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再上 第30部分阅读
凤再上 作者:肉书屋
止:“我只是……”以他的身份,平素里给那般臣子跟长辈同辈们的印象,有些破格的话似乎无法轻易出口。
“想我了啊,想就说啊,”女娃儿却笑了起来,伸手在他脸上一捏,“小鬼头。”
朱见清赫然僵硬,他感觉自己在瞬间变成了石头之人,然而奇怪的是……一颗心,却在猛烈地跳动了一阵之后,陡然安静了下来,宁静而恬谧地……
是一种格外令他觉得安稳的感觉。
他的脸微微地有些红,却假装不在意地:“谁说的?你这小丫头……有什么好想的?你懂什么……”
“别嘴硬嘛,”她斜睨着他,不是一个三岁女童该有的语气,不是一个三岁女童该有的神情。
这功夫他才死心塌地地相信了细作们带回来了范悯的父亲临死之前所说的那件绝密:
“那孩子自生下来的时候,就给天师算过……说她……一体双生,双魂夺魄,贵、不可言……然而却注定早夭……”
少年定定地望着小娃儿,心在想到那个“注定早夭”之时,猛地抽痛了一下。
“你怎么了?”女娃儿似是看出他神情有异,关切地问。
朱见清把脸转开去,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道:“没什么……”他竭力地把那种瞬间眼热的感觉压下去,假装若无其事地回过头来,看着女娃儿道:“对了,你叫小凤儿……是吗?”
“是凤姐姐。”她哼了声,又露出那种骄傲的神情,这种神情出现在女童的脸上,显得有种奇异的趣致。
“好好……”他不愿拂逆她,又道,“上回你说什么……拍戏,什么累……到底是什么呢?”
“查我的底细啊,”女娃儿上上下下打量他,道,“小弟弟,虽然你长得的确挺不错的,不过我们是没有结果的……因为我很快就会醒了。”
“不要!”他想到上回,她睡着了就换了一个人,便吓了一跳,猛地将她的手握住,“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你……你不要走。”
她也有点被吓到,继而却平静下来:“哦……你等了我好久?”
朱见清的脸又有些发热:“跟我……说说话好不好?我……来这一趟不容易,能见到你也很不容易。”
女娃儿皱了皱眉,看看他,又看看他握着自己的手,喃喃道:“奇怪,这感觉好真实啊。”
“因为我是真的,”朱见清又想到她说的“梦”,他恼怒地低低嘀咕了声,“我是大舜国的端王爷……”
“端王?大舜又是什么地方,历史上没有听说过,倒是有‘尧舜禹汤’……”她思谋着,忽然不等他搭腔,就道,“是王爷啊,那上回那些追杀你的……又是谁?”
他没想到她会说这个话题,登时呆了,脸上缓缓流露出一种痛苦隐忍的神情。
女娃儿看着,忽然道:“我听说啊……皇族里头,是无所谓父母兄弟的……”。
他吓了一跳,急忙四处看看周围,又低声急切地对她说:“不能说这些话!”
“真的是这些人对你动手的?”她也放低了声音。
朱见清转开头:“我、我不知道……”
女娃儿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柔声道:“我知道你会觉得很痛苦,有时候真相的确是极伤人的……你又不是那种凶狠残暴的性子,如果伤害来自亲人,自然更不愿意去面对……但是,一味的逃避是没有用的,有时候你越退让,对方只会越想把你……在这种情况下,就算你不想着去害人,但你也要尽全力保护自己,知道吗?”
朱见清听着女娃儿的话,呆呆地望着她。
女娃儿伸手摸摸他的脸:“你是我这梦境里最可爱的人了,又这么好看……可千万不要经不起风雨……就被人打倒了啊,这梦我还不知会做多久……下次我做的时候,可不希望听说你已经被干掉了的消息,知道吗?”
少年呆呆听着,鼻子一酸,有什么涌上眼睛。
“哎哟哎哟,真是小孩子,这么爱哭。”她吃吃笑着,戏谑说。
“胡说!”他一边忙着偷偷拭泪,一边做低低咆哮状,“我明明比你大许多!”
“是是是,比这身体的确是大许多的,”她笑嘻嘻地,“我最是心软的……见不得漂亮纯情的孩子落泪,唔,那好吧,就叫你‘见清哥哥’,见清哥哥,见清哥哥……怎么样?”
她故意换着用各种声调叫着,有的嗲声嗲气,有的奶声奶气,有的怪声怪气……他心里头一动,瞠目结舌,继而就破涕为笑了。
风吹过,摇动一树枝叶,树叶簌簌发抖,又洒落一地的斑驳,错乱地晃动着。
少年望着女娃儿狡黠的面容,晶亮的双眸,那刻彷徨无计了许久的心,谁也不敢诉说的痛苦跟无尽的惶惑,忽然慢慢地安定了,落地了……他满身满心,是前所未有的,喜悦。
——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
“你们都下去吧。”温和的声音,压得极低,似从梦境里传来。
凤涅眼皮一动,缓缓地睁开双眸。
灯火朦胧之中,眼前显出一张极为俊美的脸容,同那个在绿荫底下,相对谈天而笑的少年容颜,重叠在一起。
凤涅定定地看着他,叫道:“见清。”
“啊,”朱玄澹一怔,而后低低笑道,“到底是吵醒你了啊,可是你为什么不去床榻上睡,在这儿会着凉的……”
他的声音极尽温柔,眼波之中也幽幽地荡着爱怜之色。
“见清。”凤涅重叫了声,抬起手臂勾住他的脖子,仰头吻上他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还算早,于是这是第二更啦~~
xdd甜甜蜜蜜地过往交代,也算是凉凉自己调~戏来的桃花吧~~年轻青涩时候的皇桑是不是也很可爱呢?撒个花~~~
第八十五章
双唇轻轻地贴在一块儿,朱玄澹怔了一怔,嗅到她身上温暖馨香,低低笑道:“怎么了?”
凤涅望着他的眉眼、容颜:“没什么,都……这么晚了,你怎么又来了?”
朱玄澹道:“心里头乱,想你。”
凤涅偎在他的怀中:“总说些好听的,嘴里跟涂了蜜,对别人也是这样儿?”
“别人是什么东西?”他笑了笑,扫她一眼,将她放在榻上,“方才怎么在外头睡着了?着凉了又要吃苦药,你这身子也经不得那样蜷着,到时候留神腿脚腰身痛的……”
“一时困倦,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没事儿,才不多久的。”凤涅道,躺在看他。
两人低低说着,眼波流转,温柔交换,气氛温馨动人之极。
四目相对,朱玄澹深深看她,蓦地叹道:“可惜朕不能多呆,一会儿就要走。”
“有事?”
“嗯……”朱玄澹一点头,凤涅看他略有几分斟酌之色,便将话题转开,“那我们就说说话儿吧。”
“好。”朱玄澹见她主动不谈这个,便也一笑,“要说什么?”抬手在她的脸上摸过,寸寸温柔。
“就说……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来的?”凤涅慢慢地问。
朱玄澹双眉微蹙,有些意外,又有些懵懂,一时也没有回答。
凤涅微微一笑,道:“是说,自范府之后,我们好久不见的这段日子……你……”
朱玄澹本来俯身看她,闻言身子骤然挺直:“小凤儿……”
凤涅静静躺着,望着他的脸。
朱玄澹看着她的眼神,这样冷静的眼神,他并不陌生,甚至铭心刻骨,那么多年怎么过的?他几乎不愿去想。
“你都想起来了?”他轻声问。
“一大部分……”凤涅幽幽地叹了声,“只记得那孩子还是很乖的……我一直以为那不过是个做得有些长的梦而已。”
朱玄澹的脸上不知是忧是喜:“小凤儿。”
她凝视着他:“那时候我真小,你也那么小,那时候这张脸……还很青嫩,像是个被人稍微欺负就会哭出来的孩子。”
天子的脸上露出一丝罕见的赧颜,却也少见地不曾打断她的话。
凤涅看着他,笑着转开头去:“算了,不说了。”
朱玄澹探手,将凤涅的脸转过来:“说,朕喜欢听。”
“只有我说,没意思。”她垂眸浅笑,娇嗔似的。
他的喉头一动:“你想知道,朕是怎么过来的吗?”
凤涅一眨眼:“嗯……”
朱玄澹思忖着,沉声道:“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如你所见,朕现在……”
“嗯,不管怎样,你现在好好地……”她狡黠而欣慰地笑,“我又能见到你了,好端端地你。”
朱玄澹也笑了笑,握住她的手:“是啊。”
“见清,”他的手很大,牢牢地握着她的,凤涅抬起另一只手,搭在他的手背上,“你喜欢我吗?”
朱玄澹道:“这是自然。”
凤涅道:“为什么?因为……我当时曾救了你吗?”
朱玄澹垂眸,想了会儿,道:“那只是个开始。……后来……”
凤涅望着他,如有几分期待。
朱玄澹踌躇片刻,终于道:“当时有些事情朕并没有就跟你说,朕那时候……过得很难,可是你就那么出现了,其实你不仅是从杀手手里救了朕,……因为你的出现,其他的一切也都不同了……朕、能挺过来,是因为你。”
时过境迁,如今他已经长成为无坚可摧的帝王,性子深沉内敛,然而说起旧事,却仍然有些不能自已,话语断续着,又有些颠倒,叙事不清。
然而凤涅却懂的他要表达的意思,缩在他掌心的手动了动,小小地挠了挠他的手心:“我知道。”
朱玄澹忍不住俯身,将凤涅抱起来:“朕很感激……你当时会出现……”他的声音有些细微地颤抖。
凤涅抬手,在他腰间摸了一摸:“见清……你、会喜欢我多久?”
朱玄澹放开她,捧着她的脸,看了会儿后才道:“朕也不知道,只不过,朕已经惦念、喜欢了你十三年……已经习惯了喜欢你,以后,应该也不会再转性儿吧。”
凤涅噗地一笑,朱玄澹在她的脸上亲了口,又抬起她的下巴,轻吻她的樱唇:“不然……”
察觉他的意图,凤涅伸手在他胸前一推:“见清,你不能久留的。”
他的脸上露出几分无奈。
凤涅依偎他的胸前,把玩着他腰间玉珏:“见清,我问你,倘若以后……我……”
她犹豫着,心里有种直觉:仿佛不能问,就算是再动心,也不能问。
但是已经迟了。
“嗯?”他停了动作,“倘若?”玩味似地重复了这个词一遍,忽然色变,“倘若以后你如何?”
凤涅没想到他的感觉如此敏锐,这简直是跟她有些“心有灵犀”似地,她急忙笑笑:“哦,倘若以后我因为你宠幸别人吃醋,你会不会为了我改?”
朱玄澹却没那么容易被这个理由摆平,仍旧定定地看了凤涅一会儿,似乎是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
被他那双锐利的眼睛盯着,凤涅也觉得心底发毛,若不是“演技超群”加“经验丰富”,怕立刻就要泄底露陷。
朱玄澹直直地瞪了她一会儿,大概没有什么“真凭实据”,才说道:“我生平只有两样东西最为紧要。你想知道是什么吗?”
凤涅扛过了他的眼神攻势,却仍不敢放松,只在心里偷偷松了口气,道:“什么?”
朱玄澹道:“一是天下,二……”他用力一握凤涅的手,“就是你。”
凤涅的心大跳一声。朱玄澹道:“天下我只能担过来,扛着。但是你,让我心里想要的,也只有你。”
凤涅低头,莫名地有些脸热。
朱玄澹看着她靠在自己怀中的娇柔温顺之态,心稍微安稳了些,可也并非十足十地踏实,想了想,就道:“你想知道以前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凤涅抬头看他。
朱玄澹看着她晶亮的眸子:“我经历过生不如死的一段日子,比你所见的那次更凶险……后来我当了皇帝,比之前更忙了,可是你再也没有出现,那段日子……很难熬,幸好、幸好的是,国事实在是太过繁忙,大臣们上的折子如雪片一样,他们整天围绕着朕聒噪不休,而我每天批折子,议朝政,观天下大事,忙得没有分毫的时间停下来想你,实在累得不成了,才会睡一个多时辰,因为太累了,睡着了也没有闲暇时候想到你……但我知道总有一日我会再见到你的,就是这样……到如今。”
凤涅心里一酸:“见清……”
朱玄澹凝视她:“还记得朕曾经同你说过的吗?——留在朕的身边,不管怎样。”
凤涅心里犹豫,朱玄澹目光一锐:“知道吗?”
凤涅望着他,终于一点头:“好……知道了。”
他得了她的承诺,一顿,便吻上她的唇,凤涅搂着他的脖子,任凭他予取予求,两人缠绵之际,却听得外头有人低声道:“陛下……陛下……”
朱玄澹动作一停,那声音道:“陛下,是时候了……”
朱玄澹恋恋不舍地看着凤涅:“想要荒~滛一些,却不可得,朕这天子当得可怜。”
凤涅一笑:“去吧,休要在我跟前扮可怜,你强横霸道折腾人的时候,我可没有忘。”
“那也只是对你而已,”朱玄澹温声道,继而又叹了口气,道:“好,那你好生歇息,朕改日再来。”将她用力一抱又放开,起身往外而去。
当晚凤涅在床榻上翻来覆去,一直快要到天明才睡着,脑中无一刻停歇。
她伏在殿内案上睡着的时候,时间其实并不长,所想起来的也毕竟有限,然而朱玄澹不期然一来,两人说了那会儿话,勾得她渐渐地想起了更多。
那一片当空招展随风摆动的绿荫,树下的两个人儿,锦衣的少年美如冠玉,瘦弱的女娃儿却是一脸地“老气横秋”,他的神色如许生动,时而扬眉,时而凝眸,时而忍笑,时而仰头畅快而笑……
那样快活的日子,安抚她心的那一段日子的甜美“梦境”。
她怎么竟都忘了?
凤涅想着想着,眼睛微微地便觉得湿润,伸手擦去,又转个身。
因此这一天凤涅未免迟了起身,连朱安靖早上去国子监来见礼,都是悄悄地来,只看了一眼没敢嚷嚷就走了。
康嬷嬷也知道昨晚上天子悄悄而来,两人说了有许久的话,娘娘此刻不醒,怕也是身子弱精神气儿也不够,她便自作主张地将众妃嫔遣散了。
凤涅起来的时候,已经将近正午。草草地沐浴过,吃了点儿东西,才安静了会儿,就听外头有小太监极快进来,道:“启禀娘娘,秦王来了,欲求见娘娘。”
凤涅道:“让他进来。”喝了口茶,康嬷嬷便将杯子接了过去。
一瞬间,朱镇基的身影便从殿门口匆匆进来,也不似是先前那样潇洒做作,一径儿上前,先行了个礼,才又道:“皇嫂,救命啊!”
凤涅一挑眉:“怎么了?”
朱镇基看看左右,便在旁边坐了,这边凤涅一抬手,康嬷嬷便叫众人退后避开十数步远去。
朱镇基打开扇子,在耳畔一遮,探头过来道:“我可听说了,皇兄打算把柴家的那个小郡主嫁给我!”
凤涅一听,“噗”地就笑出来,瞥着他道:“那感情好啊,柴郡主也算是金枝玉叶,又极有才情,乃是个很不错的女子。恭喜贺喜!”
朱镇基见她笑的样儿,便有些牙痒痒,低声道:“你也知道是女子……既然是女子,我怎么消受?”
“就算给你个男人,你也无福消受啊,”凤涅越发幸灾乐祸,又扫了他的身子一眼,“再者说,你现在毕竟也是男人的身子,总也要对得起你的前任……秦王可是个风流的人,听说无女不欢呢,你倒好……你要是永远不碰女子,秦王不就是绝后了?”
“他绝后跟我有什么关系,”朱镇基恨恨道,“我都打算走人了。”
凤涅道:“要是能走了还好说,倘若走不了怎么办?”
朱镇基好像被噎了一下般,顿了顿才又抱头道:“哎呀,我的压力好大,我要疯了……”
凤涅就笑:“行了,你先喝口茶,别火烧火燎地,给我淡定点儿。”
康嬷嬷一干退下的快,连一杯茶也没有奉上,朱镇基探身见她跟前有一杯,他的手倒长,就伸了过来取了去,毫不避讳地喝了口。
凤涅一转眼的功夫,要喝止已经晚了,朱镇基喝了茶,道:“别光顾着看热闹,给我想个法子吧?要是让柴郡主嫁了我,我又无法搞背背山,那她岂不是要守寡?”
“你不会无法那啥吧?”凤涅扫向他,“都说男人是本能的动物,你真的那么高洁?上回你不是跟我说你发现了一个新世界?”
“哦,那个啊……事到如今,也不瞒你说,”朱镇基倒是更不避忌这个问题,被她一问,有几分得意洋洋地,“我自己暗地里试了几次,还是不错的。”
“你自己……试了几次?”凤涅皱着眉,慢慢地重复,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所想,“你的意思,莫非是……”
朱镇基抬起自己的右手,眼中露出极为“暧昧”的光芒,那光芒如此强大,凤涅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被亮瞎了。
“你真的……你居然……”她一时之间简直想不到要怎么说好,感觉自己到了火星。
朱镇基道:“没办法啊,人总是有需求的嘛,你懂我的……可是我又不能搞男人,也不能搞女人,就只能搞……我自己了……”
他看着凤涅的神情,又道:“你不要是那副表情嘛,这样人畜无害又环抱经济的做法……”
“打住打住,”凤涅举手投降,“我只是……只是觉得你……实在是太有创意了。”
朱镇基哈哈笑道:“真的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其实这种滋味也很不赖,而且幸好我这东西生得也好,粉粉的……”
“朱镇基!”凤涅忍不住低声喝止,“你还说!你这猥琐的……”饶是老练的人,一时之间也有些脸上发热。
朱镇基眨巴着眼,一脸无辜:“我是说真的吗,你不信的话……要不要看看?”他甚至带一点期望地望着凤涅,就像是要献宝,又像是有极好的玩意儿要与之分享。
凤涅深吸一口气,才道:“敬谢不敏!你还是跟别人去分享吧……比如郡主娘娘。”
“我怀疑她会高兴地扑上来。”
凤涅翻了个白眼:“看你这一脸的自得其乐,索性你别回去了,留在这里自力更生也挺好……再备不住你习惯了这身子,不知哪一天开了窍,就‘基’情四射了呢。”
朱镇基摸着下巴,笑吟吟地看凤涅,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那种眼神极为明亮地,像是发现了什么……
凤涅被他看得很有几分不安,便道:“你那是什么眼神?……是不是,在想什么奇怪的念头?”
朱镇基心中一跳,急忙摇头,扇子遮着嘴唇连连咳嗽数声:“没什么……对了,我最近有了最新消息,第一是有关范悯……也就是你这身子正主儿的,第二,是那前任天师的下落。”
凤涅神色一凛:“说来听听……”
朱镇基道:“第一,我听说这个范悯,好像有点儿奇特,不过我的细作只探到一点秘闻,说的语焉不详地,似乎是说她天生双魂,这件事如果只发生在你身上,倒是讲得通的,你一个魂儿,范悯自己一个,但是如今我也还在,怎么没有人说朱镇基也是双魂呢?于是我想,双魂这种事子虚乌有,莫不是我们所说的‘精神分裂’……你看呢?”
凤涅却毫无戏谑之意,看了朱镇基一眼,道:“那天你真的是自己跳下来的?”
朱镇基双眉一振,两人目光相对片刻,朱镇基道:“是,我当时极想要救你……只是落水之间才有些后悔,怎么稀里糊涂就跟下来了。”
“后悔……哼,就知道你没有那么高尚,”凤涅哼道,“必然是那个地方有些古怪,或许有些奇怪的气场,冥冥中连通了时空之类,我觉得那晚上的月亮格外的……”说到这里,心头忽然一揪。
她当然知道范悯不是“精神分裂”,因为她便是当事人。
穿越之事摆明了就是朱玄澹所为,可是凤涅只知道,却无法向朱玄澹求证。
他是深爱她没错,但是这件事却是个禁忌,若是贸然相问,以他的心性,难免保证不会疑心她。
事实上凤涅也不想问,她心中对朱玄澹的感觉……极为复杂。
所以她对朱玄澹所为不问,但却也未曾向朱镇基坦白自己所知道的。
朱镇基一拍手道:“我入水之时也是这么感觉的,那月光像是会把人吞掉一样……”
凤涅心中想:“见清若是想要我来这个时空,没理由会牵扯上他人,照他现在反应,似乎也不知道朱镇基换了灵魂,那么,估计林见放就是被牵连在内的,这个还是不能跟他说,免得又节外生枝。”
朱镇基兀自喋喋不休道:“另外,那任天师,我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派人找到他的踪迹,听闻他最后现身的地方是九华山下,有些人说他隐居在那山上……”
凤涅道:“那你可派人去找寻过?”
朱镇基道:“人是派了不少,但是都没有找到人,所以怀疑这个说法是假的。”
“倒也不一定,”凤涅道,“我记得水浒里头,朝廷派去找张天师的,便是只见其形不认其人,若是这些厉害的高人,有时候就算是面对面也不认得,或许是个小童,或许是个山野樵夫,或许是个……”
朱镇基一脸崇拜,双眼冒星星,凤涅道:“你又怎么了?”
朱镇基道:“我只是忽然记起来,有个细作说他遇到了个砍柴的樵夫,给他指了路,……凤妮,你真是女中诸葛啊,足不出户而知道天下事。”
“少拍马屁,”凤涅笑了笑,忽然间神色一动,“那你的细作有没有说那樵夫怎么说的?”
朱镇基愕然:“这个我没有留心,我的那属下只是提了一句而已。”
“回去问问。”凤涅皱眉道,“问清楚了些。”
朱镇基急忙答应,凤涅想了会儿,又道:“我看,这样的高人必然很有做派的,你派人去就算是找到了他,也难请得动,不如亲自去一趟好。”
朱镇基眼珠转动,道:“说的不错……我也很想出京四处游历转转,老在这京内,出入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真是难受死我了,只不过……我怎么出京呢?皇兄必然是不会同意的。”他愁眉苦脸起来,“再加上柴仪曲那件事,他必然以为我是借机要避开了。”
凤涅也在思量,而朱镇基说到此,就见外头有个小太监跑进来,道:“娘娘,郡主娘娘求见。”
真是白天不敢提人。
朱镇基一听,就霍地起身,是个想要脚底抹油之态。
凤涅道:“女人是老虎啊?你这么唯恐避之不及的,以前不是连些再泼辣再狐狸的同类都瞧不在眼里,应该是最知道怎么对付女人的,怎么变成男人反而不知如何是好了?”
朱镇基怔了怔,而后叹道:“你不是男人,不知道男人的心理,我心里复杂极了,一方面我很羡慕嫉妒恨……又一方面,我知道怎么对付没用啊,只能看又不能吃……不能吃不说,你也知道男人都是下半身的动物,我怕对着她会起反应啊!到时候得多丢人,无关紧要的女子倒也罢了,这位是郡主,惹出火来还不得我担着?总之一言难尽……干脆面儿也别见的好。”
“噗……”凤涅没忍住,“你还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好吧,如果你真不喜欢她,你自己对她说比什么都强,她许久不来这里了,这回你一来她就来了,摆明是冲着你的,你一走了之,她心里得怎么想?那你干脆以后就也别来了。”
朱镇基一听:“你你……”叹一口气,终于也坐了下来,只不过眉宇间全无方才的轻浮洒脱,反而挂了一股肃穆之色。
凤涅偷眼看着,把那“哈哈”两声先吞进肚子里。
朱镇基咬牙站住这功夫,外面柴仪曲已经款款地进来了,先是扫了朱镇基一眼,又向上拜了拜凤涅,才又对朱镇基行了个礼:“没想到三殿下也在此……小妹来的唐突了。”
凤涅一听,这称呼都变的近乎许多,就笑吟吟地看朱镇基。
朱镇基正儿八经道:“既然皇嫂有客,那么臣弟就不打扰了……”
柴仪曲一听,又失望又是不舍,一双眼睛简直不舍的从他身上移开,又只好求救般看向凤涅。
凤涅轻描淡写道:“殿下刚来,没说几句话就要走,这凤仪殿是有咬人的东西吗?还是本宫得罪了王爷?”
朱镇基一听,她是不想放自己离开,就道:“臣弟忽然想起,有件事着急要办……不过既然皇嫂不悦,那臣弟就再留片刻无妨。”说着,便一脸正经地坐下了。
凤涅看着他赫然之间带了几分冷傲的神情,心中啧啧称奇,简直要怀疑朱镇基也是“双魂”,因为精神分裂成这模样,实在不易。
看他现在这幅“冬梅傲雪”般的孤傲洁白之态,哪里会想到方才有人双眼放光地说什么“东西生的也好,粉粉的……”
这功夫,凤涅才赞叹,作为一个演员,林见放同志显然还是很有几分功底的。
柴仪曲听他说留下,才也放心,便恋恋不舍地看他一眼,也坐了,才柔声道:“听闻前几日娘娘身体欠佳,如今可大好了?”
凤涅道:“多劳妹妹相问,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柴仪曲问来问这一句,也不罗嗦,便抓紧时间地把头转过去看朱镇基,又道:“镇基哥哥前来,也是如小妹一般,来探望娘娘的?”
凤涅见她真正利落,直接对准目标,不由地在心中感叹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
朱镇基一脸严肃,仿佛如丧考妣:“正是。”
柴仪曲却极爱他这样的“正经”样子似的:“哥哥真是有心了……”大概是见朱镇基没什么表现,就转回头依旧看向凤涅,道:“对了娘娘,方才我来的路上,遇见太医院的一个太医,从苑婕妤那宫里出来。”
凤涅正在看热闹,闻言道:“哦?苑婕妤病了?”
柴仪曲面上带着一丝笑意,轻声道:“倒不是病,看来似是喜事……那宫里的宫女们,张狂的很了呢。”
凤涅听她话中有话,便道:“喜事?张狂……难道说是……”
柴仪曲道:“可不是呢……听说,是喜脉。”
这一句话说出,凤涅同朱镇基一起不约而同叫道:“什么?”
柴仪曲微笑道:“是呢,太医说初诊是喜脉……想万岁登基来,六宫俱都无出,怪道太医惊慌不知所措,急忙去请太医院首跟众人来再诊,若是真的,那苑婕妤这一回……可是头一个呢。”
刹那间,凤涅心中如谈起了一曲“四面埋伏”,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那琵琶声一阵阵地紧一阵阵地慢,一阵阵地高一阵阵地低,一时却不能做声。
只有朱镇基喜形于色,道:“若真如此,那可就要恭喜皇嫂皇兄了……终于有‘妃子’怀了龙种,这还只是头一个,皇兄佳丽三千,以后要有十几二十个娃儿,也未可知啊,哈,哈哈。”
柴仪曲虽觉得他的语气未免太过高兴,可也不疑有他,便也微笑着慢慢说道:“哥哥说的是……这皇族里头,也该有大喜事热闹热闹了。”
朱镇基本来想刺激凤涅一下,听柴仪曲说“皇族里头”又“大喜事”,便听出她是跟自己一样,都是别有所指。
他便又咳嗽了声,慢慢地把方才因喜悦而碎了一地的冰山假面回拼起来,可惜因一时忘形笑的太过开心,陡然间翻脸未免古怪,便尽量装出一副面瘫的模样来,不再理睬柴仪曲。
第八十六章
凤涅心中“四面埋伏”正弹得如火如荼翻江倒海,也没在意朱镇基同柴仪曲之间眉来言去暗潮汹涌。
而因有柴仪曲在前,朱镇基也不敢就尽情放肆地冷嘲热讽,就只板着脸看凤涅反应。
柴仪曲见朱镇基盯着凤涅,不理睬自己,便也转头看向凤涅道:“娘娘是否觉得此事可喜可贺?”
凤涅一点头:“自然了,本宫也是意外且欢喜着。”
朱镇基闻言就挑了眉:“可惜得这头彩的不是皇嫂,不然的话……”
凤涅慢悠悠地扫他一眼,便微笑看向柴仪曲:“妹妹,本宫忽然想起,方才你来之前,三王爷还惦记着你呢,怎么见了面儿反而生疏了,想必是本宫在场,不方便,恰好本宫有点儿累了,要入内歇息歇息,王爷,可要好生陪陪郡主说话儿啊。”
柴仪曲一听,喜上眉梢。
朱镇基却仿佛被人浇了一头凉水,脱口叫道:“皇嫂!”
凤涅已经起身,身后康嬷嬷见状急速上前,凤涅又看朱镇基:“王爷且留步……不用送了,替本宫多陪陪郡主妹妹吧。”扬长而去。
朱镇基才知道这人是惹不得的,才借机刺了她一句,她就回敬过来,当真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回头看柴仪曲,郡主娘娘一双妙眸望着自己,水汪汪,娇滴滴,虽没有前世的她那种娴熟地魅惑人的手段,但胜在天然,又是王府贵女……想必任何男子见了,都会心喜,倘若被她倾心,更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但对朱镇基而言,或许是前世做女人做得太成功了,一想到会被人用自己用过的手段对付……那滋味真是难描难写地。
柴仪曲发觉朱镇基打量自己,便抿唇而笑,神色里带了些少女的妩媚之态。
朱镇基瞧着这般风情,却只觉得手心里捧着个烫手山芋,正皱眉咋舌,忽地想到柴仪曲未进门之前对自己所说的话,手在腰间微微一拢:“罢了,长痛不如短痛。”便打定了主意。
凤涅入了内殿,匆匆坐定,康嬷嬷便急不可待,方才柴仪曲进门之时,她便也靠了前,早听了个一清二楚,当下道:“娘娘,难道苑婕妤真的有孕了?”
凤涅道:“别急,若是有了信儿,太医院的人必然回来禀报。”
康嬷嬷道:“娘娘,若是她真的有孕……唉,奴婢是着急啊。”
“着什么急?”凤涅望她。
康嬷嬷看她一眼,眉头拧成一个深深地“川”字,显得很是忧国忧民地:“娘娘您可听说?前朝的皇后娘娘……也就是咱们现在的惠太后一直无所出,后来贵妃……就是现在的懿太后生了大皇子后一年多,好些传言,都说先帝要废掉皇后改立惠太后呢!”
凤涅道:“是吗?”
康嬷嬷小声道:“可不是呢……奴婢听人私底下说,当时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地,加上先帝偏宠爱懿太后,都把废后的诏书给拟好了,大家都以为皇后要换人做……幸亏惠太后争气,有了咱们的万岁爷,先帝才没有发诏,惠太后才保住了凤位……”
她说着,又越发压低了声音:“懿太后原本以为是当定了皇后的,没想到听闻惠太后诞下孩儿,是个男胎,她一气之下,把肚子里未足月的孩子给……生生没了……可惜,可怜……”
这些皇室秘闻凤涅却没有听过,一时也忍不住有些心跳,情知过去两位太后之间必然也是一场“腥风血雨”,故而如今惠太后跟懿太后极少碰面的。
“唉,”凤涅叹了口气,“听来还真是凶险。”
康嬷嬷道:“可不是吗娘娘,所以奴婢……奴婢这着急啊!”
凤涅笑看她一眼:“别急别急,所谓‘吉人自有天相’,就像是惠太后娘娘,不就是这样儿的?你且先把心放进肚子里。”
康嬷嬷看她笑得轻描淡写,便也稍微宽心,就道:“那奴婢听娘娘的。”
过后,果然太医院首亲自前来,向凤涅禀报说苑婕妤有喜了,算起来大概有一个月多,把内廷起居注拿出来查了一查,倒真的有那么一回,时间上也正好相合。
因此这“喜讯”一时之间传遍了整个后宫,成为最脍炙人口的话题。
几乎是苑婕妤有喜的消息散播开之后,后宫众人,便都在等候皇后的反应。
先帝之时发生的“废后”之事虽然不敢明面儿上说,暗地里却是人尽皆知的,难保相同的事儿再发生一次,只不过这一回的皇后,是不是也有昔日惠太后的好运呢?
有些见机快的便开始向苑婕妤的宫里跑,嘘寒问暖,加借机送些礼品以巴结。
而接下来的两天内,苑婕妤借口身子不适,也未曾来见过皇后。
朱玄澹方面,凤涅也知道了他为什么那天晚上不肯暂歇一歇便急着离开,原来是南方秋雨连绵,黾江的大坝决了堤,下游的十万民众都遭了灾,这几日朱玄澹便一直都在同大臣们商议此事。
凤涅一连两日没见了他。
事实上,一直到第三天,朱玄澹都未曾踏进后宫一步,而且据传在确诊苑婕妤有喜之后,太医院急忙上奏天子,天子正在勤政殿议事,闻言沉默片刻,便静静地只给了三个字:“知道了。”
天子向来重朝堂而轻私事,众人也是皆知的,但做到这份儿上……却委实叫人不敬佩不行。
而在凤涅宫里,康嬷嬷便有意让凤涅宽心,便笑道:“娘娘,你瞧她们弄得多大阵仗……恨不得翻了天,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似的,可是传到万岁爷耳中,不过是三个字,连说赏赐什么东西都不曾,到现在三天了,万岁爷连去看那小贱人都不曾去呢……这倘若是娘娘有喜,万岁爷不得飞着来看?”
凤涅笑道:“你又知道。”
康嬷嬷道:“奴婢自然是知道,不是奴婢自夸,这后宫里头啊,万岁爷只对娘娘一个人是打心眼里疼爱喜爱,其他的……”
正说着,子规进门,上前行礼道:“娘娘……方才奴婢在御花园内看到少王跟惠太后身边一人甚是热络。”
凤涅道:“跟惠太后身边儿的人?难道这几日陪着阿靖玩耍……哄得他极开心的就是此人?”
子规点头道:“回娘娘,奴婢已经查明,正是她,是惠太后身边一个新晋的贴身宫女,唤作玉叶。”
“玉叶?”凤涅一怔,“这个名字……听起来有几分耳熟呢。”
康嬷嬷皱着眉道:“娘娘,这不是先前魏才人身边的贴身宫女?奴婢记得那小丫头长的白白净净地,倒是个机灵的,魏才人病重,她还出来求救,正巧儿遇上娘娘。”
凤涅一听,便也想起来:“果真是她,不过,她不是进了尚衣局吗?怎么跑到太后身边儿去了?”
子规也皱了眉:“娘娘,这件事说起来着实令人啧啧称奇,据说,是在惠太后生辰前夕,玉叶送上了一幅刺血绣成的‘金刚经’,做为太后寿辰的礼物,太后见她虔心,又着实感动,便把她从尚衣局里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