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景生 BL第16部分阅读
花景生 BL 作者:肉书屋
用手里的大蒲扇点着小花儿的脸,此时大铜锅前就他们两人看灶,寺中其它僧人早就去忙八音鼓乐大法会了。
小花儿被她笑得莫名其妙,扭头看向唐怡,也不禁噗哧笑了,“……哈哈哈……你还笑我……你爹给咱们准备的这面具当真多余……呵呵呵……”
唐怡狐疑地伸手摸脸,结果又一大块炭黑被蹭到脸上,“……怎么……我也变灶王爷啦?”
小花儿猛点头,一边努力扇火,更多的灶灰飞出灶膛落在他们的脸上,发上和衣上,两人顿时大乐,互相用蒲扇扇着,没过多久便如从烟囱中爬出来的一般了。
“好了,好了,别闹了,咱们脸上这效果绝对能蒙混过关了。”唐怡受不住了,摇手喊停。
小花儿一听,猛地顿住,灶灰纷纷而落,钻进他的眼睛,鼻子,他被呛得眼里飙出泪花,大咳起来,就连心里仿佛也飞进了无数粉尘。
“我看他这阵势真不像是在找朋友,倒像是在抓逃犯。”
唐怡心中不忿,话都是从鼻腔里哼着说出来的。他们昨天回府后本想立刻动身,却不料被唐窦一把拦住,说是临州十大城门已完全被封锁戒严,此时城里是十步一岗,五步一哨,连城外的渔港码头也都完全被控制了,据唐门布置在东宫禁军中的暗卡回报:是因王太子明霄要找一位失散的友人所致。
“你们刚才出去一定是暴露了行藏。”唐窦倒不是责怪,只是暗惊那明霄的动作如此之快,真不像是个十四岁的少年所为。
小花儿想起自己被风卷走后又出现在阿鸾头上的斗笠,心头急跳,——阿鸾,他,难道今天在集市时发现了自己的踪迹吗?
“——他做得可有点过分,除了宫廷禁军,都城左右宿卫,连征西将军许信的兵牟都用上了,如此气势汹汹,简直是要将你捉拿归案,押入大牢的架势呀。”唐窦咂着嘴,小胖脸上失去了嬉笑的模样。
小花儿听到此言,心反而静下来,心静到极处,大脑却飞速运转,——阿鸾虽有时性子别扭,却绝不是下手狠辣,不留余地的人,倒是他身侧的那个少年,心机歹毒,杀伐决断全凭一己之私,
“我看这事不像是明霄所为,他一个王太子如何能调动许信的兵马?当日是他的二弟用剧毒袖弩伤了我,这次会不会又是那个明浩在兴风作浪。”
小花儿沉思着说,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唐窦双眼微眯,伸手捻须沉声说道:“王太子尚不可为之事,明浩又能兴起多大的风浪?何况这次他们是画影图形,那画像真是惟妙惟肖,据说南楚青鸾极善画,他流出宫的画作都已被卖至天价!”
小花儿的额上,背上倏地冒出细汗,内袍被汗打湿黏在背上,说不出的冷瑟,他强自镇定地为明霄辩解:“当时在场的有许多人,他们都看见了我的样貌,也许……也许其中也有善画之人……报知武王……对……这一定是武王所为……别人哪里能调集临州警备呢。”说到后面小花儿已觉豁然开朗,他舒出口气,抹了一把额上的汗。
“说得有理,但若是那明涧意所为就更要提防,而且,明霄总脱不了干系,首先,只有他曾和你朝夕相处过那么多天,对你的面貌神态最为熟悉,那夜在场的其他人黑暗之中可能也就看到个囫囵影子,如何能将你画得如此纤毫不差,连神情都仿若真人。其二,明霄不说,武王又如何知道你们之间的情谊?他和其他人不过就是把你当成救过青鸾一命的山野村童,没什么稀奇,就是死个十个八个也不打紧,他又怎知你的特别可贵之处?又为何大动干戈非要抓住你不可?”
唐窦仔细揣摩着,小花儿听得心里一阵冷一阵热,五脏六腑都似被狠狠攥在了一起,好像连呼吸都一起被攥住了,他想大声呼喊,但却出不了一点声音,——是呀,除了阿鸾,别人甚至都来不及看清他是何模样;除了阿鸾,别人都把他当成飞下山渊的小草籽儿。
“大先生,我们还能走出临州吗?”小花儿嘴上问着,心里想的却是自己今生是否还能飞出阿鸾的天罗地网?
唐窦一仰头,嗬嗬笑了,黑眼睛闪烁着狡黠的微光,“他们那点子把戏是抓人的,我们,是鸟!”
小花儿也笑了,笑意浮在脸上,好像用手一抹就能抹掉,心里却苦不堪言,深吸口气,“大先生,我们就将计就计飞到宝宁寺看看吧,既然他那么想抓我归案。”
第四十七章
“大先生,我们就将计就计飞到宝宁寺看看吧,既然他那么想抓我归案。”
就因为昨天这一句话,他和唐怡今天才扮成带发修行的俗家居士来寺中帮忙,每年此时都有大批善男信女义务在寺中帮工,据说如此善行可以增福增寿。
“……你……你也觉得这是明霄在背后操纵指使的?”小花儿手中的蒲扇掉在了地上,他低头望着灶膛里跳动的火焰,总觉得那火焰就点燃在自己的胸中,烧得他的心肺已化作青烟。
“我觉得他也是被迫无奈吧,他们明家从来就有为了王权丢情弃爱的传统。”唐怡斟酌着说,想起昨天小花儿的万丈雄心,心里也盼望他能幸福,但她又不想给小花儿虚幻的希望。
“——什么?!”小花儿惊问,被熏得焦黑的眼圈里瞳光湛湛。
“当年卫恒之乱时,蜀王卫无殇被害身亡,他的孪生妹妹卫无暇投奔和她有婚约的南楚太子明涧意,可那明涧意却锁江栏船,硬是将无暇郡主逼走他乡,幸得白龙鱼服出访的大夏文帝所救,才不致被卫恒追杀而亡。”唐怡讲起这个典故格外动情,前世的经历和今生的故事重叠在一起,全化作苦涩的话语,“王族豪门的情谊大概就是如此吧,或是掠夺占有,或是丢弃遗忘,所有的出发点都是大殿上的那把椅子。”
小花儿默默地听着,眼睛仍死死盯着灶火,但其灵魂好像已飞离了身躯,高高在上俯瞰着他,俯瞰着他的前世和今生,他所有的爱恋,盼望和绝望。
小花儿忽地抬起双眸,看着唐怡,眸光璀璨,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缓缓摇头,再摇摇头,他,相信自己的感觉,也相信阿鸾,虽然阿鸾和他都还只是一个少年,虽然他们现在都还无法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他却真真切切地在阿鸾的眼中看到了那个自由广阔的天地,那绝不是他的囚禁之地。
“哎呀,你们俩可别偷懒,这太子殿下眼看着就要到了。”随着轻声埋怨,一个小沙弥走了进来察看着大锅里的佛粥,“你们说什么呢?一直唧唧喳喳的?”他抄起一个长柄大铜勺吃力地搅着。
“我们在说这佛粥怎么是用剩饭熬的呀?”唐怡灵机一动,将小花儿刚才的问话又抛给了小和尚。
小和尚嘿嘿一笑,颇为得意,“一看你们就是从外乡来的,连这个典故都不懂,我们寺里有个栈饭楼,每日把剩饭晒干存于楼中,积一年之余粮,到腊八这日煮成腊八粥分赠信众,称为‘福寿粥’,吃了可增福增寿,连宫中的王侯都来领取呢。”
小和尚正说得津津有味,就听灶房外传来七嘴八舌的呼喊,“太子殿下已到山门了,粥要是得了就赶紧装桶抬出来。”
明霄端坐于车辇之上,面沉似水,透过天青色窗纱他看着大道两旁戒备森严的警戒,直看了一路,越看心越凉,路旁树上结满了冰凌雪挂,入眼苍灰,阴白混成一团,慢慢冻进心里,除了冷还有一丝锐利到极处的疼,好像有人持了冰凌一下一下划着他的心脏。
祭祀结束走出家庙时,他就觉得情形不太对劲,许君翔虽还侍立在他的身边,但其他近卫禁军全都换成了新面孔,他的眼光扫向君翔,却见他眼望前方,目不转睛,对自己疑问的眼光视而不见,等车辇出了宫城上了大道,从车窗内细瞧,明霄不觉倒吸口气,只见那层层叠叠警戒护驾的兵牟除了左右金吾,左右宿卫,竟还有左右威卫(羽林),——这——这阵势实在太诡异了,完全不像是太子出行正常的警戒防卫,倒像是如临大敌一般。
明霄的手里还握着祭祀时所用的神器玉圭,因为太用力,那凉薄的玉片竟似要切入他的掌心一般,掌心里氤着一层冷汗,冷汗黏着滑腻的冷玉,明霄一哆嗦,失手将玉圭丢出车辇,好像那是一条毒蛇。
车辇外响起一阵喧哗,转瞬的功夫,许君翔的脸出现在车窗外,他侧身站着,脸虽贴近车窗,但双眼却躲闪着明霄的视线,隔着天青的薄纱,他的面色看起来也是一片青白,
“殿下……”他轻唤着。
“君翔……这……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明霄努力压制着嗓音,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因为太努力,反而露了痕迹,声音里带着一丝震颤,轻微至极,却更令人心惊,“……难道……难道父王他……” ——他要弑杀我吗?明霄把这个恐惧死死地压在心中,压也压不住,直往吼口冲上来,冲上来再压下去,反反复复,明霄只觉得头晕欲呕,仅存的一丝清明在心里微弱地喊着:‘不对,不对,父王真要杀我一杯毒酒即可,根本不用如此大动干戈。’
许君翔在车辇外寂静无声,好像根本就没有听到明霄的问话,他的脸却依然紧紧贴着窗纱,青白的面色里竟透出层灰,
“君翔,我问,你只需点头或静止不动。”明霄心里微抖,早已明白他的身边危机重重,他瞄了一眼车辇外随侍的仆从,声音已近似耳语,
“这是……对付我的?”
君翔的眼睛惊恐的睁大,头纹丝不动。
明霄松口气,才觉得里衣已被汗浸湿,拧眉深思,忽地头上像挨了一闷棍,他甚至不敢置信,压低声问:“……是……是……对付他的?”
君翔闭上眼睛,不忍看明霄惨痛的表情,轻轻点头。
明霄震惊地半张着嘴,所有的问题都卡在了嗓子里,咽又咽不进,吐又吐不出,——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父王……要……杀了他?”如果景生万万幸没有死于苍渊之下,难道要再次死于他父王的斧钺之下吗?!
君翔的面色已由青灰转为惨白,隔着窗纱,他凝注着明霄,看着心爱之人为他人忧心如焚,他宁可被追剿捉拿的是自己,他宁可明霄眼中的忧伤惶急都是为了自己,为此,——他宁可死在霍霍斧钺之下。
许君翔的身影已经消失于车辇之外,明霄还愣愣地盯着车窗,好像仍盼着能看到他轻轻地摇头,但是,没有,那里什么都没有了,只有道旁兵牟们手中竖立的杆杆红缨长枪,在阴霾的天色里闪烁出一片森森寒光,飘飞的缨,红如热血,凛凛枪刃却绝然如坚冰。
明霄抬袖遮住双眼,眼睫上氤出的泪滴大颗大颗地抹在衮服玄缎之上,瞬间便被那玄黑吸走,片迹不留,明霄的唇角哆嗦着勾起来,——景生还是那天死在苍渊下更好,若是当日他跟自己回了宫,怕也是一个死!自己以前怎么会那么蠢那么天真,竟会错估了王室处置异己的决绝,竟会妄想将景生留在宫中,永永远远。十几年来,流传在宫人们之间的那些前朝往事,就像殿顶兽脊间横行的野风从没停息过,当年秀倾天下的大蜀郡主都被父王拒于夏江之上,更何况坤忘山里的一个野童小花儿!
……嗬嗬嗬嗬……自己还当真荒唐……竟做如此痴想!明霄广袖里的手攥成拳头掩在嘴上吃吃地笑,泪滴都风干在了眼角。
——景生是大鹏,是蛟龙,如果自己不能为他打开一片天空,劈开万顷碧蓝,任他自由翱翔,那就让他在自己的心中永远消亡吧。如此,父王才会放过景生,父王的眼线们才会放过他脑海里仅存的那一点念想。
“殿下,前面就是宝宁寺了,方丈智了大师已率众僧侯在山门之外了。”许君翔的声音再次响起。
“——知道了——”
车外的许君翔猛地怔住,明霄的声音……他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好像他生命里的一部分已经死去了……永远地消失了……
小花儿和唐怡各执一柄大铜勺将熬得浓稠适中的福寿粥舀进几个竹木桶,那精编细制的粥桶外形秀巧,内衬更是特别,暖瓷环围,保温隔热,滚粥盛入涓滴不漏。唐怡担心地紧盯着小花儿,生怕他神思不属,一个不小心把粥都倒在他自己的脚上,放下大铜勺,唐怡从袖袋中摸出两块绢帕,递给小花儿一块,
“稍微擦擦吧,一会还要帮着把粥桶抬出去呢。”
小花儿的脸上不但戴着面具更有无数灶灰,看起来确实比较狼狈,小花儿接过帕子,却没有抬手去擦,反正都是假面,是否蒙尘已不重要。唐怡心里抽紧,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才盛好粥,那个小沙弥就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催促着:“快盛,快盛,别耽搁了,方丈要将福寿粥赠予太子殿下了。”
唐怡用绢帕擦着脸,一边冲小花儿挤挤眼,想笑却终究笑不出来,烟灰揉进眼中,倒冲起点泪意。
“别擦了,越擦越花,你们一会儿帮我把粥桶抬出去,就站在后面,也不碍眼。快点,快点……”嘴里唠叨着,小和尚自己先拎了一桶粥,摇摇晃晃地往外走,小花儿看他不过八九岁的年纪,整个背脊都被粥桶坠得弯了下去,微一踟蹰,就跑上去从他手里接过粥桶,
“我来吧,你去和我弟弟合拎一桶。”说着就向前院走去。唐怡和小和尚共抬一桶紧跟其后。
阴郁的天空像块巨大的浮冰,冷硬到极处却又隐隐然透出层光明,万般挣扎着冲破雪云,在天际划过一道道锋锐的光轨。
小花儿努力地控制着步伐,不经意地侧眸一扫,发现大雄宝殿外并没有禁军把守,但那上百个整齐排列的内侍们个个步态俨然,身姿端凝,一看就知道是御前高手。稳住心神,小花儿凝目看向队列的核心,
——啊!阿鸾!那真的是阿鸾吗?只见白眉白须的智了大师身旁站着一位少年,他身穿九章衮服,头戴九旒冕冠,身姿高挑,神态冷傲,面容虽秀逸无俦,但双眼中却一片死寂,那抹极之打动人心的灿亮已然消失,了无踪迹。
——发生了什么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昨天隔着蜡戏的队列,隔着遮幕的轻纱,小花儿都能明明白白地看到那抹明亮的火焰,今天却永远地在他的眼中熄灭了。
死死咬着牙,低着头,小花儿把粥桶放在大殿门侧一字排开的长案上,正好听到站于前方的明霄朗声说道:“智了大师,我有个不情之请。”
“殿下请讲。”
“锦州之战时,我曾于坤忘山中偶遇一山童,他后来不幸身故,他虽粗蛮无稽,蒙昧无知,但毕竟帮助过我,我想亲向菩萨献供佛粥,为他的在天之灵祈福。”明霄的声音倨傲而冷淡,就像是王族对贱民不得已的施舍。
小花儿低头呆站在案旁,那一刻,苍灰的天空‘轰’地一下断裂,亿万块破碎的冰凌砸向大地,他于瞬间被碾为齑粉,那些发生过和即将发生的事都不再重要,他,是尘埃,微不足道!
“殿下仁心善念,老衲着实感佩,请——”老和尚的请字刚出口,小花儿就被人重重地推了一把,
“发什么呆呀,真是不晓事,快为太子殿下盛粥。”
深吸口气,再吸口气,小花儿掀开桶盖,拿起案上摆着的薄胎小碗盛了小半碗佛粥,放在托盘上,刚要迈步向前,却被一个胖大的和尚拦住去路,那人一把拿过小花儿手捧的托盘,嘴里压低声音斥道:“还不快快退下,就你这副形容也想巴结这个差事?”语气说不出的鄙夷。
退后,小花儿稳稳地一步步退后,那个玄衣冕冠,高高居于云霄之上的人儿在他的视线中一点点变小,一点点远去,直至他的身影消失于殿门之内。
一刹那,有什么在心里轰然倒塌,五脏六腑都被炸得稀烂,血尘在腹腔里漠漠弥漫,小花儿却觉不出一丝疼痛,手脚瑟瑟发抖,冰凉麻木,意识早已飞离他的躯体,躲在无人之处哀哀痛哭!而他的眼中却一片干涩,仿佛泪腺已被割除。
小花儿靠在殿角的后墙之外,前方几步之遥就是一丛秀挺的青竹,披霜挂雪,却弯而不折。而背后殿墙之内,不知明霄正在哪位菩萨像前为他施舍一碗福寿粥,保他在地府的一个平安。耳边经鼓木鱼轻响,小花儿心中的惨痛迟疑慢慢淡去,——爱是一个信仰,前世的他为此误尽终生,如今,他不会再次盲目投入,但也不会随便放弃。
天长水远,待自己羽翼强健可搏击风暴之时,阿鸾,我们再相见,如果到时候你仍然对我无意,那我便不再惦念,也心无遗憾了。
“——启程吧。”小花儿停了一瞬,转头望向身侧,眼中的神情强韧沉稳,唐怡一直站在几米远处守望着他,刚才明霄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个音符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启程吧!清晰简单的三个字听不出丝毫痛楚,却饱含了坚不可摧的信念,但愿小花儿能在大海的那一方重拾希望!
香烟缭绕,灯烛煌煌,梵唱轻起,明霄深深俯首跪在佛台前,他的肩膀不易察觉地抖动着,头顶上,容颜慈悲的神祗手结佛印,默然无语。
第四十八章
未时刚过,天上又飘起细雪,天地间刹时陷入一片混沌,晶粉似的雪尘落在身上,慢慢透进心里去,冰寒彻骨。许君翔目视着明霄登上车辇,他的面色比雪还要苍白,君翔不忍再看,落入心里的细雪倏地化作绝望的泪,那个殿下一直惦念的人终于死了,死在了殿下的心里,比死在他怀里还要至高无上,他许君翔今生今世也无法企及,无法超越了。
太子的车辇仪仗渐渐地远去,终于消失在道路的尽头,路上的皑皑积雪早被践踏得一片泥泞。围观的香客信众都长出口气,不知是为青鸾殿下卓尔不群的仪容而惊叹还是被他冷凝的气度所震撼,眼瞅着车驾走远,人群里一下子像炸了窝般热议纷纷。
在人群后方不起眼的一角,两个病恹恹的少年香客头靠着头轻声交谈着:“主子,我怎么瞅着那人和当日大不相同了呢?”身段妖娆的男孩儿歪头望着他身边的高个少年,轻声说着。
高个少年脸容阴白,五官平凡,犹带病态,听了男孩的话,他的双眸倏地一亮,闪过一道利光,这和他普通的外貌极不相衬,
“你也看出来了?真不简单。”——啊!这个声音,异常清脆诱人,它的主人分明便是那大蜀世子卫鸾生!
妖娆少年听到夸奖,立刻垂下眼帘,眼角却喜得微微弯起,“谢主子夸奖!那人的相貌没怎么改变,但气度大变,真当得起冷肃端凝,风华绝代八个字。”
“欢颜呀,没想到你的眼光这么准,要不要我送你进楚宫伺候他去呀?”卫鸾生谑笑出声,轻佻的笑容一瞬间将他病恹恹的容颜照亮。欢颜没有答话,脸色却变得一片煞白,他的唇角哆嗦着,已完全不受大脑的控制。
果然,卫鸾生一看他沮丧委屈的面孔,就放缓了声调,腻着嗓子说:“就是去也轮不到你这个秃眉毛的家伙。” 欢颜松了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正落回胸腔,却不料耳边又传来鸾生的轻笑,“要去也是我去,那大兴宫一派富丽繁华,我还没有去逛过呢!”
欢颜的脸上戴着假面,看不出面色的变化,可他的眼睛已经怪异地瞪大,直视着前方,眼中神情惊惧不已,好像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情景。
卫鸾生见了他眼中怪异的表情,不禁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只见前方庙门里一下子涌出了许多香客居士,高矮参差不齐,正四散而去,再扭头看看欢颜,发现他已低垂了眼眸,身子却微微轻颤着,
“欢颜,你瞧见什么了?”鸾生缓声问着,一边搂紧了他。
“我看见……看见一个香客很像……很像大王身边的锦侍……”欢颜勉强提气回复着,眼前又浮起刚才看到的那张面孔,当时一阵风吹起了那个少年头上覆着的遮幕,霎那间,一张绝世俊容便显露出来,那——那分明便是坤忘山中的那个少年,他的那种直击人心的美是欢颜永远都无法忘怀的。
“哦?大王果然还是不放心我们,竟然还派了尾巴。”鸾生嘶声说着,乔装过的五官立刻显得有些扭曲,“他将我置之死地却并未给我留条后生的路……”嘴里喃喃自语,又感到怀里的欢颜浑身悸动。
鸾生咧嘴笑了,抓住欢颜的手轻轻捏着,嘴唇贴上他的耳朵,“宝贝,你怕什么?我可不舍得丢下你,我要去楚宫会的也不是这个阿鸾,而是——”他停了一瞬,眼神变得更加幽暗,“——而是他的那个宝贝弟弟。”话说到最后已变为颤声轻喘,虽微不可察,欢颜却已浑身颤栗,天寒地冻中,他全身被撩起一波火焰,腰腿虚软,只能腻在鸾生的怀里。
鸾生的手早已摸进他的扯地长斗篷中,一番揉搓拨弄,再看那欢颜,妖娆的身段更加酥软,贝齿已将下唇咬出一个血痕,因极力隐忍,气息更加紊乱,好像哮喘发作一般,倒不上气儿来,鸾生满意地看着他痛楚又狂乱的表情,斗篷里的手更是一番大动,欢颜再也撑持不住,就要轻喊出声,却被鸾生用另一只手狠狠地捂住了嘴巴,
“……嗯……亲人儿……这是罚你刚才乱说话……”
不知那卫鸾生使了什么手段,欢颜的眼中一片氤氲,泪光欲火交织在一起,竟出奇的妖异,鸾生见了,也不禁心头微跳,嗓音沙哑地凑在他耳边说:“亲人儿,真可人疼,我还是到车上罚你吧。”
欢颜听了死死忍住已到嘴边的呻吟,使劲点头,他最怕主子在大庭广众里罚他,那真是生不如死。鸾生勾唇笑了,一边扶抱着怀里瘫着的人儿上了小道旁等候的马车,马车立刻向前疾驰而去,车声隆隆,却掩不住车里滛媚,狂浪的尖叫,赶车的大汉面如止水,竟好像聋哑了一般。
显仁二年正月初十,大华岛华湾船坞里人头攒动,大华号停靠在船排上正蓄势代发,船长一百三十米,宽四十五米,船高四层,五桅可挂八帆,此时,压舱的砂石和货物早已装舱,几十个水手劲装结束,排成两行端立在舷边甲板上,他们都是南岳王杜润家族里的航海好手,经过几个月的严格训练更显得精悍干练。
小花儿身穿紧身玄锦袍服,衣襟袍摆上毫无绣饰,凝立在船头。海风烈烈,衣袂翻飞,远远看去他就像一只即将展翅高飞的墨鹏。他稳稳抬起右臂然后果断下挥,站在船排旁高架上的唐窦猛地松开手中的绳索,一瓶烈酒噹地一声飞砸在船头外舷上,应声而碎,同时船排的滑轨慢慢启动,大华号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滑下船排,四张主帆已经高高升起,被东北季风吹得蓬蓬鼓荡,带动着大船向南驶去,船舷边排列的水手们立刻整齐有序地散开,各就各位,开始忙碌操作。而小花儿仍然站在船艏,端然不动,他朗星似的亮眸凝注着渐渐远去的船坞,岛屿,和岛屿后渺然无踪的南楚,眼神无比坚韧强悍,完全不像一个少年。
——大华,等着我,等着我开辟崭新的蔚蓝商路!
——阿鸾!等着我!你可以暂时忘了我,但我一定会让你恢复记忆,并永永远远地记住我!
高耸在船坞后侧的瞭望观察塔上,花袭人,唐窦和唐怡并肩站在窗前,看着远方碧波万顷,云涛飞动,那四张白色大帆已如高飞的海鸥慢慢消失在海平面下。
花袭人松开袖中攥紧的拳头,深吸口气,忽觉精疲力竭,十三年,十三年如白驹过隙,而他的小花儿已化身玉龙跃入碧澜,从此后,天涯海角,任他遨游。
“先生不必担心,小花儿必能凯旋而归,何况南洋并不遥远,月余即到,今春也就回航了。”唐窦看出花袭人心潮波动,以为他为小花儿的远航担忧。
“老大,恐怕……恐怕……春天回不来……”唐怡略靠后站着,看着前方两位父亲,实在不忍再隐瞒下去了。
“——什么——?!”大花和老唐齐齐扭头,瞪视着唐怡,唐怡鼻尖儿冒汗,双手交握,缓声说:
“嗯,小花儿,他这次除了要周游南洋各岛,还要再向西行,穿越红海,探访另一个大陆。”
“——什么——!”又是一声惊呼,这次大花和老唐的眼睛已经不止是瞪大,那黑眼珠简直就要破眶而出了。
唐怡被他们的反应吓得后退半步,虽然当初小花儿告诉她时她也觉得这简直等同于自杀,在没有海图和先进的航海仪器设备的情况下,进行环半球远洋实在太冒险了。
当时小花儿只微微淡笑,瞳光湛亮,“前一世,我十八岁时就参加了每三年举办一次的沃尔沃环球帆船赛,它被称为航海界的攀登珠峰,是世界上最艰苦、最具有挑战性的运动赛事。 当年的沃尔沃环球帆船赛共分为9个赛段,航程37000海里(68450公里),我们从西班牙的阿利坎特出发后,船队横跨了大西洋,印度洋,太平洋,四次穿越赤道,期间我们曾在开普墩,印度高知,新加坡,青岛,里约热内卢,波士顿,高威,哥德堡,斯德哥尔摩9个港口城市停靠,最终抵达俄罗斯圣彼得堡,整个赛程历时9个月。”
唐怡听后二话没说,将为小花儿特别制作的牵星板递到他的手中,双手抱拳当胸一拜,朗笑道:“谨祝你牵星过洋,碧波翱翔,万事顺遂!下一次,我定跟你环球航行!”
当时的热血澎湃遇到如今满眼狐疑惊恐的唐花二老立刻开始消退,唐怡双眼扫过船坞外广阔的蔚蓝,波澜堆云积雪般汹涌而来,海鸟成群呼啸着掠过海面,追逐着浪花,勇敢无畏,她笃定地说:
“你们都知道小花儿并非常人,他早已开始研究和分析现有的航海图、他通晓牵星过洋航海术、熟通各式东西洋针路簿、通晓天文地理、海洋科学、具备船舶驾驶与修理的知识技能。他必能开创全新的蔚蓝商路,他必能平安无恙,载誉而归!”
唐怡的一席话说得那二人也开始热血澎湃,花袭人本是才具卓越之人,抛开情仇与情愁,他废弛了十几年的生命力又腾跃而起,好像海中翻卷的波涛,一浪更比一浪高,可转念一想,才溢出唇边的笑就又凝在了唇角,
“话虽如此,可毕竟航程漫长,食水粮菜,还有医药都难以供给,听说那边流行热病。”花袭人的担忧也不无道理,这些都不是几句豪言壮语就能解决的。
“先生莫急莫怕,其实小花儿用来压舱的并不是砂石!”
“啊?!”花袭人仍然不明所以,唐窦却眼眸一转,眼里渐渐闪现出钦佩之意。他咳嗽两声,看着女儿轻声问:“花儿用来压舱的莫不是成袋的干绿豆和黄豆?”
唐怡使劲点头,——正是如此!远洋航行如果没有维生素极易患病,特别是败血症,这也是曾纠缠麦哲伦和哥伦布的病魔,但如果携带大量干豆,不仅便于储藏,它们还富含蛋白质,并可水发为豆芽,这就解决了补充维生素的问题。
“南洋岛屿密集,补充食用水不成问题,至于医药,小花儿的医术如何,花先生心里应该有数吧。小花儿说南洋满叻加岛上生长着一种金鸡纳树,以其树皮研磨为药即可治愈热病。”
唐怡的一番话不仅答疑解惑,也发人深省,振奋精神,花袭人最终放下了担忧,他侧身凝视着唐氏父女,
“小花儿不过还是个十三岁的孩子,他能有此壮举,我们这些长辈更应全力以赴助他一臂之力!”
唐窦一听眸中骤然灿亮,仿佛点燃了一簇火焰,他倒身便拜,却又被花袭人半路拦住,“你以后就只拜小花儿吧,墨龙环我早已传给了他,那本来就是他的命中之宝。我们能做的就是从旁协助。”
唐窦对此早已明了,但他还是恭敬的弯身行礼,“先生才谈得上协助,我就帮着你们做点子杂务吧。”
唐怡在旁边拼命憋着笑,大眼睛早已弯成了月牙,这两个曾经叱诧风云的大人物齐齐站在这里玩谦虚,扮遗老,
“你们俩快别谦让了,要干的事情千万件,咱们都得给花儿打下手儿,谁都跑不了!”小姑娘一锤定音,她两手叉腰,眉眼弯弯,一身红衫好像晶莹的珊瑚一般,大花和老唐对视一眼,齐声笑了,
“小七说得好,咱们但凭你差遣!”
后《明华史·圣祖本纪》中记载:显仁二年,圣祖以十三岁之稚龄通使南洋,西洋,仅率水手五十三人,所乘大船底尖面广,长一百余米,宽四十五米,圣祖此行定大洋之名,广开海上商路,创盛世之先河,圣祖之伟德,镇烁古今,名响中外……
第四十九章
显仁二年正月十五,夜已黑透,大兴宫中却神仙洞府般明灿灿的亮如白昼,雕梁画栋间波浪似的迤逦而去的宫制花灯闪烁着粼粼光焰,如此喧闹的灯火,却都像镜中花,水中月,看得到,摸不着,只有一盏盏喜色悬在半空,其中的喜意荡然无存,一丝丝都感觉不到。
许君翔伴着明霄走在明池曲廊之上,水光映着灯光泛起涟涟波光直漫上阑干,明霄脚步虚浮直如踏在水面上一般,
“双喜,烦请你先回去准备醒酒之物,我看殿下今天是喝过了。”小许又心疼又焦虑,一颗心早已没了去处。
“……嗯……也好,”双喜一看明霄的行状,再不耽搁,拔腿便向东宫跑去,“烦请将军照顾殿下了。”
四周顿时陷入静谧,脚步声淅淅簌簌好似敲在人心上,此时曲廊已到尽头,前面便是一片梅林,花已半开,暗香浮动。明霄跨下石阶,脚下打晃一个趔趄就向左侧摔倒,君翔惶急地扔下灯笼抢上前去一把扶住他,手臂里的身体柔韧秀逸,微带醉香,
“你……你真的来了……真的来看我了……”黑暗中明霄回过身来反手搂住君翔,眸子半阖微睁,眸光涣散,声音里却带着说不出的感恩,小心翼翼地开心,生怕惊扰了旁人。
许君翔听了只觉心如刀割,明知不可为却还是双臂一收紧紧揽住了他,也许……这是第一次……但也是最后一次,想着便猛地挨过去吻上明霄的唇角,明霄毫不推拒,竟哆嗦着微启秀唇。君翔心头狂喜,双手在他的后背急切地游走,一边轻唤:“……鸾……阿鸾……”,正意乱情迷不能自己,却不料胸腹处突地袭来一股大力,伴着一声急怒攻心的惊叫:“……君……君翔……怎么是你……!”
明霄骤然发力猛推开小许,不敢置信地瞪着他,随即就转身跌跌撞撞地跑向前方。只留君翔一人站在悠长深远的梅花香韵之中,……呵呵呵……当然是我……一直都是我陪在你的身边!君翔仰天大笑,直笑出了滚滚热泪。如果不能爱你疼你,那就让我为你驻守江山吧。君翔边笑边向宫门走去,已心如死灰。
一个时辰后, 明浩悻悻然地离开东宫正门,沿着宫道穿越层层殿宇,长廊走回自己在西内宫的住所云浩殿,纜|乳|芟滦诺奈奘岛焐吹浦谢尤鞒鲆黄拍康暮旃猓痴赵诒坏慕鹱┑厣舷袢忌盏幕鹧妫骱埔徊讲较蚯白咦牛路鹁吞ぴ诨鹧嬷希畔碌幕鹇丈侠创芙耐罚鄙盏盟迥诰惴佟?br />
一个时辰前,在长宣殿家宴上,明霄频频举杯向父王和各位王亲敬酒,态度说不出的温润谦和,他甚至还和自己碰了一杯,当时哥哥玉白的脸上已透出点薄霞,在明晃晃的灯烛映照下更显得他杏眸里宝光流转,秀唇如画。明浩想到此处身上不可抑制地涌过波潮,手脚都起了一丝战栗,眼前蔓延无尽的灯火也变得恍惚起来,——哥哥——他——当真令人欲罢不能!
家宴接近尾声时,明霄已醺醺薄醉,他勉力撑身跪倒,“父王恕罪,儿臣不胜酒力,恐举止无状触犯父王,恕儿臣早退。”
他的声音略带颤抖,那么飘忽无力,听得明浩心里像被小猫爪子轻轻挠着一般酥麻不已,直想冲上前去将他揽在怀里,
——哥哥,从小和他同食同眠的哥哥,现在却显得那般遥远!
武王和蔼地看着明霄,缓声说道:“鸾哥儿看着是有些醉了,都是为着陪孤尽兴,原本从不沾酒的孩子今天也饮了不少,孤准你早退,快回去喝了醒酒汤就歇息吧。”
武王话音刚落,明浩噌地一声站起身,“父王,我也饮多了酒,想配霄哥哥一起回去。”
“不准,你且陪孤再坐一会儿,你若和鸾哥儿都早退,这还成什么家宴。”武王的声音淡淡的,可眸子里却闪过一丝冷凝的光,那眸光撩到明浩的脸上,竟令他打了个寒战。
明浩只好又讪讪坐下,眼睁睁地看着哥哥脚步虚浮身子绵软地跨出殿门,他的眼光像生出了吸盘,死死地吸在明霄秀挺的背上,胃里的酒一直翻上喉咙,醉意直冲上头顶。好不容易挨到散席,明浩立刻赶去东宫,却万没想到竟吃了闭门羹,东宫早已下匙,他的近侍双安上前叫门,守门的小内侍通传进去,直等了半盏茶,双福才出来,却不开门,只在门里低声赔罪,又说青鸾殿下刚吐过,才请了御医来看过,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请二殿下明早再来。
双福的话说得有理有据,明浩虽在心里恨得牙痒痒,却一时无法发作,双安看不过眼,刚要出声呵斥,却被明浩一巴掌扇在脸上,白腻的小脸儿上立刻鼓起五条红痕,双安哆嗦着嘴唇,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却再不敢多说一个字。明浩的眼中一片冷厉,开口说出的话却温情脉脉,极之和缓:“那就不打扰青鸾哥哥了,烦请公公转告殿下,就说浩弟来探望过了,很是焦虑,盼哥哥今夜安枕无忧。”
一边轻声细语说着话,明浩一边慢慢离开东宫高大森严的宫门,双手交握在一起竟像是要将彼此掰断一般。
明浩一路向云浩殿走去,越走越快,最后竟跑了起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心里淤积的邪火疏散掉,纱灯的红色光焰还不停地在眼前跳跃,旧火未去,心火更炙!
才踏进殿门,早有一班内侍迎了上来,帮他解开斗篷,宽去外面的镶貂皮大锦袍,他极不耐烦地挥手赶着他们,
“——滚滚,都给我滚,没看见爷正烦着呢?”
双安在他身后使个眼色,那些内侍们一看就明白了,立刻乖觉地退出他的视线,明浩刚要进里殿,却不料从殿侧角落里冒出一个人影,微微哈着腰,腆声问安:“浩殿下中元节安好,奴才李普给殿下请安了。”
明浩醉怒交加,本就有气没处撒,猫眼儿恶狠狠地瞪着那卑躬屈膝的人影,“这大过年的李大人不在家逍遥自在,跑到我这里讨晦气来了。”
说着理也不理他,径直往里走去,那李普也不着恼,嗬嗬一笑,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推出一个人来,“殿下莫急,我这不是给殿下带乐子来了。”
明浩听到身后的淅簌声,不仅回头张望,一望之下就再也挪不开眼了,只见李普推出的那人正缓缓解下身上裹着的天青蜀锦披风,兜帽除下时露出一张无比妖娆婉媚的脸,特别是那双水汪汪的狭长凤目,眸光如胶似漆,令望者身不由己地粘上去,陷入其中,再无法脱身,
“奴婢给殿下请安了。”那个少年嫣然一笑,轻轻开口,明浩听得心里急颤,这声音……竟是……竟是如此……清脆甜润……好像……好像比霄哥哥的还要媚艳……
明浩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