凤娘的遗言可是交代在四名女儿出嫁之前,纺织厂由女儿们作主,只要她们统统嫁出去,织厂自然就会落到她手上了!
现下有个准备嫁了,对她而言可是好消息,至少她不用费神去找人娶了她们,或想方设法做掉她们!
还剩三个女儿,这三个女儿该怎么办呢,这才是她眼下该深思的同题。
「可是你之前不是还想杀……」
翠娘狠狠一瞪,雁娘连忙住口。
「我当时是因为凤娘的遗言太让我震惊,一时心急才会想出狠招,却没想到这么快的时间就定下一个婚约,说来,这婚约的成立还得感谢我呢!」
哈哈哈……谁知她想杀雍荔不成,却y错阳差让雍茗许配了姻缘。
「那其他的要怎么办?」
「守孝要三年,若是在这三年间为凤娘的四名女儿找到夫家,三年后,织厂自然就落入我手中了!」
雁娘殷切切的指着自己。
翠娘不耐烦的睨过一眼,改口道:「我们手中!」
这雁娘真是个饭桶,出主意不行,脑袋也不行,假以时日必连累她,将来得找机会将她除掉,这样的话就连绸布庄都是属于她的了!
想到孟家的一切将来都会落在她手上,翠娘开心的笑了。
一旁的雁娘也跟着笑弯嘴角。
「对了。」擅长打听小道消息的雁娘脑中闪过最新得到的八卦,「听说做木工的华家儿子回来了!」
「木工?华家?」翠娘脑中灵光一闪,「你是说自小就离家出走的华家儿子?」
华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不过是工匠之后,可当年华家儿子离家出走一事由于内情太过扑朔迷离,有好一阵子成了扬州城民茶余饭后的闲磕牙话题。
「对啊!」雁娘点点头,「听说衣锦返乡呢!」
「是吗?」翠娘以手环x.在花厅内来回踱步,「我记得那儿子好像跟谁感情挺好的。」一时之间想不出来是谁。
「好像是有这一回事。」雁娘倒不是很清楚。「记得是雍荔吧。」
「雍荔?」翠娘冷笑一声,「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啊!」哈哈……
一旁的雁娘听得胡里胡涂的。「天助哈呀?」
翠娘不耐烦的斜睨雁娘一眼.「以后你就观臼了!」
饭桶就是饭桶,心思都不会拐弯的,跟这种笨蛋合谋怎么能成事啊!
★★★
三年后。
端坐在喜床上,喜帕掩面,只看得见红罗裙的雍茗等着了。
迎亲队伍一大早就来盂家迎娶.拜过堂后送人喜房,一晃到日头都西下了.属于小俩口的时间仍未到来。
无聊得发慌的她想到这三年的煎熬,就不由得想叹。」
据说一定下亲事之后,黎恪非就出外云游四海去了.这三年年来音讯全无,只偶尔从他的丫鬟青青那儿听说他的落脚处,却是连封书信都不曾写给她,要说她不急不慌慌,是骗人的。
他真的会遵守承诺,在守孝期满就回来娶她吗?
他这段时间以一无消无息.是不是代表他真的一点都不想与她成亲?
她曾经试着写了封信,拜托青青想法子转送给他,可却迟迟收不到回信。
她忐忑不安的询问青青,这才知道原来她的信被黎夫人暗中处理掉了。
他不想娶她,黎夫人不希望她嫁过去,雍茗心中比谁都清楚,可天生乐观开朗的她坚信只要她继续等待下去,一旦他们成了亲.她会尽心尽力的服侍他,让他明白,她是个好妻子!
只要他们成亲,让她有机会与他相处,他终有一天会明白的!
然而再乐观.长久的等待仍是消磨了她的信心,直到他回乡的消息传人耳中,成亲的日子确定.她心中的大石这才落地。
他守约来娶她了!
守孝守了三年,惴惴不安等了三年,终于可嫁给心上人的地自黎恪非前来迎亲后,就显得情绪亢奋。
期待了一整天,天色也晚了.隐约可听见前厅的人声喧哗,可见亲友们正愉快的喝酒吃食.而等待的她却是饿得肚子咕噜叫.兴奋之情亦已荡然无存,
「离儿。」她轻唤陪嫁过来的丫鬟。
「奴婢在。」
「我肚子饿了,拿点东西给我吃。」
「小姐,这可不行的,您必须等姑爷来才能一起共食。」
小姐虽生得j致玲珑,可行为十分男孩子气.又爱跟男人一 样学武骑马.故在确定成亲日期后,前不久出嫁到明州去的大小姐就曾吩咐过她.一定要帮忙看紧二小姐,别让她胡来。
谁知人才刚嫁过来呢,二小姐就沉不住气了。瞧那腿.应该并拢垂落床沿的.她却已大刺刺的盘起一腿啦。
「还有这么麻烦的规定?」头上的喜帕,沉重的凤冠,还有一身喜服已快将她热坏,若连吃都不行,她可要翻脸了。」你用釜底抽薪之法,弄点东西给我吃,不会被发现的。」表面像个样子就行了咩!
「这……」离儿为难。
「不然拿几块糕饼给我,我快饿坏了。」
离儿走来窗口,远跳热闹的前厅,「奴婢想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待会儿姑爷就会进房.请您再忍一下。 一回头,跟前情景吓了她一跳,「小姐,您怎么 …… 」怎么自行揭掉喜帕,坐来桌前吃食了?
离儿慌忙拾起丢在床上的喜帕,急急要为雍茗盖上。「小姐,自行揭喜帕是不吉口利的……」
雍茗挡开离儿盖喜帕的势子。
「盖着喜帖怎么吃东西啊!」连走路都会摔跤呢。
「小姐……」离儿急得想跳脚。
「离儿.你的脑袋真的跟石头一样硬昵!你看!」雍茗将动
过的糕饼盘整理一下,「这不就看不出来有人吃过了吗?真的看不出来吗」她怎么觉得那原来排列成六角状的糕饼就是少了一角啊「槽.有人来了!」耳尖的雍茗连忙拍掉手上糖粉.抢过离儿手上的喜帕往凤冠上丢,端正坐在床沿。
哎呀,喜帕盖歪丁啦!离儿急忙想上前帮雍茗整理,手才
触上帕角,四斜纹格子大门已被推开。
「姑爷!」离儿连忙站到一旁,跟角余光不断的扫向那明显歪了一边.露出雍茗j致下巴的喜帕。
「退下吧!」黎恪非低声命令。
「是。」暗祷小姐偷食的事别被姑爷发现的离儿福一福身,小碎步离开。
走来雍茗跟前.黎恪非低头注视粉颈微垂.两手在膝盖上叠起.故装沉静的雍茗。
三年前,他救了她.于是她坚持以身相许。
迟迟未将婚姻放入人生计画中的他因此决定把握单身前的最后自由,不顾父母的厦对,坚持云游四海,四处为家,直到一个月前才回扬州城准备婚事。
三年不见,奇异的,他不曾忘记她的娇美容颜。
他记得她骑在马背上.握着马鞭鞭笞恶盗的英勇模样,记得她仅剩一口气.倒卧在他怀中的虚弱模样,更记得她坚持要嫁给他时.苍白睑蛋上镶嵌的两颗黑色宝石有多闪亮。
他从不曾将个女人放在心上过.除了她.
这种陌生的情绪常让他莫名的神思驰远。
执来喜秤.揭起喜帕.还来清楚见着秀丽五官,唇边那白色的糖粉就先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啥?他纳闷。在外旅游多年,可没见着哪儿的姑娘以白包的粉屑做为红妆的。
喜帕揭起,雍茗谨记着n娘的交代.得故作娇羞忐忑,不可直接抬头仰视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