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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再上 第40部分阅读

      凤再上 作者:肉书屋

    人的惊叫声里,紧急转弯中轮胎摩擦地面发出了刺耳的吱吱声,红色的跑车原地腾空而起,像红色怪兽一般猛地翻了几个圈儿,才终于停了。

    车子已经变了形。

    凤涅呆呆地望着那辆变形的车,从破碎的车窗中看到他的脸,被血染湿了的脸歪了歪,像向着她的方向。

    可惜他却再也动不了了,只有嘴唇仍旧颤抖了几下。

    那一刻,凤涅总算看清了他的唇形。

    马珂叫的是:“凤……妮……”鲜血满面,他的嘴角却隐约上挑,好像一抹笑意。

    救护车呜哇呜哇响着,如旋风一样来到,车内两人被抬上担架,救护车疾驰而去。

    凤涅很想跟着去看看,然而耳畔嘈杂的乐声却又涌了回来,凤涅抬手捂住耳朵,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场景便又变了。

    仍旧那是个光线阴暗的夜店。

    周遭人影憧憧,仿佛都不是人,而是鬼怪。

    凤涅皱着眉,想看看自己在找什么。

    “哈哈哈……”熟悉的笑声引起了她的注意,她越过人群循声而去。

    “你再喝一杯,我就亲。”那个熟悉的声音轻佻地说,又道,“不要拍照,都是公众人物,传出去的话就再也不玩了。”

    凤涅看着那个倚在沙发上,一脸轻佻眉眼带笑的人,喃喃道:“林见放。”

    一袭黑色的女式西装,袖子挽起,露出手腕上的手链跟腕表。白衬衫,淡妆,长发垂肩,原本妩媚的脸,有几分女性的英气,却更吸引人。

    林见放却没有发现她,“她”只是一脸笑地望着身边儿的人,凤涅目光一转,看清那个长发飘飘的美女。

    “真的吗?”那美女笑得妩媚,冲着林见放眨了眨眼。

    “当然是真的,还……”“她”向前凑过来,暧昧十足,“舌吻。”

    “啊……”周围的人顿时激动地大叫起来,那美女也不含糊,将桌子一拍:“拿酒!”

    一大杯的白兰地送上来,美女举起酒杯,晃了晃酒杯中金黄|色的液体,向着林见放道:“你当我不敢?”一仰脖,咕嘟咕嘟,竟把酒全都喝了下去。

    一些液体洒了出来,美女抬手想要抹去。

    一只手却握住了她的手腕,出手的林见放。

    她握着那女人的手腕,众目睽睽之下凑了上来,竟靠在那美女的唇边,伸出舌尖,将她唇角的液体舔去,然后,就好似饿虎扑食一般吻住了对方的嘴。

    周围的欢呼声越来越激烈,有人大叫:“见放,见放!”几乎形成了欢呼。

    而在人群中央,林见放抱着那美女,吻得激烈而旁若无人。

    凤涅呆若木鸡,抬手摸摸额头,感觉自己又要晕过去:“不……我不是来看这些的……”

    她感觉晕乎乎地,只好用力闭上眼睛,尽量不去看,不去听,果真耳畔的舞曲跟人群的欢呼越来越小,一直消失无踪。

    “嘀,嘀,嘀……”那种有规律的响声传来,除此之外,一片安静。

    凤涅心中宽慰,就睁开眼睛。

    她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堵玻璃墙之外,而墙内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人。

    那个人,有一张她再也熟悉不过的脸。

    那是她自己的脸。

    那躺着的人,是简凤涅,或者说,真真正正的简凤涅的身体。

    凤涅扑在玻璃窗上,瞪大眼睛看进去,却见自己的身体静静地躺着,双眸紧闭,好像沉睡的模样。

    凤涅欣慰地发现,她的脸没有变化,没有老,也没有变丑。

    只是身上有几个奇异的管子,接通的在床的周围一些各种各样古怪的仪器。

    这些医学仪器,凤涅多半不认识,只有一个她认得的,好像是心电图。

    她仔细看自己的心电图,发现上面的波段,平稳的,如一条直线。

    凤涅正看的入神,身体正在眼前,可却又不完全属于她,因为她无法驾驭。

    这种感觉还真奇怪。

    她饶有兴趣而百无聊赖地打量着自己的肉身,可却不想要靠近,似乎下意识地怕去接触。

    虽然记忆有些模糊,可心里头有一种念想,似乎走进那扇门,一切就会变得不同,而在她的心里头,却还有更重要的东西需要她去守护。

    她想不到什么,可感觉一定有。

    对于那种东西的强烈捍卫之心,甚至超过了她可以轻易地回到原先轨迹的。

    凤涅悲伤又欢乐地看了看床上无知无觉的自己,转过身无意识地沿着走廊往前。

    而就当她拐过走廊的弯的时候,在“简凤涅”的监护病房内,那原本平整如一条直线的心电图,忽然之间极细微地跳了一下。

    凤涅自然是不知道的,她被另一件事吸引。

    医院的走廊里,那一群唧唧喳喳地护士围在一起。

    有个人正在对同事说:“要命!你们说神奇不神奇,刚才送来一个出了车祸的二世祖,长的还算不错,只可惜送到的时候整个人都凉了,医生一进手术室,直接就说不用抢救了,谁知道一转眼的功夫,心电图又跳了起来!”

    “哇,这怎么了?人都凉了这也太夸张了吧?”

    “我当时也摸过的,绝对属实。”

    “大概命大吧。”

    “又或者借尸还魂……对了,你们看没看过‘drop dead diva’?”

    “你说的美剧‘美女上错身’吧?”

    “当然了,一个模特儿也出了车祸,然后还魂到一个胖女人的身上,特好笑,不过也很励志……我们这儿不会也这样吧?”

    “孩子,你一定是没营养的美剧跟穿越看太多了……不过说起穿越,你看没看过晋江连载的小说《凤再上》,八月薇妮的作品,诚意推荐哟。”

    “没想到你也这么有品位……”

    ……

    凤涅定定地站着,不知道他们说的那个出了车祸的二世祖究竟是不是马珂。

    难道他死了?可又活了?她模模糊糊地正准备去一探究竟,忽然间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小凤儿……”

    凤涅停了步子,茫然四顾。

    第一百零九章

    凤涅听到耳畔的呼唤,心中一阵悸动,缓缓地闭上眼睛,不知从哪里传来的那声音更清晰了些:“小凤儿,回来……回来朕这里。”

    凤涅模模糊糊地想:“你是谁?”只觉得这声音很熟悉,又很好听,忽然盼着他多说几句。

    不知隔了多久,那声音道:“我是见清,朱见清,你的夫君。”

    她“啊”了声,一阵风从虚空里来,忽悠悠地将她席卷在内。

    凤涅觉得身体轻盈地飘了起来,她原本在医院的走廊里,可刹那间,身遭毫无阻隔,一阵耀眼的光芒从头顶射落。

    凤涅仰头去看,却望见偌大的一轮满月,明晃晃地挂在天空,像一只默默地凝视着她的很亮眼睛。

    “小凤儿……”那声音呼唤着,让她一阵阵地悸动。

    “见清。”凤涅望着那月光,“见清,见清……见清……”身子轻若鸿羽,随风轻扬而上,像要飞到月亮上去。

    凤涅闭上眼睛,脑中闪现着熟悉而陌生的一幕幕。

    那夜她站在船的甲板上,仰头看得,那样温柔的满月……

    她的身体从船上坠落,浸没入海水之中,同样窒息的感觉,如此鲜明的涌现。

    她睁开眼醒来,望见一张脸,眉头拧的像倒八字,无比担忧地看着自己……她还没有问你谁,那人就慌里慌张地叫起来:“娘娘醒了醒了,子规……”

    然后,个白皙脸容的少年,容貌有些清冷,探身过来相看。

    子规,子规。

    有个名字默默地从心底里跳出来,随之而来的一阵莫名的悲怆。

    ——那一阵耀眼的光芒从竹信的前端射出来,那个受了伤的少年挺身而上,刹那间,他整个人似变成了一团焰火。

    从竹信旁侧溢出的火焰冲出来,努力攀上半空,射出微弱的五颜六色的信号之光。

    她眼睁睁地望着他的身体冲出悬崖之上,她眼睁睁地看着那死亡之火焰在眼前绽放。

    她浑身巨震,甚至依稀能听到从九里卧龙坡上传来的轰隆隆地巨响。

    “不……”一声哀鸣,从灵魂深处震颤,响起,凤涅探手向前:“见清!”

    光芒之中立刻有人回应了她。

    有一只手牢牢地握住了她的手:“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小凤儿。”他的手掌宽厚有力,带着令人心安地温热。

    凤涅奋力睁开眼睛,对上朱玄澹一双幽深的眸子。

    她惊魂未定,整个身体都在细微地抖颤,仿佛身子被剧烈地摇晃或者颠簸过。

    他将她抱在怀中,抱得紧紧地,在她脸上额上又亲又蹭,喃喃地:“没事了,没事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凤涅察觉有什么东西跌在她的脸上,有点热,继而又很凉,湿湿地。

    她听着朱玄澹竭力平静的声音,那声音底下一股无法消灭的颤意。

    她忽然知道落在自己脸上的东西是什么。

    天空那轮雪亮的月忽然黯淡无光,只有一轮似圆非圆的巴掌大的月,孤零零地挂在天上,温柔而宁静的,全不似先前那猖狂雪亮的模样。

    凤涅有很多问题想问朱玄澹,可又不知怎么问,她觉得很累,甚至连动都不愿意动一下。

    有个好消息,朱镇基虽然伤重,但一息尚存。

    凤涅眼睁睁地望着范瑜把人给抱了下山去,她看着范瑜那从容的模样,又看看朱玄澹丝毫不惊的神色,她眼睛一眨,心里头叹了口气。

    但秦王可以救,子规呢?

    凤涅无法再提子规,她累得只是睡,也只好睡,睡着的话似乎就什么也不用想了。

    只在清醒的时候,就会想到那恍惚之间所见到的情形,——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的魂魄在刹那间回到了现代?

    想到那一幕幕场景,如许真实,出了车祸的马珂,纵情声色的林见放,以及在重症病房中那么安静的自己。

    “九里卧龙坡的那个人是谁?”在王师回京的路上,凤涅偎在朱玄澹怀中,终于忍不住轻声地问。

    朱玄澹在她脸上轻轻一吻:“欧阳振翼。”

    “无恙吗?”

    “无恙。”他轻声道。

    凤涅知道自己问的多余,他既然能潜入山庄,安排所有,自然会保证卧龙坡那边也同样万无一失。只是她总想亲耳听到而已。

    千里望里头她看到的那个身影,欧阳振翼……那个年青的禁军教头,凤涅隐隐记得他的样子,身形,若做天子的穿戴打扮,借着夜色掩护又隔着太远,的确可以以假乱真。

    “我本来可以来得及的,”耳畔忽然响起他的声音。

    凤涅道:“嗯?”

    朱玄澹道:“本来我可以及时赶到的,……只不过没想到颜贞静会下来,阴差阳错地耽误了会儿。”

    “颜贞静在最后关头放弃了,他把竹信给了我。”凤涅疲惫地说。

    “朕知道。”朱玄澹的声音很低,“小凤儿……”轻轻地摸着她的发,肩,继而握住她的手。

    “那月亮,是怎么回事?”凤涅望着他的大手,这她所留恋的男人,她记得自己曾回到了现代,亲眼看到了自己的身体躺在医院的监护病房里,可她居然没有进去,她自己放弃了回到现代的机会吗?

    她记得心底有绝不能舍弃的……不能辜负的……

    他。她忽然觉得有点心酸:为什么最后还会为了一个人动心,还会为了他身不由己?

    可能只因为是他。

    但想到记忆里马珂最后那个眼神,虽然说不爱他了,可怎么能不难过?

    朱玄澹有些难以启齿。

    “不想说就算了。”她轻轻地,闭了眸子,还想睡。

    “跟你说的话……或许你会责怪朕,”他叹了口气,“可不说,你心里必然又会有心结。”

    她闭着眸子听着,心里头百感交集。

    朱玄澹道:“其实朕知道了……秦王已经并非朕的王弟了。”

    凤涅身子轻轻抖了抖,隐隐地有点觉得冷,他抱紧了她:“别怕。”

    凤涅道:“因此呢?”

    朱玄澹道:“朕一直都没有跟你说怎么将你召你来此的……此事朕请护国国师所为,起初试过几次,皆不成功,后来那一次才勉强功成,谁知其中出了点儿意外,”朱玄澹苦苦一笑,“起初朕不知道,只很欢喜得到了你,可渐渐地发觉镇基行为失常性情也有些古怪,又跟你接触频繁……但朕也只是存疑而已。”

    “那么,”凤涅道,“在山庄的时候你已经全知道了?”

    “镇基到底是朕的胞弟,”朱玄澹叹了口气,“本来想借满月之力再试一次……谁知道,竟又差点儿将你牵连进去。”

    “还好,起码你没想到直接要杀了他,”凤涅苦笑,又道:“你想把真正的朱镇基召回来?那成了吗?”

    朱玄澹也有些苦笑:“秦王如今还在昏迷不醒……朕……也不知道究竟成还没成,他伤的有些重,先保住性命再说。”

    凤涅心中像想到了什么,好似是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可一时却又找不出哪里不对。

    “朕只是尽人事而已……此山名小终南,地势构造很奇特,那悬崖底下激流,兜月之式,每年特定的阴盛日子,会出现一次极大满月……正可借着月力行事……”朱玄澹慢慢地说:“朕从秦王同……子规离宫之时就知道了,当即便追了上来,中途趁交战之时,混入他们之中。”

    凤涅叹了声:“这样不很危险?”

    “其他的事都已经布置妥当,你也见到了,范瑜是朕的人,”朱玄澹握着她的手,感觉上头的温暖,慢慢地说,“他会护着你的,可朕不想置身事外。”

    “你一早就知道颜贞静太子党的人吗?”

    朱玄澹面上浮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其实……当初太子哥哥……同颜贞静见面时候,朕亲眼看过,太子哥哥还对我夸过他,说他是个志诚之人,以后太子哥哥出事后,朕再见颜贞静,就觉得他跟先前不同了。”

    他微微地露出一丝苦笑:“其实,朕能感觉到他身上那种气息,当一个人对你恨之入骨的时候,就算他掩饰的再好,一些细微的表情、动作……甚至如朕所说的单纯的憎恶气息,只要有心,便会察觉。”

    凤涅道:“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这么多年隐忍不动?还重用他?”

    “那是因为他一个可用之才,也是称职的权臣,二来……朕念着太子哥哥……”年青的帝王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眼中透出怅惘的神情来。

    凤涅的手动了动,手指在他的手背上一搭,朱玄澹却又一笑,眼中那种神色一闪即逝,仍旧昔日的清明:“先前朕一直命人暗中监察着,昨晚上卧龙坡一响,敢趁机作乱的,一个也跑不了,经过了这番,他们不会再起波浪了。”

    原来她本不用为那竹信争个死去活来的,只可惜终究人算不如天算,倘若不颜贞静把竹信在最后关头给了她自己下山去,就不会遇到朱玄澹,若不这样一耽搁,朱玄澹及时来到,子规跟朱镇基也就不用……

    凤涅有些茫然,随口答应了声:“哦。”脑中有些凌乱,无数念头交错在一起。

    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安静中,凤涅缓缓地又把两人方才所说的又细想了一遍,才问道:“见清,你方才说,想把秦王找回来的,没想到把我牵连在内,怎么个牵连法?”

    朱玄澹道:“那悬崖上是承月影之力最狠的地方,故而朕当时要把你带离那处。”

    凤涅心里狠狠地动了动,一个古怪而大胆的念头越来越鲜明。

    朱玄澹觉得她的身子又似发抖,低头有几分紧张问道:“怎么了?现在没事了……别怕。”

    “当时我还以为你中了埋伏……而我……”凤涅喃喃地,“只觉得,好像再世为人。”

    朱玄澹抬了她的下巴,细细凝视着她的脸,四目相对,他轻声说道:“以后不管怎样,朕不会再试这种法子了,先前你昏迷不醒,朕后悔不已,……或许镇基自有他的造化,或许这样只是天意……幸好。”

    “天意?”凤涅喃喃地,又有些恍惚。

    朱镇基看着她的神情,垂头在凤涅的唇上轻轻吻落:“小凤儿,我无法想象若你不在了,我该怎么办……”将脸蹭着她的脸颊,喃喃低语,“嗯,或许是天意,因为上天终究垂怜朕的。”

    凤涅闭上眼睛,嗅着他身上那股清苦回甜的淡香,这种香气一直萦绕到她的五脏六腑心底里去,她微微侧脸,亲吻他的脸颊,也轻轻地唤他的名字:“见清……”

    第一百一十章

    凤涅同朱玄澹两个如隔世相见,说了会儿话,便又有些精神不济,他将她抱入怀里,一路不肯撒手,极至回京,便复又入宫。

    朱玄澹不舍得放凤涅回凤仪殿,只抱她到了正阳殿,叫季海去把康嬷嬷找来,叫几个心腹人陪着,在此处歇息,他自己却即刻便去临朝。

    昨夜晚擒下的一干人等,或关或杀或流放,极快地处置了。退了朝,先回来看了凤涅无恙,见她还睡着,便又极快地去看了一眼太后,才回来勤政殿。

    凤涅睡了许久才起身,一起来,坐着发了会儿懵,便先叫人备水又沐浴了番,整整泡了半个时辰的热水浴,整个人才似缓过些劲儿来。

    康嬷嬷不知事情究竟如何,但季海早先一步叮嘱要她留神伺候,小心照料,最好不要提及“不在眼前的人”。

    康嬷嬷本不懂的,然而当初子规出宫她亲眼所见的,如今见凤涅回来子规却没跟着,她心里也隐隐知道,不消说也是很难过的,只她也知道凤涅看待子规跟别个不同,心里肯定也不好受,便只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只是凤涅见到她,当然就也想到子规,可两个人心思一致,谁也不说而已。

    凤涅洗完了澡,却因心里不踏实,便又恹恹地回到那张龙床上去卧着,趴了会儿,摸摸底下被褥,嗅到一丝熟悉的味道,她怅然出来会儿神,便爬起来,问朱玄澹在哪。

    正阳殿到勤政殿比较近一些,在殿门外,太监一看皇后到了,便要去通报,凤涅见殿门关着,将人停了,问道:“谁在里头?”

    太监道:“回娘娘,是颜……大人。”一时改不了口,何况天子还未曾判他罪名,小太监便含糊回答。

    凤涅往前一步,站在殿门口上,听里头朱玄澹的声音隐隐传来,道:“你可知朕会如何处置你?”

    凤涅便站住了脚,只听里头沉默过后,颜贞静道:“罪臣但凭陛下处置,无论如何,皆毫无怨言,甘心伏诛罢了。”

    朱玄澹道:“你之罪名,论起来诛九族的,你可知道?”

    颜贞静道:“罪臣知道。”

    “可你的九族里,也有丞相家,而皇后也是范家出身,你说朕该如何是好?”

    “范家之人对此事一无所知,”颜贞静道,“还求万岁只处罚罪臣一人,切勿牵连无辜,何况皇后被罪臣所掳,但自始至终对万岁都矢志不渝,还请万岁对范家网开一面。”

    “你倒是有些良心的。”

    颜贞静苦笑一声,声音放低:“本想一死了之,只恐怕我死之后,万岁会追究其他不相干的人,故而留此残身……”

    朱玄澹道:“瞧你是做足引颈成一块的准备了?”

    颜贞静长叹一声,声音恢复几分昔日的坚毅冷静:“罪臣曾是刑部尚书,自知道刑法之利,绝不能欺半分,请陛下,下旨吧!”

    朱玄澹道:“朕用你当刑部尚书,倒没有用错人。”

    颜贞静跪地沉默无语。

    朱玄澹道:“来人,将颜贞静打入天牢。”门口处,侍卫进内,将人带了下去,颜贞静出了门来,正好跟凤涅面面相对,颜贞静眸色一动,欲言又止,只苦苦一笑,随人而去了。

    凤涅回头看他,望见他身影远去,心中没来由又几分难过,总是这样……有人拼尽一生所为,到头来终究成空,谁又能算无遗策,将乾坤事尽数掌握手中?

    或许只有天吧。

    她回过身来,此刻勤政殿的门开着,便跟朱玄澹遥遥相望,却见他刹那已经起身,从桌后转出来,大步往她身边走过来。

    凤涅迈步入内,也快迎了几步,朱玄澹走的越快,很快到了她跟前,握了她手:“怎么起来了,身子如何?”

    “好多了。”凤涅的手被他暖和的双手紧紧握着,“你也没有歇息会儿吗?”

    他摇摇头:“朕不累,只要你好,朕……就一点也不累。”

    凤涅眼中不由地就酸酸地:“油嘴滑舌的。”

    朱玄澹的手轻在她脸颊上抚过,很心疼地望着她脸上的几道未曾愈合的或深或浅的伤痕,情知昨晚上在那悬崖上缠斗留下的,一时心有余悸,便道:“真的,你也知道是真的。”

    凤涅望着他满忧虑的双眸,便想到玉叶曾说过,这人没有什么弱点的,玉叶是看透了,一个女人在后宫厮混只能靠攀附着皇帝,但这个皇帝,却偏偏不好女色。

    玉叶也是聪明的,她选择了仅次于天子的太后,且作出那么惊天动地的事来,只可惜最后仍旧功亏一篑,她虽然看出了朱玄澹唯一的软肋并加以利用,可是却到底没有得逞。

    悠悠然地,凤涅叹了口气。

    在这大殿之内,殿门还未关上,朱玄澹将她的手紧握着:“你的脸色不太好,要多留心才,叫太医好生看看可好?”

    凤涅摇摇头:“没事的。”迟疑了一会儿,问道,“你要杀颜贞静吗?”

    朱玄澹道:“你觉得呢?”

    凤涅想了想:“我刚才在外头听到你们交谈……其实当时我说服颜贞静交出竹信的时候,曾也说过,他的九族也包括我,而皇帝便也自然是九族中的……”

    “朕的皇后真是跟朕心有灵犀。”朱玄澹只是笑。

    凤涅听这话别有深意似的,正要再问一句,却听到勤政殿外,有个声音道:“瑞妃进见。”

    凤涅回头,却见门口上站着的人,果然正是谢霓。

    朱玄澹并不放手,将她往身边儿一带,这功夫谢霓已经迈步进来了,行到两人之前,笑眯眯说道:“给万岁,娘娘见礼啦。恭喜两位有惊无险而还,以后比翼连理,再无他人叨扰了。”

    凤涅听她这话说的有几分奇异,可见朱玄澹却一脸淡然地,便也不动声色。

    谢霓说完之后,朱玄澹道:“你有心啦,你已经做好了打算了吗?”

    谢霓道:“是的,臣女已经想好了。”

    凤涅听他两个一问一答,谢霓更开始以“臣女”相称,心里又惊又疑。

    朱玄澹知道她疑惑似的,握着她的手,那手指便在她掌心轻轻地一划。

    谢霓方才微微垂着头,这等细小动作却正被她看了个正着,正要笑,朱玄澹已经察觉,咳嗽了声儿道:“那你打算如何呢?”

    谢霓便也正色道:“想必万岁已经猜到了,臣女还想仍旧回甘宁卫去,不知万岁能不能恩准?”她说这话的时候,仍旧一脸天真,还微微地歪着头,略带几分期待。

    这功夫凤涅便只是静静地看而已。

    朱玄澹听谢霓说完,便道:“嗯,当初朕曾经答应过你,不管你如何选择,朕都会同意,又怎会不准?”

    谢霓听他答应了,便也噗地一笑:“啊,我其实也知道万岁你一定会答应的,不然的话,难道留我在宫内碍眼吗?”说这话的时候,又笑着看凤涅。

    朱玄澹道:“你聪慧且善解人意,不想留在这里,应该不是怕别人碍眼,而是怕自己不痛快。”

    谢霓竟没有否认,只道:“这倒是的……不过,万岁就这么放我回去,不怕我父亲因此大怒?而且如果真的像那些人说的,我父亲图谋不轨的话,我自然也是人质,陛下真的这么放心吗?”

    朱玄澹道:“如果威远侯是一代枭雄,倘若当真图谋不轨,又怎会在乎区区一个女儿?至于放你回去他是否会大怒,那就端看你的本事了。”

    他怕凤涅听得不耐烦,就看向她,道:“前些时候鬼族来犯,威远侯调兵遣将,以刘休明为先锋,阻击鬼族,刘休明打得不错,在孤城独力撑了三天,拖得鬼族粮草短缺,进退不得。”

    凤涅听他说起刘休明,便问道:“那然后呢?”

    朱玄澹道:“就在前日,威远侯终于出兵了。”他笑着道,“威远侯用兵的高手,选得真是个再好不过的时机。”

    凤涅听他话中有话,便只问道:“刘休明如何?”

    朱玄澹道:“他那守城里,粮草也已经用尽,最后连妇孺都上了城头作战,威远侯再迟半天,就会城破人亡。”

    凤涅轻轻地松了口气:“幸好。”

    朱玄澹将她的手握的紧了些:“刘休明做的很好,朕已经下旨,让他配合威远侯处理好战后之事,便即刻回京述职。”

    凤涅点点头,不再说话,两人对话间,谢霓一直瞪着大眼睛骨碌碌地看。

    一直等两人说完,朱玄澹转头看向谢霓,道:“威远侯这一击做得也甚得朕心,本也想让他回京一聚的,只是战后事情颇多,就只召见刘休明罢了,只等今年过年的时候,一定要请威远侯回京来见一见的。”

    “那是万岁皇恩浩荡。”谢霓说道,“到时候家父一定会来的。”

    朱玄澹道:“你此番回去也带信给威远侯,就说朕很惦念他。你几时要走?”

    谢霓道:“在此地也没什么别的事儿,臣女想明日便走。”

    朱玄澹道:“也好。”说到这里,就看向谢霓。

    他一双眸子格外有神,天生威仪,谢霓被他静静瞧着,一时竟有些紧张,勉强笑道:“万岁可还有什么吩咐?”

    朱玄澹道:“朕只忽然想起‘虎父无犬子’这句话,先前听闻高祖爷的时候,本朝曾出过一位声名赫赫的女官……只可惜,近年来盛况不复,朕其实也很乐见,有女子入朝为官,或者……封侯拜相。”

    谢霓脸上笑容荡然无存,原本天真的娃娃脸竟有几分端肃,过了会儿,才低头道:“万岁有这等胸襟,是大舜的福气,臣女也谨记在心。”

    朱玄澹温声道:“那么你便去准备吧。”

    谢霓深吸一口气:“臣女遵命。”缓缓地退了出去。

    谢霓一路出了勤政殿,凤涅才道:“见清,这是怎么回事?”

    碍于谢霓在,朱见清挽着她的手站了半天,这功夫便拉着她回到龙椅前,将人抱着坐下。

    凤涅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趴在他的胸口上:“怎么好像你跟谢霓有什么秘密协议似的。”

    朱玄澹道:“还记得那次中津之行吗?你差点儿落水那日。”

    凤涅道:“自然记得。”

    朱玄澹道:“多亏了她及时地将你拉了一拉,其实她出手的时候,朕赶来正好看见。”

    凤涅说道:“然后呢?”

    朱玄澹道:“当时欧阳振翼跟着朕,他对朕说,‘此女武功非凡’,朕其实也留了心,本来谢霓比你身形还娇小些,无法撑住也有的,可以欧阳振翼跟朕的分析,凭她的功夫,其实完全有能力将你拉上来。”

    凤涅惊道:“那么她当时松手,为了掩饰自己的武功呢,还想……”

    朱玄澹道:“或许两者都有,她一来不想暴露自己的武功底子,二来,她是谢铁翎最爱的女儿,自有其过人之处,谢铁翎送她上京,大有用意。”

    “也为了成为宠妃,然后扶持外戚吗?”

    “当初她未尝没有这种想法,朕想她之所以松手,想如果你因此而出了事,她自然更有机会达成所望了。”

    凤涅幽幽地叹了口气:“合着我是众矢之的啊。可她一开始为什么要出手呢?”

    朱玄澹说道:“大概是她的本能反应吧……”

    “我看不是,”凤涅很快想通,沉思着说,“她刚进宫来,想要在你跟前讨好,倘若她在场的时候我出了事,她也必然受牵连,所以才出手来相救,就算救援不成,她也无过而有功,以后在你跟前也更有话说,或许你会因为她出手救我而对她另眼相看。”

    朱玄澹挑了挑眉:“言之有理,果真如此。”

    凤涅又叹了口,摸摸他的胸:“那以后呢?”

    朱玄澹说道:“朕命人去甘宁卫暗地里调查……其实甘宁卫也有朕的细作探子,甚至谢铁翎府中,原来谢霓虽然年纪小,但一身武功,不能小觑。朕就在宫内命人看着她,果真有所发现,察觉又给她窥得朕一件机密事,朕怕她会对你不利,不得不找了个机会,跟她开诚布公了。”

    “什么机密事?”

    “就是……咳,你真想知道?”

    “嗯,当然啦。”

    朱玄澹面上带了一丝有些古怪的笑:“朕心里想着你,不愿跟别的女子虚与委蛇,可是不召幸她们,自有朝臣说三道四,太后方也过不去……幸好范瑜有一种迷|药,女子嗅了,便会做些春~梦,以为自己……”

    凤涅瞠目结舌,她一直知道他没有跟别的妃嫔“真刀实枪”过,可却百思不得其解他究竟怎么做到的,毕竟她问过苑婕妤,苑婕妤答的虽含糊,但也可以归为女子的羞涩,可苑婕妤的确说自己有过的,如今一听,才恍然。

    “你真的……”凤涅又惊又笑,简直不知如何说下去,却又问道,“范瑜?竟然是他?”

    脑中刹那涌出一些影像,曾经有几番,朱玄澹以黑衣人的身份来接触自己的时候,她也那样迷迷糊糊好似做梦一般地,只依稀记得,他身边好似还有别的一个人,难道那人就范瑜?

    如今细细一想,十有八九便了。

    难为那人表面上还装的贱贱地,当时在范家那些板子还真没有白打他。

    “啊,其实他一直都是朕的心腹,”朱玄澹又咳嗽了声,似乎也不愿意多说这个话题,就只道,“原来谢霓去查探过几个妃子的住所,不知怎地竟给她察觉了蛛丝马迹。”

    凤涅眨了眨眼:“然后你们怎么说的呢?你答应她什么?”

    “朕也没有说什么其他的,只告诉她不要轻举妄动,倘若她肯站在朕这边,朕可以给她第二条路,就让她出宫。”

    “她不喜欢留在宫中?”

    “她年纪小,但是颇有志向,甘宁卫的人说她曾也带过几次兵,颇有为将风范……”朱玄澹停了停,“她来,只不过听谢铁翎的话行事而已,而且听闻她在甘宁卫那边还有个相识极好的人……当时朕也只试探地说了这句,没想到她的眼睛当即就亮了。”

    凤涅道:“怪不得那天玉叶骗我到御花园的时候,她会出面阻止,先前还曾出言警告过我……”想到刚见面时候,谢霓那天真无心的模样,演技竟如此超群,让身为影后的她也为之万般感慨,“真是个不能小觑的人啊!”

    朱玄澹摸摸她的头:“没相干了,都过去了。”

    寂静中,凤涅听着他的心跳,忽然记起一件事来,便喃喃问道:“见清你为什么不愿意跟其他女人……我不信……你一直都能忍得住。”

    都说男人是下半身的动物啊,他正当盛年,何况那些绝色佳人镇日在后宫转来转去,这简直就跟让牛羊不吃草,让老虎不吃肉一样难。

    朱玄澹叹了口气,看她:“你当真把以前的事忘了大半了吗?”

    凤涅转过头来:“真是因为我?”

    “哼,”他在她的鼻尖上点了点,几分恼,“你忘了你当初对朕说什么来着?”

    “说……什么?”

    “你说,你所要相伴一生的人,必须要对你极为忠贞,必须只有你一个女人。”朱玄澹皱着眉,“当时朕想,这女娃子还真奇特,世间男人又怎会一辈子只有一个女人?尤其皇族里头的男人,可朕没想到,朕竟被你这句话魇住了,朕只怕,若跟其他的女人那样……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于是就……”

    凤涅静静地听着他说,心里头波涛起伏,脑中出现如此一幕:

    那少年道:“你还真是个古怪的人,男人三妻四妾乃天经地义,你怕注定要失望了。”

    “那么我就不要男人就是了,又有什么可失望的。”她翻着白眼看天。

    少年忍不住摸摸她的头:“那么倘若有朝一日你遇到一个人,你很喜欢他,那怎么办?”

    “反正我爱的人只能有我一个,”她嘀咕着,避开他的手掌抚摸,坚定地宣称,“否则,宁缺毋滥!”

    她没有抬头,自看不到少年脸上震惊的神情。

    凤涅从回忆里清醒过来,握住朱玄澹的手:“你啊,我那时候……说的话很孩子气,你又何必为了那些话……”

    依稀记得拍那部戏的时候,大概十年之前了,十年的时候,足以让一个人的想法转变。

    原本觉得很重要的东西,变得不那么重要,原本死不接受的东西,变得可以接受,谁知道她那样赌气决绝的一句话,竟被他死死记住,并且坚守至此?

    朱玄澹听她的口吻带着温柔,便道:“孩子气?嗯?”

    凤涅望着他,促狭地笑道:“算啦,不管怎么样,我赚啦。”

    “赚了什么?”他不解地问。

    在他向来冷静睿智明见万里的脸上能看到这种表情可很珍贵的,凤涅没忍住,便哈哈笑起来:“省得你变坏,还是不告诉你。”

    他将她搂着:“快说……”他感觉自己好像被隐瞒了什么,于是不依不饶地探手去挠她。凤涅怕痒,在他身上扭来扭去地躲,却死活都不肯说。

    先前的阴霾缓缓散开,晴光将至。

    而就在勤政殿之外,玉栏杆边上,谢霓眺望着宫墙之外的蓝天白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下巴微扬,略有些稚气的脸上竟透出几分神采熠熠。

    与此同时,从午门外,有个小太监匆匆地跑进来,一直急急地冲到勤政殿处,季海一拦:“什么事儿失惊打怪地?”

    那小太监上气不接下气地:“公公,快、快去告诉万岁……三王爷醒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听闻秦王醒了,季海也不敢怠慢,斗胆赶紧入内相报。

    朱玄澹同凤涅听了,双双震动,当下朱玄澹就急忙出宫去秦王府,凤涅自出勤政殿在宫内等候消息。

    她一路从勤政殿往后而行,此刻晴空万里,正是秋高气爽之时,凉风飒飒,吹来有几分凉意,又觉格外爽快,日光却仍旧是明亮地,炽热地,如夏日一般热烈。

    凤涅徐徐走着,便听康嬷嬷在后道:“娘娘,您看,那边不是端妃吗?”

    凤涅一抬头,果真看见在前头的九曲阑干处,谢霓凭栏站着,笑吟吟地往这边看。

    凤涅见状,就知道她在等自己,她便没让康嬷嬷等众人跟随,只自己走上前去,见谢霓笑的颇为自在,跟昔日那种姿态大不同,便道:“二姑娘好兴致。”

    谢霓道:“我极快要出宫了,也将不再是有名无实的瑞妃,娘娘不会介意我的无礼吧?”

    凤涅道:“自在说话,何必多心。”

    谢霓看着她,莞尔一笑,转头看向栏杆之外,道:“先前在甘宁卫的时候,不比这华美宫阙,自小父亲并不怎么娇惯我,并不像是其他闺阁女子,我可以跟父亲麾下的一些将士们混在一起,常常听一些人私下里谈论,这千里之外的京城。”

    她的眸子里带着回忆之色,似乎看到了那天高云飞的地方:“他们说起天子,虽然皆很敬畏,但因大家都是拼死拼活,以性命挣军功的勇士,提及那些高高在上只懂得指手画脚的官员,嘴上虽然带几分敬畏,心里头却未免是有几分蔑视轻慢的。”

    谢霓慢慢说着,此刻一笑:“先头没见万岁的时候,在我心里,不过是个孱弱不堪的男子,又因为有丞相专权的说法,故而天子在我心中更为……父亲决定送我上京,我虽然不必喜欢,但想到能亲眼一见,却也存着一份期待,没想到,我看到的是……”

    “是什么?”

    “是远在我期待之外……没有让我失望的风景。”谢霓回看凤涅。

    凤涅一扬眉:“我替陛下说一声荣幸之至。”

    谢霓哈哈大笑,笑声爽朗之极,道:“我在甘宁卫见到的男人,都是些不拘小节的勇士,一路进京见到许多衣冠楚楚的官员,养尊处优地像是白胖的虫子,可是陛下让我看到,世上原来还有这样的男人。”

    凤涅笑道:“这么喜欢他,那为什么不留下呢。”

    “就算是留下,凭着家世或许会挣来一份荣耀,但是他却永远不会属于我,”谢霓望着凤涅,悠悠然地说,眼中别有深意,“而且,对手是别人的话或许好说,但是娘娘您的话,我还是早早撤出的好。”

    “我有那么可怕吗?”

    “不可怕,”谢霓笑,“甚至曾经,我也有争一争的心,还差点儿做错了些事……不过现在已经想通了,我是谢铁翎的女儿,属于我的地方不是这九重宫阙,而是甘宁卫,我不想做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