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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景生 BL第14部分阅读

      花景生 BL 作者:肉书屋

    用这种茶树叶提取的茶树精油可消炎解毒,镇痛止痒,驱虫杀螨,还能提神醒脑,是居家旅行必备之良药。”

    小花儿顺顺溜溜儿地说完,发现唐惜直眉瞪眼地看着他,一副绝不置信的模样,“你把它说得如此天花乱坠,简直比那南楚的解毒圣药还灵光了。”

    听得此言,小花儿原本笑眯眯的脸一下子黯淡下去,又想起在溶洞中时阿鸾以那药哄骗亦袅。

    “也许他们那药里就有茶树油的成分呢。不过,这个只能外用,不能内服。我要多准备一些,下南洋时带在船上用,可以预防治疗许多小炎症。”小花儿诚挚地一鞠躬,再拱拱手,“谢谢四姐出工出力了,我一定帮你把那个痘痘消灭掉。”说着就将手中的茶树叶送到唐惜的嘴边,“嚼碎,然后将糊糊涂在痘上。”

    唐四姐对一切爱美的行为都坚决拥护,并身体力行之,于是,在那天以及之后的几天里,她脸上的痘痘消失了,却多了一块惨绿的泥糊,于是,她在之后的若干天里,被人称作唐四糊!

    十几天后,在华湾船坞的造船工地,小花儿正坐在高梯上用朱笔仔细描绘着船首外舷上的两个隶书大字,

    “——大华,嗯,有气势,你爹的笔力更盛当年了。”唐窦的声音忽然从船下响起,小花儿回头看,见他身穿蜀锦夹袍,像个大粽子似地戳在船下,手里还捏着那把小纸扇,虽然今日已是立冬。

    “这是我写的,可不是我爹。”小花儿笑眯眯地说,就见那唐窦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过了好一会儿才纳纳言道:

    “没想到呀没想到,我以为你只会用那柴火笔(炭笔)描描画画呢,没想到你竟得了你爹的真传,这‘大华’二字既雄阔严整,又舒展灵动,真正是蚕头燕尾,行笔有波势俯仰,妙哉妙哉!”

    他刷啦一声收起纸扇,以扇柄叩掌,连连点头,颌下髯须无风自动,双眼湛亮,小花儿骤然望之,倒真的看出了几分当年那个净水公子的朦胧影子。

    “少主,最后一个隔舱封合了,你下来看看。”水根从舱板下冒出头来,大声喊着。

    “——来了。”小花儿放好朱笔,一跃而下,“唐大先生,你和我一起去看看。”说着就拉上唐窦钻进第二层船舱。

    此船全长五十米米,宽十五米,共分四层,最底层被分隔成十六个隔舱,小花儿灵活地从打开的舱板处跳入各隔舱检视着,唐窦虽身宽体胖,但武功高强,所以倒也不觉得太憋屈,

    “幸亏咱们岛上有自己的铁矿,不然可供不上你这铆合链接需用的铁钉了。”唐窦得意地说着,一边东摸摸西摸摸。

    “大先生,这私开铁矿不是要被治罪的吗?”小花儿有点担心。

    “当年南楚占了南岳的大片领地,把咱们赶到这个荒岛上,就早已说好此岛归南岳后人遗民自治,他们哪里想得到这里竟如此富饶,不过也真亏了小七了,呵呵呵……”一提起他这个宝贝七丫头,唐粽子就乐得合不拢嘴。

    小花儿也笑,同时感慨这种机缘巧合,他也问过唐怡如何在大华岛发现的铁矿,当时唐怡说:“前世我的父亲是地质大学的教授,因母亲早亡,我自小和父亲转战于各个地质探矿大队,文革时父亲挨整,成了反动学术权威,我就和父亲一起回了江南老家,然后——”她没说‘然后’怎样,好像那是不堪回首的往事。

    “——哎哟,”只听唐窦惊呼一声,不知在哪里绊倒了,“我说小花儿呀,好好的大船舱,你为什么要把它隔成这么多零零碎碎的小舱?”粽子嘀咕着抱怨。

    “大先生,这是为了增加抗沉性。你想想,如果船舱是一整个大而空旷的空间,某处要是触礁或是遭遇其它意外,船很快就会进水沉没。现在我们把底舱做成十六个独立的水密隔舱,即使某处触礁漏水也不至沉船。而且方便储物载货。”小花儿耐心地解释着。

    “——货?什么货?你要带货下南洋吗?”唐窦一听‘货物’二字就来了兴趣,双眼放光。

    小花儿好笑地回头看他,这见钱眼开,身裹锦袍的胖粽子哪里有一点净水公子的风范?

    “底舱一半土石压舱,一半装货,瓷器丝绸之类的就行,这个就由大先生包办吧,等回航时全部装货。”小花儿俯身冲唐窦拱拱手,“哦,对了,我还需要一些药材杂物,这个大先生也熟悉。”

    “你准备什么时候起航。”唐窦的语气变得凝重。

    “照现在的进度,元旦过后就能出发了,最好是趁东北季风时下南洋。”

    “哦,那可没多久了,别的货物还好说,这个药,还有你要的那些杂物最好由你亲自去一次临州验货,万一我给你办的货不对路子,再返工就赶不及了。”唐窦搓着手,样子有点焦灼,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领教了小花儿在用药方面的古灵精怪,还有他要带在路上的一些匪夷所思的物品,唐窦实在没有把握能照单办妥。

    “……嗯……要去临州呀……”小花儿忽然觉得手心出汗,他咬着下唇,想了想,毅然说:“——好,我亲自去临州办货。”

    第二卷:为你,揽长风,牵星飞翔!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夏历十一月初八,正是立冬之日,水始冰,地始冻,坤忘山中一片萧索。

    明霄站在山谷中的坡坪之上,看远山苍茫,碧色浓稠沉郁得竟如泼翻了的一铣麝墨,间中点染着一抹抹的苍白,那是低飞的云霭,云粘衰草,化做残絮随朔风飘去。

    “将军,殿下在此已经站了快一天了,这眼看就要过申时了,我们是不是——”赵乾小声提醒着许君翔,他们远远地站在明霄的侧后方。

    许君翔的眼睛定定地望着明霄,好像根本就没有听见赵乾的提醒,心里只狂乱地想着:——青鸾,青鸾,他的背影如此孤肃静寄,已是初冬,身上却只着雪锦夹袍,袍角随风烈烈翻飞,好像一转眼他就将御风而上,高飞入云霄。

    “——将军——”赵乾顺着许君翔痴迷的眸光望向明霄,也不禁暗叹口气,但还是又提醒了一声,——这两个人,各有情痴,各为情狂,可惜眼光永远都无法交集,“——将军,天色已晚,我们还是赶紧下山吧。”说着赵乾便回头看了一眼集结在山谷后侧的几百禁军,他们也都陪着明霄站了快一天了。

    “小赵,再等等吧,让他再呆一会儿,这只怕是他最后一次来此探访了。”许君翔终于回过神来,叹息着说。

    赵乾却在心里腹诽着:君翔明明才十六岁,比我小了两岁,却日日叫我‘小赵’,看来他想当老大是想疯了,

    “这山谷叫什么名字,地处偏僻,如此隐蔽,若不是殿下亲自带路,咱们说什么也找不到这里来。”赵乾小声问,一边察看着君翔的面色。

    “殿下说这山谷叫红河谷。”

    “——红河谷?这名字当真稀奇,我可没看到什么红河呀?”赵乾没话找话,只盼能将君翔的心思从那人身上拉回来,他现在的面色看着比殿下的还要苍白。

    “是呀,我也觉得古怪,但即是殿下起的名字,那必是极好的。”许君翔凝视着前方风中的那个身影,只恨不能走上前将他揽入怀中。四年前,当他第一次来到翔鸾殿,看到殿窗前坐着的那个小小明秀的人儿,他的心就已经不是自己的了,那小人儿眼眸乌亮,玉白的脸上淡淡静静,但当看到他从怀中捧出那只翠鸟时,脸上立刻绽开一个笑容,——啊,那个奇异的笑,瞬间照亮了阴霾的大殿。

    “这里原来的草庐已被焚毁,看这过火残迹应该是五个月前发生的事了,那时殿下才回宫不久,会是谁干的呢?难不成是主人自己?”赵乾徒劳地自言自语着,他知道说什么都无法引开将军专注的凝视。

    “——你说是主人自己?!”许君翔竟因这句无意中的话而暂时从明霄身上掉开了目光,回眸望着赵乾。

    赵乾咧嘴一笑,心里酸酸暖暖的,“多半是仇家所为,或是主人听到了风声,怕仇家寻来而自毁家园,远遁而去?”

    “——远遁!你说他会遁去哪里呢?”随着惊问,一直背对着他们的明霄已飞身趋近,赵乾和君翔都大吃一惊,没想到才练了半年的功夫,明霄的步法竟已如此轻捷。

    “……殿……殿下……我……我也只是猜测……毫无凭据……”赵乾深恨自己一遇明霄就变得鲁笨,原来的口齿流畅也变得木纳迟钝,“……而且……说不定是……是前一种情况……那……那就凶多吉少了……”

    赵乾刚说出此话,就被明霄眼中绝望的情绪击溃了,许君翔也狠剜了他一眼,好像是怪他多嘴,赵乾委屈地紧抿嘴唇,不再言语。半年前那个诡异的夜晚再次重现在他眼前,——煌煌火光中,两个少年先后坠入深渊,电光石火间,他并没看清他们的样貌,只觉得他们像两团白色的流云飞向天际。等回到吴山宫中,当时在场的众人就忽然三缄其口,好像集体忘却了这段记忆。

    “君翔,关于唐门,你们查的怎么样了?”明霄的双眸中似结了一层薄冰,冷而微亮。

    “唐门世居蜀中,具体宅址在哪里却不得而知,他们是几百年来江湖上最神秘恶毒的门派,组织极其严密,很少有人能混入其中,就是有也没有生还者。他们的大当家唐窦,成名极早,前朝人称净水公子,但具体是何面貌却众说纷纭,很混乱,我曾看到过不下十个唐窦的绣像,竟各个都不想像,可见没有一个是真的。”

    明霄沉静地听着,除了微蹙的长眉,脸上别无表情,掩在袍袖中的手却早已攥成拳头,眼前晃动的都是唐亦袅那狭长妩媚的凤目,直恨不得一掌掐断他瓷白的脖子。

    “这个唐窦还经常出没活动吗?”

    “唐窦已经有十几年没在江湖上走动了,据说是被仇家追杀,生死不明。唐门有七子,各个身怀绝技,神出鬼没,没人见过他们的真面目。就是有也早被挖眼掏心了。”

    许君翔的话令明霄眼中的薄冰更加坚硬,他又想起唐亦袅脸上的金色面具和他的那些形同鬼魅的随从。

    “……那夜……那夜他们坠崖后……那些唐门的人呢……”明霄紧咬着牙,一字一句都带着切齿的仇怨,已经快六个月了,这还是他第一次问起那夜后来的情形。

    “当时……当时乱成一团……”许君翔没敢告诉明霄,当时因为他悲痛已极陷入昏迷,明浩下令点了他的睡|岤,立刻后撤下山,并没派人追剿唐门余孽,“……他们趁乱……夜遁了……大家都急着带殿下回宫,就……”

    “——就放过了他们是吗?!”明霄眼中的寒冰终于破裂,他目眦欲裂地瞪着许君翔,狠声问着。

    “是二殿下——,”

    “赵乾——!”

    赵乾和许君翔几乎是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惊怔地看着明霄倏地紧闭双眼,眼角氤出点点泪痕。

    “——下山,剿灭唐门!”

    “可是殿下,那唐门——”

    “就是掘地三尺,搅乱江湖,令他们黑吃黑,也要给我灭了唐门!”明霄的声音轻而狠,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向谷口走去。

    山谷对面,峰峦如簇,在密林中有十几个黑衣劲装之人攀在高树上,他们正监视着对面南楚军卒整齐的下山队列,

    “——欢颜,你看他们在找什么呢?”一个懒洋洋,娇脆欲滴的声音忽然响起,声音的主人隐身在一棵枝叶繁茂的古树上,宛然就是当日的那个唐七少,也就是川西蜀宫中的卫元嘉。

    “奴婢觉得是在找什么人,或是找什么人的家?”

    “可我什么也没看到,人?家?在哪里?”卫元嘉嘴里说着,心中却隐隐地猜到了什么,不禁伸长了脖子极目向对山看去,难道那个绝色少年真是山里人吗?难道这里就是他的家乡吗?小元的心里像被利刃划过,忽然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真是难得,也只有这位名叫花景生的少年能令他心头漾起波澜。小元的脸上蒙着布制面罩,这样便于隐藏,也便于掩饰自己的真实神态。那个曾被景生嘲笑的金制面具也已失落在这大山之中了。

    “我看是早就被烧了,呃……”欢颜刚说了一句就被身边的人掐住了脖子,

    “——说!是不是你们干的?”

    “主子,主子,不是我们,真不是我们,我们有几个脑袋呀,敢背着您干这事儿。”欢颜断断续续地哼着,已经快要窒息了。

    “那难道是父王的人?”小元并没有松手,反而加重了手劲,欢颜已说不出话了,只是无助地看着他,眼睛里只有依恋和恐惧。小元一松手,欢颜瘫在树干上,抚颈猛咳,

    “……咳咳……不是,应该不是大王的人,他这几个月都沉迷于新宠小锦,哪里有闲工夫管殿下的事情。”欢颜好不容易顺出口气,赶紧磕磕巴巴地解释。

    卫元嘉一听就凶恶地皱紧眉头,——真是夭寿!他这个蜀王都被那明涧意破了锦州都城,不得已诈死,避居到川西去了,还念念不忘收集美人,祸害自己!

    “大王这次怕是动了真情,他们都说……都说……那个小锦酷似当年的……咳咳咳咳……不……不敢了……咳咳……”欢颜还没说完就又被小元掐住了脖子,“——不长记性的蠢货,不如我现在就掐死你,也省得日后你被大王撕碎了,他的事你也敢议论?!”

    卫元嘉狠狠地将欢颜掼在树干上,枝叶哗啦啦地好一阵响,其它树上的黑衣人都像没听到这边树上的动静,一动不动地继续朝对山观望着。

    小元恍惚地想起那些被丢在锦宫中或是死在路上的各色美男秀童,他们彼此都长得有些相似,眉眼五官,体态身姿都和——和绣像上那个人的某一部分非常想像,那张绣像被恒王藏在锦盒中置于枕畔,伴着他不知过了多少年,多少夜。小元知道自己与那绣像一点都不像,并也因此受尽苦楚,但是,那画中人却很可能便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这个小锦也和旁人一样,得意不了多久,更活不了多久,过眼云烟罢了。”小元不禁将心中所想说出了口,又猝然而惊,欢颜却悄悄地握住他的手,紧紧地握着,小元想挣脱,终究没有,就任他一直握着。

    大王收集了那么多的记忆碎片,却拼凑不出一副完整的容颜,一开始都是欢天喜地,没过几天就发现身边新人和画上旧人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就又怒然丢弃,再重新收集。

    “当初剃了你的眉毛,也是不想你也被……被他夺去……”小元反握了欢颜的手一下就随意地松开了,欢颜的手微微颤抖,冷热不定,酥酥麻麻的,真想一直就那么被他握住。

    “欢颜,谢谢你,若不是你,当日我就葬身苍水了。”小元虽放开了他的手,却转头一把扯下俩人头上的面罩,倏地吻住了他的唇,欢颜薄透清凉的唇瓣,在他的舌下哆嗦着,接着就迫切地回吻住他,卷舔吸吮,热切而绝望!动情处,欢颜不觉伸手揽上他的腰背,小元一颤,微闭的眼中闪过一抹戾光,

    “——啊——”欢颜痛呼,唇边已有一缕血线缓缓流下,抬眸望着眼前魅惑的凤眸,欢颜心痛得浑身战栗,“……鸾……”,

    “——住嘴,你不配叫我鸾,”小元厉声喝止他,重又带上面罩,“叫我主子,你永远都只能叫我主子!”

    欢颜也缓缓带上面罩,——好吧,主子!这条命当初是你留下的,也将永远只为你而留在这个世上。

    ‘——鸾’?!小元面罩遮掩下的唇角勉强向上勾起,想起最终飘坠苍渊前的那一刻小花儿瞪着他的眼眸,眸中的神情充满着不可思议,惋惜和痛怜,那是他有生以来不曾在任何人眼中看到过的表情,就为那一刹那的眸光,松开手,跳下苍渊也值了。

    “主子,他们已经下山去了,一个都不剩。”欢颜忽然小声提醒着,声音平板。

    “先放鹰过去转一圈,夜里我们再过去。”小元吩咐道。

    欢颜撮唇为哨,短促而尖锐的哨音响起,片刻后,两只灰面鹫腾空而起,利箭似的直插入对面的山谷。

    第二卷:为你,揽长风,牵星飞翔!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夏历十二月初六,节气大雪,不到申时天色已暗,幕云低垂如大敌压境,日华收尽,只在云底不甘心地遗下一带微亮,转瞬便被呼啸的雪风卷走,不留一丝痕迹。

    大兴宫谨政殿的东暖阁中,灯烛煊煊,暖意融融,紫铜馏银缠枝莲的炭炉里暗火点点,红螺炭烧得正旺。武王明涧意坐在桌前紧锁着眉头,一边撂下手中捏着的折子,扭头问换茶的内侍:

    “双泰,什么时辰了?”

    “回王上,申时已过。”年轻的内侍小心翼翼地将茶盏放在桌上。

    “双寿他们昨天就已经过了宁州,怎么还没到?”

    “王上,双寿他们许是被雪阻住了,外面早就飘上雪花了,宁州在咱们北面,可能今天早上就起雪了。”双泰垂手立于案侧,心里也盼着双寿能早点回来。

    武王端起茶盏,却没有喝的意思,只捧在手中轻轻摩挲着,杯里的茶是温热的,手心里的影青瓷却微微冰寒。最近他总觉得肋下隐痛,精力也大不如前,原大蜀各州虽已陆续调派官员开衙建府,但大战过后百废待兴,一切都需要重新部署,他却总觉得精神匮乏,难以凝神细想细查,连十几年来从未间断过的射御习练都已减半。明涧意啪地一下将手中茶盏放回桌上,心里颇为忧虑烦乱。

    暖阁外忽然传来淅梭的脚步声和轻声细语,武王微侧头,眼眸一亮,站在他身旁的双泰颇为灵醒,立刻快走几步打开暖阁厚重的雕花大门,只看了一眼,就失望地垮下脸,听了小内侍的回复后他就重新掩上门,嘴上却先勾起三分笑,回头说道:

    “王上,是李夫人殿里的双禄。”

    武王一听就皱了眉头,不耐烦地说:“这个时辰他来做什么?”

    “说是李夫人的内兄李普大人送了鹿肉来,夫人正在梅阁里着人烧炙,想请王上过去一起赏雪品肴。”双泰顺口回报着,眼角一扫就看到武王不以为然的表情,立刻低眉顺眼地说:“王上,这两日天寒,用炭多,炭气重——”

    “是呀,本来就炭气重,口焦内热,哪里还能吃什么大补的鹿肉?”武王跟着接口,一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双泰。

    “那奴婢就这么回复他吗?”双泰的头垂得更低。

    “你斟酌着说吧。”

    双泰嗯了一声就恭敬地退出暖阁,才要关上阁门就又伸头进来,脸上带着无法掩饰的欣喜,

    “王上,双寿总管回来了。”

    “哦?!快,快叫他进来。”武王半站起身,又觉失态,抚袍重又坐下,拿起茶盏浅抿了口茶,再抬头时那御前内侍总管明双寿已经俯首跪在了桌前,双泰臂弯里挂着他犹带雪花的锦毡斗篷,轻轻走出去带上了门。

    “双寿拜见王上,路上大雪阻路,回来迟了,请王上宽恕!”不知是因为情绪激动还是刚才赶路太急,双寿的声线微颤。

    “起来说话吧,你也坐下,路上想是极不好走。”武王体恤地吩咐着,眼看着双寿在矮凳上坐下,想了又想,想说什么,却总也说不出口。

    双寿明察秋毫,早已明了武王的心思,重又站起,从随身带的包裹中取出一个狭长的锦盒,双手捧着,俯身献上,“王上,双寿幸不辱王命,这是双寿当日回泽兰驿所后连夜所绘。”

    武王接过锦盒,握在手里,却不言不动,只紧紧地握着,好似害怕打开锦盒后盒中之物会灰飞烟灭,抑或是害怕心中所想将从此消弭。时间慢慢地流逝,他的眼光牢牢地锁在锦盒之上,心思却早已飞向北方,那里雪雾茫茫,阻断了一切思念想往。

    双寿也如老僧入定般陪着武王默想静坐,又呆了半晌,终于抬起眼皮,细声说:“王上,时辰尚早,夜半观画看得更真切。”

    “……呃……你……”武王微楞,看了一眼双寿,双寿面如止水,也眉毛都没动一下,“……你将它拿进去吧。”武王松开手里攥着的锦盒,才发现手已麻木。

    双寿走上前拿起锦盒送到东暖阁里间的武王内寝中,再回来时发现武王已埋头审看着折子,想了想,还是趋前恭声说:“王上,我这里还有一幅画要请王上过目。”说着就从包裹里取出了另一个锦盒,双手捧着献上,“这是那大夏少帝华璃之像。”

    “——哦?”武王一听来了兴趣,立刻拿着锦盒走到窗前的梨木长案旁,双寿见状早已双手各执一灯放在案子上,暖阁中的那一角骤然亮如白昼。

    双寿打开锦盒,拿出画轴慢慢地在长案上展开,只听身侧武王‘咦’地一声就倏地俯身凑近画卷,卷上的少年身着团龙皇袍,眉目如冰雪般清透,脸容俊逸非凡,正好奇浅笑地回望着他,

    “……这……这是……这分明就是那个……那个……嗯……不是……不是……细看又分明不是……”明涧意嘴上失控地嘀咕着‘是’与‘不是’,双寿却听得一清二楚,不禁佩服自家大王明察秋毫,目力深邃。

    “双寿,这是——”武王转头盯着双寿,眼中闪过利光,有如鹰鹫。

    “回王上,画上之人是大夏成帝华璃,人称三美北冠阿璃。”双寿稳声说,他的眼睛也审视着案上之画,好像在回忆比较画上人和当日在泰坤殿所见之人的细微区别。

    “——嗯,你看他与那跌落苍水的少年可是一人?”武王沉声问道。

    双寿摇摇头,没有说话。他的意思是他不知道,还是认为那不是一个人呢?

    “为什么?你倒是说说看,为什么不是一人?”武王并不放过他,继续追问。

    “奴婢眼拙心钝,看不出哪里不一样。”双寿垂下头,却见明涧意的脚一步步走近,直到紧挨着他停在他的面前,强大的威压气势令双寿一下子感觉窒息,他艰难地吞了一下口水,心,砰砰砰地就要跳出胸腔。

    “那你就说说你的画和青鸾的哪个更好?”武王的声音近在咫尺,字字句句都敲在双寿的心上。

    “殿下的画更好。”双寿想也不想就答话。

    “为什么呢?”武王打算穷追到底。

    “殿下所绘之人活灵活现,好似招招手就能从画上走下来一般。”双寿据实以答,声音恢复了平静。

    “你是说他那绢帕上之人……似有灵魂,有生命一般?”武王喃喃地说着,倒不像是在问话而只是在自言自语。

    双寿浑身巨震,——是,就是这种感觉!他想说却总也说不上来的可怕感觉:那少帝华璃明明就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他却总觉得他稀薄如空气,好像随时都会消失;而殿下帕上之人,明明只是一副逝者的绣像,他却觉得那个少年生机盎然,好似活生生的一般。

    “——正是如此!正如王上所说,殿下画技着实高超,双寿多有不及。”

    “是青鸾的画技高超,还是他所绘之人高超?”武王的话轻不可闻,双寿却额上冒汗,背上已沁凉一片。

    “王上,殿下所绘之人已死。”双寿的声音干巴巴的,却像一滴溅入滚油的水,滋啦啦地激起一阵热烟,看不见摸不到,但武王和双寿都被呛得鼻腔激辣。

    “王上,当日曾有人为此来探我的口风,我只说是曾见过大夏醒颜斋所绘的绣像,幸亏提前预备下了一本三美图册,除了成帝,其他两美均为双寿的杜撰,如此真真折辱了太子殿下,双寿惶恐。”双寿说着又低下头去。武王却眯起眼睛紧盯着案子上的画像,怪不得那日看到山童绣像时会感觉与无暇想像呢。

    “查!坚查到底!孤就不信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是……”

    双寿的‘是’字刚刚出口,就听门外传来双泰轻声的通报,“王上,太子殿下驾到。”

    不等明涧意吩咐,双寿就利索地卷起画轴,收入锦盒之中,武王轻咳一声,踱回桌后坐下,

    “请太子进来。”

    门从外面轻轻推开,明霄快步走了进来,倒身要跪,明涧意给双寿使了个眼色,和声说:“鸾哥儿,免跪,坐下说话。”

    明霄还是恭敬地俯身叩拜,身上雪貂滚边的锦袍在灯火映照下闪现点点微光,那是落雪融化后的水光,武王一看就微微皱眉,

    “双福也太大意了,这么大雪,怎么不给你披件斗篷?”

    “雪已经停了,儿臣是来给父王送鹿肉的,李夫人的内兄给儿臣和浩弟都送了许多,儿臣体质偏热,消受不了如此大热之物,就送来孝敬父王了。”明霄说得轻描淡写,武王和双寿都觉意味深长。

    “你让双福派个人送过来就得了,何必亲自跑一趟。再说那鹿肉燥热,孤也消受不起呢。”武王笑着说,眼中却毫无笑意,只捎带赞许。

    明霄松口气,唇角也漾起笑容,“儿臣是听说双寿回来了,特意跑来听他讲讲行使大夏的见闻。”

    “哦?你的消息倒是灵通。”武王眼角扫过双寿,双寿微低下头。

    “是许君翔进宫值夜时说在德宣门遇到双寿总管的,儿臣前来太冒昧了。”明霄不紧不慢地回话,面容沉静,似乎根本没听出他爹话里的意味。

    武王侧头看了双寿一眼,双寿微不可察地点点头,明涧意的眉头展开,唇边的笑慢慢浮上眼帘,“双寿赶路也累了,现在只捡紧要的说说吧,过几天我让他到东宫去讲给你听。”

    “——谢父王。”

    双寿转身紧走两步转到桌前,面朝着那父子两人,躬身行礼后郑重地说:“最紧要的事就是大夏少帝特请青鸾殿下参加明春在东林苑围场举行的春狩。”

    “——嗯?”

    “——啊?”

    武王和明霄同时惊噫出声,这个消息太突然也太意外,父子俩都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成帝华璃亲口所说,当时临朝辅政的卫太后也在场,并没有反对。”

    武王的手攥住椅子扶手,更觉惊异,不知大夏那母子俩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他们不会是……是要做什么事不利于我儿?”武王重又锁紧眉头,肋下的隐痛再次如幽灵般缠上来。

    双寿张张嘴,想插言解释,终究不敢,只将目光瞄向明霄,明霄眸光微睐,淡淡地笑了,

    “父王,我看是那华璃少年心性,只想着在儿臣面前炫耀武力罢了,他对咱们攻下大蜀到底心中不忿,心有不甘,于是冒失地出此下策,卫太后就是想阻止,当着双寿的面也难以开口,只好勉强咽下他儿子的许诺,心里恐怕也很不以为然,真不知这华璃是太骄傲还是太鲁莽?”

    明霄娓娓道来,说完才看了双寿一眼,

    “两者兼而有之,成帝华璃既骄傲也鲁莽,卫太后又……极其纵容他……”双寿终于斗胆插言,心里却对明霄暗赞不已,他对华璃的分析丝丝入扣,好像当时他也在场似的,而之前那李普送鹿肉之事,青鸾更是处理得当,足见其明敏审慎。

    “若果真如此,那倒真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不但能得见大夏各政务军务要员,更能探查他们的军力实情,鸾哥儿,你可愿前往?”明涧意欣然开口,开口之际才猛然想起长案上的那个锦盒,心里泛起一丝担忧,但转念一想,这难道不是另一个了解真相的大好时机吗?只是又要以亲子为饵!

    明霄听言就从椅上站起身,俯身下拜,“谢父王信重,儿臣愿往!”

    双寿听了心里滑过阵阵战栗,根本无法预测即将发生什么,——明春,在大夏东林苑围场,当成帝华璃和南楚王太子青鸾面对面时,究竟将会发生什么呢?为了了解华璃的身世奥秘,武王竟不惜再次将亲子推上前沿。

    “——好!好!到时孤一定亲送你到宝丰渡!”武王击节朗笑,忽又想起什么,特意嘱咐着:“鸾哥儿,后天就是腊八了,你代孤亲去家庙行蜡祭,再往宝宁寺参加法会领取佛粥,并将宫中所制御粥回赠给僧人和礼佛的信徒们。”

    此言一出,阁中一下子陷入寂静,几乎落针可闻,转瞬后,明霄已经跪倒在地,俯首叩拜,“父王,儿臣……儿臣年纪稚幼……恐……恐难当大任……”

    南楚古来便是富饶的鱼米之乡,一向重视农业。远古时,每当农业生产获得丰收时,先楚人便认为是天地万物诸神助佑的结果,要举行庆祝丰收的盛大报谢典礼,称为大蜡。《吴楚岁时记》之中记载说:“蜡也者,索也,岁十二月,合祭万物而索乡之也。”蜡祭仪式结束以后,先楚人要进行宴乡活动,用新产的黍糜作粥,大伙儿聚餐,欢度佳节。后习俗渐渐变更,大蜡改为蜡祭,以祭祀祖先为主,蜡者,猎也,田猎取兽祭先祖也。

    每年腊八,南楚王必亲往家庙祭祀,并往宝宁寺礼佛听经,领取佛粥,而每次最终确定王储承继时则由王太子待行蜡祭,以此告示天下南楚未来政权将如何传承。

    “——鸾哥儿,”武王凝目注视着伏地而跪的明霄,他未冠的浓黑长发披泻在肩背上,一练乌瀑般引人注目,“你虽年仅十四,但为人端稳谨慧,足当大任,以后要多替孤分忧,”武王说完就转头吩咐双寿:“双寿,以后的奏折都先送去东宫,太子批注完再拿回来给我过目。”

    “——是,王上。”

    “父王——!”

    双寿风雨不惊地回话,好似早已料到;明霄则声音微抖,好似不堪重负,脑子飞速地运转,却难以理清头绪,他今晚冒雪赶来谨政殿送鹿肉以表明自己对李普的态度,却万没料到这么快就被赋予如此重大的责任。

    “你们都退下吧,孤累了,叫双泰进来伺候。双寿你今天就别在这里守着了,赶了这么多天的路早就乏透了吧?鸾哥儿也快回宫,孤就不留你了。”

    明涧意摆摆手,好像忽然觉得意兴阑珊,窗外风雪已住,皓月如霜,静夜如水,他的枕畔,那个锦盒,正在等着伴他入梦。

    第二卷:为你,揽长风,牵星飞翔!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夏历十二月初七,正是腊八的前一天,大雪下了整整一夜,繁华都丽的临州已化身为琼楼玉宇的广寒宫一般。辰时未到天光竟已大亮,雪后的阳光格外倔强,紧紧纠缠追随着雪光嬉戏玩耍,莽撞调皮地穿透双层暖棉窗纸,千丝万缕地映进窗棂,将房间里照得明灿灿的亮如雪洞。

    砰砰……砰砰,门上传来礼貌的轻敲声,

    “请进。”小花儿早已洗漱妥当,正在桌前勾划着购物清单。

    房门开启,唐窦和唐怡父女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唐窦身着湖色蜀锦厚棉袍,圆滚滚地倒像一只胖树熊;唐怡身上是永恒的绯色裙衫,镶着雪狐毛边,更衬得她明眸皓齿,人如霞霭。

    小花儿一见就站起身,笑望着他们,问道:“我们几时回岛?”他身着墨色滚玄狐饰边锦袍,袖子却像胡服般紧窄,虽有些不伦不类,但却令他整个人显得极其秀逸峻拔。

    唐窦乐呵呵地笑着,不紧不慢地在桌边坐下,一边抬头暗中打量着他,“花儿呀,你这身量怎么窜得如此之快,才十三,倒快和我齐平了,呵呵呵……再过两年就赶上你爹了。”

    “唐大先生,我是问你我们几时回岛?你倒在此量起身高来了。”小花儿微缩肩膀,双手抱臂,他的体质偏凉,一向不惯这种内陆的寒冷气候,原来在坤忘山时就最怕过冬,好在红河谷四面环山,就是在冬季气候也比较温和。

    唐怡见他畏寒的模样,不禁好笑,黑葡萄似的乌眸亮闪闪的,偏着头取笑他:“哎,小花儿,我还以为你已练就金刚不坏之身,不畏酷暑和严寒,却原来也是只纸老虎,”说着好像想起什么,黑亮的眼珠一转,“你还是既来之则安之吧,明天就是腊八了,我们过了腊八再回去,你明早陪我去宝宁寺领佛粥,看法会,我保你不虚此行。”

    小花儿一听就垮下脸,看着被雪光映得透亮的窗子,想来想去不知如何开口拒绝,唐窦瞄着他脸上既向往又踌躇的表情,嘿嘿一笑,从怀中摸出个锦囊,打开取出一个薄如蝉翼的面膜,轻轻地在小花儿眼前抖一抖,

    “花儿呀,有了这个你就无需担忧了,明天开开心心地跟着唐怡去逛庙会哈。”

    小花儿眼睛一亮,随即又微微眯起,审视着唐窦,迟疑着问:“这个……这个难道就是人皮面具?”

    “——人皮面具?!你也知道画皮堂所制之人皮面具?”唐窦惊问,眼睛瞪得溜圆,惊诧中隐隐带着狠厉,“不过说起这画皮堂,最近可遭了秧,竟被连根铲除,除了妇孺,一律毒弊!”

    小花儿无奈地叹气,——看来唐四丫头打岔的习惯传承自她爹,她爹唐窦才是打岔的鼻祖,“大先生,我是问你这个面膜是不是人皮所制?”小花儿越看越觉得可疑。

    唐窦委屈地摸摸髯须,又将那奇巧的薄膜往小花儿眼前递去,“少主,你倒是仔细瞅瞅,这哪里是什么人皮?这明明是咱们花颜斋特制的纸膜,可惜只能用一次。”

    小花儿接在手中小心地查看着,也不禁惊叹它精巧的制作工艺。

    “老大,你刚才说画皮堂被灭了,谁干的,真是大快人心!”唐怡高兴地直跺脚。

    唐窦却哭笑不得,小胖脸儿皱成个小苦瓜,“好消息是:画皮堂被灭了,坏消息是:它是被咱们唐门灭的。”

    “啊?!”

    “啊!”

    小花儿和唐怡同时惊叫,前者是不明所以,后者是惊诧不已。

    “老大,这怎么可能,你就是因忌惮他家曾祖和噬骨仙的交情才迟迟没有动手,怎么……怎么……”

    “——唉!”唐窦长出口气,眼睛却偷偷瞄着小花儿,“最近这一个月在楚蜀两地已连出三起大案,第一便是这画皮堂,还有蜀南专门贩卖人口的连山寨和楚西的彩花宫,当年你大姐二姐还差点着了他们的道儿,这三个臭名昭著的门派都先后被全歼毒弊,而且还都是打着咱们唐门的旗号干的!”

    “老大,这到底是谁干的呀?他倒是为民除害了,可把我们也装进去了。”唐怡也觉得哭笑不得,本来都是好事,可偏偏唐门被人假扮为好汉了。

    小花儿低垂着眼帘,心里却越揪越紧,五脏六腑都似被搅成一团,唐怡扭头一看小花儿,心里微动,“老大,莫不是那青鸾殿下?”

    此言一出,小花儿和唐窦都眼神闪烁,不知该看向何处,唐窦暗赞女儿心思灵通,小花儿只觉胸腹间乍冷还暖,说不清是何滋味。

    “这位青鸾殿下当真手段狠辣,他是想让黑道群起而攻将咱们唐门扯碎撕烂,唉,可惜找错了人呀。”唐窦边说边摇头,简直是一摇三叹。

    “老大,你今儿的话怎么这么多呀,啰嗦!”唐怡嗔怪地睃了她爹一眼,就转头试探着问小花儿:“花儿,我们去平湖玩玩吧,平湖雪景一定很美,咱们戴上有遮幕的斗笠即可。”

    “好!就去平湖看看。”小花儿急步向屋外走去,再呆下去,他觉得自己就快要窒息了。

    唐怡又回头看了她爹一眼,唐窦端坐在椅上,稳如泰山,眼中神色也是波澜不惊,唐怡暗松口气,追着小花儿跑了出去。

    平湖位于吴山脚下,不大,却有一小闸与南楚第一大湖临湖相连,平湖虽小却因湖底盛产园林奇石洞石而闻名天下。此时,狂雪初晴,万道金阳如赤蟒般在冻得冰硬的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