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再上 第33部分阅读
凤再上 作者:肉书屋
可真是个宽宏大量的人,怪不得能当皇后呢。”
凤涅笑了笑,忽然问道:“对了,我听闻,阿靖的生母,也曾是谢家的人?”
谢霓瞪大眼睛:“啊……是啊,算起来,还是我的堂姐呢。”
凤涅望着她天真的眼神,道:“可惜大皇爷去的早,不然的话,当皇后的,就是她了。”
谢霓觉得她的语气幽幽地,似是惆怅,又似有些叹息,说不出是何味道,便道:“这都是命,是我那堂姐,没有当皇后的命,娘娘的命好。”
凤涅一笑,未曾再多言。
谢霓坐了会儿后便去了,凤涅真个倦了,便爬上床想要小憩。没想到竟真的睡着了,再醒过来,已经是中午时分,朱安靖都已经回来了。
朱安靖还以为凤涅身子不适,趴在床头上盯着她看,凤涅醒来后对上他一双瞪得极大的眼睛吓了一跳。
打发康嬷嬷领了朱安靖去吃东西,凤涅却毫无食欲,起来坐了会儿,忽地听旁边有人道:“凤妮!”
凤涅一惊,转头却见朱镇基从寝殿内的柱子后闪出来,凤涅一见他,倒是精神一振,笑骂道:“你怎么鬼鬼祟祟地?”
朱镇基道:“我觉得还是低调点儿好,省得人疑心。”
凤涅笑道:“你这德性给人见了,得加倍的疑心。”
朱镇基见左右无人,便爬到她床边,撩了衣袍坐下,叹道:“我见了太后,又见了皇兄,简直要累死了。”
凤涅道:“怎么了?昨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镇基道:“还不是那个小郡主……看她柔柔弱弱地,一副小白兔的样子,没想到居然会是个狠角色,你知道她对太后说我请她到王府的事吧?其实全没有的事儿,我避开她还来不及呢。”
“郡主是想生米煮成熟饭吗?”凤涅摸着下巴看朱镇基,“她得逞了吗?”
“你怎么跟我那皇兄一个德性,”朱镇基侧目,“我差点儿被女人强吃了,你能不能有点同情心啊?”
凤涅转头看别处,一副“我没听到”的模样。
朱镇基叹了口气:“算啦,不过你放心,我还是清白的。”
“我放什么心啊?”凤涅奇怪地看他,“你真的没有跟郡主那个啊?那晚上你们做什么了?吟诗作画?看星星看月亮?”
她忽然双目放光,右边唇角邪恶地挑着露出一丝狡黠j诈笑意:“其实我很想看到郡主说‘我满的都快要溢出来了’……”
朱镇基恨不得捉住她使劲摇:“你给我打住!你是不是被我皇兄调教的太好了,越来越黄~暴了,简直要超过我。”
凤涅道:“哪里哪里,这方面你是前辈,永远的。”
这回轮到朱镇基望天:“好吧,既然蒙你称呼了一声‘前辈’,你要请教什么,我可以指点一二。”
凤涅噗地笑出来,本是要斥骂他的,忽然间想到昨日自己躲在龙案底下狼狈做的那件事,那笑就有点勉强。
朱镇基乃是这方面的老手,见凤涅面色不对,即刻察觉:“怎么,真的有什么请教我?”
“去你的吧!”凤涅用力一推他。
朱镇基被推得晃了晃身子,却很是受用,顺势倒在床上,道:“算了,不说拉倒,反正我现在知道了这些事就越发焦心……”
“你焦心什么啊,顺其自然就行了,”凤涅道:“昨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不是那郡主想对我施美人计,可惜我每天看镜子看习惯,免疫了,”朱镇基枕着双臂,道,“我没想到可能是因为我太柳下惠,所以伤害了她的自尊心,一大早她居然留言说要回平宁王府了,我本来是不想理她的,管她去哪呢,走了倒是清净,可是转念一想,皇兄跟太后这边势必是交代不过去的,于是我就快马加鞭追啊。”
凤涅挑了挑眉,朱镇基躺着,转头看她:“你可想象不到接下来发生了什么,跟剧本儿似的,我追到半路,忽然之间出现一伙儿拦路山贼,就要调戏柴仪曲,我当时见势不妙,本来是想要拔腿而逃的,可是看着她叫的那么凄惨的样儿,我实在过不了良心这关,就跟那伙贼拼了。”
“你用什么拼的?”凤涅也听的一愣一愣地,听到这里,就问,“难道是用你的飞眼儿?”
朱镇基得意洋洋:“小瞧爷了不是?一动手我才知道,原来我还会武功,别说,这会武功的滋味儿真不赖,我一脚就踹飞了一个贼人,一拳打飞了另一个,那些贼人屁滚尿流,我成功地英雄救美……所以先前我问你我是不是有点儿跟以前不一样了?”
“你的雄性激素多了啊?”凤涅震惊。
“你说话怎么这么不高雅的,”朱镇基一撇嘴,有几分回味,“可是,如果我还是以前的身体,一定会跑的比驴还快,但是你说奇怪不?当我看到郡主哭的时候,我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想要保护她的冲动……就好像……就好像我真的是个男的,天生有义务要这么做、保护弱小一样?太崇高了简直。”
朱镇基正得意洋洋,陶醉说着,忽然之间额上一暖,他收回散乱的目光一看:“你干嘛?”原来凤涅抬手按在了他的额头上。
“没什么,看你是不是发烧。”凤涅淡淡道。
朱镇基一骨碌爬起来:“你不信我说的?”
凤涅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感觉,你是不是越来越习惯以男人的身份过日子,如果真的跟柴仪曲成亲的话……大概雄性激素会持续增加,然后你就会成为真正的……”
朱镇基打了个哆嗦:“算了不要说了。”
凤涅也觉得这个研究区域太神秘,说起来有些复杂,就问道:“对了,太后怎么说?郡主现在哪?”
朱镇基道:“我把她护送到长春宫了,太后训斥了我几句,让我负责。皇兄也是,给我下了最后通牒,说是给我三天时间让我好好地想想……可是实际上我还不知道?他非要给郡主找个皇族的人好笼络平宁王府,幸亏朱安靖年纪小,不然真想推给他。”
凤涅一听,就想到惠太后所说的“天子太过劳累,王爷太过安逸”的话,就道:“说起来,你这个闲散王爷做的容易,如果以献身这种方法来报效朝廷的话,也不算辛苦。”
朱镇基便斜视凤涅。
凤涅笑道:“你不知道,最近天下事儿多,皇帝一天只睡一个时辰不到,才两个小时,简直跟给地主家干活儿一样,你我以前拍戏也没拼到这份儿上啊……”说着说着,脑中有些恍惚,“上回我看他似乎有白头发了。”
这一句,却说得有几分伤感。
朱镇基心一跳,仔仔细细看了看凤涅:“凤妮?”
凤涅反应过来:“啊,做什么?”
朱镇基重重叹息:“我们赶紧地想法儿尽早回去吧。”
凤涅道:“啊?”
朱镇基跳下地,道:“你看,我越来越像男的,你也越来越关心他……再这样下去,我怕就算找到法子后,你我也未必会愿意走了。”
凤涅心里觉得他说的是有几分道理的,便道:“可是,还没找到法子呢。”
朱镇基道:“我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将那个国师找出来。”
凤涅想到朱玄澹,莫名地心头一阵酸痛,就没搭腔。
朱镇基来回走了几步,又坐回床榻上:“你说,这里再好,也是古代啊……没有那么多的现代科技,没有更多的娱乐,人人都是往前看,没理由我们两个倒退回来……还有那么一句话叫做‘良田虽好,非……非……非我的家’,不是?”
凤涅心里本来有些难过,听他说到这里,就又笑:“别这么不学无术丢现代人的脸行吗?那叫做‘梁园虽好非久恋之乡’。”
朱镇基双手一拍:“对了,就是!你说这些文绉绉的东西我怎么会?我又不是书呆子……”他悻悻然地,又叹了口气,忽然道,“说了半天我有些口渴了。”
凤涅听到这里,忽然道:“对了,你想不想喝酒?”
朱镇基道:“喝酒?”
凤涅道:“你没听过?一醉解千愁,你不会连这句也不懂吧?”
朱镇基笑:“你别小看我,我不仅知道这个,我还知道‘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凤涅道:“下句是什么?”
朱镇基皱眉想了想:“好久不唱了,大概是‘看似个鸳蝴蝶,不应该的年代,可是谁又能摆脱人世间的悲哀……’”
凤涅一听,笑的在床上打滚,捂着肚子断断续续道:“如果不是我,别人还以为你会李白的将进酒。”
“什么将进酒,这是新鸳鸯蝴蝶梦,”朱镇基扫她一眼,忽然唱起来,“我想起来了,你听我唱啊,‘昨日像那东流水,离我远去不可留,今日乱我心,多烦忧,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明朝清风四飘流,由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爱情两个字,好辛苦……’”
他唱得声情并茂,凤涅在床上笑的眼泪都流出来:“爱情……爱情,好辛苦,的确好辛苦……”简直要断了气儿。
凤涅出殿,让人送了一坛酒、几样小菜过来。
康嬷嬷闻讯风一样赶来,凤涅知道她是担心自己像是上回在中津一样,便只说自己要小酌,让她不要担心,康嬷嬷才退下。
闲杂人等退下之后,彼此倒了酒,凤涅笑道:“真是想不到,有朝一日,居然会跟你一起喝酒。还是在这种氛围下。”
“其乐融融,十分和谐,”朱镇基很是兴奋,握着酒杯道,“凤涅,我敬你!”
两人碰了一碰杯子,双双干了,朱镇基快手快脚,又给彼此倒了一杯。
凤涅笑道:“可不能喝醉了,浅尝辄止,微醺即可。”
朱镇基道:“别小瞧了我这身子,很有几分酒量的!”
说话间,两人又喝了数杯,凤涅觉得头有些晕,便放慢了速度。
朱镇基喝的兴起,拿着筷子敲了敲玉杯,又开始唱“昨日像那东流水”,一路唱到“是要问一个明白,还是要装作糊涂,知多知少难知足”,凤涅听着这调子,想到朱玄澹,万千心事翻波涌浪地,忍不住又喝了一杯。
朱镇基唱着,越发手舞足蹈,忽然叫道:“好久没跳舞了……”将筷子一放,在殿内翩翩起舞,单手张着,频频转圈,竟是跳着华尔兹的舞步。
凤涅哈哈大笑,朱镇基道:“凤妮你过来,你跳女步。”
凤涅也是兴起,便也起身,头重脚轻地过来,朱镇基揽着她的腰,嘴里打着拍子,打了会儿,就哼道:“花花世界,鸳鸯蝴蝶,在人间已是癫,何苦要上青天,不如温柔同眠……”
凤涅正高兴,嘻嘻笑了几声,道:“你这声音,比之先前好听许多,也顺耳许多,难得唱得这么好……索性你就当男人吧。”
朱镇基道:“我当男人,谁当女人啊?”
凤涅打了个酒嗝:“那当然是……柴……”忽然脚下转不过弯来,便踉踉跄跄扭了一扭。
朱镇基急忙将她往怀里一带,凤涅整个人跌进他怀中,她醉眼朦胧地抬眸:“柴家的……”四目相对,忽然间眼前一暗,却是朱镇基低头压下来。
凤涅只觉得唇上温热,一时间头晕目眩地,还不知发生何事。
第九十一章
曾有那么一首歌,叫做“都是月亮惹得祸”,而此番对凤涅跟朱镇基来讲,究竟是酒惹的祸,还是外头那明晃晃的日光惹的祸,更或者是眼前之人“太美太温柔”才叫谁“在刹那之间只想和你一起到白头”?
凤涅虽则在所饰演的角色上甚是百变,什么刁蛮任性的公主小姐,温柔县衙的大家闺秀,让人看了为之流下同情眼泪的圣母莲花,或者是令人牙痒的反派角色,不管何种性格,怎样跳脱,对她来说都毫无压力,信手拈来。
然而,好像把自己的精神气儿都灌注到角色里去了,实际生活中的简凤涅,实在……简单的近乎枯乏无味,通常她只需要一张床,一把椅子,一个人,一本书,就能睡整天,或者发老长时间的呆。
大部分明星人物的私生活都极为灯红酒绿,令人目不暇给,让圈外人甚羡慕。但对于凤涅来说,除了必要的应酬,私底下的她,冷清到近乎于孤单。
林见放则是另一个典型,她一只精力过剩的花蝴蝶,这朵花上飞过了,立刻寻觅新的花朵或者新的花园。
相比而言,凤涅如一块呆木头,一端戳在了土里,不要动,也不须说话,更不用太多表情。
但是面上不言,不代表心中无话。
简凤涅所塑造的人物角色,往往令人叫绝而印象深刻,人人赞她演技了得,她自己只觉得,那些人物都是她的一面人生。
她的人生都是在大银幕上,在电视屏幕上,而属于她自己私底下的人生,则平淡无味的像一盏白开水,然而她很甘心。
这是她的选择。
还不算年纪老大,就有几分看破红尘,故而在穿越过来之后,冷宫中的日子,反而是她最爱的,镇日里躺在月光下,日光下,静静闲闲,悠然度日。
朱玄澹是个她做梦都“想不到”的极大变数。
老天也不知何意,居然让林见放陪了她来,凤涅本以为两人之间势必要有一场生死之争,不屈不挠没完没了地那种,像她们一较高下的那部宫斗剧……不死不休。
毕竟,以林见放那种阴险泼辣的个性,必定不能叫她安生了去,然而……谁知道斯人却成了男身,这种尴尬地境地大概把林见放弄晕了,除了一开始她还设了个给凤涅看破的套之外,其他多半时间,两人你来我往的相处里,居然日渐融洽。
或许,这是林见放另一种“不叫她安生”的方式?
凤涅觉得大概她太“慈悲为怀”了,居然会同情起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
可她也不得不承认,她大概太寂寞了,寂寞的太久了……所以不舍得放过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
她穿越后,第一次喝醉在中津行宫,为了把子规要回来,结果低估了那桂花酒的酒力,高估了自己的酒量,事态最后失控。
而这一番,她早告诫自己浅尝辄止,然而看着朱镇基又唱歌又跳舞,体内那几分酒力发作,一发作,便高兴,一高兴,又多喝了两杯。
身边儿的是她以为的“自己人”,谁知道也能失控?
华尔兹的舞步,势必要转来转去的,凤涅渐渐地只觉得身子飘飘荡荡,将要飞舞起来。
朱镇基生得高大,若他不开口,几乎让人错觉以为他就个古代的俊美男子,而不那个难缠狡诈的林见放,这身体跟那灵魂之前,构成一种奇特的迷惑人的气质。
而他似乎也有心呵护,手搂在她的纤腰上,跳的行云流水。
凤涅笑着,目光所及之处,宫殿内的摆设,一样一样地也飞旋了起来,而她只觉得快乐。
随着他的手势,在殿内不停地转来,转去,耳畔听着“看似个鸳鸯蝴蝶……不如温柔同眠……”,她的脑中昏昏沉沉地,似乎听到华尔兹的乐曲悠扬欢悦地响着,又似乎望见朱玄澹那一双幽深的眸子……
酒力上涌,她嘻嘻笑了几声,全不知自己脸色红润,双眸宛若要滴出水来,美色如斯,让人心动。
双唇贴在一起的时候,凤涅呆了呆,在她感觉,就好像她困倦地瘫倒了,不知碰到了什么。
她一怔之下,甚至张了张嘴,当碰到唇上那一份带着酒气的湿润的时候,整个人才慢慢地反应过来,与此同时,对方似僵了一下,而后极快离开。
凤涅睁开眼睛,正看到朱镇基发红的脸颊,他的眸子里透出几分惊愕跟躲闪的光,似乎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凤涅眼睛又睁大了一分,望着他朱红的嘴唇,然后抬手,摸摸自己的嘴。
“你……”她皱着眉,不大相信自己感觉到的,就犹豫地看向朱镇基。
而他的手还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臂则抱着她的腰,四目相对,他忽然之间、试探着又低下头来。
凤涅倒吸一口冷气,察觉他的意图,当下及时地把脸一转,他的嘴唇就错开了她的唇,牢牢地贴在了她的脸颊上。
与此同时凤涅猛地从朱镇基的手中挣了开去,力道用的太大,以至于她几乎站不住脚,踉跄后退两步,就身不由己地跌在了地上。
朱镇基叫道:“凤妮!”抢上来似要扶她。
凤涅一手撑地,一手摸向自己额头,呐呐地不能相信:“我好像……醉了。”
朱镇基半跪在她身旁,想去扶她,又不敢似的,只低低地叫:“凤妮……”
凤涅低头看着地上,看了会儿就喃喃道:“我真的醉了。”
朱镇基皱眉看着她,他的脸也红的,想说什么却又不知怎么说好,只好抬手想要搀扶她起来:“地上凉,起来……”
“我自己……可以。”凤涅稀里糊涂似的,避开他的动作,慢慢地站起身来,手足一阵酸软,顿时身子又晃了起来。
朱镇基见状,再无犹豫,抬手将她抱了过去:“你喝多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
凤涅心里带着一份清醒,身体却好像要脱离控制,皱眉叫:“林……放手啦!”可她的嗓音实在太好,又半醉,听来不似呵斥,反倒带着娇嗔之意似的。
朱镇基闻言,身子一抖:“凤妮,我……我刚才……”
凤涅心中乱作一团,本能地想喝止。
正在这时侯,却听有个声音自寝殿门口响起,道:“娘娘。”声音清凉,暗底下伏着一分愠怒。
两人各自大惊,似乎从另一个世界重新回到了现实一般,双双转头看去,却见寝殿门口上站着一人,首领太监的服色,他唤了声之后,便快步向前,一直走到凤涅同朱镇基身边,然后道:“请恕奴婢冒犯了!”
声音柔中带刚地,他抬手,坚定地将凤涅从朱镇基的手中揽了过来。
凤涅卧在他的怀中,心里放松了几分,喃喃道:“子规啊。”
朱镇基望着子规,子规双眸如刀又如水:“王爷,您时候该出宫了。”
朱镇基脸上一阵白一阵青地,情知这小太监猜到了什么或者猜错了什么,但这功夫,他能说什么?就算说,子规能听吗?
不愧演艺圈里摸爬滚打出来的,朱镇基电光火石间镇定下来,微微一笑:“本王正有此意。”
子规望着他若无其事的脸,几分薄薄地嫌怒明显写在脸上:“还请王爷以后过来凤仪殿,从正殿内进来,免得有人会误会什么,王爷的名声倒也罢了,娘娘却丝毫也亏不得!”这话里头也藏着针,根根刺人。
朱镇基望着他,挑了挑眉,忽然笑道:“小公公说话说的有理极了,本王以后会多多留心,必不会让皇嫂名头有丝毫不妥,另外……小公公说这两句话,可真英俊逼人的很,若不这一身儿的太监服侍,本王还以为小公公在英雄救美呢。”
子规皱眉,没想到他这当儿不忙着心虚,还敢反唇相讥,子规双眸眯起,正要发作。却听怀中凤涅含糊道:“吵死了……要滚,……就快滚!啰嗦什么……”
朱镇基一听,呵呵一笑:“那么本王先离开了。”
子规心中有气,道:“王爷一身酒气儿,可记得逼着人些,若有人见了,万别说在凤仪殿喝的。”
朱镇基嘴角挑着,道:“小公公当真体贴,本王都眼馋起来你对皇嫂这份忠心耿耿了,改天等本王试着跟皇兄讨讨你……若能得小公公在本王身边儿伺候,那才……”
子规面色一变,而朱镇基话还没说完,就听凤涅喝道:“再啰嗦一个字……以后……就别来了!”自子规身上挣扎开,冲着朱镇基飞了一脚。
朱镇基闻言苦笑,急忙把剩下的话重新咽回肚子里去:“臣弟去了,走了还不成吗?以后常来常往,才真的好。”摸摸鼻子,仍从偏殿蹑手蹑脚地去了。
一直等朱镇基的身影消失殿内,子规才道:“娘娘怎么又喝多了?”
“就这一次,跟上次而已。”凤涅低低道,“很困,扶我去睡。”
子规叹了口气:“就算要喝酒,也要看跟谁喝,幸喜最近陛下事多,不来后宫,但倘若陛下心血来潮……更何况这宫里头耳目众多……秦王又……”
“你很不喜欢他?”凤涅忽地问道。
子规道:“他?”
凤涅道:“秦王,你不喜欢他,为什么?”
子规默然无语,扶着凤涅到了床榻边上坐着,才慢慢道:“秦王举止轻佻。”
“哈哈……”凤涅笑起来,“她素来轻佻惯了,你没见过她真轻佻的时候。”
“娘娘!”子规忍无可忍,声音带了几分严厉。
凤涅停了笑,就端详子规,却见他半跪下去:“请娘娘恕罪……”依稀叹了口气,抬手握着她的脚,替她将丝履褪下。
凤涅低头看着他:“子规……”
子规并不抬头,凤涅有心,便把另一只脚荡开去,子规却不恼,小心地将她的脚捉回来,任凭凤涅挣也挣不出去。
将她双脚的丝履都脱了,整齐放在床榻边儿上,子规才道:“奴婢出去叫嬷嬷进来伺候。”
“子规……”凤涅提高声音。
子规迫于无奈,便抬起头来,凤涅望着他的眸子,他的脸,他的眼神,都她在冷宫里最为喜欢的几样风景之一。
“你别当我不知道。”凤涅忽然说。
“娘娘在说什么?”子规默默地,“娘娘醉了,还早些安歇吧。”
凤涅道:“我不喜欢刘休明。”
子规一怔:“娘娘……”就皱眉,“娘娘,这些话……还别说了,尤其现在……”
凤涅却使劲地摇了摇头,俯身抬手,捏住了子规的下巴,望着他的眸子,凑近了,低低说道:“本宫不喜欢刘休明,或者说,本宫……范悯至少还不算个蠢笨入骨的人,知道刘休明有心玩弄之后,就不再……爱他了,可……可为什么呢?”她忽然一笑。
子规的心忽然也开始跳,跳的很快,咚咚咚,一声一声地,像有人在他耳畔敲着小鼓。
“当我看着你的时候,会不舍得移开目光……”凤涅慢慢说。
“娘娘……”子规的声音已经变了,带着一丝艰难的涩意。
“我本来以为,因为你对我呵护有加的原因,但……”凤涅深吸了一口气,鼻子忽然酸酸地:“后来我渐渐地想通了,范悯真正爱着的人,你,对不对。”
子规浑身颤抖,眼前阵阵发黑。
自小被遗弃的孤女,在被欺压,被冷落之中长大,天子的眷顾,只让她越发无所适从不知所措,曾经以为深爱的人,渐渐露出狰狞的真面目,心如死灰之下只有他还守在身边,关怀呵护,温柔怜惜,就算成为皇后,她也不过仍那个单纯而柔弱的少女,谁真心地怜悯她,谁对她真心地好,她就会真心地喜欢谁……范悯的确有j夫的,但在她死的时候,她心里所爱的人只有一个,就他。
当看着他的眸子的时候,凤涅以为自己的眼睛看到了冷宫里最好的风景,但事实上,范悯,在看着自己所爱的人。
可,注定没有结局的开始,然而对范悯而言,冷宫里的日子,未尝也不她最喜欢的一段时光,因为一直她所爱的那个人,陪着她度过最后的……
泪从凤涅的眸子里涌出来,她只忽然之间,莫名地觉得心酸。
子规仰着头,两滴温热的泪落在他的脸上,旋即又化作冰冷:“为什么……不能大胆一些,陪着……她走?”凤涅听到自己在问,或许不她在问。
若子规肯破釜沉舟,或许范悯不会离开的那么快,而她,也未必就会如某人之愿穿越过来。
“娘娘,在说什么,”耳畔,响起他微凉的声音,“我……只个、阉人而已啊。”
也不知道他的泪还她的,从脸颊上慢慢爬过,滑到下巴处,微微一晃,掉了下来。
凤涅醉着睡着之后,模模糊糊地做了好些梦,在冷宫里的日子,似而非,她不吃不喝,他细心地喂柔声地劝,她病着不出,他抱她出来晒日光,她夜里寒冷害怕,会看到他的身影在门口……
范悯,还自己?渐渐地竟分不清,大梦一场,谁谁非,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凤涅醒来后,天色已暗,自那张大床上缓缓地起身,心中仍觉微微酸痛,正欲唤人,却见床边上静静端然地坐着一道人影。
凤涅眨了眨眼,试探唤道:“见清?”
朱玄澹也不知坐了多久,但显然不刚来的模样,他看着凤涅,手指在她眼角上轻轻地拭过,轻声问道:“做了什么梦,怎么……竟哭了?”
第九十二章
朱玄澹问罢,凤涅自床上起身,他顺势将她往身旁一抱。
凤涅靠在他的胸前:“做了个梦,……近来精神不大好,净做噩梦。”她试着揉了揉眼,果真觉得眼睛有些不舒服,还要再揉,却被朱玄澹将手握了过去,他轻声问道:“不朕少陪了你……”
凤涅抬头:“当然不,我知道你很忙……你怎么又跑来了?”
朱玄澹垂眸望着她,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只苦笑一笑,道:“再忙也要来瞧瞧朕的小凤儿啊。”
凤涅先前睡得身上有些凉,此刻伏在他怀中,感觉好了一些,定了定神,便道:“见清。”
朱玄澹道:“嗯。”
凤涅道:“见清,范悯……”
朱玄澹身子一震:“嗯?”
凤涅手在他胸前摸过,有些踌躇:“见清,范悯……她、她……”
朱玄澹听着她的声音,身体有些发僵,又有些冷意,只好拼命地将她抱住:“你想问什么?”他忽然笑了笑,“不知怎地,明知道你不她,可听你这么说起,朕、朕心里头……好生不安。”
凤涅感觉他双臂用力,便道:“原来圣明的万岁也会觉得很古怪,也……这种事若不自己经历,必然以为怪力乱神……我倒敬佩你,你天子啊,明见万里,竟然还会独辟蹊径,亲力亲为。”
朱玄澹听她的口吻有些调笑意味,略微放宽心,轻笑道:“没办法儿,谁让朕想要的就这一个人呢。”
凤涅也微微一笑:“只可惜了范悯。”
朱玄澹双眉一蹙,沉默片刻,终于说道:“小凤儿,别如此说,范悯……活不长的,不管朕要不要她进宫,她那性子,那身体,都注定撑不了多久,国师也说过……”他猛地一停,“她的命如此,早有预言。”
凤涅道:“国师?”
朱玄澹却咬了咬唇,重用力抱了她一下,只说道:“不许问她的事了,更不许胡思乱想了,不然的话,以后朕都不许你再喝酒了。”
凤涅笑道:“这又跟喝酒有什么关系。”
朱玄澹道:“你喝了酒容易做坏事……”
凤涅歪头看他,笑着问:“什么坏事?我怎么不知道?”
朱玄澹俯身,在她唇上亲了口:“总之,只许有朕在身边儿的时候才许你喝。”
凤涅道:“那么臣妾岂不要对陛下做坏事了?”
朱玄澹吻住她的嘴:“就只能让你对朕做……”声音越来越低,双唇贴在一块儿,悱恻缠绵。
一时之间,两人的体温都有些上升。
而朱玄澹特意来看凤涅的,却无法久留,因此这个吻虽然顺其自然,却又有几分按捺意味,模模糊糊里他在凤涅耳畔说道:“等甘宁卫那边儿平静了……南边的水患好了,那些个烦心事儿都扫平了……朕非要……”
咬着她白嫩的耳垂,那剩下的字眼儿并未曾说出声来,只接着她的耳朵,一点一点地爬进她的心尖儿上去。
凤涅抿着嘴忍笑,脸上一片晕红。
朱玄澹又狠狠抱了她一抱,才把人放下,狠心出外去了。
凤涅望着他的背影离开,叹了口气:当皇帝如朱玄澹,这般可怜,整日拼命地加班,也没有奖励,也无法升职……还要操碎心,想来真不值当得。
那些拼命想要当皇帝的,定然不知道一个好皇帝该怎么当,又怎么辛苦,全冲满足私欲去了,所以才有那么多昏君……一帮蠢货糊涂蛋。
大舜国有这样的一个帝王,那些臣子该每天烧香拜佛谢谢菩萨保佑,而不镇日缠着他无休无止地啰嗦,不过也,所谓精益求精,他有一分好,臣子们便希望他有十分,希望的同时,又害怕他倒退,于便“耳提面命”。
这个皇帝,这个皇帝……他有了权力,又并不贪图享乐,唯一的福利大概就女人,但这种福利对他来说,跟其他男人正相反,这种福利或许正他唯恐避之不及的。
一时之间凤涅又想到岳贵人,想到苑婕妤,想到懿太后……一直又想到那梦里的人,心情真微妙的很。
次日,甘宁卫传来消息,鬼夷部已经起兵进犯左燕邑,燕邑个小城,同鬼夷对峙了半天,便被攻破,左燕邑被屠城,右燕邑的守军赶到之时,整个左燕邑已经化作废地,城内烈焰熊熊,灰色的烟雾笼罩了整个城池。
幸好在城破的最后一刻,左燕邑的郡长将后城门打开,放了大半妇孺出城,郡长同守军双双战死。
而鬼夷部天性凶残嗜血,兀自穷追不舍,追杀了好些百姓,幸亏右燕邑的守军赶到,拼力死战,护下了三分之二的百姓退回了右燕邑。
燕邑的郡长派人往甘宁飞马求援,威远侯谢铁翎收了信,即刻上奏朝廷,彼时内阁正吵翻天,司逸澜姬遥等主张放谢铁翎全力杀敌,崔竞颜贞静等却觉得不可放权,言谢铁翎一只凶狠的老虎,若给他一个借口让他出闸,纵容了他的杀性……只怕他尝了血腥味会意犹未尽,再要关起来怕就难了。
战一定要战的,百年来跟鬼夷的关系太过暧昧,只该怎么战才最妥当的,才叫人头疼。
事不宜迟,前线军情紧急,内阁相持不下,便只好天子做主。
而天子的朱批下来的极快。
诏谕令谢铁翎为破虏大元帅,钦差刘休明为监军,即刻支援燕邑,务必要给鬼夷致命痛击。
天子如此决断,军情又如火,众人默默臣服。
只有崔竞意味深长地对同为内阁的工部尚书刘岳道:“令公子可选了一个优差啊。”
刘休明为钦差,又任了破虏军的监军,摆明了天子的人,倘若谢铁翎一心杀敌,共同建功立业倒也罢了,但倘若谢铁翎有异心,刘休明就他斩来祭旗向天子示威的不二人选。
大家伙儿都明白这个道理,但刘岳对崔竞的此话,反应并不很激烈,只淡淡道:“为国尽忠,责无旁贷,乃犬子的荣幸。”
崔竞早看不惯他在内阁中中立的态度,总觉得这样不温不火的很叫人不痛快,就哼了声。
旁边姬遥同司逸澜听着,候着崔竞同颜贞静走了,姬遥才赶上刘岳:“刘老还私底下给令公子修书一封,提点提点吧。”
刘岳道:“多谢姬老,不过休明不个蠢笨之人,该如何行事,他自知道……”
司逸澜袖着手,皱眉道:“当初他忽然请命要去那个地方,我心里就纳闷了,总觉得个烫手山芋,他干嘛抢着要呢,这下好,若弄得不好,谢铁翎那刀快的……”
姬遥猛地咳嗽了声,司逸澜自知失言:“刘大人恕罪。”
刘岳摇头:“司大人所说乃实话,不必在意。”
司逸澜见他神情平静,心里也多了几分佩服。
姬遥便道:“刘老真虚怀若谷,大智若愚,怪道当初先帝临去之前,只召了刘老,平宁王跟姜家的族兄……”
司逸澜心头一动,就看刘岳。
刘岳闻言,就看姬遥,却不语。
姬遥见他不言不语,就又道:“为兄听闻,先帝在临去之前,又下了一道诏谕……”
刘岳拢了双手,道:“有这么回事儿。”
司逸澜面色一变,没想到他竟承认了,急忙问道:“什么诏谕?先帝临去……可见极要紧的?”
姬遥也甚关切地看着刘岳,刘岳却摇摇头,道:“两位大人,我只能说,我也不知道那诏谕上写的什么,只先帝曾说,以后若那诏谕不出则罢,若出……必须要平宁王,姜氏的族长以及我都留了大印才算成。”
姬遥心念转动极快,便道:“三位都有名的中和之人,不会偏向朝中任何一派,故而先帝才会择兄三人?”
司逸澜道:“这究竟什么?怎地叫人心里头毛毛地不踏实?”
刘岳垂眸不语。
姬遥望着他平静地神色,道:“刘大人,这几年,我也旁敲侧击地问了许多次,你都顾盼左右而言他,怎么今次竟直接承认了?”
刘岳听他问到点子上,便笑了笑,忽然道:“不知两位大人可听说了……近来,太后娘娘把看管皇陵的洪太监传召回宫了。”
司逸澜不假思索道:“哪个太后娘娘?”
刘岳扫他一眼,姬遥同为老臣,心知肚明,先看了看左右确实无人,才又放低声音道:“惠太后娘娘把洪杪传回来做什么?难道……难道……”
刘岳叹了口气:“本来以为顺利的话,这一辈子也不会使那道谕旨了,如今……就听天由命吧。”
他说着,便不再理会司逸澜同姬遥,将头摇了摇,迈步往前自去了。
司逸澜在身后瞠目,叫道:“刘大人,刘大人?唉……怎么说走就走?”
姬遥将他拦下:“别叫了,这家伙向来老谋深算,深藏不露,他今日肯跟我们说这么些,已经不易了。”
“可着说的都些什么啊,我分毫不懂啊?”司逸澜皱眉。
姬遥道:“山雨欲来风满楼,金风微动蝉先觉,你应该从极细微的事端上看得更透一些。”
司逸澜瞪眼儿:“这……这……”
姬遥拍拍他肩膀,两人便也跟着慢慢往前而行,姬遥声音放得极低:“惠太后为何会传召洪杪?洪杪先帝的贴身首领太监,先帝去后,他就一直在守皇陵,如今惠太后传他回来,必然有大用,或者必然想从他嘴里知道一些外人不为知的事。”
司逸澜问道:“这跟那道谕旨有何干系?”
“妙就妙到这里,你可知道那道谕旨在谁手里?”
“先帝驾崩时候我又没在场,我怎会知道?”
姬遥冷笑:“先帝驾崩,召见姜,柴,刘三人的时候,还有一人在场。”
“难道惠太后?”
“的话,惠太后就不用召见洪杪了,另一个太后。”
“懿太后?”司逸澜的双眼都要瞪出来,“这怎么一回事?”
姬遥叹了口气,肩头一垂,也把双手抄起来合在一处:“如果我猜的不错,惠太后娘娘知道事情有变,故而要想法儿,这两宫,终于要干上了,过了这么多年,唉,终究还要……”
“他奶奶的,这些女人……”司逸澜感觉被蒙在鼓里很不爽。
“别小看了你所谓的这些女人,”姬遥横他一眼,“懿太后若兴风作浪,现在正大好时机,水患,兵患……当初她可太子的娘!”
司逸澜皱着眉:“你说起这个,我又想起来,当初太子怎么忽然间……听闻太子身子向来极好,怎么一夜之间就暴毙了?而起我记得不错,当初陛下也正好儿在太子府上……”
两人低低地边说着边走,见人经过便停口。
此刻姬遥见左右皆无人,摇着头道:“讳莫如深,讳莫如深啊……谁也不知道,谁也不敢去知道……尤其太子‘暴毙’之后,太子妃也跟着自戕……当时还端王的陛下,大病半月才愈……”
正说到这里,便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脚底下传来,道:“姬大人司大人,你们在说什么?”
两人吓了一跳,赶紧往下面看,却见从距地半人之高的台阶处跳出个小小的身影来,先头他躲在柱子后头,身量又小,因此姬司两人竟未曾察觉。
姬遥司逸澜一看,各有些色变,但一个老狐狸一个小狐狸,当下双双带笑:“原来靖少王,王爷在此作甚?”
朱安靖从台阶下便往上爬,司逸澜急忙一掺他的胳膊,助他爬了上来,又替他轻轻拍打身上的灰尘:“靖王爷你躲在这儿做什么?瞧这一身的灰。”
朱安靖这才道:“小王见你们两个过来,本要吓你们一跳的,可听……”
姬遥道:“方才老臣在跟司大人开玩笑,就说些外头流传、捕风捉影的事儿,并不能当真的。”
朱安靖眨巴着眼问道:“真的吗?”
姬遥道:“那当然了,殿下该知道,这世上最可怕的就流言了,今天你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