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PO18脸红心跳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花景生 BL第43部分阅读

      花景生 BL 作者:肉书屋

    那人低调含蓄,一定不喜人搅扰,所以,今日之事——”景生回头看看他俩,“——明白了?”

    “——明白了!”愁眉苦脸毫不含糊地齐声回答,——此事太后千岁和端午姑姑就无需知晓了。唉,虱子多了不怕咬,关于明青鸾,他俩已经隐瞒了一回,再加多这一宗,也不为多!

    作者有话要说:景生和大花相依为命17年,从出生到成年,所以,他对大花的潜意识更加深刻,而他虽然深爱阿鸾,但真正相处却只有3天,还基本都在床上消磨,两人其实还有很多不了解之处。

    鱼鱼们呀,冒泡泡呀,俺已经很很努力了呀,你们多给俺点鼓励,好不好?谢谢大家了。另外,景生在前世曾有一个孩子,但那是在他不知情,被使用了药物的情况下孕育的孩子,甚至他自己都一直不知道他有孩子(第一章),对他和对孩子都很不公平。所以,今生,我想给他一个有爱,被祝福的孩子,他和阿鸾的孩子,但我知道很多亲雷男男生子,我可以在正文写,也可以在番外写,还没决定,但我真的很想很想给他们一个孩子。我可能真的对景生比较偏心。如果亲们不喜欢,我可以放在番外中。

    《花景生》多云 v第一百一十一章v

    大夏历三月初九,惊蛰刚过,正是大地回春,草木萌动之际,东安城涞河水畔人流熙攘,寻春踏春之人络绎不绝,只恐春去匆匆,徒将春留!

    东安城里的涞河水域虽不如临州夏江那么风流蕴藉,但仲春时节,河堤上杨柳飞花,桃李成阵,熏风纤纤,繁红点点,吹皱碧波。宽阔的河面上画舫竞游,花舸争流,富商巨贾和文人雅士当仁不让地攀比风流,放眼望去,倒也是一派富丽繁华景象。

    “我看这涞河虽气象万千,但此时却流于俗艳,若论风采气势仍比不得夏江!”一个圆滚滚状若肉粽之人,站在一艘画舫二层的长窗旁,手摇小折扇,啧啧慨叹。

    “老大,这次叫你来可不是游河赏景的,是——”一位绯衣少女走上前来,递给他一副双筒望远镜,“是叫你来好好看看——他——”说着就抬手一指,指向从河西漂流而来的一艘小型画舫,影影绰绰的,画舫的楼舱里似乎正有几个人在谈论说笑。

    那小胖子抓过望远镜,回头儿冲女儿一笑,“放心吧,小怡,你爹我可是护龙族族长,对龙魂宿主之人,一望便可知晓。” 原来此人正是唐门大当家唐窦,而那位绯衣少女就是唐怡。

    青鸾眼疾痊愈后,唐怡便告辞回到了大华岛,除了主持岛务,主要负责与南楚密切合作海防和远洋商务。为了寻找龙魂,唐窦和其他几位女儿都已在外奔波了好几个月了,但却一无所获!一个月前,他们终于得到卫无殇的消息,欣喜只余又全都有点不敢置信,便趁着明霄前来东安参加春狩之际赶到东安,一窥真谛。

    “小怡呀,我怎么总觉得双眼弹跳,心慌意乱呢,咱们一直在南楚和大蜀寻觅龙魂,甚至连南洋也派人去搜寻了,就是完全没有想到大夏,怎知那花儿竟与大夏有如此渊源呀!”唐窦半生精悍,此时面对一艘画舫,却感到莫名的心怯,竟不敢举起手中的望远镜。

    “老大,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呀,你原先不就总觉得小花儿的双眸和大花先生的十分相像吗,还曾偷偷开玩笑说他们确为父子二人,想那大夏皇太后便是大花先生的孪生胞妹,她当年将儿子托付给兄长代为抚养也合情合理呀。”唐怡劝慰着她老爸。唐窦却嘿然一笑,摇摇头说道:

    “这你就不懂了,几百年才出的龙魂必由坤忘神君或其弟子亲自抚育,旁人定不知其中底细,所以,我看那卫太后未必知道她皇儿的秘密。”唐窦打眼一看,发现那艘小画舫停在了河中心,并没有离开的迹象,不由松了口气,皱皱眉头,“不过,大花先生是坤忘神君的弟子这是毋庸置疑的,而这龙魂寄主又是他的至亲,交给他抚养倒也完美,只是我万没想到,竟连他也不知道小花儿的身世之谜,可见龙魂之事何其隐秘莫测。”

    唐怡却不以为然的撇撇嘴,——说什么万事随缘,其实都是天上的那些神仙们在作怪,将世间凡人当成实验对象随意摆布,看他们如何在迷雾里互相摸索寻觅。实在是毁人不倦!

    “老大,你再不看,他们可就要开船了,大夏内宫可不是说进就进的,咱们还是在这里先看个分明,再图后策。”唐怡夺下小胖子手里捏着的纸扇,轻声催促着。好不容易得知当今大夏圣上微服游河,他们才赶来确认真伪。大花先生传来的消息含糊不明,似乎也并不十分情愿他们前来搜寻,唐怡心中暗叹,如果那是她的至亲骨肉,在经历了这么多磨难挫折后,恐怕也不希望他再与任何凶险之事有牵连。

    唐窦咬咬牙,退后半步,隐在雕花儿敞窗之后,假装若无其事地举起望远镜,多年的无望等待,多日的徒劳奔波,使他已不敢相信任何奇迹了。透过镜片凝神看去,唐窦不由得浑身巨震,踉踉跄跄地又退后半步,呆了一瞬,就猛地趋身向前,恨不得将整个身子都探出窗扇。

    “老大,你小心点,别暴露目标。”唐怡伸手一扯,将唐窦拉离敞窗,心中也是唏嘘不已,刚才在河堤上,当她第一次看到那人时也是震惊不已,比白日见鬼还要惊骇。

    “……是他……没错……就是他……我看到他的胸口隐有神光……龙形龙状……定是墨玉龙环归魂幻化而成……神魂归一后可起定魂之效……没想到呀……果然天有奇巧……天机莫测……”唐窦喃喃絮语着,神情激动而困惑,“只是……只是此时龙魂受创,以致他竟浑忘前尘往事,那又该如何呢?小怡,他竟连你也不认识了吗?”

    唐怡黯然地摇摇头,“我刚才故意在河堤上来回走动,这身绯色衣裙足够惹眼了,他们的画舫就停靠在堤边,凭他的眼力怎么可能看不到我呢,可是——”——可是,却没有人前来与她相认!

    “连养育了他十几年的大花先生他都不认识了,更别提我啦。”唐怡想到身为父母却被子女在头脑中一笔勾销了,那会是怎样沉痛的经历,“也难怪大花先生不想我们再打扰他了,花儿他这辈子过得太艰难了。”

    唐窦放下望远镜,不知从哪里又捡回那把小折扇儿轻轻敲击着手掌,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故作踌躇地说着:“丫头呀,他虽记不起你我,也全忘了他养父,但是阿鸾呢,他一定不会忘了阿鸾!那可是他的命中命,宝中宝呀,是他爱逾性命的人呀。”

    唐怡猛地退后半步,“——怎么,老大,我们一定要如此利用阿鸾吗?他如今已经生不如死了,难道就不能放过他吗?万一花儿不再记得他,那可真比花儿在他眼前再死一次还要难过呀!我还准备今儿就找个借口送他回南楚呢,等日后花儿恢复了记忆再告诉他。”这些日子与青鸾朝夕相处,唐怡对他越来越爱护,实在不愿再有任何事伤害到他了,“老大,此时青鸾眼疾刚刚痊愈,南楚国内形势也非常复杂,他一人承担失爱之痛与监国之险,已经千难万难了,怎么能在此时再百上加斤呢?我于心不忍!”

    唐怡的声音清晰而明确,这还是她第一次正面反对今生的父亲。

    唐窦微微愣住,晶亮的黑眼睛一下子变得有些黯淡,但只是转瞬便又恢复了神韵,他在窗前慢慢地踱步,并未看着唐怡,“小怡,你娘死后,我也是痛失挚爱,要抚养你们七姐妹,要撑持唐门大业,关键是还要寻找守护龙魂,不负上天赋予我唐门世世代代的使命,生身为人,就是如此煎熬又如此忍耐地过活,然后会有收获,就像你们七姐妹,个个如宝如珠;可能还有挫折,就像现在已盼到龙魂到来,又再次失去了他,比起青鸾,我们唐家已等了两百多年了,四五代人就在等待中消亡!”停住脚步,唐窦回眸望着女儿,眸光湛然,“而且,你非青鸾,又怎知青鸾的心意?又怎么能代他抉择,此事瞒得了一日却瞒不了一世,他们总会有面对面的那一刻,到时又当如何?也许小花儿见到青鸾就会恢复记忆,也许不会,但至少青鸾还有机会,如果你阻隔他们相见,那他连这个机会也失去了。也许青鸾并不介意小花儿忘记了他,只要花儿还活着就好!”

    唐窦的眼中渐渐浮起泪雾,声音有点轻颤:“如果是我,我宁肯你娘还好好地活着,她记不记得我都没有关系,只要她还活着就好!”

    唐怡蓦地呆住,心中愧疚不已,——是呀,自己并非阿鸾,又怎能代其做出决定,“但是,爹,我们,我们是不是应该事先透露一点情况呢,让阿鸾有个心理准备。”

    唐窦缓缓地摇头,“不可,如此一来便露了痕迹,效果就会大打折扣,不会那么震撼,也不会那么情真意切,”他专注地看着唐怡,坚定地说道:“小怡,青鸾此时是一国太子,未来是将与花儿并肩而立的大夏主人,他不是大华一小的学童,你不能事事为他承担,要相信他,相信他能够把握自己的命运!不需别人的搀扶!”

    唐怡眼中的泪,忍了许久,此时,满溢而出,顺着雪润的面颊缓缓流下,——她情愿阿鸾是藏在景生怀里的凤鸟,备受呵护,而不需经历此种研皮挫骨的折磨!

    “——好,就依爹的主意吧。”唐怡点点头,并未抬手抹泪,她之所愿未必就是阿鸾的心愿,身为旁观者还是克尽本分吧。”

    唐窦眼眸一转,咧嘴笑了,刷啦一声打开纸扇儿,慢慢摇动着,“小怡呀,别净说旁人的事了,爹也关心关心你,咳咳,那个什么秦……秦书研……又是何人呀?”

    唐怡一听就愣住了,淡淡绯色飞上眉梢儿,偏转头,不看她爹,嘴里含含糊糊的咕哝着:“爹别听二姐混说,他……他就是个大夏使者……给青鸾送信儿来的。”

    “——哦?”唐窦兴味盎然地歪头打量着唐怡,“你二姐可什么也没和我说,还是前几天看到杜洵,他提了一句,那所谓的‘混说’又指的什么呀?”

    ——哎呀!姜还是老的辣呀,竟又被老大算计了!唐怡白皙的额头都已微微泛红,强撑着轻声辩解:“他……他略通医术……曾为阿鸾看诊……我们……我们讨论过阿鸾的病情……而且……他他……他是……”唐怡眼睛一瞟看向窗外,那艘小画舫仍然停在原地,唐怡却已说不下去了,心中没来由的酸楚。

    唐窦摆手制止他,也偷瞄了一眼窗外,“英雄莫问出处,当年你娘是南岳郡主,我是毒王,还不是相亲相爱地生了你们七姐妹。”唐窦想起那段馨香的时光,不禁唇角浮起温柔的笑意,“在龙魂归合前,那华璃只是一个脆弱的剪影,没有成|人,而在这之后,小秦就已离开后宫了,说明花儿并未与他……咳咳……所以……我们大可不必太过涓介,关键是你是否对他中意!”

    唐怡大吃一惊,虽然知道老大一向豁达开明,但也未料到他会反过来劝说开导自己,今生何其幸运!

    “爹放心,我不是糊涂之人,会……会慎重对待的。”唐怡双手互握,前世她草率地将自己交付,最后换回的是一生孤苦,连含恨所生的孩子也被人夺去一个,今生,她必慎重地守护,守侯自己千劫百难的灵魂。

    就在唐氏父女讨论阿鸾的情感归属之际,在他们频频观望的小画舫中,也有一人在为那只青鸾而心神不定。

    “愁眉,你确定青鸾在那条船上。”景生攥着望远镜,却始终没有拿起来探望,仿佛是怕一望之下便会化身为石塑。

    “我的眼力爷还信不过吗?我可是当年立春师叔亲选的。”愁眉一向对自己的目力感到自傲,“刚才泊在岸边时,我就看到那位小怡姑娘在堤上走来走去,后来苦脸就跟上去看到她上了这艘画舫。”愁眉指指对面停着的画舫,“他们是昨天晚上到的,今天刚好出来游河,明日觐见,如此安排正好。”

    景生却微微摇头,靠着窗棂揪然不乐,“你说他们昨晚上到的,可我……呃……半夜去偷偷瞧了……他……他并没住在泽兰驿所……连他的贴身内侍也未在驿馆之中。”实在憋屈得忍无可忍了,景生只好实话实说。

    愁眉皱着秀眉,拼命端正表情,可还是忍不住想笑,——神慧圣明的万岁爷竟然为了那位殿下又当了回夜半飞贼,还窝窝囊囊地啥也没偷上,

    “嗯……咳咳……昨晚上可是小秦陪着礼部侍郎亲去明德门外接的呀……他还特别和我喜滋滋地说看到小怡姑娘了……您从翎坤殿回来后不是已经听小秦回禀过了吗?”愁眉轻声提醒着,心里也替皇上难堪,——明儿不就见着了嘛,怎么就急成这样呢?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双更,请等几分钟哈。

    景生此时虽对青鸾相思入骨,但已知不可强人所难,他作为小花儿的意识已开始慢慢浮现。话说,以后他们的宝宝,是一只还是若干只小小花鸟儿,嘿嘿嘿~~~,想起来很开心呀。

    《花景生》多云 v第一百一十二章v

    景生终于举起了望远镜,一咬牙,放在眼前观望着,嘴里仍在嘀咕:“我……我就想是去看看他一切可好……和他说说话……没……没打算干别的……”景生此时已别无他求,只要能和青鸾相对而坐,好好说上几句话,他已经要谢天谢地了,“你说他们……他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所以就悄悄搬到别的地方住了……唉……真……”——真真急煞人呀!

    ——噗哧,愁眉到底没忍住,想捂嘴也没来得及,一下子就笑开了,——他们发现了什么?发现大夏的当今圣上是抢鸟大盗?可一看皇上那五味杂陈,神思不属的模样,愁眉又觉不忍,立刻解劝道:

    “爷你想岔了,他们兴许只是想到处走走逛逛,觉得住在宫里不方便,所以才换了个住处,我听小秦说那位殿下把他的宠物也都带来了。”

    “住在宫里怎么会不方便,他……他以后日日都要住在这宫里。”景生焦急地通过镜片搜索着,却一无所获,不由得开始冒火,“我怎么什么都没看见,好像只有个拿扇子的……胖老头儿?”

    愁眉浑身一激灵,额上却开始冒汗,——以后日日住在这宫里,听着怎么好像青鸾已经答应了亲事?其实八字连个点儿也没有呢。

    景生泄气地放下望远镜,扭头看着愁眉,神情苦恼,“我虽是这么说,此时也明白这是我在一厢情愿,他…… 他都未必知道我是谁…… 又怎能强人所难!”心里到底难过,——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面对感情似乎除了强人所难便再无其他的选择,

    “他若是住在泽兰驿馆,和……和咸安殿相隔不远,我便可以时时去看他,那……那多开心……也许……说不定他会喜欢上我……。”说到最后景生的唇边漾起恍惚的笑,星眸中华光流转,动人心魄。

    愁眉见了,深深叹息,最近这些日子,但凡皇上闲来无事或是忙碌之余,便会流露出这种恍然若失又万般痴狂的表情,真真令人揪心,情爱面前,当真人人平等,此时圣上的所思所求竟然如此卑微!但此事想来前景依然十分渺茫。

    “为了他要来,小鸾和老大已经搬到了宫外,哦,对了,你刚才提到青鸾的宠物,是什么?”景生忽然想起愁眉的话,一下子来了兴致,着紧地问道。

    “——是几只羊和一只老虎!”就在这时,苦脸出现在舱门旁,随口答道。

    ——啊?愁眉和景生同时回头惊怔地望着他,完全没有料到这个回答,“老……老虎?”愁眉吭哧着问,昨晚小秦也没细说,原来老虎也能当宠物,这位殿下果然不同凡响!

    “嗯——,”苦脸点点头,眼光回避地望向船窗外,观赏着涞河春景,竟不敢看皇上。景生蹙起长眉,

    “苦脸,还有什么后话,继续说。”

    苦脸忽然后悔自己抢着回话了,此时面对那双明察秋毫的眼眸,再想掩饰已经来不及了,“是……其实是……青鸾殿下那位后宫的宠物……听说是他远航南洋时带回来的……现在……嗯……现在由青鸾殿下接手照顾了……”这短短的几句话竟说得如此艰难,苦脸偷偷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眼角余光刚好扫到愁眉责怪的目光,不禁更是后悔不迭,——看来今晚愁眉又要吃斋了。

    景生啪地一下将手中的望远镜甩出去,狠狠地砸在舱板上,脑中再次旋起风暴,呼啸着撕扯着他的神经,剧痛猛然袭来,他低哼一声,抬手按住太阳|岤,……青鸾……青鸾……为何越来越像个遥不可及的梦?

    苦脸惊骇地欲抢上前去,却被愁眉一把攥住了胳膊,横眉立目地瞪了他一眼,轻轻摇头。愁眉眸光微侧,看到苦脸腰上别着的短笛,不禁眉头舒展,轻快地说道:“爷,前几天苦脸刚得了个王莺笛,音色绝妙,您教的那个曲子我已练熟了,这就给您吹着听听,河上春景正好。”说着愁眉便横笛在手,嘴唇轻滑,吹奏起来,金子般明亮的笛音腾跃而起,飞出了船窗……

    涞河水上高大的画舫楼船争奇斗艳,期间也夹杂着一些不起眼的汉驳河船,都是贫贱小户走货摆渡之用,在一条最普通的‘麻秧子’上,一位少年倚着矮小的舱蓬席地而坐,他身穿雪青色的羽缎单袍,头戴蛟纱遮帽,姿态闲适优美。

    “鸾哥儿,这麻秧子着实不好驾驭,老奴恐有闪失。”双福扮作船家站在船艏摇橹。

    “师傅,我记得您是撑船一等一的好手呀。”双喜从舱蓬里探出头来,一边递给明霄一片雪梨。

    双福顾不上搭话,扭头狠瞪了双喜一眼便又继续和那左摇右摆的船橹较劲。

    “殿下,好好儿的画舫不用,为啥要使这个小破船呀?”双喜看着河上的那些大船,不禁皱起眉头。

    “那些舫船有什么好?伧俗不堪,我才不要和他们挤。”明霄斜倚着舱蓬,微阖着眼眸,“双福莫急,咱们只是出来闲逛,又不赶着去什么地方,你就慢慢地摇橹吧。”

    明霄将雪梨放入口中,——唔,真甜!心里却有一丝丝抖,没来由的慌乱,自那夜之后,他再未等到景生的魂魄来访,璎珞玲珑,翡翠无语,淡香如故,可那魂灵却杳然无踪了,这次来东安时路过夏阳,他还特别去探访了锦德坊的舞狮场,此时已变为人流熙攘的集市,站在场中,喧闹的市声人声立刻将他包围,但,多么传奇,当他闭上双眼,隐隐然便又听到那晚的锣鼓喧天!但那强健有力的环抱却渴望而不可求了!

    这些日子,明霄一直生活在自我催眠之中,他不断不断地告诉自己:——那是景生的魂魄于暗夜之时偷返人间,陪他度过元春。

    明霄不敢也不能稍作他想,情何以堪,那真是死一千次也不足以雪耻了。

    “殿下,咱们昨晚没在泽兰驿馆留宿不会惹恼大夏吧?”双喜将切好的雪梨摆在冰玉盘中,放在铺了锦布的船板上。

    “老奴也有点担心,这次来参加春狩的各国使节不少,好像只有咱们被安排住在宫中的泽兰驿馆,这应算是卫太后的特别体恤了。”双福满头大汗地摇橹,一边接口说道。

    “什么体恤!将我们单独安排在宫里,我看多半是方便卫太后监控我们的行动,那华璃小儿一向贪玩,不知又有什么捉弄人的花样,许是听说我带了小毛来,想着嬉戏胡闹。”明霄颇为不屑地说道,随即便又皱紧眉头,纳闷地嘀咕着:“双福,我们刚才买的《名医录》中的周洲绣像真的和他本人不一样吗?”说着,明霄便回身从包裹里翻出一本小书,打开搜寻着,

    “双喜,你也再看看,这难道不是周洲吗?”

    双喜撩了一眼便坚决地摇头,“不是,肯定不是,那天是我亲自送他们出门的,我对他的样子记忆犹新,虽然他的脸容和这绣像轮廓相似,但夏阳那人是瘦高个,很敏捷挺拔,而这画上之人却是个长了张瘦脸的矮胖子。”

    双福的眉头早打成了结,琢磨着说道:“此事确有蹊跷,但无论如何,殿下此时能重见光明都有大夏太医的一份功劳,不是他也是别人吧,我看也并无恶意。”

    就在这时,一缕极之悠扬悦耳的笛音随着水波漂越而来,明霄一下子挺直背脊坐了起来,侧耳细听着,脸上露出狂喜恍惚的神情,嘴里震颤着嘶喊:“你……你们听到了吗……这……这是他曾唱过的曲子……听……”

    双福双喜都是乍然而惊,两人顾不上发问,都凝神细听,可他们没有失明的经历,耳力自然无法和青鸾比拟,听了一瞬还是只能抓住几个跳跃的音符。

    “快……快摇过去……快呀……”明霄刚才还不在意船速,此时却急得团团转,恨不得飞身扑到水中去。

    双福一边拼命地驾驭着摇摆不定,灵活异常的船橹,一边轻声劝慰:“殿下,知道此曲的除了……咳咳……杜承徽以外,可能……咳……可能还有别人,所以……”

    愁眉正吹得传神入迷,就见一道雪藕色的身影轻盈地跃入另一侧的船窗,俏生生地倚窗而立,

    “小璟,你又偏心,游河听曲子也不叫上我。”小元微微嘟嘴,凤眸斜睨,唇上却勾起一抹淡笑,说不出的妖娆绮丽。

    愁眉一见便放下王莺笛,笑着迎了上去,“世子来了可就好了,爷正闷得慌呢。”说着便回眸看看苦脸。

    “是呀,咱们也出来大半天了,光看着船挤船了,怪不得爷嫌无趣,咱还是回了吧。”苦脸顺势退出舱房,下楼去吩咐回航。

    景生不露痕迹地离开船窗,走过去揽住小元的肩膀,“小鸾,老大呢,今儿天好,怎么不请他出来逛逛?”

    小元侧身之际,一眼瞄到砸在地上的望远镜,不觉心中微跳,随即便轻笑着回搂住景生的背脊,“老大嫌闹得慌,懒得出来,有铃铛儿陪他喝酒比什么都好。”说着小元便贴着他耳根儿细声问道:“小璟刚才赏景时可看到什么美景妙人儿了吗?”

    景生嘻然一笑,心里狂想着青鸾,“呵呵呵……我倒是想看呢……可惜什么也没看到……”说话间他们所乘的画舫已迅速游离河心,向通往皇宫的御河河段驶去。

    “老大,他……他们的船离开了。”唐怡隐在窗纱后,发现对面的小型舫船正迅速驶离,那精致的舱楼里似乎多了一个人。

    “嗯,是玩够了要回宫了。”唐窦随口回答,心里有点忐忑,不知此时的小花儿是否已性情大变,“明天青鸾将去东林苑觐见成帝,咱们不方便跟随同往,但觐见完毕便可略知分晓,到时咱们再见机行事吧。”

    “哎呀!老大,那边儿……那边的麻秧子上站着的是……是阿鸾呀……”唐怡再次惊呼出声,声音里含着无限的唏嘘与痛惜,“当真是天意弄人……他来了……‘他’却又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你看我,我看他,他看我,谁也没看到谁,嘿嘿嘿,不过,亲亲们表急,明儿就正式见面了哈,哇哈哈哈,想想以后小鸟儿是个别扭妈,再加上几个小花娃,景生有苦头儿吃了,阿弥陀佛呀。

    俺要加紧制造深海炸弹,大家的抗炸本领都在不断加强之中,吼吼,俺要搞个重量级滴,鱼鱼们,浮出水面吧,阿门!

    《花景生》多云 v第一百一十三章v

    东林苑始建于大夏开国皇帝夏元帝时,历经五百余年,已逐渐被扩建成规模宏大的皇家苑圃。其范围:北绕苍山,濒涞而东,南至阳泉,林宿,宜湖,傍王山而西,达流朔,丰州,周袤数百里,其间苍原泱泱,夏中六川穿越而入,河湖港汊纵横交错。更有重峦叠嶂,山岚林莽。

    东林苑内修建了大量华美的离宫别馆,有的依山高踞,楼台亭阁弥山跨谷,层叠壁累,有的于园中凿沧为池,流通为川,精致奇秀。可容千骑万乘的御道迤逦而去,连绵不绝。苑中更饲养百兽,供天子射猎取之。

    “昨天那东安涞河无甚意趣,这东林苑倒真是气象万千。”明霄坐于车辇之上,倚着车窗,贪婪地深吸口气,将春日的芳香收入胸臆,双眼微眯,观赏着沿路的珍奇美景。

    双福侍坐在侧,轻轻点头,心中却滑过一丝战栗,——久居南楚不知晓,坐井观天了,此时来到大夏的中央核心之地才知南楚危矣!大夏只是数朝来重文轻武,又被北朔纠缠,一时积弱,若论国力民力都远胜偏安一隅的南楚,如今北朔大定,他们一旦准备妥当,怕是就要挥师南下了。

    “鸾哥儿,咱们从今日起一直到春狩结束都只能住在这东林苑中,双喜他们已去鸣鸾宫安排布置了。”

    “——鸣鸾宫?”明霄心中一动,侧眸望着双福,这宫室的名字怎么听着……嗯……听着这么……,说不出是啥滋味,明霄只觉心慌意乱。

    双福淡笑着答道:“我也觉得古怪,昨儿还特别问了,东林苑中共有离宫别馆三十八所,这鸣鸾宫原本名唤昭阳宫,是所有宫馆中最精美秀丽的一座,好像是前不久才改的名字。”双福嘴里解释着,心里却也觉得惊异,——难道卫太后竟为了鸾哥儿特意改了殿名?这种礼遇可太不一般了!

    明霄只咦了一声便没再多想,继续观赏着沿途风光,一边咧嘴笑了,“住在这里我倒不介意,地广人稀又秀奇壮丽,小毛和阿暖它们肯定也会很开心。”

    双福一想起那几个宝贝宠物,不禁又头冒虚汗,“鸾哥儿,咱们这次东安之行,大夏可谓是优礼有加,还有上次的疗病之恩,无论如何都应衷心感激。”双福是间接地提示自家殿下,一会在觐见之时应放低姿态,谦和忍让。

    明霄倏地转过身,正襟危坐,垂眸沉声答道:“这个道理我自然明白,会谨尊礼仪,从容对待的,只是……只是我心里却瞧那小儿不起……朝政依赖太后……个性又嬉游惫懒……,春季正是百兽繁衍之际,幼兽正在孕育之中,之后母兽要哺育幼仔,哪有在此时举行狩猎之理?不是那华璃别出新裁,有意炫耀,就是他不学无术,狂妄无稽!”不知为何,明霄好像对华璃一向印象不佳,是否因为他拥有一位疼爱辅助他的娘亲呢?

    ——呃?双福擦擦额头,大夏少帝和自家太子显然是八字不合,一个示威,一边鄙夷,若要友好相处好像都很艰难,可为何离开临州时,双寿和王上都是一副殷殷期盼甚至是鼓励的模样?

    “我们看看他搞什么花样,若只是稀松平常的狩猎冶游,过几天咱们就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回驾临州,我可不耐烦在这里陪小孩子胡闹。”明霄不屑地低喃。

    双福刚要接口,就在这时,从旁边几丈远的岔道上飞驰过两匹骏马,一为纯玄黑色,一为滚金栗色,一前一后,紧追着急纵向前而去,远远的就听一声轻呵传来:“小鸾,等等我,你……”

    明霄浑身巨震,猛地俯身扒着车窗,探头向外看去,除了春光灿灿,烟尘微扬,旁边岔路上的人马已去得远了,转瞬就踪迹全无,好像刚才的一幕只是一个幻影。明霄不置信地扭头看着双福,嘴唇轻颤:“你……你看到了吗……刚才那……那两匹马……”

    双福点点头,那真是万里挑一的两匹好马,任谁也不会视而不见的,可即使如此,太子殿下也不至于如此惊异呀。

    “什么人……是……什么人……”明霄呢喃着,——刚才究竟是什么人,竟能在东林苑内肆意纵马狂跑,那声轻呵“——小鸾”如此熟悉!

    “许是大夏的王侯贵族?来参加春狩的?”双福又探身询问车辇外护卫的东林苑禁卫,复又回身望着明霄,“殿下,这些禁卫专属东林苑,他们……他们也不知刚才奔马而过的是什么人。”

    明霄摆摆手,——罢了罢了,大夏真是诡异之地,每次踏上大夏的国土,都会出现诸多灵异幻境,看来此国真的不易久留。

    “我们还是过两天就回南楚吧,我总觉得……不太舒服……”明霄以手抚额,心慌慌的没有着落。

    “青鸾太子殿下,前面昆明池之侧便是承光殿了,是今日的觐见之所。”车辇外忽然传来大夏禁卫统领的通传之声,“过了这段廊堤殿下便须下车步行前往了。”

    明霄轻吸口气,平抑着因刚才之事而略显急促的心跳,这次觐见迟到了四年,他倒要看看那华璃究竟是何等样人!

    东林苑内的昆明池地占二百三十二顷,烟波浩渺,一望无际,中有戈船舫船楼船无数,明霄从车窗内凝眸观望着,不禁心下一凛,迅速与双福对视一眼,——这昆明池恐怕就是卫太后在东林苑内以席水战之所了。

    车辇隆隆地行走在宽扩的廊堤之上,不一会儿就缓缓停下,双福扶着明霄走下车辇,两人抬头一看,都轻吸口气,微微愣住,只见眼前是引昆明池水而成的一环殿内河,河上六座拱桥,均由汉白玉建造而成,形如飞虹。此时,秦书研已等在桥边,看到他们便快步迎了上来,

    “青鸾殿下,请——”说着小秦便俯身行礼,快走两步在前面带路,“您可算是来了,陛下等得很焦急。”

    明霄心里一跳,这华璃还真是孩子气,既毛糙又无定力,唇角不觉微微翘起,“这承光殿便是东林苑内的主殿吗?”

    秦书研点点头,“承光殿是行猎时举行临时朝会,接见外来使臣的场所,前面便是承光门了。”说着便引着他们走过飞虹桥,穿过巍峨的承光门,明霄和双福又是一鄂,承光门内是一方形浩阔的广场,扑面而来的便是承光殿及其后方的宝光殿,两大殿均健在六米高的平台之上,台分两层,周围筑有汉白玉石栏,环围而立。雄壮的御卫武士整齐地排列在宫殿四周,青铜巨鼎中焚烧的香烟渺渺飘向天空。

    南楚虽已自立但宫阁殿室等一切形制仍沿袭诸侯国的规例,瑰丽有余恢宏不足,这承光殿仅是区区东林苑内的一座殿堂,已有如此宏大的气势,明霄心内暗叹,大夏祖宗的庞大基业还真够华璃那无稽小儿折腾一阵子的。

    “今日来觐见的还有南洋满剌加国的泰雅王太子和北朔东王廷的三皇子吉古殿下。”秦书研轻声介绍着,领着他们登上平台,走进承光殿的外殿,果见另外两列使节等在殿中,人群中那位身姿高大,肤色金棕的青年一回头,看到正走过来的明霄,立刻微笑着迎上前来,双手合十地行礼道:“泰雅拜见青鸾太子殿下,殿下可一切安好?”

    明霄垂下眼帘,强力压下心头的震荡,俯身还礼,面对泰雅,大华岛上的那些日子又飞涌而来,他……他却再也回不去了。

    就在这时,一位司门内侍,怀抱拂尘,踏出内殿大门,奉云:“觐见始!皇帝陛下特旨:来访各国王储不需行跪拜之礼!”

    双福立刻走上前来为明霄整装,为了这次春狩的觐见,明霄可算是煞费周折,绞尽脑汁,这还是南楚自立后王太子第一次出使大夏,所有礼制仪轨都无先例,甚至连觐见时所穿衮服的服色都颇费踌躇,思来想去,最后明霄一咬牙,还是穿了玄黑,依例,作为诸侯国的王侯世子他只能穿青而非玄。至于见到华璃时是否要行跪拜之礼,明霄更是万分不情愿,此时听到内侍之言,不禁轻舒口气。

    “恭请南楚王太子明霄殿下!”司门内侍再次开口。明霄抬手略整冕冠,随着秦书研一步一步迈向前方。

    内殿正面辟四门,此时全部敞开,春日阳光灿烂,充沛而耀目,穿过外殿敞窗直射而入,照得金碧辉煌的大殿内光影绚烂,此时等候在外殿的宫女打着日月双扇引导着前来觐见的国宾和陪同官员进入内殿。

    明霄并未抬头观望,只端肃地平视前方而行,视野中是平滑如镜的金砖地,和前方安置御座的金台,金台前有兽炉鹤鼎,庄美威严。

    这时,秦书研已在前方站定,明霄也跟着停住脚步,“南楚王太子明霄殿下前来觐见。”小秦朗声奏道。

    明霄随即俯身单膝跪倒,抬手行礼道:“南楚王太子明霄觐见大夏皇帝陛下,陛下万寿无疆!”他的声音清越宁定。

    “青鸾殿下快快请起,无须多礼。”一声轻唤乍然从金台上传来,明朗如银。

    明霄不敢置信地猛地抬头,一刹那,沧海变为桑田,宇宙万物化为虚无,他的全身血肉也于瞬间焚为灰烬,只有他的灵魂,他等待了千年的灵魂,从肉身的残骸之中挣脱而出,扑上金台,战栗着哀哀嘶喊:‘……景生……景生……景生……景生……’

    景生坐在煌煌御座之上,凝望着金台下单膝跪地的青鸾,他就如春林中最明媚的那一缕阳光,就如阳光下最璀璨的一茎珠兰,灵秀无双,复明的杏眸中光华潋滟,表情丰富,似有万语千言待诉。景生恨不得此时就跃下金台,扶他起来,将他收入怀中,见明霄仍痴痴地仰望着他,一动不动,似已化身石塑,景生死死忍住激荡的心情,转眸看着秦书研向他示意,一边再次温声开口道:“青鸾殿下,请起身吧。”

    小秦对来使觐见圣上时愣在当地的情形已见怪不怪,立刻转身将明霄轻轻扶起,陪着他站在外来使臣的队列之中。

    “他……他……他是华璃……”明霄听着自己喃喃低语,似疑问又似回答,声音沙哑而低沉,如此陌生。

    小秦不明内情,嗬嗬地轻声笑了,“是呀,那就是大夏的当今圣上,想当初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也是这么问的,我可听到不止一个人这么问呢。”

    明霄身子微晃,勉强倚靠着盘龙殿柱,双眼仍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御座之上的龙袍少年,仿佛是怕眨眼间他就会消失无踪。他……他的脸容俊逸无俦,与景生一般无二,那双星眸,星辉湛湛,深邃而灵动,好似具有灵魂,也……也与景生如出一辙,自台州永别后,这还是明霄第一次再见景生星眸的光华,就是在梦中他也未曾再见。

    明霄定定凝望着,浑忘身处何处,浑忘身周万物,再见之下才发现,——他是珍宝,无人能够替代,可是……可是……此‘他’终究非彼‘他’!明霄倏地收回眸光,不欲再看,梦做完了总有清醒的一天,这位头戴垂珠冕冠,身穿团龙皇袍的俊美少年,是……是华璃……并非景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