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再上 第34部分阅读
凤再上 作者:肉书屋
天我说说,说来说去,都不知道谁说的真的。”
他说着,就瞪司逸澜。司逸澜急忙跟着附和:“可不吗?姬大人以后也别说啦,听来真无趣的很,假啦吧唧的。”
朱安靖才撅了嘴道:“算啦,那我不听了,我还去捉蝈蝈吧。”
司逸澜斗爱:“殿下捉蝈蝈作甚?”
朱安靖一本正经道:“我皇婶近来总睡不安生,我听说人听着蝈蝈的叫声入睡,会睡得格外安稳,我已经捉了两只了,想再捉一只。”
司逸澜听他说,便同姬遥对视一眼,笑道:“殿下可真有孝心啊。”
朱安靖道:“那当然,我可喜欢皇婶了,不跟你们说了。”他说着,撒腿往前就跑了开去。
背后司逸澜跟姬遥两个面面相觑,各自擦了一把汗,顷刻,姬遥道:“果然不能白日说嘴,说着说着,就跑出来了。”
司逸澜道:“防来防去,谁知道他从这个地方钻出来了?跟从地下冒出来似的……你说,他会不会听懂你我所说的话?”
“千万别懂,也千万别当真,”姬遥忧心忡忡,“靖少王这个年纪……”
司逸澜也皱着眉,凑近了姬遥耳边,轻声道:“你我私底下说说,你说,太子的死,会不会真的跟陛下……有‘关联’?”
姬遥身子一震,慢慢转头对上司逸澜的双眼,终于也小声道:“这话不你我能够议论的……我只知道,陛下极圣明的天子,大舜有陛下这样的天子,乃黎明百姓之福,社稷宗庙之福……其他……”
司逸澜道:“我也知道,不过……说到这里我忍不住想,你我都这样猜了,你说懿太后会不会也这样猜,先帝呢?而那道被懿太后捏在手里的诏谕,到底又写得什么?”
姬遥双眉凝着,最后慢慢地摇了摇头,走到台阶边儿上,仰头看头顶的长天,缓缓说道:“罢了,……天佑大舜,天佑吾皇吧。”
且说朱安靖顺着勤政殿往后宫转去,转到御花园。
他跑得急,没看清前路,便撞到一人身上。那人将他稳住,就行礼,笑吟吟道:“靖王殿下,您跑的这么急做什么,留神摔坏了。”
朱安靖望着她,皱眉问道:“玉叶,你跟本王说,什么叫‘自戕’?”
第九十三章
果真美男计还是行得通的。朱镇基松了口气。
原来,在朱安靖遇到朱镇基之前,内里是林见放的秦王殿下,已经来过凤仪殿了,且再那里吃了闭门羹。
康嬷嬷皮笑肉不笑地对他说:“娘娘身子不适,正休息呢,说明了不见任何人,王爷请回吧。”
朱镇基自然心知肚明知道凤涅为何避而不见,此刻他虽然正如热锅上的蚂蚁,却也无可奈何,只好讪讪而归。
此刻借着朱安靖的由头,加上美男计的手腕,康嬷嬷又不在,朱镇基终于得以登堂入室,果然才进凤仪殿,里头凤涅就急急出来了:“阿靖怎么了?”一眼看到朱镇基牵着朱安靖的手,也来不及跟他计较,就看阿靖。
朱安靖一看凤涅,便也甩脱了朱镇基的手,哭着叫道:“皇婶!”便炮弹似地冲过去,将凤涅抱住。
凤涅被他撞得身子晃了晃,自来也没见他哭的这样厉害,不由也有些心慌慌地,以探询眼神看了看朱镇基,后者张口,以口型道:“皇帝……太子……”
凤涅看出了几分,心头一沉,一挥手将众宫人挥退,却更和颜悦色,将朱安靖的肩头轻轻拍了数下,柔声道:“阿靖这是怎么了?你是男孩子,很快就是你皇叔一样的男子汉了,不能这样哭了。”
朱安靖一听,果真停了哭泣,道:“皇嫂,你告诉阿靖,我母妃是怎么死的?”
凤涅眉峰一聚,握着朱安靖的手将他拉到座儿边上,先缓缓坐了,又掏出帕子给朱安靖细细地擦脸上的泪痕:“怎么忽然提起这个?”
朱安靖吸吸鼻子:“我听朝臣们说的,说我母妃……是自杀的……还说我父王……”说到这里,又含了泪花。
凤涅问道:“是哪些朝臣说的?”
这话若是朱镇基问,朱安靖绝不会说,然而面对凤涅,他只顿了顿,就道:“是姬大人跟司大人说的,我躲在柱石下他们没看见。”
“然后阿靖问他们了吗?”凤涅料想以小孩儿的脾气,绝不会忍着不出面。
朱安靖点头:“我问他们在说什么,他们同我说什么……流言……当时我还不知自戕是什么意思,后来问玉叶,她才告诉我。”
凤涅听到“玉叶”两字,眼神一变,却仍问道:“流言,那阿靖知道,什么叫做流言吗?”
朱安靖一怔,闷闷道:“阿靖知道。”
凤涅道:“阿靖还记得,当初在冷宫里见到皇婶的时候,你说皇婶是什么吗?”
朱安靖的脸有些发红:“那是阿靖……阿靖误信j人的话……”
凤涅道:“当时皇婶对你说的话,你可都忘了?”
朱安靖用力摇头:“阿靖不曾忘,阿靖记得,皇婶让阿靖不要轻易听信别人的话,……难免有些不怀好意地恶意中伤,要阿靖自己看,自己体察……”
“真聪明,”凤涅摸摸他的头,微笑道,“那今天有怎么了?听了两句流言,就张皇失措了?”
凤涅说完,并不等朱安靖回答,就道:“皇婶知道,是关乎阿靖的父王母妃,所以阿靖才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这是正常的,所谓‘关心则乱’,其实关于这件事,皇婶也只是听说,可是你年纪太小,有些事就算同你说,或许你也不会懂,玉叶跟你说自戕是自杀的意思吗?”
朱安靖道:“是,说是走投无路,就……”
凤涅道:“阿靖该知道,你父王跟母妃的感情是极好的吧?”
“是的。”
“皇婶只知道,当初你父王得了重病去了,你母妃同父王难舍难分,便……也是有的,皇婶也同你说过化蝶的事,你还记得吗?”
朱安靖怔怔地道:“梁山伯死了,祝英台也跟着殉情了,阿靖记得。”
“你父王和母妃,大概就是如此,阿靖可懂?”
朱安靖双眼红红地,泪哗啦啦落下来:“阿靖懂了。”
凤涅轻轻地叹了口气:“至于其他的流言,就如阿靖所说,有恶意中伤的,有胡乱猜测的,做不得数,阿靖只记得,你父王跟母妃很疼阿靖,你父王跟母妃谁也离不开谁,这就好了。”
“皇婶!”朱安靖忍不住又扑到凤涅怀中,“可是阿靖……真的好难过。”
“皇婶知道你难过,失去了至亲的人,谁会补难过呢?”凤涅也忍不住眼圈儿发红,柔声又道,“只是,阿靖还得记得的是,你还有亲人,还有人很疼,很爱你,就像你父王母妃疼你爱你一样……”
“真的吗?”
“是啊,就好像你皇叔,你三王叔,他们都是跟你骨血相关的最亲的人,你皇叔跟三王叔都是你父王的弟弟,他们会像是他们的哥哥一样疼爱着阿靖,”凤涅的声音温柔之极,望着小孩儿,“皇嫂也是一样的,虽然代替不了你父王母妃,但我们都会好好地疼爱阿靖。”
朱安靖再也忍不住,彻底地放声大哭,只不过,这一回,却是欣慰感动,原先的愤怒委屈,皆都烟消云散,小孩儿扑在凤涅怀中,难舍难分。
对面,朱镇基从头到尾静静听着,一直到此刻,脸上便露出一种若有所思地表情,看看朱安靖,又看看凤涅,俊美的脸上,显得心事重重。
朱安靖哭了一阵,大概是累了,便有些昏睡之意。凤涅本是想将他放在床榻上好生休息,不料小孩儿一直紧紧拽着她的衣裳不放。
凤涅只好坐在榻边儿上陪着,身后朱镇基看看熟睡的朱安靖,轻声道:“凤妮。”
凤涅转头看他,默然不语。
朱镇基道:“你……还怪我呢?”
凤涅眉头略微一皱。
朱镇基道:“那天……我不是故意的……只不过、大概是喝醉了……你别放在心上……”
凤涅才轻轻哼了声,低低道:“难为你,也有酒后乱性的时候?”
朱镇基听她总算开口搭腔,心里一喜,急忙顺着杆儿往上爬:“是啊,你也知道,我过得太错乱了,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未免有一时稀里糊涂的时候,你就把他当个屁,放了吧啊。”
“噗……”凤涅见他说的可怜,忍不住便笑了笑,又忍住,“真的吗?”
朱镇基道:“这当然是真的,你也知道……我怎么可能喜欢女人嘛……”
凤涅才松了口气:“这就好,我怕你当男人久了,真就……”看了一眼朱安靖,又停了话头。
朱镇基苦道:“是啊,最难办的是,皇兄下旨了,说要下个月初七,让我迎娶柴仪曲……现如今皇族喜帖都发往平宁王府了,想必平宁王不日就要入京。”
凤涅也是听说此事了的,便道:“那……你也只好生受着呢。”
朱镇基望着她,试探道:“凤妮,找到法儿的话,你会跟我……一块儿离开这里吧?”
凤涅闻言,又蹙了一蹙眉心:“我……”
朱镇基苦笑道:“看你格外疼这孩子……而且我也知道,皇兄的确是对你极好的,方才看你安抚这孩子,我几乎就以为你会照料他一生一世……不会离开这里了。”
凤涅怅然若失:“先别说这个了……”
朱镇基道:“凤妮……这里总归不是我们该在的地方,你也说过,梁园虽好非久恋之乡。而且皇族的事,错综复杂……”
凤涅始终垂着头,手在朱安靖的小脸上摸过:“我又何尝不知……罢了,找到法子再说吧。”
正说到这里,就听得外头一阵响动,有人匆匆而来,在寝殿门口停下,道:“娘娘,外面宫监传了信儿来!”
凤涅怕惊动了朱安靖,就起身出外,低声问道:“何事?”
宫女道:“启禀娘娘,听闻苑婕妤……出了事!”
苑婕妤滑胎了,而且这还不是完结,听闻苑婕妤在她宫内,呼天抢地地嚎叫着,说是皇后娘娘下的毒手。
——是夜,无人安睡。
凤涅望着子规:“去查查宫女玉叶的底细,她在宫里每件事儿,都查清楚。”
几乎与此同时,勤政殿的门被缓缓推开,一道曼妙人影,缓缓地步入殿内,风随之而入,吹得烛光摇曳不休。
而在长春宫里头,惠太后佛珠轻捻,目视那从皇陵里请回来的先帝身边的首领太监洪杪,用颤抖的手,在纸上写下一行字。
越过重重宫阙,长宁宫中,懿太后屏退所有宫人,从自己的卧榻密门之中,郑重地取出一个明黄蟠龙的锦盒,缓缓打开,望着盒内之物,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笑意……
——风暴欲来。
朱玄澹执笔抬眸,幽寒目光所至,是窗户之外的浩渺天际。
层层阴云堆积,阴云背后,雷电交加,撕裂云层,隐现狰狞凛冽的行迹,发出宛若野兽咆哮的声响,似正有一场龙争虎斗。
第九十四章
殿门开,冷风吹入,龙案背后的朱玄澹双眸微动,却仍未曾抬头,依旧先前的端正专注姿势,双眸一垂,重又看向桌上的奏折。
季海瞅了一眼从殿门口往前而行之人,又看一眼天子,便又无声无息地垂了头。
所有人都仿佛没有察觉门口进来的人,气氛寂静的诡异。
那人却也未曾在意,只自顾自上前,行礼道:“见清哥哥。”
朱玄澹头也不抬:“你来这里做什么?”
范梅仙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欢悦:“见清哥哥,你还愿意见我的,不然的话,便叫人拦下我了,也不会跟我说话了,对吗?”
朱玄澹抬了眸子:“你来,便要对朕说这些吗?”
淡淡的声音,波澜不惊地神色,双眸之中皆陌生之色。
范梅仙摇摇头,停了一停,才又道:“我到底不甘心,故而要再问一问见清哥哥。”
朱玄澹这回没有开口,只仍旧望着桌上的奏折,范梅仙却也未曾恼怒,自顾自地上前一步,说道:“上回在中津的时候,我们说起小时候,见清哥哥你说她跟我不同,我当时忙着着恼,也未曾问,究竟怎么个不同?”
朱玄澹这回却没有不理人,嘴角一挑,望向梅仙:“难为你还记得这件事……只不过朕对你说,也多余,但既然你问了,也罢,你可记得,当初朕在范府里头遇袭重伤那件事?”
范梅仙歪着头望着朱玄澹:“那件事……那时候我年纪太小,记得模糊不清,后来从别人嘴里听说了的。”
朱玄澹道:“若不皇后,朕早就死在那里。”
范梅仙道:“我不明白。”
朱玄澹道:“你年纪小,不记得也有的。那时候我重伤,你见了我,只怕,大声惊叫将刺客招来,我自诩必死,却不料皇后挺身而出,引开了刺客。”
范梅仙身子一震:“怎么会,见清哥哥……那时候我们不过三四岁……”她目光闪烁,对上朱玄澹泛冷的双眸,猛地失声叫道,“难道见清哥哥你因为这个而疏远了我?可……可我那时候什么也不懂啊……”只觉得无尽地冤枉,又震惊地望着天子。
“啊,”朱玄澹道,“其实朕并未曾因此怪责你,只不过……因此而喜欢上了皇后罢了。”
范梅仙晃了晃,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又格外地觉得恼恨不服:“她……她也不过个孩童罢了,怎会……因此而获得见清哥哥的喜爱……”
“太后既然救了你回去,你便自惜福吧,”朱玄澹未曾再多话,“问完了的话,就回去吧。”
“这不公平!”范梅仙猛地大叫起来,心惊胆战,“那倘若,当时救见清哥哥的我,那你喜欢的人就会我了?可当时……当时我只不懂事的孩子,那个年纪……换了谁也会害怕的……见清哥哥……”
“朕本来也这么想的,”朱玄澹眉尖已经多了一份不耐烦,“朕说过,并非因此讨厌了你,只因此喜欢了皇后罢了,可,现在朕看着你,却又觉得,‘三岁看到老’这句话,或许有道理的。”
“你说什么……”范梅仙呆若木鸡。
朱玄澹冷冷一笑:“梅仙,你说你当时还小不懂事,那么你现在该大了懂事了,可你所作所为,却又更似你三岁不懂事时候般任性妄为,这些姑且不谈……你说,当时若你挺身而出救朕朕不也会喜欢上你,那么,朕问你,倘若当时的情形,此刻再重演一遍,你会不会如皇后一般挺身而出救朕?还哭叫着委屈地让朕挡刀?”
范梅仙震惊着,嘴唇微动。
朱玄澹却又淡淡道:“梅仙,不用说了,你自己心里也知道你会怎么选择吧?不管三岁时候也好,你现在也好,你的所做,始终都只有一种情形。”
他手上微动,捻了捻那支狼毫笔,眼前却出现当时那一幕场景,他正仰头望着刺眼的阳光,耳畔却似传来天籁,那人就那么出现在他面前,似命中注定,似冥冥中上天对他网开一面,故而派了那样一个人来。
……很难说后来他怎么会一步一步走上天子之位,究竟江山选择了他,还他迫不得已选择了江山,但自从他十四岁时候种下了那个梦,到如今他终于实现了,那人终于也在他的身边……
狼毫笔在手指间转了转,他忽地想到上回他们在这里,桌面儿上的笔架晃动之态。
或许这么说对范梅仙有些残忍,但这世间有种渊源,或者夙世之缘,旁人所无法理解,无法企及的。
回过神来的时候,范梅仙已经不见了。
只有被风吹开的勤政殿门,微微开着,从朱玄澹的方向看去,正好儿看到有一道电光凛冽劈过暗沉长空,夜色苍茫之中,谁的影子,模模糊糊……消失不见。
朱玄澹定定地望着那空茫茫地一处,季海已经飞快地命小太监将门扇掩上,微凉而暗涌的夜色渐渐地被挡在两扇门外,他眼前所残余的最后一抹夜的颜色,跟那道人影一样消失了。
朱玄澹蓦地有一种感觉,就好像……他此生都不会再见到那个、曾经在他年少青嫩的心中,犹然存着一丝爱惜的小妹了。
在那个迷乱、惶惑、他尚青涩的年纪里,当他不再格外地喜欢她的时候,同时也代表着他年幼无知的岁月已经结束了,如今,当他说出方才那番话的时候,或许也代表着,属于范梅仙的那个虚幻而遥不可及的辉煌的王国,同样彻底地消亡了。
心上蓦地窜过一丝苍凉,在这样风雨欲来的夜晚,独坐勤政殿内预览天下四方的奏折的天子,忽然之间觉得深深地孤独,一瞬间似乎刻入了骨子里。
他在这一刻忽然很渴望见到他的皇后……长久以来,支撑着他一路走到如今地步的,就那个会见到她一定会见到她的信念,如今这个信念达成了……他的心中却又有一种任何人都不知道的惶恐跟患得患失。
譬如此刻,他极想见到她,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依偎在一起,缠绵着、无边无际地、肌肤相亲也好,低声细语也好……就算风雨声都甘美不休吧……
可,似乎听到了自己骨子里头血液沸腾,叫嚣着想要见到她得到她的声音,年青而睿智的帝王,却只能用暗沉的眸色压制住身体里的渴望,微微颤抖的手渐渐地平稳下来,朱玄澹深吸一口气,重新看向手底的折子。
拥有了天下,才能拥有她,而有了她,他便越发不能亏待了天下。
皇宫内,长宁宫中,懿太后已经沉沉睡去,守夜的宫人们听着外头呼啸的风声,一个个略微瑟缩,合着困意,轻轻地不停地打着瞌睡。
范梅仙脚步轻轻地走过寝殿,有几个清醒的宫人见了她,刚要出声,却又被她制止了。
范梅仙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懿太后的床前,借着摇摆不定的烛光,端详着熟睡的太后。
太后的枕边上,放着一个雕龙画凤的锦盒,范梅仙看了一会儿,终于屏住呼吸俯身过去。
手在那盒子上摸索了会儿,终于用力将盒子取了出来。
梅仙极快地看了看左右宫人,并未有人上前来看,从她们的方向,或许只能看到梅仙姑娘俯身的样子,先前梅仙姑娘伺候太后的时候,也经常会夜半起来替太后盖被,她们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那盒子上,搭着一个圆润的玉扣,梅仙的手抖个不停,急切间打不开那个玉扣。
床上的懿太后忽然动了一下。
梅仙手一抖,盒子在手中一歪,差点儿跌落下去。
梅仙压抑住即将冲口而出的惊呼,死死地把住盒子,用力太甚,长长地指甲有一根便掀了起来,手指上钻心地疼。
梅仙咬牙,眼睁睁地看懿太后只翻了个身,她再度屏住呼吸,终于将那扣子打开。
盒子里,静静地躺着的,一封明黄|色锦帛封裹着的长长物件。
梅仙一把抓住那物,匆匆把盒子重新盖上,小心地放回太后枕边。
把那物放入袖中,梅仙转身,快步离开太后寝殿。
梅仙出了寝殿,看看方向,本要往殿外而去,忽然之间却又犹豫了一下,只一踌躇,她便迈步往旁边的偏殿而去,推开一间空荡殿室的门迈步而入,梅仙将袖子中的锦帛取出来。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眼睛紧紧地盯着手上之物,心中想起那神秘人曾对自己所说的话:“将太后身边的先帝遗诏取来,但,切记一件事……一定不能私自打开看。”
——“一定不能私自打开”,这一句话,致命的警戒,但更开启好奇魔盒的引子。
一念之间,可改变一切。
梅仙的手死死地握着锦帛,外头,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照亮窗棂,刹那间殿内所摆设的物件,低垂帘幕……影子狰狞闪现。
她的手一抖,锦帛落地。
梅仙发觉自己将自己吓到,惊悸到极点,却又转怒为冷笑。
终于俯身将东西又捡起来,低声道:“如今我非依计行事,又何须听你们的……”
像给自己吃定心丸般,梅仙把心一横,猛地将套在遗诏之上的锦帛扯落。
此刻窗外电光连连闪动,梅仙深吸一口气,便将那遗诏打开。
但当她的目光落在遗诏之上的时候,刹那间,梅仙的双眼发直,死死地盯着面前的遗诏,双眸之中,从疑惑,到震惊,最后……则一阵预感到什么似的惊惧。
“轰隆隆”……
一道闷雷滚滚地从头顶屋宇上而过,梅仙觉得脚下的地面都在颤动,头晕而眼花。
与此同时,紧闭的殿门忽然被打开,门口处,重重人影站立,在电光中若隐若现。
梅仙忍不住惊叫一声,后退了步。
灯笼的光透进来,两边宫人迈步进来,闪出中间的那人影来。
她双手拢在腰间,慢慢地迈步进来,望着梅仙,微微一笑,道:“梅仙,半夜三更地,你在做什么呢?”她的笑容很贴心,但此刻,在电闪雷鸣之中,那保养得很好的脸,面色却隐隐地透出一种蓝白之色,看起来,却有些狰狞似的。
梅仙只觉得自己的喉头梗着什么,几乎无法发声,垂眸看了一眼手中握着之物,急忙藏在身后。
可惜已经晚了。
那人微微一笑:“丫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难道哀家素来对你不好吗?”
梅仙定定地看着她,从脚心里泛起一股凉气,一直冲到了头顶上:“太……后。”
懿太后进门,两个贴身的嬷嬷跟着入内,其他的宫人则留在外头。
门关上。
梅仙觉得自己坠入了地狱之中,偏生太后的脸上还带着昔日的笑意:“丫头,你为什么不肯好好地听从哀家的话呢?若你肯乖乖地,我自有法子把你送上那孽种的龙床,让你同他颠鸾倒凤,销~魂不已……”
梅仙定定地听着,懿太后却还未说完,双眸望着梅仙,缓缓又道:“你为什么不等哀家安排好呢?万事俱备,只欠你们这场乱~伦的东风,可惜啊可惜,哀家无法看到苗惠那个贱人脸上的精彩神色了……”
梅仙耳畔雷声轰响,她觉得自己并未听清懿太后的话,呐呐道:“乱……伦?太后……您在说什么?”
懿太后轻笑数声,嬷嬷搬了椅子过来,懿太后坐了,才轻描淡写道:“你辛辛苦苦,却偷了个什么都没有的假遗诏,你可想知道那真的遗诏上写得什么?”
梅仙出神一样望着懿太后。
懿太后道:“你可知道,为何先帝会给我那么一道遗诏?一个天子,说废就废了,你觉得,会有一个什么样儿的理由?忤逆?哀家骗你的,傻孩子……”
梅仙呆呆站着:“什么?”
懿太后道:“那个孽种,不过苗惠跟范汝慎私生的,并非真正的皇家血脉,哀家千辛万苦地要撮合你同他,就想看一出兄妹乱囵的戏码,只可惜……那个孽种怎么也不肯,真真可笑,你还心心念念地,想要自己的亲哥哥来宠幸呢,不很好笑……哈……哈哈……”
梅仙听着懿太后的笑,只觉得那笑好像极锋利的刀刃,一丝一毫,割在她的身上,脸上,心上。
“太后,您在胡说什么呢?”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像一粒粒的黄连子,苦涩地绽放,回味,挥之不去,她似乎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肉,不受控制地抖着,疯狂地。
“你听得很清楚,梅仙,”懿太后的声音很慢,却清楚的很。
“为什么……可……为什么……又、怎么会?”语无伦次地,魂魄都飘荡起来。
“你可曾见过,一朝有两宫太后?因为先帝知道,他亏欠我,现在的天子,亏欠我,哀家的昇儿,就给那孽种害死的,但当时情势所迫,哀家也未曾窥破苗惠同范汝慎间的私情,……才养虎为患。”懿太后似在回忆,目光定了定,又道,“这么多年来,哀家回想昔日种种……真恨不得活活凌迟了那孽种母子……”她的双眸之中透出几分癫狂之色。
“不信……我不信。”梅仙只觉得身子发僵,双腿却软得站不住,缓缓倒了下去,手中抓着的“遗诏”落在地上,散开,上头空无一字。
懿太后却望着她,柔声又问道:“你偷了这遗诏,要去给谁呢?哀家本想看看谁跟你通了气儿,好一网打尽,没想到你竟躲起来自己看了……让这戏唱不下去,不过,你若肯招认的话,哀家……还可以原谅你的。”
梅仙缓缓地抬头,望着懿太后,嘴唇哆嗦了会儿,忽地一笑。
懿太后道:“你笑什么?”
梅仙道:“他我哥哥?”
懿太后并不回答,范梅仙却又问道:“他真的我哥哥?”
懿太后冷冷一哼:“少跟哀家装疯卖傻!”
梅仙垂着头,肩头一阵阵发抖:“嘿……嘿嘿……”她低低笑了数声,而后仰起头,笑声渐渐大了起来,“他我哥哥,我哥哥!我一心一意,想要爬上我哥哥的床?!”
懿太后皱眉,一使眼色,两个嬷嬷上前,擒住范梅仙,梅仙全不挣扎,只笑个不停:“见清哥哥……我哥哥?我哥哥?我哥哥?!!!”
她似乎笑得脱力,两个嬷嬷一个抓着她,一个便去堵她的嘴,梅仙却忽然用力将她们推开,身子一晃,卯足了劲,往旁边的柱子上撞去。
懿太后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却见梅仙撞在柱子上,鲜血迸溅,而她身子一阵扭曲地摇晃,跌在地上。
懿太后双手握紧:“好一个……贱丫头……”
她身边的两个嬷嬷上前探视,却见梅仙满面血迹,却一息尚存,嘴唇一动,喃喃地说了句什么。
那嬷嬷才要问,梅仙的头一歪,腰间的手亦无力垂下。
两个嬷嬷见此,各有些心惊。
殿内气氛越压抑不堪,片刻,懿太后问道:“她临死前说什么了?”
那嬷嬷上前,道:“回太后,她说……似乎说‘这次……未负……’什么的,奴婢没听清楚。”
“废物。”懿太后冷冷道,又看一眼范梅仙的尸身,“把她收拾了!”
懿太后说罢,便要出殿,谁知刚走了一步,殿门忽地开了,懿太后还以为风不慎吹开的,谁知道,门口却端端正正地站着一人,身后的灯笼光芒微弱,映出那人熟悉的脸,她望着懿太后,微微一笑。
懿太后看着这张脸,像看到毒蛇一样,脸色骤变。
第九十五章
电闪雷鸣之时乍然出现之人,竟是一直深居长春宫的惠太后,原本淡漠的脸上带着一丝笑容,因为出现的时机很是诡异,在雪雪电光同闪烁的烛光辉映之下,这笑似也透着几分森森然,莫测高深。
懿太后一时控制不住面上出现的惊愕神情,皱眉道:“你来做什么?”待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惠太后迈步进了殿内。
惠太后面不改色,只仍微笑,道:“妹妹何须讶异,许久不见了……妹妹你还是这么美,看起来,跟当年真是丝毫没变。”
跟随着她的其他宫人并未进门,只两个贴身嬷嬷。
殿内的光足够,范梅仙的尸身还在柱子边儿上,然而惠太后就跟没看到一样,神色如常。
懿太后见她如此情形,便知道她必然是有备而来,必有所图,她便也不再拦阻,反而后退了一步,冷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自先帝驾崩,凡是能碰面的时候,你多是避开,怎么这一次反倒殷勤起来了?”
她说话间,一摆手,身边儿的嬷嬷将殿门重又掩上。
惠太后仪态端庄,看一眼懿太后,迈步径直往内而行,道:“自然是……有些体己的话儿要跟妹妹你说,不知妹妹有没有这个心思听呢?”
她往内移步而行,身边的嬷嬷便未跟随,懿太后一看,便也示意自己身边的那两人留在原地,她自己跟着惠太后往里走了几步,便道:“体己的话?稀罕!”
“妹妹你愿意听就好,”惠太后走到殿上,款款坐下:“我也保证,妹妹绝对不会失望。”
懿太后见她气定神闲地,她心中暗自恼怒,却也有些惊心,不知她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便也落了座:“那就愿闻其详了!”
惠太后望着懿太后,越往里头,灯笼的光就越是幽暗,此刻,两人只能勉强地看清彼此的脸色,懿太后见惠太后脸型瘦削,一脸淡然,偏仍笑意不改,笑得宛如一个假人似的,一时有些毛骨悚然。
然而她生性泼辣,自不肯轻易认输的,便只冷冷地望着对方。
惠太后手中仍旧捻着那串佛珠,此刻缓缓地捻动起来,便道:“妹妹的人是昔日那样美,性子也跟昔日一般……不过你说的也对,说是体己的话,只是你我之间……又怎能论到那个份儿上,应该说,我是来跟你闲话家常的。”
“你莫非是特意来消遣我的?”懿太后神色越是恼恨。
惠太后道:“妹妹何必如此着急?”惠太后转了一颗佛珠,“妹妹还记得吧,——当初姐姐我生产的时候,你一气之下,把腹中满了八个月的孩儿给掉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正好外头一声惊雷,懿太后听她提及痛事,心里难受之极,便皱了双眉,冷冷喝道:“哀家怎么会忘!苗惠,你这时侯说起此事,是想怎么样?”
惠太后神色安然:“既然说是要闲话家常,这些寻常事,自然也会说一说……我记得当时,你先生了皇子,先帝真是宠爱你,简直是百依百顺,宫内的妃嫔,每天都往你宫里跑,对你也是言听计从,而对我……”
懿太后听她说起自己昔日的风光,便冷冷而笑,倨傲不言。
惠太后看着她的脸色,又道:“对我,明里暗里,恨不得在我身上踩上一脚才遂心,尤其是你在先帝耳边吹了那么久的枕边风后,他居然真的有意要废后。”
懿太后心情略微舒缓,又恨道:“可惜,他到底是没有真的废后。”
惠太后道:“是啊,的确是可惜……妹妹,我真的很佩服你的手段,你竟然真的把先帝迷得神魂颠倒,只要我差了一步……此刻便不能坐在这里跟你说话了,倘若我被废,你大概会一口一口地吃了我吧?嗯?”
懿太后望着她乌黑的双眸,道:“要一口一口吃了你的,何止是我?你忘了其他人了吗?”
“她们,”惠太后一笑,“是啊,无非就是这样,拜高踩低,尤其是一个废后,若是欺负起来,该是如何的惬意……这幅胜景,我在范悯身上也看到过,就算是避退到冷宫里,也照旧有人不依不饶地追过去咬,真有趣你说对吗?一面儿担着恶毒的名,一面儿被人欺负的口不能言,这个世道,真真是黑白不分了呢。”
懿太后笑道:“黑白不分这个词儿从你嘴里说出来,我倒是觉得好笑了。你也懂得什么叫黑,什么叫白?”
“妹妹你仍旧这么仇视我,为什么呢?”
懿太后不禁咬牙切齿,道:“为什么?当初因为你,坏了我腹中八个月的孩儿,而后又因为你跟你那孽子,坏了我的升儿,我恨你们母子入骨……难道你居然还不知道为什么?”
惠太后垂眸一笑,模样倒好像带了几分羞涩:“当初妹妹你深得先帝眷宠,你说什么,先帝就听什么,皇后的位子都要送给你,皇后之位虽然未曾给予,倒先把太子给了你生得孩儿了,妹妹你心里恨我?可知道我心里的滋味儿?”
“是你技不如人,便要认输,”懿太后道,“你得不到圣宠,生不出太子来,就别怪我取而代之!”
惠太后也不恼,平静说道:“是啊,当时那种情形,可真是凄凉,想我出身并非显赫,只不过是郑姓的远亲,并没有人替我撑腰,其实,就连我自己也觉得,我已经走到绝路上了,每天呆在皇后宫中,时时刻刻,战战兢兢,害怕自己将要被废掉,从此……暗不见天日。”
“可惜!功亏一篑。”
“是啊,多可惜,正当先帝准备下诏废我,我却偏怀了身孕。”
懿太后脸色略有几分狰狞:“苗惠,你不用太得意,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下的好事……时机怎么会那么凑巧,只可惜等我知道你的诡计的时候,已经晚了!我只是没有想到,你竟是如此的不知廉耻,居然会跟范汝慎勾搭成j……”
“范汝慎……”惠太后的声音有几分笑意,“怎么你真的以为,我跟范汝慎有私?”
懿太后冷笑道:“你不承认便罢了。”
惠太后略微沉默了片刻,才又道:“我家虽同九姓之一的郑姓有亲,但到底非望族,之所以能入宫为后,只因为当时先帝……见了我一面,他便许了我:要同苗惠一世好。”
懿太后见她忽然间换了口吻,似有追忆之意,便微微挑眉,脸上带了不屑之色。
惠太后却仿佛未见,只道:“我当时自是欢喜无限,先前鄙薄我家的众人,也一个个变了脸面,纷纷地前来巴结,那些人的嘴脸,我至今都不曾忘。”
懿太后颇有几分不耐烦,却听惠太后凉凉地说道:“可是不成想,才几年的功夫,恩爱全无,这还罢了,他竟是要踩我至死。……帝王心啊,真真凉薄。”
“行了!”懿太后终究按捺不住,“哀家没空听你诉苦!你若是想求哀家放你跟你那孽子一马,却是妄想!”
“孽子?”惠太后眉一挑,忽然之间笑道,“孽子?……哈……哈哈哈,好个孽子……”她的笑声越来越大,竟有几分癫狂之意,伴随着外头的风啸雷震,直叫人惊心动魄。
懿太后霍地起身:“苗惠,事到如今你说什么都没用了,哀家没空跟你空耗!”
她竟是拔腿要走,却听得身后惠太后淡淡地说道:“妹妹,你当真以为,你那怀了八个月的孩儿……是因为你听闻我先一步产下见清,一时气恼才滑胎了的?”
懿太后身形一僵,猛地回过身来:“你说什么?”
她本就聪明,心中急转,瞪大眼睛,急急向前几步,指着惠太后道,“苗惠,你说什么?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我腹中的可怜孩儿,当真是遭了你的毒手?是不是,是不是?!”
她的情绪陡然激烈起来,步步逼近惠太后,仿佛只要她说一声“是”,就会扑上去同她性命相博。
惠太后却仍旧波澜不惊,任由懿太后欺身到了跟前,她端然坐着,道:“恰恰相反。”
“什么?”懿太后愣住,勉强站住脚,“你在故弄什么玄虚!”
惠太后徐徐说道:“我说,恰恰相反,我并没有害死你的孩儿。”
懿太后站在原地,一眼不眨地看着她,惠太后继续道:“——你的孩儿,明明就好端端地活在这世上,我又怎么会害死他呢?”
刹那间,一阵冷风袭入,懿太后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根的汗毛都倒竖起来,牙齿都忍不住要打战:“苗惠,你鬼迷心窍了不成?你在说什么?”
惠太后对上她的双眸:“妹妹,你又非那种笨人,怎么就不肯好好地想想我的话呢?……就算是我跟范汝慎有私,那又怎么会那么巧,赶着妹妹你有了身孕之前,我便也有了身孕,赶着听闻先帝要废后,我就正正好儿地……有了身孕?”
她说着说着,便失笑起来:“那时候,三宫六院,都羡慕我的好运气,都赞叹上天还是要让我保住皇后之位的,可是妹妹……”她捏着佛珠,一手却抚在胸前,竟渐渐大声地笑起来,“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好运跟福气?难道我就坐等在宫内,等着老天爷网开一面,派个送子观音来给我?这几年来,我每每想起那些阿谀奉承、言不由衷的话,我、我就想笑……哈……哈哈哈……”
懿太后只觉得眼前的黑暗越发阴沉了几分,心好像浮在黑暗的空中,上上下下,不着边际:“你……那是因为你……”
“这几年,范汝慎明知道他女儿的心思,倘若见清是他的血脉,他稍微使点力,就可以让范梅仙远离宫闱,可是他有吗?”
惠太后笑的泪水沁出,她伸手抹去:“当初太子亡故,靖王年幼,秦王不成器,只有见清,一派圣明君主之象,群臣也拥戴他,我又借范汝慎之名……故而先帝临终之前虽然疑心,却仍投鼠忌器,不敢就再废太子……不过这也好,阴差阳错啊。”
懿太后竭力镇定,胸口却起伏不定,道:“你不用再巧言善变,若是他不是你跟范汝慎所生,那又是哪里来的野种!”
惠太后噗地一笑,却轻声道:“——你是在骂你自己吗?妹妹?”
惊雷轰响,旋即哗啦啦一声,一场大雨终于落下,而懿太后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都麻木地失去了知觉:“你……说什么?”
惠太后叹了口气:“唉,野种,孽子……你就这么骂你亲生的孩儿吗?对了……我差点儿忘了,你不仅这么骂他,你还心心念念地想要害死他。”
懿太后后退一步,冷的齿寒:“妖妇,你再胡言乱语一句,我……我不会同你甘休!你以为……我会信你?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