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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做商人妇 第41部分阅读

      嫁做商人妇 作者:肉书屋

    认他为父,不认我这个亲爹呀!”

    老汉这一乱嚷,过路的人围了过来,对着原牧青指指点点。

    原牧青脸色更加的难看了,飞起一脚,将老汉踢倒在地,怒骂道:“哪里来的老匹夫,竟敢在这里满嘴胡说八道,造谣生事?老子打死你这个混帐王八蛋!”

    “天啦!这是造得是什么孽啊?儿子居然打起老子来了。”老汉在地上打滚,嘴里乱嚷嚷,“儿不认父,丧天良!”

    “这位公子,看你斯斯文文的,应该是读过圣贤书的人,父子是天伦,你怎么能嫌弃生父贫穷,就认旁人为父的道理?”李林安排的第二个人夹在人群中说话,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鄙夷。

    “不认生父,还打骂生父,真正是畜牲不如。”有正义之士帮腔。

    “有父不认,枉为人子。”

    “没有伦常的东西。”

    路人议论纷纷,指责原牧青不认亲父,是个不孝子。

    原牧青百口莫辩,怒吼道:“他不是我爹!我不是我爹!”

    可是不管原牧青怎么辩解,大家就是不信,人越围越多,事情越闹越大。这时“闻讯”赶来的原致堂和李林挤进人群中,问道:“牧青,这到底怎么回事?”

    “姑父,三叔,你们来得正好,不知道哪里跑来一个疯子,非说是我亲爹。”原牧青气愤地道。

    “我不是疯子,我说的是真的,你是我亲生儿子。”老汉从地上翻身爬起,“你要不信,你去问你娘,问她是不是跟了原老爷不足七个月就生下你了?”

    皮氏进原家不足七月产子,这件事原家的老人都知道,原致堂和李林露出怀疑地表情,看原牧青的眼神变得古怪。

    “姑父,三叔,您们不要相信他的话,我不可能是他的儿子。”原牧青神色慌张地道,

    老汉又道:“姑老爷,三老爷,小的是桂小平,二十年前给大老爷当过长随,您们仔细瞧瞧,可还认得小的?”

    原致堂和李林装模作样仔细辨认了一下,“还真是桂小平!”

    桂小平跪下叩头道:“两位老爷,小的鬼迷心窍听信皮氏那个贱人的话,欺骗了大老爷。皮氏怀的是小的的儿子,不是大老爷的。”

    路人一片哗然,对这事确信了九成。

    “三弟,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是原家血脉不能混淆,这件事我看还是报官查清楚为好。”李林依计行事,“是与不是,也有个定论,不能让人讹诈了。”

    原致堂似有不愿,却又无可奈何,长叹一声,“也只能如此了。”

    不容原牧青反对,一行人前往官衙。马车从另一条路转过去,先行到了官衙,程心妍和原致轩下了车,随便找了点小事,进去拜会詹夫人。

    一个是生意合伙人,一个是亲家太太,詹夫人自然不会拒之门外,热情待客。三人坐下,婢女们奉上热茶,闲聊家常。一盏茶还没喝完,就听到前面传来击鼓声。

    等了一会,婢女进来行礼道:“夫人,是……是原家的人在打官司。”

    原致轩和程心妍露出惊讶的表情,“出了什么事?怎么会闹到官衙来了?”

    “别急别急,我们出去看看就知道是什么事了。”詹夫人边道,边起身领着她们到后堂听审。

    桂小平把他跟皮氏的“j情”说了出来,一口咬定原牧青就是他的亲生儿子,“儿啊,爹发誓,你真得是我的儿子!”

    “不可能。”原牧青死都不愿承认,“单凭你一面之辞,我不相信。”

    “大人,为了让牧青相信草民真是他的亲生父亲,草民愿与他滴血认亲。”桂小平叩头道。

    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不能轻损,不到万不得已,是不用滴血认亲这法子来确认父子血亲的。后堂上,原致轩很紧张,她害怕桂小平的血不能原牧青相融,事情就会前功尽弃,

    程心妍握住原致轩的手,沉稳地笑了笑,滴血认亲,根本就做不得准儿,只是古人十分相信,她就要用这个法子,让原牧青他无法翻身,只能当桂小平的儿子。

    听到桂小平主动提出要滴血认亲,原牧青额头上冒出了冷汗,难道他真是桂小平的儿子?

    “大人,原家血脉不容混淆,请大人同意让他们滴血认亲。”李林其实也有些担心,可是事已至此,不容退缩,他们只能赌上这一把。

    詹大人安排衙役去准备滴血认亲的东西。很快装着水的瓷碗和针端了上来,桂小平刺破中指,滴了一滴血在碗中,原牧青迟疑片刻,也滴了一滴血进碗里,没有意外,两滴血融在了一起。

    衙役把碗端给众人观看,后堂上的原致轩,公堂上的李林和原致轩悬着的心落下了,只是有些奇怪,这桂小平不可能是原牧青的生父,为什么他们的血会融在一起?

    原牧青面色如土,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他真是桂小平的儿子,与原家半点关系也没有,这让他以后还怎么见人?

    桂小平以为是原家人做了手脚,没露出异样的表情。

    第一步,已经成功,第二步就是要与原牧青撇清关系。

    “大人,现查明,原牧青非我原家子孙,恳请大人为我等做个见证,准许草民代替长兄,与他三击掌,断绝所有关系,从此他原牧青是生是死,是贫穷是富贵都与原家无关。”原致堂叩头请求道。

    “这是自然,本官与你做这个见证。”詹大人欣然同意。

    原致堂代替原致亭与原牧青在公堂之上,当着詹大人,当着众多衙役,当着众多跟来看热闹的百姓面前三击掌,了断一切关系。

    程心妍如释重负,这下安全了!不用再担心被原牧青连累!

    “桂小平的血怎么会跟原牧青的血融在一起的?”这个问题原致轩等人百思不得其解。

    程心妍微微一笑,道:“滴血认亲根本就做不得准,随便两个人的血都能融在一起。”

    原致轩等人不信,试验后,果真如此,一笑置之。

    第一百三十二章 撇清

    做了二十几年的原家子孙,忽然有一天冒出一个亲爹来,搁谁身上都接受不了。从官衙出来,原牧青只觉得头发晕,眼发黑,高一脚低一脚,浑浑噩噩地向前走。

    桂小平默默地跟在原牧青身后,他的戏还没演完,还不能离开。小厮们不知所措,紧紧地跟随在他们后面。

    走了一段路,原牧青回过神来,转身瞪着桂小平,一副要吃人的凶样。桂小平面无惧色,反而上前两步,关心地问道:“儿呀,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快请大夫瞧瞧,可别生了什么大病不知道,耽误了治病,可是会要命的。”

    原牧青不是好人,也很恨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亲爹,但他毕竟读过书,读过宋律,知道杀父是重罪,虽然他没打算认桂小平当父亲,但是改变不了桂小平是他父亲这个事实,咬咬牙,摸出装碎银子的荷包砸进他的怀里,“拿着银子马上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儿啊,你怎么还是不肯认我?我真是你亲爹啊!”桂小平捧着荷包,可怜兮兮地道。

    “滚,滚,滚,马上给我滚。”原牧青气得面色发黑,暴跳如雷。

    “儿啊,你别发火,我走就是了。我来也只是想看看你,你认不认我都没关系。只要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你别发火,动怒容易伤肝,要好好保重身体。儿啊,我这就走,你别再生气了,我改天再来看你,改天再来看你。”桂小平絮絮叨叨地边说边往旁边的小巷走去,消失在巷子的另一头,从此后再没出现。

    原牧青心烦意乱,连家也不回,直接去了一画楼,醉生梦死,忘记一切。他可以假装忘记一切,原致亭却没办法做到泰然处之,“三弟,你说牧青他不是我儿子?”

    众人商量后,决定不告诉原致亭真相,并且由原致堂去告诉原致亭这件事,“是的,大哥。”

    “这不可能。”疼了二十多年的儿子,是野种,原致亭不愿相信。

    “在公堂之上,当着詹大人的面滴血认亲,是不会有错的。”

    原致亭面无表情地看着原致堂,屋里寂静得有些可怕,只剩下他粗重地呼吸声,原牧青不是他的儿子!怎么可能?可是,詹大人当堂滴血验亲,应该不会有错。他想起当初自己酒醉做下的错事,当时糊里糊涂的,说不定,说不定……可恨!难怪母亲和妹妹总是说他瞎了眼,被皮明慧那个贱人骗了,他还不信。可不就是那样?皮明慧一定是与人有染在前,有了孽种才想着栽赃在他身上的……

    原致亭脸上火辣辣的,只感到从未有过的愤怒和丢脸。

    原牧青居然不是他的儿子!

    他宠爱了二十几年的儿子,不是他的儿子,是个野种!皮明慧这个贱人,骗得他好苦!这二十多年来,他听信皮明慧的话,为了这个野种,劳心费神;为了这个野种,苛待长子;为了这个野种,不惜与弟妹反目;为这个野种,忤逆亲娘!还差点想把一半的家产分给一个野种。

    “大哥。”原致堂见原致亭的表情有些异样,不由感到很不安,“大哥,你,你别太伤心了。”

    “噗!”原致亭怒极攻心,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两眼一闭,人直挺挺地往后倒,吓得原致堂连忙伸手抱住他。他们没把事实说出来,是不是做错了?错没错,现在暂时也顾不上多想,找大夫救原致亭要紧。

    原致亭到后半夜才清醒过来,睁开眼,屋中灯光昏暗,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药味,守着他的是原牧白,不禁想起上次受暑气,上上次中毒昏迷,还有上上上次他摔断脚,都是原牧白守着他,而原牧青一次都没有照顾过他,果然血浓于水,儿子还是亲生的好,声音虚弱地喊道:“牧白。”

    “爹,您醒了!”原牧白惊喜地喊道。

    “牧白,这么多年,爹对不起你,你别怪爹。”原致亭满腹都是对原牧白愧疚之情。

    原牧白愣了一下,道:“爹,您怎么说起这话来了,您是我爹,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我怎么会怪您。”

    原致亭心中一痛,儿子终究还是怨恨他的,错在他,不能怪儿子,如今儿子还能守在他身边,已是孝顺,长叹一声。

    “爹,您喝药。”原牧白端来茶,喂原致亭喝下。

    “牧白,明天你去那边把原家另外两成的家产和那五十万两白银一起追回来,原家的东西不能被外人侵占去。”没了对原牧青的父子亲情,原致亭又是那个精明强干的商人,不容有任何利益上的损失。

    “爹,这事我会去做的。”去向原牧青追讨家产和五十万两白银本来就是计划的第三步,只有这样才能彻底的跟原牧青撇清关系。

    “至于牧红……”原致亭停顿了一下,眼中露出一丝恨意,“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后原家大门不许她再踏进半步。”

    原牧白又是一愣,他们本来还在为怎么摆脱原牧红和蒋寅头痛,这下不用为难了。

    当程心妍从原牧白口中知道原致亭这个决定时,了然一笑,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既然原致亭知道原牧青是野种,那么原牧红也有极可能不是他女儿,只是原致亭是不会再去证实,丢脸丢一次就够了。就算原牧红是他女儿,原致亭也不想见到她,只要见到原牧红,他就想到皮氏对他的欺骗,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第二天,原牧白领着人去找原牧青讨要家产和五十万两白银,程心妍在家中等候原牧红上门。

    “太太,大管家把蒋寅和三姑娘拦在门外,三姑娘吵着要见老太爷。”初秋走进来禀报道。

    程心妍把瓷匙里的蒸蛋喂进原祯的小嘴里,把碗递给秦嬷嬷,起身道:“此事不惊动老太爷,丹霞,初秋,随我去见客。”

    “是,太太。”丹霞和初秋应道。

    走到前院大宅门外,原东与蒋寅互相僵持着,原牧红站在蒋寅的身旁,破口大骂原东,骂他狗仗人势,狗眼看人低,胆敢让人拦住她这个姑太太不让进门。

    程心妍站在石阶上,用睥睨的眼神斜了蒋寅和原牧红一眼,沉声道:“原东,这是怎么回事了?你不知道老太爷需要静养吗?怎么和外人在门口吵架?还有没有一点规矩?”

    “外人?”原牧红尖叫,“程心妍,你说谁是外人?”

    “外人说的就是你。”程心妍微微抬起下巴,“原牧红,你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原家从此与你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你以后是荣耀显达,还是穷困潦倒,是生是死,都与我们原家一族再无关系,从今往后,不许你再踏进原家大门一步。”

    和原牧红断绝关系,也就是和蒋寅再无相干,这下全临安城的人都应该知道原家与蒋寅再无亲戚关系。

    “你凭什么这么说?”原牧红厉声问道。

    “凭什么?”程心妍冷笑,“原牧红,这就要问问你的生母,她究竟做了什么事?让老太爷不肯再认你做女儿了。”

    “我哥不是爹的儿子,不代表我不是爹的女儿啊!”原牧红脱口而出。

    围观的人一片哗然,原来是有人不守妇道,背夫偷汉,生下野种!程心妍差点要笑出来了,原牧红配合的真好,接下去的戏更好演了。

    蒋寅却差点被原牧红这句话弄的气绝身亡,不会说话,还不如不说,这下他想拉原牧白入伙,谋夺原家家产,已经不可能了。他真是瞎了眼,娶了这么个蠢婆娘。

    “原牧红,既然你已知你生母做的丑事,就不要再这里纠缠不休。老太爷他一生光明磊落,为人和善,从没想到会被有心人利用,而今,他被你生母的所作所为气得病倒在床,若你还有一点羞耻之心,就不要再打扰他老人家清静。算我求你好吗?请你快些离开吧,不要再刺激他老人家了!”程心妍声音哽咽地哀求道。

    蒋寅还想挽回,上前行礼道:“大嫂……”

    程心妍不等蒋寅把话说完,扬声道:“蒋公子,你也是男人,应该很清楚,这件事没有一个男人能够忍受的。昨日惊闻此事,我家老太爷就已经被气得吐血,卧病在床,无法起身,你们今日还来吵闹,难道非要把他老人家气死才肯罢休吗?”

    原牧红和蒋寅这时说什么话都不合适,人群里已传来谴责之声,两人无颜再留下,迅速离去。程心妍转身往院中走去,唇角微扬,现在只剩原牧白那边还没解决了。

    原牧白回来时,天色已晚。

    原牧青宿酒未醒,拖延了很长的时间,好在事情还是很顺利的得到了解决,毕竟原牧青心虚,不敢与原牧白过多争执,乖乖把家产和五十万两银子交了出来。

    虽然顺利的与原牧青兄妹撇清了关系,可这也让原致亭的颜面扫地,原家名声受损。颜面和名声都比不过性命重要,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快就不会有人再记得这件事了。

    过了立冬,原致亭身体有所好转,他觉得没脸留在城里,执意要去城外的庄子暂住。原牧白也不想让他整天闷在家中,郁结生病,安排好店铺里的生意,准备亲自送他过去。

    “牧白,不如我们也去住两日!”程心妍睁着一双明亮的墨瞳,满怀期待地看着原牧白。

    “好。”原牧白是不会拒绝程心妍任何要求的。

    “吔!”程心妍欢呼雀跃,搂着原牧白的脖子,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开开心心地招呼着元春几个收拾东西。

    第一百三十三章 山庄

    原家的庄子离城稍远,需要小半天的路程,第二天,天还没亮,就起程出发。小原祯知道要出远门,兴奋地一早就醒了,上了马车,在车撒了欢的闹腾,来回的爬,嘴里来还不时发出愉快的尖叫声,把还没睡够的程心妍吵得头更痛了,强行把他搂进怀里,哄他道:“儿子,乖,娘唱儿歌给你听,别爬了。”

    小原祯咧开嘴笑,伸手去抓程心妍垂在肩上的长发,抓住了就往嘴里塞。把头发扯出来,用力地拍了一下他的小手,板着脸骂道:“臭小子,怎么教都不听,这是头发,不是吃的,不能往嘴里放。”

    “噗噗”小原祯吹两个泡泡,笑得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

    “宝贝儿子,我们这次去庄子里,能看到许多的小动物,娘唱个小动物的歌给你听不好好?”程心妍笑着轻轻点了点小原祯的小鼻子,“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爱吃萝卜和青菜,蹦蹦跳跳真可爱。公鸡公鸡真美丽,大红冠子花外衣,油亮的脖子红红的爪,人人见了人人夸。小鸡小鸡叽叽叽,爱吃小虫和小米。小鸭小鸭嘎嘎嘎,扁扁嘴,大脚丫。小青蛙,呱呱叫,专吃害虫护庄稼。小肥猪,胖嘟嘟。吃饱饭,睡呼呼。小松鼠,尾巴大,轻轻跳上又跳下,我帮你,你帮他,采到松果送回家。小孔雀,真美丽,身穿一件花衣裳,衣服干净又整齐,我们大家喜欢你,喜欢你。”

    小原祯最喜欢听他娘唱儿歌,只要程心妍一唱歌,他就安静地躺在她怀里,眯着眼睛,小嘴微微张看,很认真的听。程心妍唱了一首又一首好听的儿歌,没睡够的小原祯终于沉沉的睡去。程心妍在他额间亲了亲,搂着他侧躺在锦垫上,闭上眼睛补觉。

    马车一路摇晃着出城,突然颠簸起来,一下就把程心妍晃醒,睁开眼,怀里的儿子不见了,相公坐在对面,笑问道:“你怎么过来了?祯儿呢?”

    “爹抱过去了。”原牧白伸手扶她坐起,“娘子,你觉不觉得爹突然要去庄子里住,还另外有原因?”

    程心妍拢了拢松散的发髻,笑道:“蒋满福这几日天天让人送贴子过来,要拜会老太爷,老太爷不愿见他,推了几次,实在是找不到理由推脱了,才会避出城去的,不想与蒋家来往。”

    原牧白皱眉道:“可是我刚跟爹闲聊,爹几次三番提到三妹,显然还是很挂念三妹,我怕爹会再准许三妹上门。”

    程心妍叹气,她早该想到的,原致亭在气头上,自是不愿见原牧红,可是等事情慢慢淡下去,原致亭肯定还是会让原牧红和蒋寅再上门的。真是气死人了,做了这么多事,最后事情还是没解决。

    “娘子,看来那件事,还是得告诉爹才行。”本来以为事情顺利解决,众人不打算把蒋寅贩卖私盐的事告诉原致亭,免得他再受刺激又吐血,可现在看来瞒不住。

    “那件事告诉老太爷也好,不过滴血认亲的事,可千万不能说。”程心妍郑重其事地嘱咐道。

    “我知道,说出来,只怕又要节外生枝,还是不说的好。”

    程心妍明眸流转,笑赞道:“我家相公越来越聪明了。”

    “这都是娘子教导有方。”

    程心妍讶然挑眉,“你几时学得如此油腔滑调了?”

    “昨夜里吃的是香油,嘴上当然有油了。”

    程心妍轻啐他一声,撩开窗帘往外看,初冬季节,路边的树叶和杂草都已经泛黄,一眼望去,显得有几分萧索,“还有多远才到?”

    原牧白凑上前去看了看,笑道:“还要半个时辰才到,你若还困,就再睡会。”

    “不睡了,你帮我挽髻吧。”程心妍拿出红木梳妆盒,支起妆镜,取下束发的丝带。

    “好。”原牧白喜滋滋地接过牛角梳,帮程心妍打散头发,慢慢把长发梳顺,“娘子,挽什么发髻?”

    “挽偏髻。”程心妍选了根梅花玉簪和一朵蓝色的绢花递给原牧白,拿起赤金点翠耳坠戴上。

    挽好发髻,戴好玉簪和绢花,原牧白拿起细镙小铜镜,放在程心妍脑袋后面,“娘子,看看,挽得可好?”

    程心妍前后看了看,满意地点头,“不错不错,挽得真好看。”

    “以后都由我来帮娘子挽发可好?”程心妍

    “就怕你挽了几天就不耐烦,不愿帮我挽。”

    “古人说画眉乃闺房之乐,我认为替娘子挽发才是一大乐事。”原牧白将程心妍搂入怀中,“娘子,替你挽发,一辈子都不会不耐烦。”

    程心妍伸手搂着他的腰,仰面笑问道:“牧白,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没人教我,我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原牧白低头看着她,看着她微启的樱唇,心念一动,吻了上去。

    马车近午时方抵达原家的庄子,管理庄子的庄头沈春耕带着儿子以及庄内有头有脸的执事几十号人,在庄口等候。原致亭等人刚一下车,他们就齐刷刷地跪下磕头道:“小的给老太爷,大老爷,大太太,大少爷请安。”

    原家这个庄子,占地颇宽,有两座小山包,山上种着果树,山下是田地,为了照看山上的果树和地里的庄稼,佃户住的不是很集中,分落居住,山前山后集成了六个小村落,原家的主宅就在六个村落的中间。

    这几年原家事多,原家的主子一直没过来住,主宅就一直空着,定期叫人打理。前两日,原致亭动了心思要来暂住,原牧白遣人回来收拾了一番,看起来极为整齐。山上冷,厅内燃着两盆炭火,温暖如春。

    在厅上落座奉茶,原致亭说了几句辛苦的客套话,就打发了众执事下去歇着。原祯不耐烦坐在厅里听原致亭和沈春耕说那些闲话,在秦嬷嬷吵得厉害,程心妍索性带着他走了出去。

    沈春耕家的上前行礼道:“太太,不如让奴婢陪您四处逛狂。”

    “那就有劳你带路,到处走走吧。”程心妍客气地道。

    “太太客气,太太请这边走。”沈春耕陪笑道。

    小原祯窝在秦嬷嬷怀里很是乖巧,不吵不闹,睁着大眼睛,四处观看。一行人走到一个院中,见几个妇人在用石磨磨米。程心妍好奇地问道:“她们这是在做什么?”

    沈春耕家的笑道:“太太,今天是下元节,她们都是庄子里佃户家的媳妇子,一早过来把米磨成粉,一会好做米团子供奉水官。”

    十月十五下元节,水官解厄的日子,这几个月事多,程心妍忙得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大小是个节,原致亭一高兴,就大把的散财,上上下下一干人等每人发了个红包,多的一两银子,少的也有五十文钱。

    门口一早就树着一根粗大的木杆子,到晚上,沈春耕的儿子举起一个梯子,让个才七八岁的小男孩沿着木杆子往上爬。在城里过下元节,就烧烧金银包,到这庄子里,还要弄天杆,挂旗子,点天灯,另有一番热闹景象。

    小男孩身手利落,几个窜就到了杆子的上端,取下了挂在天杆的杏黄,冲下面的人群扮了个鬼脸。小原祯见了兴奋不已,嗷嗷地直叫唤,小身子扭着,向着杆子那边扑,他也想爬上去。

    原致亭摸着他的头,哈哈笑道:“乖孙,你还小,上不去。”

    程心妍微眯着眼,借着月光看到旗上绣着的字,“风调雨顺”唇角微扬,庄户人所盼得就是老天爷风调雨顺,这天好了,才能有好日子过;人生在世,所求得不过是衣食无忧,平平安安,人活的简简单单,乐天知命也是一种福气。

    等那小男孩从天杆下来,有人拿了三个灯笼来,点上,沈春耕的儿子拿着高杆挂在了天杆上。这就是祭祀“天”“地”“水”三官的天灯。

    沈春耕家的领着媳妇们把白天折好的金银包抬了出来,倒出来堆在了门前的空地上。原致亭领着众人恭敬的行礼,念了请水官解除人人的厄运,对上天多说说人间的好话,让来年风调匀顺,大丰收之类的祭文。

    念完这些年年都要念的祭文,下人点火烧金银包。众人又冲着火光嗑头,看着那跳跃的把小原祯欢喜得咿咿吖丫地乱叫,伸着小手要去抓。

    烧了金银包,端来早就蒸好的素团子。原牧白拿了几个在手中,笑着对原致亭道:“爹,我陪您到村子里转转。”

    原致亭一听这话,知道原牧白有话要说,就把原祯交还给秦嬷嬷,拎起灯笼,和原牧白一起慢慢地沿着山路缓步而行。

    程心妍略坐了坐,说笑了一回,就抱着原祯回房睡觉。小家伙玩得太兴奋,根本就没有睡意,脱了衣裳,穿着小夹衣,在床上爬来爬去,就是不要被抓住,只是他显然爬的还不够快。

    “小样,看你往哪跑!”程心妍得意地挑眉,“被娘抓住了吧!”

    “呀呀呀……”小原祯以为他娘和他玩,扭着身子又要下去继续爬。

    “这小子的精力也太好了!”程心妍抱怨道。

    “太太,您就陪大少爷再玩会吧!”秦嬷嬷笑道。

    程心妍无奈,只得陪他玩,玩到原祯旺盛的精力消耗了些,他才眯着眼,打了个秀气的呵欠,闭上眼睛睡觉了。

    陪儿子玩出一身汗,程心妍去洗了个热水澡,见原牧白还没回来,就坐在床边看着睡的香甜的儿子,觉得人真的好奇妙,可以从那么小一点一点的长大。

    原牧白进屋就看着程心妍,盯着儿子笑得温柔如水,也露出笑意,走过去接过燕草手里的巾子,给她擦头发。

    程心妍感觉以擦头发的手劲不同,侧目一看,是原牧白,挑眉问道:“老太爷打算怎么做?”

    “爹没说。”

    “啊,你们就沉默的走了这么久?”

    “不是,我正和爹说事,半道上见有人倒在路边,我和爹就过去看了看,受伤的人就是那日救爹的景公子。他对我们家有恩,如今又受了伤,我们不能不管他,我就把他给背回来,安置在客房里。还去请了大夫给他治伤。爹说天色夜了,让我先回来,说有什么事,明儿再说。”原牧白老老实实地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

    景燃!

    程心妍闻名心惊,脸色煞白,这些天她光想怎么和原牧青撇清关系,把另一条毒蛇要来临安的事给忘记了,她实在是太疏忽大意。

    “娘子,你这是怎么了?娘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来人,快去请大……”原牧白紧张地抱着程心妍的肩膀。

    “我没事,别乱嚷嚷。”程心妍打断原牧白的话,深吸一口气,“牧白,景燃他是赵伯骕的人。”

    原牧白愣住了。

    “他的伤势重不重?”程心妍问道。

    “大夫说,他腿上的伤不算太重,只是失血过多,又走了这么远的路,受了风寒,才会昏迷不醒的。”原牧白皱了皱眉,“娘子,景公子虽然是赵公子的人,可是他对我们家有恩,不能因为他是赵公子的人,我们就见死不救。”

    “我又没说不让你救他。”程心妍横了他一眼,“救是肯定要救,只是舅舅的信你也看过,赵伯骕八成是要来临安查吴越王的事,而景燃就是他先派来打探消息的人。”

    原牧白觉得程心妍分析很对,点了点头。

    “这官场的事,我们管不了,本该绕着躲开才对。可是这事情已经找上门了,我们不能往外推。你也说了,他对我们家有恩,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可是这事儿不能让太多的人知道。你赶紧出去安排一下,就说偏房里住着客人,身子不好来庄子休养的,叫下人们没事不要去探头探脑。”程心妍怕吴越王的人会跟着追过来,这要是处理不好,就是祸事一桩。

    “还是娘子想的周全,我这就去安排。”原牧白说着起身出了门。

    程心妍坐在房里一点睡意也没有,想到李杭信中的内容和躺在偏房里重伤的景燃,有种身不由己的无力感,她避赵伯骕如蛇蝎,不想与他有任何牵绊,可老天却偏偏把受伤的景燃塞过来,想逃都逃不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说话

    长夜漫漫,月色清冷,山风带着寒意席卷而至,吹得屋外的树晃动的厉害,发出咔咔咔的声音,仿佛就要折断在这劲风之中。

    树欲静,风不止。

    程心妍起身推开窗,凝眸望去,树抵不过风的强劲,随着风势摆动,但是没有折断。

    丹霞悄声走了进来,将披风披在程心妍的肩上,道:“太太,奴婢有话要说。”

    程心妍侧身看着她,“你说。”

    “奴婢逾越问一句,太太,可是在为那位受伤客人的事烦心?”丹霞垂睑问道。

    程心妍眸光微凛,“学武之人,耳聪目明,我早该想到的才是。”

    “太太,奴婢之所以会说出来,是因为奴婢觉得太太可利用那位客人彻底摆脱掉原牧红。”丹霞语气平静地道。

    程心妍眉梢微动,淡淡一笑,道:“要如何利用?”

    “原家无意间发现蒋家人与钱王爷暗中来往,利用木材生意贩卖私盐,就大义灭亲,将此事告知了客人。”丹霞抬眼看着程心妍,“给钱王爷多添一项罪名,对大事有益,客人必乐见其成。”

    “主意是不错,只是。”程心妍把木窗关上,冷冷一笑,“与那人合作,是与虎谋皮。”

    “太太,虎伤人是本性,避免不了,那何不利用老虎的利爪除掉其他人,再来对付筋疲力尽的老虎,这样胜算会大的很多。”

    程心妍目光复杂地看着丹霞。

    丹霞坦然与她对视。

    半晌,程心妍唇角轻扬,笑道:“好,那就先与虎同行,再来当打虎英雄。”

    见程心妍接受她的意见,丹霞笑了,欠身道:“谢谢太太愿意相信奴婢。”

    “丹霞,我要是不相信你,就不会把我和祯儿的性命交到你手上。”程心妍正颜道。

    丹霞眼中一亮,郑重地道:“太太,奴婢不会辜负太太对奴婢的信任。”

    “夜深了,睡觉吧!”程心妍轻轻一笑。

    丹霞扶着程心妍的手,伺候她睡下,退出房,掩上门。

    程心妍本以为她会想事情想的睡不着,可没一躺下,闭上眼睛就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被子被轻轻掀开,原牧白躺了进来。他动作很轻,可还是惊醒了程心妍,感觉到他一身寒气,翻身,握住他冰冷的手。

    “娘子,我手冷,会冻着你的,等我暖和过来,再抱你。”原牧白想把手抽出来。

    “别动。”程心妍用力抓着他,往上靠了靠,吻了吻原牧白的脸,“牧白,我们会白头偕老的对不对?”

    “娘子,我们会白头偕老的。”原牧白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肯定地答道。

    程心妍无声地笑,凑到原牧白的耳边,把丹霞的主意告诉他。

    “娘子,爹也是这个意思。”原牧白笑了起来。

    “老太爷他……”程心妍愕然,转念一想,心中了然,原致亭大事精明,小事糊涂,在处理家事上更上拖泥带水,优柔寡断,可是这件事牵扯到的是原氏一族,数百条人命,更何况有原牧青这个“野种”在前,他对原牧红的感情打大折扣,才会毫不犹豫地为家族舍弃原牧红。

    “跟景燃说了吗?”程心妍问道。

    “说了,他答应帮忙。”

    “我有点担心赵伯骕会利用这件事。”景燃会答应,程心妍一点都不意外,只是赵伯骕,她不放心,这个男人是个危险分子。

    “娘子,老是远虑,全是近忧,别想太多,一切都会好的。”原牧白不愿程心妍太忧心,柔声劝解。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原牧白笑出了声,在程心妍的眉间落下一个吻,道:“娘子,这是你上次说过的话。”

    “有样学样,挺乖的。”

    “娘子,我这么乖,是不是该奖励?”

    这黑小子什么时候学会撒娇卖乖了?

    程心妍轻轻挑眉,笑着伸手勾住原牧白的脖子,仰面迎上他的亲吻,唇角还没来得及亲密接触,“哇!”的一声,小床上的原祯大哭起来。

    旖旎气氛一扫而空,夫妻俩急忙下床,点灯看儿子。

    小家伙尿床了!

    等把小家伙折腾的再次睡下,已过了小半个时辰,原牧白苦着脸问道:“我怎么觉得生孩子一点都不好?”

    几天没有在一起,就欲求不满,还嫌弃起儿子来了,程心妍勃然大怒,“要不给你纳个妾?”

    “有娘子一个,就已经是天大的福气。那些妾什么的,谁爱纳谁纳。”原牧白上前抱起她,咧开嘴笑,“娘子,我们睡觉。”

    “我不跟你睡,我跟儿子睡。”程心妍余怒未消。

    “你是我娘子,当然跟我睡,让他自己找自己媳妇睡去。”

    “孩子才多大,你就说这样的话,仔细把孩子带坏了。”程心妍瞪他,“你这嘴真成油嘴了!”

    “不油,晚上吃的是素团子。”

    “你轻点,吵醒他,你……嗯嗯……”

    夫妻俩闹到帐子里面去了,很快就传出男人的喘息声和女人的娇吟声。

    夜深深寒意浓,高床软枕正好眠,好梦到天明。

    冬日可爱,暖暖地洒在人的身上,轻柔似春风拂面。程心妍没有去看景燃,有原致亭父子在,这些事情是不需要她去操心的,带着儿子漫步在田间小路上,欣赏着初冬的田园风光才是她应该做的事。

    看到田地里,还有在劳作的人,程心妍疑惑不解,冬季不是农闲吗?问陪在身边的沈春耕家的,“如今已经是初冬了,他们还要种什么?”

    “太太,冬天这地儿也不能闲着,要种白菘、萝卜一些耐寒的菜,那边地里,赶在下雪前还要种小麦呢!”沈春耕家的指着远处一块已耕好的地,笑道。

    “哦!”程心妍受教地点点头,“庄稼人一年四季都在忙碌,好辛苦。”

    “庄子里的田租不高,佃户们只要肯干,温饱不愁,也就不觉得的辛苦了。”沈春耕家的拐着弯赞原家主子心善。

    程心妍笑了笑,向田边走去。那些佃户见她走了过来,都放下手中的活计,上前行礼道:“给太太请安。”

    “都别多礼,我过来随意看看,你们忙,不要耽误手上的活。”程心妍亲切地笑道。

    当着东家太太的面,那些佃户谁敢乱动,站在田里,一脸憨厚的笑。这时,小原祯看到在地头玩的小男孩手里用麻绳系着的小麻雀,瞪大了眼睛,两只小手向前抓,嘴里嚷道:“呼呼呼。”

    呼呼呼,翻译过来,就是要要要。

    “大少爷是不是要小鸟?”秦嬷嬷问道。

    “呼呼呼!”小原祯整个身子都扭向那边,恨不得把小麻雀抓在手中玩耍。

    小男孩的父亲一看大少爷要,就上前扯过麻绳,拖着小麻雀过来了,笑道:“大少爷,给您!”

    小原祯紧紧地抓着麻绳,看着扑腾的小麻雀,咧开小嘴笑,眼睛弯成了月牙状。他是高兴了,可小男孩伤心了,含着泪,眼巴巴地瞅着小麻雀,可怜兮兮的。

    程心妍皱了一下眉,走到小原祯面前,正颜道:“祯儿,这是小哥哥的东西,不可以抢,快还给小哥哥。”

    “嗯嗯。”小原祯板着小脸,瞪着眼,摇头,说什么也不肯把麻绳交出来。

    “快点把绳子给娘,你是乖孩子,要听话。”程心妍耐心地讲道理,“你喜欢小鸟,可是哥哥也喜欢,你怎么能抢哥哥喜欢的东西呢?这是不对的,只有坏孩子才抢别人的东西。”

    君子不夺人所好,可是小原祯不是君子,他只是一个小孩,不懂这道理,坚持不把可爱的小鸟交出来。

    “太太,大少爷很喜欢这只小麻雀。”秦嬷嬷笑道。

    喜欢就要霸占,那成什么了?

    恶霸小地主!

    不能养成这坏毛病。

    “祯儿,你要喜欢,一会娘让人去帮你抓,这只小鸟是小哥哥的,要还给小哥哥。”程心妍伸手去抢小原祯手里的麻绳,转身把麻绳还给那小男孩,小男孩破涕为笑。

    到手的宝贝没了,小原祯伤心地张开嘴哭了起来。

    “大少爷乖,不哭,不哭。”秦嬷嬷心疼地哄他。

    沈春耕家的恨恨地瞪着那男孩的父亲,没眼力的东西,明年的地不租给他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