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部分
蜜意经 作者:不详
昔时人
“谁写的?”
她暗自平复激荡心情,缓声问道,尽管心中已隐约有了答案。
大火不答反问:“你看得懂?”
迟疑片刻,颜初静点点头,侧目看他,见得那双幽深瞳孔里微漾着浅浅喜悦,以及一丝晦暗不清的坚决。
“这是娘娘的亲笔。”大火顿了顿,牵起她的柔荑,走到楼梯口,然后松开手,轻声道,“你上去吧。”
“你们不上去么?”
大火摇摇头,眉宇间的遗憾一闪而过。跟在他身后的小火明明一脸好奇,却一声也不吭,分外安静。
颜初静看在眼底,也不多问什么,只是心里又添了几分警惕。
从二楼至三楼,十九阶的距离。
踏上三楼的那一瞬间,颜初静清楚感受到一层犹如水墙一般柔韧湿润的阻力。她下意识地运起真气抵御,只是未料双足及地时,那层阻力已然消失,待到定神四望,不禁吃了一惊。只见四面竹墙摆满了高及顶梁的多格木柜,柜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一块块玉片,白青粉橙红紫等等,玉色缤纷,皆闪着莹莹温润光芒,如梦似幻,令人为之目眩。
然而,最让她心动的是那些刻写在每格上方,类似于标签的白色简体字。
天文地理、经史古学、兵法谋略、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武道心法、医术药典、风俗民情、农桑牧业、各色工艺、各行商事……
用包罗万物来形容格柜上的标字内容,可谓恰如其分。
颜初静想了想,走到南墙的第二个格柜前,从注有医药字眼的格子里,拿出一片薄薄的青白玉端详。
她记得玄幻小说里有玉简一说,所以猜想这些玉片也许就是记录知识的载体。但小说归小说,谁知有几分真几分假?她可不敢按着小说里的法子,用那什么j神念力去试验,生怕一不小心出了岔子,弄坏了玉片又或伤了自己。
思量半晌,颜初静将玉片放回原处,然后四下打量,盼着能找着一纸片字。可惜事与愿违,楼阁里除了格柜和玉片,就只有地板中央的两只青翠蒲团。
寻找无果,颜初静郁闷无比,叹了口气,往蒲团上一坐。
这也难怪她,宝山在眼前,偏偏无径可入,叫人如何甘心?其实,她真正在意的并不是什么医术药典,而是嬗司其人。
一个会写简体字的神裔……
是巧合?
还是,真的与她一样,来自同一时空?
窗外,暮色渐浓。
下楼的时候,她再次感受到那层柔韧湿润的阻力。
“初静……”
小火坐在二楼楼梯口,一见她身影,便一跃而起,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透着关切,那么真诚,掺不进一丝半毫的虚假。
颜初静环视一周,不见大火踪影,侧首问道:“你知道嬗司娘娘现在何处么?”
“娘娘不在了。”小火道。
不在了?
她心头一跳,不禁蹙眉:“什么意思?”
“哥说的,娘娘不在人界了。”
颜初静怔了一下,忽觉口里苦得发涩,眸中神采一点点黯淡了去,却不愿被人看见,于是转身踱至窗边。楼外灵雾渺渺,正应了她此刻的心情,茫茫然。
小火跟过去,拉住她的袖子问:“你怎么了?!”
“没事。”她敷衍了声。
未几,背后一阵温热,男子略显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轻轻响起。
“别难过。”
颜初静惘然低喃:“她去哪了?”
大火抱紧她,仿佛要以自己的体温化解她的冰凉:“从何处来,到何处去……你要见她,必先破虚……”
不待她开口,他已转过话题:“你方才上了几楼?”
“三楼。”
她本想上四楼继续寻找线索,只是不出所料,在踏上四楼时,遇到了一层比三楼梯口坚韧百倍的无形阻力。她无力穿过,惟有退回三楼。
大火闻言轻叹:“等你到了七楼,自会参透界道,我只望届时你能带我们一起离开此界。”
“她去了神界,是么?”想起《恒藏》里记载的六界,想起大火先前提及的神昙一脉,颜初静苦笑道。
“或许吧……”
颜初静转头瞥了他一眼:“当初,你们为何不随她离开?”
大火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他才闷声说道:“我等非帝君,自然不可与之同行。”
颜初静听得结舌,心想,这算什么理由呀?可看他神色又不像是开玩笑,而且好象比她还要郁闷,不由失笑:“你本事也不小,怎不弄个帝君来当当?”
“莫要胡说!”
大火面色微变,仿佛被她的话吓着了似的,倏然闪后几步,随手抓住小火,两人身上一阵红光闪烁,眨眼间就从她的眼皮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颜初静挑了挑眉,很是无语,半晌,喃喃自语:“怕什么?”
夜里,躺在素竹床上,她做了个梦。梦中的紫色花海依然无际无垠,但天空多了一轮明月,皎皎清辉洒满大地。她在花海中飘荡,如同孤魂。不知过了多久,流水潺潺之声远远传来,隐隐约约,撩人心弦。
于是,她循声而去。
那是一条丈许宽的小溪,水色清澈见底,可惜无鱼无草,少了些生气。
她跳入水中,溅起水花朵朵。
不知为何,一块沉在水底的圆盘似的大青石忽然裂开,碎成几大瓣,露出一片雪白之物。与此同时,她看见自己随风翩飞,离地越来越远……
醒来时,天未亮。
对镜梳妆。
镜中女子青丝如流墨,肌肤洁白细腻,宛若晨曦间的梨花,娇嫩芬芳。一对细眉不描已黛,郁郁长睫勾勒出媚色天生的眸线,幽幽双瞳,顾盼生姿。
纤纤玉指轻抚眼角,颜初静心神恍惚,第一次对这张脸产生了一丝亲切感。
她知道,这眉眼,与两年前,她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已然有异。如今轮廓变化虽微,但总不似原先那般疏淡秀气,而是多了几分细致柔媚。
没有人甘愿顶着他人的皮r过活。
想当初,离开江府,一路之上,她将自己易容成另一副模样,说是为了避人耳目,其实最主要的原因却是她不愿意接受那么一张陌生脸皮。平日有丫鬟伺候梳头,她更懒得照镜。后来在青云客栈里独住,每日轻描胭脂,也未尝不是存着自欺欺人的心态。
能够自欺也是好的。她只怕,只怕有朝一日,自己再也压抑不住心底的寂凉,那种天苍地茫,岁月无尽,独她一人于尘世中跋涉的空洞……
若非身坠胭脂谷,意外得到长生不老,终成仙体的修炼之法;若非亲眼目睹银龙降世之威、沙鱼j长啸震海、大火与小火吞吐烈焰,火烧云天;若非看见那一纸熟悉文字……她亦不会一次次坚定了回家之念……
归途杳渺。
她需要一个坚定信念,支撑自己的义无返顾。
晨风卷着淡淡草木清香吹入楼阁。
颜初静放下玉梳,走到几案前,拈起那张素白纸笺。
《恒藏》有载,宇分六界,人冥佛妖仙神。
嬗司,这个谜一样的女子,是否掌握着时空穿越之法?既是神之后裔,立于众生之上,必明天地奥妙。
只是,要与之相见,谈何容易,难于登天!然而,那人在三楼留下那么多玉简,说不定,其中便有她想要的答案……
思及至此,莫名地,昨夜梦中,青色大圆石裂开的那一幕,电光火石般地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依稀抓住了些什么,颜初静蓦然舒眉而笑。
帕中意
果然,如她所料,搁在三楼地板上的蒲团暗藏玄机。
抽去数层青翠草丝后,一角雪白便露了出来。
她小心翼翼地取出,摊开一瞧,竟是一方素色手帕,触感比上等丝绸还要柔软光滑,也不知是何物织就。
帕上有字,字为简体,清散逸然。短短数百字,颜初静看完后,将二楼那张素白纸笺拿来仔细对比了一番,确定这些字迹同出一人之笔。
除了说明吸收玉中知识的方法外,帕上还简述了这个小岛的特殊之处,以及大小火的由来。颜初静反复揣摩句中涵义,暗叹天地造化之妙。
原来,此岛形成距今已有千万载,内蕴灵脉,故而孕育出诸多仙草妖兽。百万年前,神女之祖嫄司曾布下天禁,使小岛与世隔绝,外人不得入,而岛中妖兽亦不得出。直至十万年前,神女娆司偶得天机,才略修禁规,让岛内妖灵每百年可自由出入一回。彼时,娆司的神宠七尾金凤凰栖息在一棵双g赤桑树上,临走时遗下了一朵神火。
后来,嬉司见那双g赤桑树二魂共体,且能自行吸收日月菁华,遂传了他们一套修炼心法,锻造元神,以期化形。
待到一千多年后,嬗司来此隐居,才将小岛名为凤栖,又给赤桑树妖两兄弟取了名字,传授了一些威力无穷的火系法术。
末尾,嬗司道,此二妖本x纯良,望后人善待之。
纯良么?
颜初静回想了一下昨日的情景,立即把那个纯字砍掉一半。
虽说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化形成人,但趁虚而入的事实终究变不了,不过看在自个也没吃亏的份上……
唔,不与他们一般计较。
弄明白来龙去脉,颜初静心里安定了许多,只是还有些疑惑……
若如帕上所言,岛上有诸多妖灵,那么,为何嬗司独独提及大火和小火?这其中是否别有内情呢?又或者说,她想暗示什么?
再三思量,无甚头绪,颜初静便将这疑问暂抛脑后,从格柜上挑了块淡青色玉简,然后盘坐于地,按照帕上记录的方法,专心致志地吸收起玉简里蕴藏的知识。
随着y阳真气的输入,玉简表面的莹莹青光越来越浓,渐渐涨成拳头大的一团。颜初静心念一转,那团青光随即浮出玉简,无声没入她的眉心。
霎时,颜初静只觉一股清凉直透头骨,而后如水一般漫延开去。几息之间,她的脑海中仿佛多出了无数文字符号。
这些文字符号井然有序地排列着。
一行行……
一篇篇……
g本无需刻意去阅览或背诵,文中内容就已如扎了g在脑里似的,成为她的私有物,任她随意支配。
在此之前,颜初静实在难以想象这么一块薄薄的玉简竟然蕴涵着如此丰富的内容!从药材的辨别、采集、种植、保存,一直到制药的器具选择、药方运用、炼制心得,以及用药之术等等,无所不有。倘若以正常途径来学习,光是记下这成千上万种药材,恐怕就得花上三五年的工夫。再参透各类药方之妙,以便对症下药,不费十几二十年的苦功,休想达到融会贯通的境界。
读大学时,颜初静选择的是临床医学专业,其中,妇产科学与中医学的考试成绩一直领先其他科目。所以得到颜叠吉遗留下来的两本羊皮医册后,她如获珍宝,十分用心地去研究。只是她的中医学底子太浅,即使结合了此身原主的记忆,依然常常遇到难解之处。
彼时,她没有可以请教的老师,也不能贸然去药堂询问那些药师什么,惟有将疑问一一记下,留待他日,机会来时再求解答。
只是万未料及,往日里费解的难题,如今几乎全在这玉简里得到了答案。
沉醉在药学知识中,惊喜不已的颜初静丝毫未察自己的脸色已趋苍白,直至一阵晕眩上头,体内真气隐有透支之兆,才猛然醒悟过来。
不敢大意,颜初静连忙放下玉简,双手结印。
不多时,浓郁如雾的灵气纷纷自窗而入,汇聚到她身边,一点一点渗入她的肌理血r,而后顺着一条条经脉缓缓流转……
一刻钟,一时辰,不知不觉,天色已大亮,旭光穿透灵雾,在竹楼四方洒下片片明亮。
薄妆小苑外。
林荫下。
晨风过处,红衣曳,如焰舞。
背倚古木的男子目光幽邃,一如苍茫深远的海,与枕在他大腿上呼呼大睡的天真少年形成一幅矛盾而又融洽的奇异画卷。
妖与人,有何区别?大火还记得,多年以前,他曾经在这棵树下,懵懵懂懂地问过这样一个问题。
娘娘应曰,人比妖复杂。
后来,帝君说,当你学会怀旧,你就会比人更像人。
那时候,他g本不晓得什么是怀旧。直到娘娘与帝君离去多年,他百般无聊之下,跑去中土看热闹,才渐有所悟。
其实他觉得做人并不比做妖好多少。
人心是天底下最难懂的东西。
他曾在尘世间游荡了百年光y,经历繁华荒凉,感受人情冷暖,看尽悲欢离合。终于明白,当年,坐在山颠,独对清风白云,自斟自饮的帝君,品尝着的便是一种名叫怀旧的苦酒。
那双单凤眸里的萧索,他一直记得,也一直无法明了,那个已经得到娘娘真心的男子为何日复一日地借酒消愁……
女子落步如叶,微不可闻。
他抬眼望去,只见颜初静已换了一袭素衣,青丝松绾,眸色幽谧,与昨日相比,少了几分冷淡疏离。
他眼一亮。
未曾想,娘娘的衣裳,她竟穿得如此合身……
感应到她的接近,前一刻还睡得天昏地暗的小火,这一刻已然睁大眼睛,扑过去。颜初静心情正好,所以任他抱着自己,见他一脸粉嫩嫩,便抬手捏了捏,果然滑如豆腐。
看着小火一点被人调戏的自觉也无,大火笑了笑,起身,徐徐走近颜初静:“饿了不?想吃什么?”
不知怎地,颜初静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想了想,才恍然过来——他这句话的格调怎么听起来现代感十足呢?
难道说……是受了嬗司的影响?
想到这,她又郁闷了。
那方素帕上压g儿没有关于嬗司来历的字眼。
而吸收玉简里的知识需要耗费大量的真气与j神力,先前,她初次尝试,一时不慎,险些虚脱晕厥了去。幸好此地灵气浓郁异常,她方能在短短一两个时辰内恢复了大半j力,但暂时也无力再吸收其他玉简了。
想要确定嬗司是否与她来自同一时空,两个法子,要么从玉简里慢慢寻找答案,要么直接问大火。颜初静不是没有想过选择后者,可她向来谨慎,从不轻易信人,又岂会在没有彻底弄清对方底细的情况下,掏出自己的心里话?
小火献宝似地说了几种果名,颜初静为了印证脑里的新知识,便随他们一起采摘。
在她的请求下,大火与小火脚踏实地翻山越岭,皆未使出飞天之术。三人花费了半个时辰,从两座山头上分别摘了数十颗饱含灵气的果实。
本来,颜初静想着摘几颗充饥即可,大火却说山中灵兽多,成熟的灵果在枝头上是留不住的,小苑里有寒玉盘,可以保持果实新鲜。小火更干脆,二话不说,手一扬,灵果就一颗接一颗地往他怀里掉,看得她一阵无语。
一路观察,她渐渐发现山林中不乏寿鹿灵狐,也有彩豹玄虎,其中有不少已具灵智,只是像大火小火这般通神会术的却无半只。
三人吃过灵果,身心舒爽,行至山腰,忽闻一声凄切嘶叫从麓下远远传来,直震得山石晃,走禽奔。
我也是
因有过在胭脂谷生活数月的经历,所以颜初静随即反应过来,那是动物遭到袭击后的惨叫声。瞥了眼身边的人,大火一脸平静,小火两眼亮晶晶,反正都是见怪不怪的模样。犹豫了一下,她道:“我们下去瞧瞧?”
“好。”
大火也不废话,伸手揽住她的腰,翩然飞下山去。小火兜着一袖子的灵果,跟在后头。其实,小岛上的一草一木,一兽一禽,他们哪有不晓之理?物竞天择,生灵之间的厮杀搏斗,自古至今从未能免。他们早已司空见惯,若非颜初静开口,才懒得管那闲事。
山下多灌木,褐绿色的枝条长满尖刺,巴掌大的叶子簇拥着一串串红玛瑙似的小果粒,果香微带甜腻。
这种看似美味的果实名叫倒地灯笼,不仅含有剧毒,而且其香带迷幻之效,经常被猎户剁碎混在r块里,当做诱饵,把山猪野狍子等引出来,捕捉宰杀后,再用其叶煮沸的热水浸泡皮r骨头等,即可祛除果毒。
灌木丛中,一只白毛短尾猴蜷卧于地,腹间有一道约莫两寸长的伤口,鲜血直涌,染得草地殷红一片。许是听到了脚步声,猴子缓缓睁开眼睛,金黄色的瞳孔,眼神已混沌,依稀沉淀着不甘与愤恨。
不期然地,颜初静想起了胭脂谷里那只调皮且通人x的金斑尾猴。
它也有着一对如同金子一般璀璨明亮的瞳仁。
她练习轻功时,它常常在旁蹦来跳去,做出各种轻灵无比的动作。起初她以为它有意攀比,后来渐渐发现它似乎有教导的意向,可惜它不会说话,即使有时她有心请教。最好玩的是,吃了几回她烤的鱼虾,它就很大方地把自己酿的果酒分出一半给她,不过她没收下,因为那酒太酸了,虽然闻起来很香……
也许是爱屋及乌,又或许是想复习一下手术功课,颜初静在附近挑了一条坚韧x极强的树枝磨尖作针,然后将小火帮忙采来的山林中常见的石棉草抽丝,穿过枝孔,小心翼翼地给这只奄奄一息的白毛短尾猴缝好伤口,敷上止血消炎的药草。
回到薄妆小苑后没多久,小火就按着她说的样子,烧好了几只石罐石碗石勺。石头里原有的土黄色杂质被剔除得一干二净,呈现出半透明的色泽,白得通透,煞是好看,只是形状差强人意。可在颜初静看来,却别有一番古朴自然之韵,不禁赞了他两句。
得到赞美的小火很是开心,笑眯眯地拉着大火一起鼓捣她洗好的药草。
葫芦甘珠、黄胆参、白头地丁、朱砂板、野g苍英香、莓儿藤、红花苏、血芝母菇、四爪银、苦米蛇舌草……
各种陌生又熟悉的药草在她脑海中组合成一个个内外兼治的药方。有些药理,在以前学习过的中医学里是有迹可寻的,而有些却是前所未见,理论之奇,令人有茅塞顿开之感。
午时,风习习,阳光从枝叶间漏下,予人淡淡暖意。
白毛短尾猴静静地卧在草堆里。不远处,橘红色的火苗无声地舔着石罐底。渐渐,一股淡淡药香从罐盖上的小孔里钻出来,随风飘散。
颜初静坐在草地上,背靠着树干,一边看着火候,一边默默整理分析早上从玉简里吸收过来的大量的药学信息。
“初静,你是药师么?”大火问。
她闻声回神:“不是,只学了些皮毛而已。”
大火指了指正烧得咕咕响的石罐:“这里面的药,岛外可没有。”
“你出过岛?”
他点点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颜初静沉吟半晌,侧首望向小苑,只见古木参天,如幕似墙,仿佛掩住无际迷雾,于是轻声问:“你知道三楼有什么吗?”
大火唔了声。
“其实我也很好奇,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我能够上去,为什么你们会陪着我……”她语调淡然,如一湖秋水,水面平静,水下涟漪隐隐,“你能给我答案么?”
并不是心血来潮的问。
也许是借题试探。
小火微微皱着眉头,一头雾水的样子,可爱依然。
大火幽眸微沉,好象被她的话问住了似的,缄默了许久,才缓缓说道:“世间万物,但凡修炼至化神之境,若要再进一步,必先化形成人,方能感应天劫。五行之中,木生火,木火之体独缺y。我曾问过娘娘,何以为人。娘娘说,有朝一日,汨萝香现,有女伴水来,尔等可行y阳合一之术,取其至y之气,散虚形,生真身……”
“昨日之前,我已在此等候千年,终于等到了你……”说着,他抬起左手,温热的掌心轻轻贴着她的脸颊,“薄妆小苑是娘娘留予你的,我也是。”
一时间还未消化完他的话,颜初静正无语着,没想到小火不满哥哥没提到自己,赶紧凑过来,挨着她,嗯嗯两声,强调道——
“我也是你的哦!”
什么叫我是你的?
开玩笑!
颜初静顿时被雷住,僵了好一会儿,眨眨眼,左看小火,依旧是一副天真无邪状,右看大火一脸理所当然,丝毫没有反驳辩解的意思,这才意识到他们刚刚说的,好象,好象真有那么一回事似的……
天掉馅饼了……
忽然觉得口干舌燥,她咽了下口水,貌似镇定,避重就轻地问道:“汨萝香是什么?”
大火伸出中指,点了点她颈下的紫玉佩。
细碎阳光下,莹莹紫玉衬得女子衣襟间的一小片肌肤皎若初冬之雪。
“这个是汨萝香?”颜初静大感意外,低头,拈起紫玉佩,盯着正面那朵薰紫色的七瓣花,心中暗道:那片紫色花海果然与这玉佩有所关联,或许,正如他所说的,她会漂流到这个岛上,并非偶然。
倘若他所言无假,倘若一切正应预言,那么,是否说明她的灵魂穿越到这个时空,亦是冥冥中早有定数?
小苑里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他们到底有何用意?
她该如何解开这一个又一个谜团呢……
想起紫玉佩的主人,颜初静越发觉得那个银发少年神秘莫测,说不定与这凤栖岛有些关系,于是道:“你认识连尊么?”
大火目含了然。
“听说过,他是娘娘的神宠。”
小火呢
想起紫玉佩的主人,颜初静越发觉得那个银发少年神秘莫测,说不定与这凤栖岛有些关系,于是问道:“你认识连尊么?”
大火目含了然:“听说过,他是娘娘的神宠。”
“哪位娘娘的?”
“嬗司。”
颜初静闻言扼腕,心想,早知如此,何必舍近求远,当初直接向连尊请教时空穿越的奥秘便好了。转念又想,既然连尊还在此界,说不定嬗司也在……当下打定主意,出岛后,先打听萧潋之的下落,然后回历溯镇去看看连尊是否还在鲁府。
到了此时,她已淡了去云思岛的念头。毕竟,忘机大师再厉害,也不过是一凡人,而嬗司才是真正能解其惑之人。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汤药在慢火细煎下渐变粘稠,散发出浓郁的甘苦气味。颜初静随后泼水熄火,倒出一碗乌中带红的药汁,晾了会,亲自喂那猴子喝下。
猴子颇具灵x,吃完药后,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心,金黄色的瞳子已恢复些许神采,眼神里透着一丝温顺。
小火说,这类猴子的腹部皆长着一撮芳香无比的软毛,皮下生有一颗r瘤似的香珠。山中的乌耳貂与金钱鹰最喜欢吃那香珠,常常趁它们落单之际偷袭,连皮带r剐去。失去香珠的猴子通常是活不久的,她救了也是白救。
颜初静却不管这些,只道尽力而为。
午后阳光灿烂,放眼望去,山青水绿,花繁叶茂,不见冬日萧条景象。
也许是天禁的缘故,使得小岛上的气温不同于别处,仍温暖如夏初。她如是想,寻了个无树木遮挡之处,跌坐于地,两手贴膝,掌心朝上,微阖双眸,调息定神。
半刻钟后。
r眼看不见的白光,一缕缕,没入她的身体。
经脉仿佛被注入了温热的泉水,享受滋润的同时,缓缓拓张,带来一阵又一阵酸麻如针刺的痛楚。
随着至阳之气源源不断地在经脉中流转,丹田深处的至y之气亦不甘示弱,纷纷如云流散,与之纠缠,融合,直至合二为一,凝练成y阳真气。
丹田中央的气g吸纳了这些y阳真气后,一点一点地增长。长势虽微,却远比她之前修炼时快得多,几乎可说是事半功倍。尽管如此,她依然不惊不喜,一心一意地导引着y阳二气。待到日落西山,才捏指收功,缓缓睁开双眸,露出浅浅笑意。
这是她晋升至凝气中期后的首次修炼,第一次体会到经脉拓张的痛楚与舒畅,感觉真气的流转比凝气初期更圆润畅顺。
此岛灵气浓郁,远胜外界,而且孕育着无数珍稀药材,若能炼制成丹,辅助修炼,或许,不用十年,她就可以突破凝气中期,达辟谷之阶。
晨间,为了吸收玉简里的知识,一身真气险些透支,而柜上标有医药字样的格子里还有十来块玉简,由此足以预见想要从中摄取自己寻求的信息,所需耗费的真气,堪称海量。一时间,她已无力为续,修炼了这一下午,也只恢复了一小部分真气而已。
十年……
若非心系着萧敛之的生死,她也不介意呆在这里修炼个十年八年,因为这等神仙灵地,实在是可遇不可求的。然而,她终究无法若无其事地安心长居,唯今之计也只有尽快提高自己的修为。
晚霞如锦,在天边铺就一片无垠绚丽。
轻风还卷着夕阳的余温,拂过人面,柔和暖煦。
颜初静看了看四周,不见大小火,只有那只伤重的猴子依然卧在草堆上,昏睡着。心想着天黑了不安全,于是,她抱起猴子,徐步走回薄妆小苑,把它轻轻放在竹楼边的一个避风角落里。
一杯清水入喉,三颗半拳头大的细核灵果下肚后,颜初静又顺手倒了碗水,拿了两颗灵果,一起搁在角落里,以便猴子吃喝。
再出小苑时,暮色已降,她施展轻功,快步走下百层石阶,穿过小树林,沿着卵石小道行至那一池温泉。
解衣,入水。
微烫的温度刺激得人全身毛孔张开,身心一松,灵气氤氲的水汽浮荡着花木清香,更令人闻之欲醺。
闭上眼,什么也不想。
耳边,鸟儿清脆的鸣唱声时远时近。
渐渐,月上枝头,清辉淡淡。
浸润在温泉里的女子,幽眸微阖,睫似带露蝶翼,粉颊透红,如染霞光,隔着袅袅水雾,远远望去,美若水中花妖。
风声过,一抹红影落池,溅起无数水珠。
颜初静睁开眸子,只见一袭湿透了的大红长袍紧紧地贴着小火的身体,勾勒出修长挺秀的完美线条。面对这个天真如孩童一般的树妖,或许是无需设防的。至少,在这一刻,她懒得去研究他为何接近自己。
“你哥呢?”一树双g,应是形影不离的。
小火上前两步:“哥在修炼呢。”
“你呢?不用修炼么?”
“我不喜欢。”说着,小火一屁股坐到她身边,一歪身子,竟把脑袋瓜子整个浸到水里,枕在她的大腿上,然后才四肢朝天,一脸陶醉地泡起温泉来。看他那娴熟无比的动作,可见以前没少做这事。
颜初静愣了一下,弯起唇角,轻声道:“泡温泉,不解衣裳,怎会舒服……”
小火听罢,哦了一声,身子不动,身上的红袍却灼灼生光,眨眼之间,消失不见。颜初静看得真切,红袍似是隐入其体,不禁暗暗称奇。
过了一会,眼见小火安安静静地泡在水中,仿佛睡着了似的,颜初静笑了笑,也闭上双目,稍作假寐。
晚风微凉,吹不寒人面。不知过了多久,朦朦胧胧地,她觉得双腿之间好似钻进了一条水蛇,扭来扭去,弄得人酥痒难当。
“唔……”
依稀听见呻吟,婉转暧昧。半晌,回过神来,她才发觉那是自己的声音。紧接着,背脊一阵酥软,似乎有些什么东西从小腹深处涌出来,而后被两片薄薄的柔软之物吮吸了去。
她低头瞥去。
水雾袅袅,犹如一层随风飘曳的白色轻纱,罩住了温泉里的秘密。
什么都看不清,于是,身子越发敏感。她不是未经人事的女子,此时此刻,哪里还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只是,按在她臀上的手掌,□她双腿间的舌头……
真的是小火么……
疑问随着少年探出水面,得到解答。颜初静刚想说些什么,却被那红润的唇堵住,惟有一声细碎的吟哦伴随着双腿间突如其来的火热充实,一起沉沦。
细雪夜
大寒之夜,冷月当空,凤京城内万家灯火明。
江府,青岳院。
一身月白锦袍的江致远坐在厅堂里,一壶热茶,啜了半个时辰。
女子呼痛的尖叫声不时从内寝间传出,加上婆子丫鬟们纷杂有序的脚步声,整个院子的气氛紧绷绷如拉满的弓,只待箭出。
晃晃灯光透过浅秋香色的松纹纱罩,映得江致远面如暖玉,隐隐生光,毫无瑕疵的俊雅。在旁伺候的小厮察言观色,见他神色淡淡,无半分焦急或不耐,不由得暗暗佩服自家少爷的镇定,同时也有些纳闷:难道少爷当真一点都不着急?如若少夫人这胎生下个小少爷,那少爷可真是后继有人,双喜临门了……
正想着,厚实的门帘被人拨开,一阵裹着刺骨寒意的夜风猛地灌进来,吹散厅堂里的干暖,角落边的火盆随之一闪一暗。
随风入堂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身高七尺,浅麦肤色,剑眉星目,上身着鸭绿灰锦袄,下身是同色麒麟纹锦裤,足蹬鹿皮厚底长靴,一把朱鞘长刀悬在镶白玉玄丝腰带上,外罩狐裘,显得十分健壮,英气勃然。
“姐夫!姐姐没事吧?”少年一边皱着眉头问江致远,一边抬手解开扣带。
小厮见是少夫人的胞弟秦瑶琨到来,连忙迎上去,接住他解下的狐皮大裘,挂到墙角的鹤枝衣架上,然后温杯递茶。
江致远道:“女子临盆皆是如此。”
“难道没有药可以止痛么?”秦瑶琨坐下,举杯仰首,咕噜一声,灌下了杯热茶,搓搓心口。他与秦瑶月是双胞胎,自幼心灵相通,一般情况下,通常能感应到彼此的喜怒哀乐。方才在醉仙楼吃酒,隐隐感应到姐姐的不安与痛苦,便立即向朋友告罪离席。来到江府,才晓得她正处分娩当中,大老远就听见那一声声嘶哑尖叫,他只觉冷汗直冒,恨不能为她分担那份痛楚。
江致远淡淡一笑:“是药三分毒,瑶月的身子养得极好,还不至用药,放心吧。”
秦瑶琨自然是信他的,但仍很不爽地瞪了他一眼,似乎在埋怨这都是他的错,若不是他,姐姐就不会那么痛了!
其实,秦瑶琨打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江致远,总觉得这人太孤傲,冷冰冰的,缺乏人味,偏偏生着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勾得京城里的女人,不论老少,只要是见过其真容的,无不为之神魂颠倒,其中包括了他暗恋的女子,真是可恶之极!尤其是,当他发现自个美丽温柔的姐姐也迷上了这个有妇之夫,并且发誓非君不嫁,至死不渝的时候,简直恨不得拔刀朝这人脸上划上几道!
厌恶一个人,有时很莫名,甚至无需理由。
明明江致远从未主动招惹过秦瑶琨,但秦瑶琨就是看他不顺眼,哪怕是江秦两家结了亲,秦瑶月如愿成为他的平妻……
两人沉默着,坐了约莫一个时辰后,听到隔壁的叫声渐渐低哑,显然已是气力不足。这下子,秦瑶琨按奈不住了,呼地站起身来,冲出门外,隔着左边正房虚掩的门,大声喊道:“姐!坚持住啊!”
话音甫落,便有婆子探头出来让他少安毋躁。秦瑶琨拉长脖子往门缝里瞧,还未瞧出些什么,就吃了个闭门羹。
屋外天寒地冻,秦瑶琨在正房门前站着,听了一会里面的动静,听不出什么道道,于是狠狠地搓了搓冻得有些发僵的脸皮,走回厅堂。
“你倒坐得安稳!”看不惯江致远镇定自若的模样,秦瑶琨的语气里带着嘲讽,而后转头对那小厮道,“拿酒来。”
小厮应声而去。
只是酒还未温来,哇哇哇,几声稚嫩的哭叫犹如久旱大地上的春雷,遥遥传来,惊得秦瑶琨欣喜若狂,立马又冲了出去。那股惊喜劲头,倘若被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他是孩子的爹呢!而真正的爹,正不急不缓地往外走去。
帘开帘合。
一阵寒风吹来,抄手走廊间的竹骨纱灯轻轻摇曳,数点冰凉沾面,江致远顿住脚步,怔怔地望着院中纷纷扬扬,飘落如絮的白点。
下雪了。
……
凤京作为南陵国的京都,地处西南,冬季气候湿冷,雨多,少有霜雪。下雪一事,对于凤京人而言是极其少见的,可谓百年不遇。
只是,曾几何时,也是如此寒冷的冬夜,细雪纷飞,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那时,他的心中却无半分迷茫,充满了即将初为人父的喜悦。
他不顾父兄等人的劝说,执意留在小静的身边,陪着她一起努力。一天一夜的等待,所有的焦急不安,皆在小宁钰那一声天籁般的初啼中,烟消云散。那个脆弱柔嫩的小生命,带给了他无尽的欢喜与期待。
他小心翼翼地从接生婆子手中接过小宁钰,那刚净过温水的小小身子,粉嫩红润,散发着一种令人为之心软的香气。
彼时,小静躺在床上,气力透支,面容憔悴。然而,在他眼中,她是最美丽的。那双蕴满温柔母爱的眸子如同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照亮了他的人生。
她说:“眼睛像你,真好看。”
……
命运,是否在开玩笑?
九年前的雪夜,喜悦与满足,历历在目。
九年后的今夜,当第二个与他骨r相连的小生命降临人世,这漫天细雪乱拂衣,他的心,却遗落了一角。
空洞的,无法填满。
屋子里,几个j炭小火盆烧得正旺,烘得人暖呼呼的,丝毫不觉冷。秦瑶琨压g儿不存有避嫌之类的念头,凑在桌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水盆里的小r团。
刚刚出世的婴儿紧闭着小眼,肤色嫩红,只是有些皱巴巴的感觉,看不出五官美丑,下身平,是个女婴。接生婆子用襁褓包好之后,抱到床边。秦瑶月筋疲力尽,强忍着倦意,睁着红肿的眼,贪婪地看着女儿。
秦瑶琨拉过一张矮凳,坐在床头边上,手指轻轻摩挲女婴r嘟嘟的小脸蛋。他指上有茧,几下子就在那小脸蛋上弄出了一小片浅浅伤红,看得秦瑶月心疼不已,忙叫他住手。
“你姐夫呢?”
秦瑶琨依依不舍地缩回手,也觉奇怪:“呃?他不在么?”
正说着,挂在内寝间门上的珠纱帘轻响叮咚,江致远走进来,旁边的婆子与丫鬟随即齐声向他道贺。
江致远摆了摆手,让她们先出去自行领赏。
秦瑶琨很不满这人姗姗来迟,道:“姐夫去哪了?”
江致远不理他的质问,看了一下女儿,便对秦瑶月说道:“厨房里炖了参汤,你先睡会,养好了神,再起来喝。”
秦瑶月温温顺顺地唔了声。
秦瑶琨在一旁听着,眉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显然心里正纠结得很。
江致远见状,笑了笑,轻轻抱起开始咿咿呀呀的女儿,放到他手里,让他帮忙先抱出去给n妈喂n。
秦瑶琨虽然看江致远不爽,但对这个软绵绵的小可爱却是含在嘴里也怕化掉地疼爱着,同时也意识到自己不该再继续呆在这里当他们夫妇二人的大灯笼,于是接过小女婴,笑道:“姐,你好好歇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嗯,你快些回家吧,替我与爹说一声。”秦瑶月轻声道。
秦瑶琨点点头。
出了房门,雪花随风扑面,秦瑶琨冷不防打了个颤,随即与所有见着了雪的凤京人一样,瞪大眼睛,惊叹——
天啊,下雪了!
洁白的雪花一朵朵飘舞而下,落地无声,悄然之间,渐渐为房屋、树木、花草等披上一袭清冷净雅的素衣。
他快行数步,走入漫天细雪中,默默体会书上所言的纷纷雪积身的奇妙感受。
及至院门,忽见一个穿着青布仆服的下人跌跌撞撞地跑过来,秦瑶琨一眼认出那是平日在大厅里负责接待来客,端茶递信的小厮之一,便扬眉轻喝:“慌什么?!”
那小厮冲着秦瑶琨躬身行了礼,也不回话,撒腿就直接往院子里跑去。
秦瑶琨暗道怪哉,江家历来制条谨严,下人一向循规蹈矩,这般失礼,实在是少见,也不知出了啥事……
想了想,他转身往回走。他人高腿长,又是习武之人,几步就跟上了那小厮。到了房门口,他也不进去,想着若无大事,再走人亦不迟。只是未料,那小厮开口第一句便将他震得心乱如麻,仿佛置身泥沼之中,进退不得。
一帘之隔,小厮惊喜不定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他耳边——
“四少爷,小少爷……钰小少爷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