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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尽桃花 完结第5部分阅读

      歌尽桃花 完结 作者:肉书屋

    张的样子,像在搞地下党活动:“四小姐来了?”

    我也很神经质地问:“三小姐不在吧?”

    “上午来过。不过她最近来得特别勤,昨天来了三次。”

    “多加小心。对待扫荡的政策,就是要稳、沉、严。”

    “放心,先生有他的办法。”

    我把药塞给他:“四碗水,熬成一碗。趁热内服。”

    宋三翻白眼:“这还用你说。”

    他去熬药,我去看谢昭瑛。

    谢二公子斜躺在床上,正在不亦乐乎地嚼着一块五香牛肉干,床边矮几上摆放着瓜子花生果脯麦牙糖和一大堆新巧的点心。这显然是谢昭珂送来慰问宋子敬的,却全部进了谢昭瑛的肚子里。

    我一屁股在床边坐下,抓过谢昭瑛的手摸他的脉。很稳。然后掀起他的眼皮,再捏着他的下巴扳开他的嘴巴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牙口不错。”

    谢昭瑛唾道:“说什么呢?”

    我说:“你知道赵皇后邀请我们进宫赴鸿门宴了吗?”

    谢昭瑛说:“虽然我不明白什么是鸿门宴,不过宫里的孜然牛柳和八珍芙蓉鱼的味道挺不错的。”

    我冷笑:“说到饮食,你知道有一种迫害方式就是把敌人杀死了烹饪加工制成一道菜吗?”

    谢昭瑛把吃了一半的牛肉吐出来,“还是再说一次那艘满载着游客初次航行就撞冰山的船吧。”

    我拍了他一掌:“严肃点!你知道现在是怎么一个情况吗?”

    谢昭瑛奚笑:“将来兵挡,水来土掩。”

    “你真要进宫去?”

    “能不去吗?”

    我爬起来往外走。

    谢昭瑛拉住我:“你要去哪里?”

    “赶在谢家被抄家前逃出去。”

    “冷静点!冷静点!这不是什么大问题。”谢昭瑛把我拉了回来,“他们又没有证据。”

    我指着他有伤的腰:“他们找证据还不容易,脱光了站一排不就一目了然了?”

    谢昭瑛敲我脑袋:“你这里面都装着什么东西?他们就是想把事情在暗处解决,不然何必假心假意地请我们进宫去。”

    我斜睨他:“你那天是去见那个你一直很想见的人了吧?我不是指翡华姐。”

    这是我第一次过问谢昭瑛的私事。他倒不介意,坦然道:“是。”

    “见到了吗?”

    “还是没有。”

    “你真没用。”我往外走去。

    谢昭瑛在后面喊我:“你去哪里?”

    我说:“去策划逃跑路线。”

    其实我知道政治倾轧下要做一枚完卵简直比穿越还难。也许我可以出家。我无不绝望地想。九世尼姑,九九归一,多吉利的数字,也许这世我圆寂后就可以直接升天成仙。

    我的修正主义思想其实挺严重的。

    “四小姐。”宋子敬喊住我。

    我站住:“先生下课了?”

    他走过来,问我:“你知道了明天要进宫的事了吧?”

    我愁眉苦脸:“今天过来就是同二哥商量这事呢。他却满不在乎。”

    “他的伤不重,只是毒……”

    我问:“你打听到张秋阳的弟子的消息了吗?”

    宋子敬摇头。

    我垂头丧气:“二哥平日看着挺不正经,可是一旦认定的事,绝对要坚持做到底。我呀,我只有舍命陪君子了。”

    宋子敬笑,靠近来轻声安慰我:“别担心……”他忽然住口,往一处望去。

    满院翠色中,一身水红月笼纱裙的谢昭珂亭亭玉立,皓白手臂挽着一个小竹篮,绝色面容一片冰霜,冷冷看着靠得很近的我和宋子敬。

    我识趣地后退一步,“我……先告辞了。”

    说完,在谢昭珂针尖般的目光中狼狈退场。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我就被人云香从被子里挖了出来,梳洗打扮。

    我对云香说:“就穿那件素色的,看着清爽。”

    “说什么呢?进宫穿素色那是失礼。”谢昭珂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吓出我一身冷汗。

    “三姐?”

    谢昭珂的笑容秀丽明媚,比太阳还刺眼。她的丫鬟宝瓶跟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套衣裙。谢昭珂将它抖开来,我眼睛一亮。

    藕荷色的面料上用银线精心绣绘着蔓藤,丝丝缠绕,天青色的丝线勾勒出青藤的嫩芽,圆润光洁的珍珠和钻石点缀其间,璀璨生辉。整条裙子如裁云细水,流光温玉,雅而不素,贵而不艳,宛如天成。

    云香已先我赞叹出来:“好漂亮的裙子。”

    谢昭珂友爱地对我笑道:“这可是咱们的外祖母东皖王妃送我的十六岁礼。姐姐我一直舍不得穿,如今拿来送给妹妹,希望妹妹穿着,给皇后娘娘一个好印象,也给咱们谢家争光。”

    争光?我自打十四岁的时候在百米赛跑时为班级争过光后,就再也没有为谁争过光。

    我推辞:“三姐,我这模样身材,穿着衣服太糟蹋了。”

    谢昭珂捂着嘴:“那怎么会呢?妹妹是越长越有姨娘的模样了,过几年,绝对是个不输我的大美人儿。”

    云香单纯,也兴奋地催促:“小姐快穿上吧。多漂亮啊!”

    谢昭珂的目光又要开始杀人了,我还能拒绝吗?

    于是我不但穿上了那件意大利名家手工制作级别的礼服,还由谢昭珂小姐亲自精心地给我化上了时下最流行的什么秋红妆,然后插满了一头金银珠宝。

    云香捧着镜子站在我面前,激动地结巴:“小……小姐……好好好……好漂亮!!”

    我说是,多亏三姐化腐朽为神奇。

    谢昭珂高深的笑容里有着满意和嫉妒。我看了看她,突然觉得她其实活得很累,又很可怜。忙忙碌碌为了一点小小的,其实目前看来根本没有希望的幸福。真的很可怜。

    走到正堂集合,其他家人都在。

    谢昭瑛正恭顺地听谢夫人训话,抬头看到我,一愣。

    我狠瞪他。

    他却咧嘴笑了:“好漂亮!”

    我脸一红。

    他又凑过来:“感觉怎么样?”

    我说实话:“头发好重啊!”

    谢昭瑛大笑。

    车行大概半个多时辰就进了宫。我们全体下来,换乘宫内的轿子,然后又山路十八弯地走了好久,才终于到达皇后宴客的地方。

    我四下张望。青石板铺地,高大粗壮的朱红柱子耸立阶上,高檐斗角,雕梁画栋,鸟语花香,仙乐飘渺,最主要的是,还有相貌英俊身材挺拔的侍卫哥哥们站在一旁。

    我满心欢喜:这里真是天堂。

    谢昭珂拉着走神的我同众人一起朝着一个贵妇跪了下去。那贵妇声音和蔼地请大家起来。

    我这才看清赵皇后。

    口碑这么不好的皇后,却有一张圆圆的老好人脸,笑起来还有一个酒窝,居然有点像我娘单位里的一个阿姨。赵皇后年轻时必然也是个绝色美人,只是如今年华老去,又兼有点发体,很难看到什么昔日的影子,只留一双眼睛依旧清澈,目光犀利。

    皇后身边站着身着浅绿女官服、钗佩玲珑的美貌女子,是秦翡华。几月不见,她似乎瘦了些,不知多少个夜晚对着白海棠泣血,这份憔悴让她更是美得宛如嫡仙。

    她的情哥哥谢昭瑛就站在下方,她却看着前方,视若无睹。我再看谢昭瑛,他也恭顺地低着头,神色如常。两人真怪。

    赵皇后说:“各家也有好些日子没有聚在一起了。今日天气好,厨子又学了几道江南菜,我便把各位老兄弟老姐妹请过来,聊聊家常说说话,也让这些孩子彼此认识一下。”

    我笑,莫非真是相亲大会。

    谢昭瑛就坐我旁边,静静吃茶。我悄声问:“还好吗?”

    他假装没有听到。

    我不大放心:“伤口才开始结疤,别喝酒。”

    赵皇后的声音忽然又冒了起来:“什么?谢家四姑娘也来了?在哪里?”

    我一惊,谢昭瑛在我背后推了一把,我踉跄几步就已经站到了场子中间。

    所有人都盯住我,我傻愣愣地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之前教我的那些宫廷礼节早忘得个精光。谢昭珂在旁边使劲冲我使眼色,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我才大悟,跪下来给皇后行礼。

    赵皇后是个外交家,睁着眼睛说瞎话:“谢夫人可真有福气,两个姑娘都那么漂亮。这四姑娘简直是个玉人儿,娇柔娴雅,出尘脱俗啊。”

    谢夫人的老脸都红了,恐慌到:“小女不敏,担不起娘娘的夸奖。”

    赵皇后的目光一转,道:“你家的昭瑛呢?我都好多年没见着他了。”

    谢昭瑛放下茶杯,优雅从容地走了上来,向皇后行礼请安。动作自然,如行云流水,丝毫看不出才受了重伤。

    赵皇后盯住他笑:“几年不见,这般高大俊朗了,真不知道惹得多少姑娘掉眼泪。我还记得你小时候,顽皮得不得了,总是作弄宫女,弄些蛤蟆青虫什么的去吓唬她们。”

    谢昭瑛苦笑:“惭愧惭愧。让娘娘见笑了。”

    赵皇后又道:“我还记得,你同阿暄长得可像了。一次阿暄闯祸烧了夫子的书,还是你来替他顶的罪。那次可让先帝罚抄了好几天的书呢!”

    阿暄是谁?

    谢昭瑛一脸愧色:“小时候不懂事,给娘娘添了许多麻烦。”

    赵皇后一副担忧的长辈模样:“后来阿暄去了西遥城,山高路远,那里偏僻又寒冷,真是委屈他。他好多年不曾回来,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了。”

    谢昭瑛竟然也一脸木讷的表情,说:“小民也挺挂念燕王的。不过自他成亲后,我们俩就断了联系。唉,想必也是殿下觉得小民空长年岁,无所事事,不乐与小民来往了。”

    “是吗?”赵皇后盯着谢昭瑛,不冷不热地说,“阿暄这孩子的确聪明伶俐,他母亲去世早,皇上最是疼爱这个小弟弟。以前虽然顽皮了些,可他现在多出息,带兵打仗,守卫北疆。先帝在天有灵,不知该多欣慰。”

    谢昭瑛也附和着没心没肺地笑。于是大家都跟着笑,像是在看一场情景喜剧。

    然后,大家喝茶吃点心看歌舞。除了上来倒酒的小宫女冲着谢昭瑛羞赧一笑,其他的都很无聊。我吃饱了就干坐着,十分怀念我那间散发着药香的小屋子。

    忽然看到那日街上遇到的小白脸二皇子轻袍缓带地走了过来,给皇后行礼。

    我问谢昭瑛:“那是老二?”

    谢昭瑛点头:“二皇子萧栎。你看到坐皇后左边那个娘娘了吗?就是他亲娘李贤妃。”

    李贤妃容貌端庄,气质温和,看上去十分柔顺老实。

    不知萧栎和皇后说了什么,皇后连连点头微笑,然后高声道:“各位。趁着天色好,不如让年轻人们赛一场马球吧。”

    我张开嘴巴,把脸转向谢昭瑛。

    他没看我:“闭上嘴巴转过头去。”

    我说:“你可以装肚子痛!”

    “哦?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我想:“或者突然天狗吃月。”

    谢昭瑛一头黑线:“谢谢。”

    我急了:“你经不起这么折腾的。”

    “我不能退场!”

    “命都不要了?”我紧握拳。

    谢昭瑛笑:“不是还有你吗?”

    到了球场边,韩王孙拎着一根球棍跑了过来,招呼:“阿瑛,我们一队。”

    郁正勋牵着一匹毛色黑亮的高头大马走了过来,一贯地寡言少语,只冲我们点了点头。

    谢昭瑛一看到那匹马,立刻笑了:“玄麒?”

    马儿认得他,亲昵地凑过去蹭了蹭。我也还是第一次见到比我的人还高的马,连声赞美。

    谢昭瑛怜爱地抚摸着它的毛:“正勋,你将它照顾得很好。”

    郁正勋说:“我今天心血来潮骑他进宫,没想到刚好可让你骑着它打这场球。”

    那一头,已经换好衣服的萧栎骑在一匹皮毛发亮的栗色马上,正弯着腰,一脸殷切地同谢昭珂在说着什么。谢昭珂听后微笑点头,然后解下了发上的绸带,为他系在腰结上。

    谢昭瑛也换了一身紫红色短装,裁减利落的衣服衬得他身体更加修长挺拔。

    我担忧,劝他:“不用那么拼命,让他们赢就是。”

    谢昭瑛伸出手来,捏了捏我的脸:“对你哥哥这么没信心?”

    我叫疼:“我是担心你毒发,又要把你扎成刺猬!”

    谢昭瑛笑,把我的脸揉得生痛。

    锣鼓声响,旌旗飘扬。

    谢昭瑛松开我,翻身上马。他在马背上轻微一晃,我的指甲一下掐进了肉里。

    他缓了一口气,笑得意气风发:“妹子,把你的绸带给哥哥系上。”

    我解下一根青色发带,学着谢昭珂的样子,小心翼翼地给他系在腰间。

    谢昭瑛一笑:“第一球是为你进的!”

    说罢,扬起鞭子,策马而去。

    歌尽桃花 第一卷 深庭篇 第13章 春日宴(下)

    嘹亮的号角声响彻整个球场上空,萧栎高高扬起手里的球杆。随着那道弧线,小小的马球飞起,落入场中。

    谢昭瑛一马当先冲进场里,只见那朱红色的身影一闪,尘土飞扬,他已将球向对方球门击去。队员们迅速策马跟上。

    看台上的观众爆发出热情的呼声,连一向矜持的女孩子们也在欢呼雀跃。

    东齐虽尚文,但马球一直是贵族们钟爱的体育活动,每到重大节日或者场合,都会有大型马球比赛。年轻的男儿挥洒着汗水在球场上奔驰,姑娘们春心荡漾地在场边欢呼呐喊,挥舞着手帕,荷尔蒙在爆发,这是古今中外司空见惯的一幕。

    我是极少数安静地站在场边的人之一。

    场上的斗争已十分激烈。滚滚黄尘里,兴奋的呐喊和繁沓的马蹄声响成一片,人和马冲撞着,追逐着,球棍互相击打出清脆的声音。

    眼花缭乱之中,我的视线紧紧跟随着谢昭瑛的身影。他目前看起来尚能支持,可是所率领的红队已显出明显的劣势。萧栎带着黄队已经逼近了红队球门,两队人马犹如两道湍急的水流冲撞在一起,激打起澎湃浪花。

    谢昭瑛的身影在人群里时隐时现,我不禁扒在栏杆上探着身子使劲张望。忽然见一红衣人被冲撞落马,我吓得倒抽一口凉气。过了一会儿才看清,那是别人,心才回落下来。

    “在看谁呢?”谢昭珂不知何时走到我身边。

    “看二哥啊!”

    谢昭珂依旧那副高深莫测的神仙表情,淡淡说:“总之都会输的。”

    我心里不快了好些天,现在终于有点忍不住了,“也许是。不过我认为,极少有人能一辈子享受别人让出来的胜利和荣誉的。”

    谢昭珂笑容一僵,“从来不知道你有这么伶俐的一张嘴。”

    我亦冷笑:“我有很多大家不知道的一面。”

    谢昭珂一双寒眸注视着我:“你病好后,变化真的很大。”

    我笑得灿烂:“姐,从一个白痴变回一个正常人,这本身就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谢昭珂笑了笑:“你还从一个孩子变成一个少女了呢。”

    我笑,干脆跟她说明白:“姐,如果你担心我对宋先生起了什么心思,那大可不必。他对我来说,就是一位良师益友。”

    谢昭珂狐疑地看着我。

    我耸了耸肩:“有一个说法。愚蠢的女人对付女人,聪明的女人对付男人。”

    谢昭珂脸上终于有了点微红。

    我最后说:“并不是所有男人都喜欢温柔贤惠百依百顺的女人,也许你可以换一种方式。”

    谢昭珂凌厉的眼神在我的脸上流连许久,这才稍微放心一点。她姿态优雅地转过头去望向球场。

    观众席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我急忙搜寻而去。刚才说话间,球已经被人从乱阵中打了出来。谢昭瑛率先收缰勒马,退出重围,扬手一击,小球箭一般向对方球门射去。

    马蹄声轰然如雷,大地震动。

    黄队一员干将抢先一步拦下了球。谢昭瑛身手矫健,紧随而上。我只望见马蹄纷乱尘土飞扬,突然一个小黑点从马蹄下飞出,射进了球门。

    看台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铜锣珰然。我这才回过神来,谢昭瑛刚进了一球。

    场地里,谢昭瑛控着马转过来,视线一下就搜索到我。他嘴角勾起笑意,冲我挥了挥手。看台上的姑娘们纷纷发出醉心的感叹声。

    “他很宠你。”谢昭珂幽幽开口,“他同我和大哥性格不大合,在家里总是最特殊的一个,小时候还好,长大了,便有些疏远。没想到你们两个这么合得来。”

    我没出声。

    谢昭瑛神态自然地坐在马上,紧握着缰绳。男人们都已经出了一身的汗,衣服被打湿贴在背上。我的目光死死盯住他的腰,有点庆幸地看到那里并没有湿迹。

    萧栎懊恼的神情一闪而过,重整队伍再度进攻过来。这次换成韩王孙打前阵,谢昭瑛在后方守卫。我略微放心,这样谢昭瑛要轻松许多。

    那狐狸男小王爷看着绣花枕头一个,没想到打起球来,竟然还有点生猛劲。他跨下的马没头没脑地乱撒蹄子,搅得对方一头雾水,他却已经乘乱一杖将球打出重围,接应的队员补了一下,球直飞球门。

    我欢呼起来:“二哥,打得他们回老……”家字被谢昭珂捂在嘴里。

    我这才看到赵皇后正笑眯眯地往我们这里往。谢夫人一脸“得女若此,不如去死”的表情。她们一干中年大妈都坐在凉棚下,只有我们这些小丫头才顶着大太阳在看台边又吼又叫。真是的,她也不是头一天知道我这德行。

    忽听一个女孩子大叫:“二殿下抢到球了!”

    萧栎身上的斯文劲已经完全消失,他的队友分别守住了谢昭瑛等人,让他有充裕的时间带球突破防守,终于进了一球。

    谢昭瑛脸上一直带笑,段正勋在他身边和他说了什么,他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赛况直往白热化发展。萧栎带领着黄队迅速赶超上去,接连攻进三个球,将比分拉开。谢昭瑛退守后方,段正勋打头阵,又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追回两球。而萧栎似乎决意同谢昭瑛一比高下,带球逼了过来,同谢昭瑛对峙上。

    赵皇后已经站了起来,兴致勃勃地望过去。四月里不算很炎热的太阳下,谢昭瑛和萧栎都已汗如雨下。场面似乎是僵持住了。两方队员也察觉出了微妙气氛,围了上去,却并不插手。只见谢昭瑛和萧栎两人两马搅斗纠缠,你方击中马球,他就回棍拦下。两匹不相上下的骏马喘着粗气焦躁嘶鸣。

    谢昭瑛已经表现出些微体力不支。按照我的估计,早二十分钟前他就该到达极限,他能坚持到现在实在是考验了一把我脆弱的心脏。

    萧栎突然从旁包抄,谢昭瑛反应机敏立刻拦下。他的身子在马上晃了晃,转眼又坐直。

    我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

    就那一个空隙,我看到了他有些苍白的脸,和那一道眼神。

    我立刻转向谢昭珂,声音虚弱:“三姐……我头好晕……”

    说完咚地一声倒在地上。

    “小华!”谢昭珂给吓得大叫。

    台上的人被惊动,纷纷围了过来。

    “怎么了?怎么了?”

    “好像是中暑了。”

    “快掐人中。”

    妈的。我怕疼。我立刻哼哼两声表示我还没有彻底晕死。

    太监和宫女七手八脚地抬起我。在四月的太阳下中暑并不是什么很光彩的事,不过我现在是贵族千金,身份允许我孱弱一点。

    “小华————”期待已久的声音终于响起。

    众人惊呼声中,谢昭瑛策马而来,然后一把将我从宫女手中抢了过来,抢天呼地:“小华你怎么了!又犯病了?哥哥来了,你快醒醒啊!”

    这家伙力气没个准,抓得我生疼,没晕都要给痛晕了。我还只得气息微弱要死不死地说:“我……你……”然后我两眼一翻,表示我彻底晕过去了。

    谢昭瑛一把将我抱上马:“我带她去看大夫。”

    赵皇后担忧道:“没事吗?年纪轻轻的什么病啊?”

    谢夫人也很纳闷:“是啊,什么病啊?”

    我使出浑身力气憋着笑,结果把谢昭珂吓到了。她惊呼:“啊!她在抽风!”

    话一出,围观的立刻哇地一声退了开去。谢昭瑛借机带着我突围而去。

    一离开了人群,我就张开了眼睛。

    “你的伤……”

    忽然一个太监打扮的人骑马斜抄过来,压低声音:“孙先生吩咐在下接应公子,请随我来。”

    谢昭瑛一言不发跟着。马球场本在宫外,那人将我们带到一处偏僻民房,里面涌出来几个男子,一见到谢昭瑛,欣喜道:“公子来了!”

    谢昭瑛翻身下马,脚下一软,身子沉沉坠去。我急忙抱住他跪在地上,手摸到他腰间一片温热濡湿。

    我只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狠扎了一下,眼泪一下涌出来,紧抱住他:“二哥!二哥!”

    “四小姐别慌。”一个中年文士道,“现在为公子治伤才是紧要事。”

    我稍微镇定了一点。其他人赶紧过来将谢昭瑛抬进去。屋里已经准备好,谢昭瑛被轻放在床上,那个中年文士立刻为他把脉。

    我急道:“他腰上的伤裂开了,先给他止血!”

    一个高大粗壮的汉子对我说:“四小姐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公子。您先去隔壁等等吧。”

    我气:“我也会医术!”

    “这里有孙先生在,您请放心。”

    “他是我哥!”

    孙姓大叔发言:“那就劳烦四小姐帮一把手。”

    我抹去脸上的泪痕,瞪了那头人熊一眼。可是等大叔解开谢昭瑛的衣服,我一看,眼睛又模糊了。

    刚结疤的伤口已经全裂开,血肉模糊,染红了半边身子。我真不知道这么重的伤,他是怎么支持下来的。

    孙先生说:“毒没有发,只是伤裂开而已。万幸。”

    的确万幸。我松懈下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孙先生经验老道,麻利地给谢昭瑛处理了伤口,敷上了一种绿色无味的药,再仔细包扎好。我倒空在一旁瞪眼。

    孙先生对我说:“还要麻烦四小姐看住公子,他这下没有个十天,是不能再乱动的了。”

    我讥讽:“谁不喜欢没事折腾自己?只是上面不放过他。”

    孙先生笑:“小姐放心,经此一事,他们不会那么快又有行动。”

    我将信将疑,又问:“他是留在这里养伤,还是回谢家?”

    孙先生说:“当然要回谢家。我们已经备好了车,等公子一醒来,就让契伦送两位回去。”

    那个人熊向我揖手。

    我环视屋子。这里干净整洁,家具半新,日常生活之物似乎一样不缺,任谁进来,都会以为这里住的是户普通人家。

    接应我们的共有五个人,小太监已经走了,除了孙先生和那个大狗熊契伦,还有一个眉目俊秀的少年,一个身材挺拔面带风霜的壮年男子,和一个身材精瘦眼神犀利的黑衣青年。

    现在他们所有人都把视线放在我的身上,我怯怯地微笑,冲他们点了点头。

    孙先生一一给我介绍:“这是阮星,这位是李松龄将军,这位是唐寻少侠。”

    将军少侠,既有庙堂之高,又有江湖之远?我恭恭敬敬向各位行了一个礼。那阮星小弟弟和李将军都欠身回礼,只有唐少侠站无动于衷。

    我仔细打量他。老实说我一直觉得他这身装扮眼熟得很,左思右想,恍然大悟。不正是像馒头血案里的刘烨同学吗?不由噗嗤一声笑出来。

    “我这样你很开心?”谢昭瑛有气无力地哼了哼。

    我欣喜:“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谢昭瑛睁开眼:“不就是流了点血嘛。”

    孙先生凑了过来:“公子,你醒了就好。”

    谢昭瑛见到他挺高兴,“孙先生,你们都来了。”

    “我们一早到的。进城查得很严,我们分开走,还算顺利。”孙先生等人对谢昭瑛非常恭敬。

    阮星从外面回来,道:“没有人,现在可以动身了。”

    契伦和李将军半扶着谢昭瑛走了出去,那位刘烨式小唐同志一闪就不见了身影,该是望风去了。而孙先生则拦住了我。

    这个老家伙颇有几分腹黑,笑起来有点像我原来的系书记,每次期末讲话,都笑得人毛骨悚然:“同学们!要珍惜这得来不易的机会。这次期末考试学校严把纪律关,重点抓作弊代考,一旦落网直接劝退。同学们要珍惜啊!”然后我都会很纳闷,劝退是很珍惜的机会吗?

    孙先生对我说:“回去还要麻烦四小姐多多照顾。还有今日的事,如果我没估计错,今晚就会有宫里的人来探望您。您到时候可要小心周旋。”

    我脑子一转,笑起来:“而且应该是二皇子的人。”

    事实证明我果真是冰雪聪明举世无双得天独厚等等等等。当天晚上吃完饭,就听人传报,说是二皇子亲自登门拜访来了。

    我预先吃了点燥热的药,脸开始发红发烫,嗓子也变沙哑了,然后拧张湿帕子搭在额头上,哼哼唧唧半死不活地地躺在床上。

    云香赞:“真像!”

    外面一阵脚步声,然后谢太傅说:“殿下,就是这里了。”

    男女有别,萧栎不方便进来,便隔着门问话。

    “四小姐身体可好些了?”

    我答:“好多了,好多了。”

    “我带了御医,为小姐看看病。希望小姐早日康复。”

    我说:“多谢殿下关心。”

    “小姐身体好后,可多进宫陪皇后娘娘说说话。”

    “一定一定。”

    本想再谄媚地喊一声姐夫,但是那么多外人在,多不好意思。

    萧栎这小子来此的真正目的是为了见我姐姐谢昭珂,呆了一会儿就寻个理由离开了,据说俺爹设宴款待他,大概叫了谢昭珂在旁抚琴。

    御医给我检查了半天,最后得出结论是贫血中暑。谢夫人来看了我几次,还命人炖了好几锅高热量高蛋白质的大补汤,都被我悄悄送去谢昭瑛那里了。

    随后几天都平静地过去了。

    下了几场雨,梦里花落知多少,我天天百无聊赖地四十五度望天空。两只燕子在我的小阁楼上筑了一个爱心小窝,两口子成天恩恩爱爱夫妻双双把家还。我教云香唱歌: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其实春天已经过了一半。

    我惊觉,我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半年了。半年,六个月,一百八十多天。

    而我已经有多久没有再想起张子越?

    一时间,我有点惘然。

    歌尽桃花 第一卷 深庭篇 第14章 美丽与阴谋

    谢昭瑛的伤稍微好了点后,又成天神龙见首不见尾,有几次早上起来看到桌子上的点心少了,才知道这家伙半夜又来过。

    于是我提笔大书“硕鼠”二字放在桌子上,结果第二天看到下面多了四个小字:“与君共勉”。气得我哭笑不得。

    后来一天,云香告诉我:“夫人现在不让三小姐出阁楼了。宋先生好像也要去英王府做记室,要搬出府呢!”

    我很惊讶:“怎么那么突然?”

    云香道:“才不突然。瞧三小姐对宋先生示好的那架势,这事现在才让夫人知道,都已算瞒得够久的了。听说宝瓶还挨了通骂,给贬到下房去了。”

    我说:“三姐不是都不准备进宫了吗?人家宋先生人也不错啊。才子佳人,天作之合,我看很般配嘛。”

    云香说:“小姐你站着说话不腰疼。”

    也是,说着简单。

    我当天下午偷偷去找宋子敬,惊讶地发现书院里换了一个先生。是个花白胡子说话慢吞吞的老头。宋子敬呢?

    好在宋三还在,他告诉我:“先生已经在英王府做事了,这几天就要搬出去。”

    我问:“你们先生有说什么吗?”

    “先生说这样很好。其实谢大人倒是有意等我家先生有了些基业后,将三小姐许配给他。可是先生一口回绝了,说自己过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不适合成家。还说三小姐适合更好的男子,自己委实配不上。当时三小姐就在帘子后,听到了,哭着就跑出去了。”

    我摇头。谢昭珂怪可怜的。不过我的初恋亦不比她好到哪里去。宋子敬是个独身主义者,那起码也没有别的女人可以得到他,不是吗?

    小王子也说过,时间会抚平一切忧伤,留下的只有快乐。

    我希望她能明白。

    那天半夜,我熄了灯等谢昭瑛。他如往常一样翻墙入室,夜风萧萧,月色惨淡,我们江湖相见。

    谢昭瑛被我吓了一跳:“丫头?这半夜了你还没睡?”

    我点起灯,冷笑:“夜半无人私语时,如此良辰美景,用来睡觉太可惜了。”

    谢昭瑛一屁股坐下,“不睡正好,来,倒茶。”

    我清了清喉咙:“我们俩该好好谈一下!”

    谢昭瑛自己倒了杯茶,“也好,是该谈谈了。”

    我开门见山:“你一直想见皇帝是吧?”

    谢昭瑛端着茶杯,在烛火中冲我露出一个倾倒众生的微笑。

    我又问:“你一直见不到他?”

    谢昭瑛说:“他在深宫。皇后和赵家防范严密。”

    我说:“一个国家,皇帝已经被软禁至此,那逆臣居然还能容你们这种人在眼皮底下出入?我得说,东齐真的很民主!”

    谢昭瑛斜睨我:“赵家不敢走到最后一步,那是因为他们没有兵权。”

    “兵权在哪里?”

    “燕王手里。”

    “燕王到底是谁?”

    “皇上的六弟。”

    “那他哥哥被软禁,他一点表示都没有?”

    “因为他只掌北军,而东军虽归他督管,但是虎符不在他手里。若举事,调动起来非常不便。甚至,局势若有变动,反而会成绊脚石。”

    “那虎符在哪里?”

    谢昭瑛抿了一口茶:“皇帝手里。”

    我大惊:“那赵家不是掌管东军了?”

    “不。”他说,“赵家一直小心谨慎按兵不动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也没有得到虎符。”

    我思索整理一番,赞道:“皇帝真不简单。”

    谢昭瑛点点头:“皇上英明,只是一直身体欠佳,有心无力。不过赵党如今势力亦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皇上想必也早有准备,这才能在关键时刻牵制住他们。”

    我笑:“我要是赵老爷子,就想法子逼得燕王举事。管他自立还是清君侧,总之得调用东军,然后中途使离间计,让两军自己斗。”

    谢昭瑛很是欣慰,捏了捏我的脸:“乖,真聪明。”

    我轻踢了他一脚,说:“那你要见皇帝,定是为了那虎符了?”

    谢昭瑛点头。

    “努力了四个月还没见到?”

    谢昭瑛很无奈:“我可真的尽力了。”

    我忽然想到:“你想进宫见他见不到,那你可以让他出来相见啊!”

    谢昭瑛的脸上写着“你是白痴吗”几个字。我想也是,他这几个月,恐怕就差没有打地道或者发明飞机了,那点主意怎么可能想不到。

    “他出不来?”

    “首要一点,他身体不好。翡华你还记得吧?她的可靠消息是,皇上行走都需要人扶着。这样的身体,再加上赵氏那婆娘阻拦,他能想去哪去哪吗?”

    我点头:“所以长辈说,结婚要慎重……”

    谢昭瑛烦躁地推开茶杯,“我时间紧迫……”

    他站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赵党蠢蠢欲动已久,我担心皇上抗不住。一旦赵党掌握了东军,江山易主不说,那更是一场浩劫的开始。”

    我嘟囔:“哪次江山易主不是一场浩劫?政治是不流血的战争,战争是流血的政治!”

    谢昭瑛猛回头:“说得好!”

    我讪笑:“还是毛爷爷说得好。”

    “什么?”

    我忽然想到:“不如我去试试吧?”

    谢昭瑛再次问:“什么?”

    我跳起来:“总之我得进宫去谢恩,我可以和皇后好好谈一谈。”

    “请她让我面圣?”

    “请她出宫。”

    谢昭瑛说:“你别想得很简单。在你之前,翡华尝试过几次劝赵氏出宫,但是根本不管用。赵氏多疑。”

    “更年期。”我点头,“不过我觉得是你想得太复杂。你想想,他们现在最迫切的是什么?”

    谢昭瑛一点即通:“捉住我。”

    我点头:“她很有可能会为了抓住你,而冒险将计就计一次。这可是以前翡华姐劝她时,没有的前提条件。所以也许我花不了多少口舌,她就会同意。”

    谢昭瑛眯着眼笑:“她即使会出宫,也必然会留大批人手看守住皇上,不让外人靠近。或者,她会布下一个局,打算声东击西,借机抓住我?”

    我也笑:“她甚至还会带着皇上一起出宫。”

    谢昭瑛思索:“我们得赌一个。”

    我说:“这是后话,首先要劝皇后出宫。”

    谢昭瑛负手而立,皱眉思索片刻,着:“的确。时不待人,只有放手一搏。”

    我赞叹:“二哥,我忽然发现你形象好高大!”

    谢昭瑛得意:“是吗?”

    “是啊。”我补充,“如果嘴边没有那颗芝麻粒就更好了。”

    次日,我又隆重打扮了一番,随着谢夫人进宫朝拜萨满婆婆赵皇后。

    赵皇后在一间富丽堂皇的名为钓鱼阁的水榭里亲切接见包括我在内的几个大臣女眷。赵大妈今天穿一身红底金花蓝边紫带裙子,头上一只凤凰在开屏,一头珠翠像散落在天空中的星星。

    她身边还坐着几个妃子,端庄文静的是李贤妃,女冠打扮的是刘太妃,保养得挺不错也穿得挺有品位的是王太妃,还有一位蓝衣少妇是怀柔郡主,然后就是贴身女官秦翡华小姐。

    今天气氛比较随和,我才有机会和秦翡华说说话。

    她笑容和煦,却是问:“你二哥最近怎么样?”

    我听她这么问,就知道她还不知道谢老二受伤的事。现在事已过,也不想让她担心,便没提那事,只说一切都好。

    她又问:“他说了什么时候走吗?”

    “他倒的确说过他时间紧迫。”

    秦翡华笑容有点忧伤:“来了不过见几面,转眼又走了,重逢遥遥无期。”

    我握住她的手,却也不知道安慰她点什么。

    赵皇后忽然高声问:“这小姐妹俩在说什么了,笑得那么欢?”

    我和秦翡华都一惊。她正在情绪中,不知怎么应答。我赶紧开口道:“回娘娘的话,我正在夸翡华姐姐的手保养得好呢!”

    赵皇后笑,对谢夫人说:“你这小女儿,人机灵。”

    谢夫人谦虚道:“让娘娘见笑了。她只会耍点嘴皮子。”

    我假装不乐意:“娘,我可不是只会耍嘴皮子,我可有真本事的。”

    赵皇后好奇:“什么真本事?”

    我得意:“美容啊!”

    “美容?”赵皇后惊讶。

    我站起来走到她座下,“娘娘,小女平日在家无所事事,便潜心研究美容之法,结合医学,研制出了一套谢氏美容保养法。您要不要听一听?”

    赵皇后的青春正像黄河两岸的水土那样流失,我这话题正中了她的心思。

    我站到厅堂中间,开始演讲:“单说夏日保养吧。京都夏天炎热干燥,相信各位女士都感觉到脸上经常油腻腻的。这其实就是面部缺水的明显表现。女士们,我们的脸,就像花朵一样,需要水的滋润。没有水分的大地会龟裂,失去水分的水果会干皱。如果干燥缺水,我们的脸上不但会分泌大量油脂,我们的皮肤还会加速老化,产生大量的斑点和皱纹。年轻和年老的区别是什么?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