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再上 第19部分阅读
凤再上 作者:肉书屋
瞪大眼睛看看那鱼,又看看凤涅带笑的脸,才知道自己被急急地唤来是为了什么,当下无奈地一摇头。
他怎么也想不到,已经出了这里,有朝一日,还又回来“重操旧业”。
火一升起来,芳嫔同琳贵人就跟雀鸟似地跳过来,一个拉着子规地袖子问长问短,一个拿着棍子调火。
跟随着凤涅的太监宫女都在门外,无缘得见胜景。
风吹过,绿树哗啦啦有声,树荫间传来蝉鸣声响,微微长起来的草也跟着簌簌发声。
屋檐下凉爽,耳畔又是唧唧喳喳地几个声音,凤涅扫过去,目光所及,又见康嬷嬷无奈却笑着的脸。
康嬷嬷本侍立凤涅身旁,谁知看了会儿,也忍不住跑过去给烤鱼刷调料。
她旁边是一脸哭笑不得神色的子规,白皙的脸上渐渐地多了汗,而在他身边一左一右,是被火烤的满脸发红的芳嫔同琳贵人,两个人紧紧地挤在子规身旁,也不知是在纠缠子规还是在虎视那一条……
在火上开始滋滋冒油的鱼。
凤涅望着这一幕,片刻又抬眸望向头顶,高天流云,好一个夏日宁静长天色。
茫然里,却听到身旁有个声音低低道:“娘娘……”
凤涅含笑回头,却对上一双冷静的眸子。
凤涅一怔,笑容从面上缓缓隐去。
四目相对,湄妃静静地说道:“娘娘,臣妾……有个天大的秘密,想要,跟娘娘说。”
在冷宫里呆了有一个时辰,銮驾才回到凤仪宫。
刚入内,便有宫女思且报道:“娘娘,方才柴郡主娘娘来探过,见娘娘没回来,便说稍后再来。”
凤涅道:“她是有事么?”
思且道:“回娘娘,这个郡主娘娘并没有说。”
在长春宫里半日,又去冷宫里呆了许久,此刻已经是正午过了,凤涅估计柴仪曲必不会在这个时候再来,凤涅便叫康嬷嬷备了水,准备沐浴后午睡。
康嬷嬷同一干宫女待在外间,凤涅浸在温水之中,撩着上头的花瓣,看它们拼凑出各种形状,想到惠太后的话,想到谢二小姐同柴仪曲,想到更多……最后,忽然想到湄妃那句话,不由地深深皱了眉。
正在出神之际,忽然觉得好似哪里有些不对,凤涅停了动作,凝神静听。
似乎听到细微的声响,从身后传来。
凤涅回过头来,疑惑地往后一看。
后面不远处,便是供歇息的床榻,床榻上空荡荡地并不见人,周遭也是,但……凤涅目光一转,惊地发觉,就从那床榻底下,隐隐地露出半幅衣襟来。
凤涅一看,呼吸几乎也都停了,刹那间几乎冲口而出一声惊呼,然而一眼望见那衣襟上头的熟悉华美刺绣,顿时便又牢牢地闭了嘴。
凤涅急忙从旁边将干净衣衫拉过来,披在身上,胡乱系好带子,出了浴桶,赤着脚快步走到床榻旁边。
盯着那半幅衣襟,正欲蹲下去细看一看,却听床底下传来低低一声轻呼。
凤涅急忙后退一步,见那衣襟动了动,而后,探出一只白皙纤长的手来。
凤涅屏住呼吸,喝道:“你究竟……是谁,滚出来?”
“嗯?”床底下那人低低一声,仿佛疑惑,而后手脚并用,探身出来。
四目相对,凤涅手捂住嘴,道,“是你!”
那人见是凤涅,又看她衣衫不整之态,显然也惊了,一时说不出话来,正在两两对峙的此刻,却听得外头有人叫道:“万岁驾到!”
两人一听,刹那都变了脸色,凤涅想的极快,当下咬牙喝道:“好你个大胆无耻的恶徒,竟敢闯入本宫殿内,来……”
那一声“人”还没有说完,那人压低声音喝道:“简凤妮!”
凤涅听了这一声,顿时哑然无声,嘴巴微张,定定地看着对面之人。
而这功夫,殿外的脚步声越来越分明,已经听到朱玄澹的一丝笑声:“在跟谁说话呢?”
第五十五章
凤涅原本的名字是“简凤妮”。从下生开始凤妮凤妮地叫着,也没什么不妥。
只是在五岁的时候,星妈带着小凤妮去白云观。白眉白胡须的主持道长看了星妈求的签。说小凤妮八字不稳,注定命里有一场大劫。
白眉道长在权贵圈里颇为有名,因为年纪大了。只专注修身养性。专心道术玄学,造诣颇高。
平素就算有人来求见一面,也极少能见到真容。却没想到竟跟凤妮有此缘分。
星妈忙问有无破解法子。白眉道长算了会儿,答应星妈会替凤涅做个法事,将小姑娘的命襄上一襄,又指点星妈改了凤妮的名字,将“妮”变成“涅”,取的是“凤凰涅槃”,能够“重生”的一点吉祥意思。
星妈虽不懂道法玄学,但得了白眉道长的指点,即刻奉若圭臬,从此简凤妮便变作简凤涅。
凤涅名头渐渐如日中天,便极少有人知道她原本的名字叫凤妮,在她十六岁的时候,星妈也去世了。更加没有人唤她的小名字。
但有一个人,却往往便这么叫她,那就是她的死对头林见放。
自打林见放把凤涅当作她的假想敌,便时刻掌握关于凤涅的一切消息,当私家侦探把凤涅原来叫凤妮这件事挖出来后,林见放有些许得意,起初还知道收敛,自两人水火不容后,她便经常简凤妮地这么称呼凤涅,在她看来“凤妮”这个名字,显然是土气许多,当她叫着的时候,那感觉就仿佛看到了土里土气朴实无华的简凤涅,别有一番乐趣。
虽然这在别人看来很不可思议……但林见放是个很能自得其乐的人。
因此若是这世界上还有个人叫凤涅“简凤妮”,那一定就是林见放。
凤涅望着面前之人,华服玉面,昔日风流倜傥的秦王朱镇基,此刻面上露出几分慌张,却坚定地望着凤涅。
当真相忽然蹦出来呈现面前,反而给人一种极度魔幻之感。
凤涅生生咽下一口唾沫:“林……”
朱镇基的脸上露出一种奇异的表情,几分赧颜,几分焦灼,几分无可奈何……
凤涅曾经想过数次两人会是以什么方式“开诚布公,坦诚相见”,如今看来,老天当真喜欢让人意外。
但显然现在不是个“叙旧”的好时机,听着那极快逼近的脚步声,两人都知道朱玄澹随时都会现身。
凤涅狠狠地瞪着朱镇基,而此人极快地苦苦一笑:“我……先藏起来……”他回身,就要再度爬进床底下去。
凤涅咬牙低声道:“若是想死得快些就进去!”
朱镇基一怔,凤涅心跳如擂,两人目光相对刹那,朱镇基眉头一皱,有些手足无措:“简凤妮……”
凤涅低低道:“找个理由,合情合理的……”她冲着朱镇基微笑,“你可以的。”
而后,就在朱镇基愣神瞬间,凤涅已经极快地抬掌挥落过来,“啪”地一巴掌打在朱镇基的脸上。
朱镇基捂着脸后退一步,面上露出惊怒交加之色。
就在这一刻,朱玄澹正迈步出来,顿时将那一幕看了个正着。
朱玄澹双眉皱着,眼中冷冷地:“这是,怎么回事?”
凤涅后退一步,瞪了朱镇基一眼,正气凛然道:“陛下你来的正好,臣妾也想知道!请陛下责问秦王,为何竟无缘无故出现在臣妾的寝宫偏殿?!”一边气愤喝问,一边庆幸自己起身之时抓了一件厚实些的衣衫。
朱镇基皱着眉捂着脸,暗暗叫苦。朱玄澹望着凤涅揪着衣领的目光,虽如此,下面双脚赤裸着地,青色的地面,显得那脚越发白嫩可人。
朱玄澹移开目光,回身瞧了瞧,见地上一溜儿水痕,湿脚印从浴盆边沿一路到床边上,痕迹并不凌乱。
同时朱镇基身上,却干干净净地,丝毫水渍也无。
朱玄澹负手,深看凤涅一眼,才又转过头来,问道:“秦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朱镇基见问,双膝一屈跪了下去,垂头道:“请皇兄饶恕臣弟死罪!”
朱玄澹眸光暗沉:“哦,你有何罪?”
“皇兄明鉴!臣弟……”朱镇基放下捂着脸的手,垂着头,眼睛骨碌碌乱转,想到凤涅那句“找个理由,合情合理”的,他一咬牙,接着道:“先前臣弟听闻阿靖来了皇嫂宫内,便来找寻,谁知道……皇嫂不在,臣弟便想找阿靖回去……谁知,正找到此处,便听到外头有人说柴……郡主来了,臣弟不愿同她碰面,又怕出去会撞见,一时情急,便躲在此处。”
朱玄澹挑眉不语,凤涅向着朱玄澹行了一礼,道:“陛下,先前阿靖是来过不假,而臣妾前去给太后请安,从太后宫出来,也未直接就回来,在外头耽搁了好一阵才回,也听说郡主来探过臣妾,臣妾不以为意,便想沐浴过后歇息,谁知道……”
朱镇基接口说道:“正是……臣弟躲在此处,本想等郡主走后便也悄无声息离开,谁知道皇嫂却又回来了,臣弟怕冒冒然出去反而不美,便想等皇嫂安歇后再偷偷离开,可不料皇嫂居然会沐浴……臣弟越发骑虎难下,便躲在了床底下,臣弟可以对天起誓,绝没有丝毫歪心,更不曾作出对不起皇嫂同皇兄的事!”
他说到这里,才松了口气,撅着嘴,委屈而无奈地又道:“只是、只是事情实在是太过凑巧了些……”
朱玄澹听完了,便又看凤涅。
凤涅察觉他的锐利目光,便仍带着怒色,道:“此事臣妾全不知情,发觉不妥之时,本正欲喝问秦王,陛下却来得甚是及时。……臣妾以为,就算是秦王所说是真,也不能就如此轻易放过,不带内侍在臣妾宫内行走本来就有些不妥,就算是事情凑巧了……想必也是天意如此,要让陛下撞见秦王举止似有不端,请陛下惩罚秦王,给他一个教训!”
朱镇基愁眉苦脸:“皇嫂,你又何必如此,臣弟闷在床底下都快要昏死过去了,大气不敢出一声,本来听到没有动静了,故而想出来悄悄地逃走,谁知又被皇嫂捉了个正着,臣弟也可以对天起誓,臣弟可是什么都没看到……”
朱玄澹同凤涅双双喝道:“住嘴!”
凤涅狠瞪他一眼,哭着扑倒在朱玄澹怀中:“请陛下罚秦王,让他以后不敢再随意四处乱闯……”
朱玄澹暖玉温香在怀,不由地伸手在她腰间一抱,垂眸望见她脸色微红眉睫带泪,果真是恼羞而愤然之色,便复又一挑眉,道:“好啦,好啦。”
凤涅的小拳头在朱玄澹胸前一敲:“臣妾知道,陛下心中定然是也恼恨了臣妾了……臣妾也自请陛下重罚!不管陛下如何责罚臣妾,臣妾都是毫无怨言。”
朱玄澹听到“责罚”两字,心中一动,便咳嗽了声,道:“朕知道,此事跟皇后无关。”在凤涅肩上轻轻拍了两下,又看向朱镇基,道,“此事都是秦王的不对,你放心,朕会替你出这口气的。”
朱镇基正在偷偷欣赏某人的梨花带雨,忽然听到这句,顿时打了个哆嗦,急忙求道:“皇兄,此事纯属于无妄之灾,臣弟并非是有心的啊,求皇兄从轻发落,从轻发落!”
朱玄澹冷冷道:“你行为失检,差点连累皇后……朕怎能轻易放了你。”
朱镇基目瞪口呆,心道:“这就是重色轻兄弟啊!”却不敢说出来。
朱玄澹安抚了凤涅两句,便对朱镇基道:“你跟朕来!”
他负手转身,大步往外,朱镇基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尾随,走了几步,便又偷偷回过头来看凤涅,却见那人笑吟吟地正看着他,四目相对,她单眼一眨,竟似抛了个幸灾乐祸的媚眼。
朱镇基嘴巴微动,无声地骂了一句,凤涅正要再刺激他一下,却见前头朱玄澹似要回身,便立刻又垂头作出无力伤心之态,抬手装模作样地擦眼,看得朱镇基几乎要昏倒过去。
朱玄澹回头一看,喝道:“还不快走?磨蹭什么?”
朱镇基忍不住掉出两滴伤心泪来,委委屈屈道:“知道了……”
朱玄澹拉着朱镇基离开后,凤涅换了衣衫,本来要午睡的,此刻全无心情,便歪在床榻上小憩,又让子规出去打探消息。
一刻钟不到,子规回来,回道:“娘娘,听说万岁爷去了勤政殿,此刻殿门关着,还没动静呢……”
凤涅笑道:“可惜不能亲眼看看……”
子规道:“娘娘,不知到底发生何事?”
凤涅望天道:“是极为有趣的事……你再去探听……仔细些,不要让人怀疑。”
子规答应。
几乎半个时辰后,子规才回来:“娘娘,有消息了,三王爷被打了十杖,另外,还有……”
“什么?”
子规思索着道:“奴婢没有亲眼看到,只不过,听在勤政殿外头的几个说,刘侍卫……”
“刘休明?”凤涅瞪大眼睛,“他怎么了?”
子规道:“是啊娘娘,先前万岁爷跟三王爷在勤政殿的时候,听说刘侍卫也在内,后来,万岁爷让行刑太监杖责了三王爷后,刘侍卫也从勤政殿内出来,听闻,……好像也似是个受伤了的模样。”
凤涅很是意外道:“啊?受伤?”
子规道:“是啊,小太监说,刘侍卫走起来一瘸一拐的……好像也被杖责了,只不过,也没人看到刘侍卫被杖责,为什么被杖责……总之他神色颓然地出宫去了就是。”
凤涅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正在沉思,外头宫女进来报:“娘娘,郡主求见。”
凤涅一听,便让传了柴仪曲进内。
柴郡主入内,行礼过后,道:“先前妾来,正好娘娘不在,正午时候,也不敢来打扰……娘娘可歇息过了?”
凤涅道:“郡主客气了,不知来找本宫,可有何事吗?”
柴仪曲欲言又止,眸子向着旁边的宫女们瞟去,凤涅会意,一个眼神,康嬷嬷便叫宫女们退了出去。
柴仪曲才轻声道:“多谢娘娘……”
凤涅微笑道:“郡主不必客套,只不过是与人方便,自己方便……郡主真的有事?”
柴仪曲道:“此事,说起来有些难以启齿,若是娘娘听了不悦,笑话妾,妾也自认了……其实此事,是跟三王爷有关。”
凤涅道:“秦王?”
柴仪曲道:“正是……娘娘或许已经知道了,妾小时候,曾跟王爷还有陛下一起相处过,当时,妾同陛下并不熟稔,反倒是跟王爷相处甚好,王爷待妾也甚好,甚至还说过一句话……”
凤涅微笑道:“青梅竹马,令人羡煞……不知说的什么?”
柴仪曲的面色微红,垂眸道:“王爷曾说,要照料妾一生一世……如今,虽然时过境迁,但是妾心里,仍旧未曾忘了这一句话,不瞒娘娘说,妾此番进京,并非如众人所想,想要成为陛下的后宫……而是……”
凤涅道:“难道郡主是为了三王爷而来?”
柴仪曲点了点头:“正是……”
凤涅想了想,道:“郡主能对本宫如此推心置腹,那本宫也不瞒你了,今早上本宫去给太后请安,太后也说了此事,以太后的意思,似乎也是有意让郡主进驻后宫,可郡主现在如此说……岂不是违了太后的意思?”
柴仪曲道:“妾也正是觉得此事不能再耽搁了,今早上太后跟娘娘说那番话的时候,妾在里间也听到了……故而才按捺不住前来找娘娘。”
凤涅道:“实不相瞒,本宫很是羡慕郡主同秦王之间的……不过,郡主来找本宫,本宫也帮不上什么忙,郡主大概也知道,本宫对太后说过了,一切只听太后跟陛下做主。”
柴仪曲一听,面上露出几分伤怀之色,眼圈微微泛红。
凤涅打量着她,不紧不慢又道:“太后也是喜欢郡主,才想郡主归了陛下,只不过,太后若是疼爱郡主,必也会对郡主格外开恩,且郡主身份尊贵,身后是整个的平宁王府,任谁也会高看三分……”
柴仪曲听到这里,神色一动,便看凤涅。
凤涅又道:“而天下事,则握在陛下手中,此事让本宫出面,反而不美……难保有人会说本宫嫉贤妒能,排挤郡主……太后也不会答应的。——但郡主既然能跟本宫开口,同陛下又是从小玩得好的情谊,因此倘若是郡主自己对陛下说……”
正说到这里,心中忽然之间想到一件极要紧的事,顿时咯噔了声,停了下来。
柴仪曲却已经明白,急忙起身说道:“是妾一时之间想的差了,请娘娘恕罪……”
“何罪之有。”凤涅淡淡一笑。
柴仪曲道:“本来妾也想直接跟陛下说的,一时面薄,听娘娘一席话,妾茅塞顿开……”
柴仪曲打定主意,便起身告辞。
侯她去了,康嬷嬷道:“娘娘,这可真稀奇,这位郡主娘娘居然跟三王爷私定终身……这可是奴婢所见的头一个不想进后宫的人呢。”
凤涅哼道:“这才是个聪明的。”
康嬷嬷笑道:“那娘娘,您说若是郡主娘娘跟万岁爷这么说了……她可真的能如愿以偿吗?”
凤涅道:“这个……本宫却也猜不准。”
朱玄澹的心思,恐怕只有他自己才最清楚。
只不过,若是柴仪曲真的求下了旨意,那么……有个人该怎么办?
想到那人一双滴溜溜地桃花眼乱转之态,以及先头那一瞬间错愕的对视,凤涅忍不住笑出声儿来。
康嬷嬷不知其意,便也跟着笑道:“娘娘怎地这么高兴呢?”
凤涅慢悠悠道:“想到或许会有一件喜事,自然也就打心里高兴了。”
这就是典型的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尤其是一想到是建立在林见放的痛苦之上,那快乐陡然便加倍了。
凤涅忽然极为期盼再度见到林见放,——也就是秦王朱镇基。
凤涅甚至自动想象自己变身狗仔装扮,举着话筒放在朱镇基那张风流倜傥的脸跟前,充满八卦精神地问:“请问林见放小且,从一只擅长勾男人的狐狸忽然变身成男人的感觉怎么样?”可想而知的是,那人的脸色,必然万分精彩。
一想到这里,凤涅的笑声更欢快了,欢快里略带一丝j诈。
第五十六章
且说先头朱玄澹拉了朱镇基出了凤仪殿。默不做声地往勤政殿而去,将要到之时,正好遇到刘休明从前头而来。
刘休明见朱玄澹面色不善。急忙避在旁边行礼。而朱玄澹停也不停地走过他身边之时。扔下一句话:“你也随朕来。”
刘休明听天子的声音冷冷地,虽不知发生何事了,心中先咯噔一声。便疑惑地看一眼后头跟着的朱镇基。却见后者向他露出一个欲盖弥彰地苦笑。
刘休明顿时有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不妙预感,但现在要走委实晚了,便只好硬着头皮跟上。
勤政殿的门被推开。朱玄澹负着手迈步进入。一边道:“季海,让人都在外头等着。——秦王跟刘休明进来。”
季海当即叫人止步,又将勤政殿内的宫人们退下,朱玄澹大步流星上了玉阶,在龙椅上端正一坐之时,勤政殿内的奴才们也退了个一干二净,季海贴心地将勤政殿的门扇关得紧紧地。
朱镇基愁眉苦脸上前,跪地道:“皇兄……”
刘休明不知何事,便也站在旁边。
朱镇基不去看刘休明,只是双眸一抬,打量着跪着的朱镇基,道:“你好大的胆子!”
朱镇基慌忙道:“皇兄,臣弟先前所说,字字属实,并非是故意而为……求皇兄大人有大量,饶恕臣弟这一回,下次臣弟定然会小心谨慎,留神自己的行为……不会再莽撞大意……”
“莽撞大意?”朱玄澹哼了声,“朕大概是对你太好了,你素也养成个大大咧咧什么也不忌讳的性子,好……你说你躲郡主,你为何要躲她?”
刘休明垂着头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正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听天子同秦王对话,料必是秦王行径出了岔子,只不过……天子要教训亲弟,又何必特意唤了他来?因此刘休明丝毫也不敢放松,只是提着心竖起耳朵听。
朱玄澹问罢,朱镇基吭吭哧哧道:“皇兄明鉴!臣弟大胆,郡主……郡主好像对臣弟……别有心思,臣弟听太后说,有心让郡主入皇兄的后宫,因此臣弟才有心避嫌,不想同她碰面。”
朱玄澹嗤地一笑:“郡主同朕且毫无关系……你有心避她,倒不想想,皇后乃算是朕的发妻,你倒是避到她的殿里头去,就不用避嫌了?!”
刘休明听到这里,那颗心“嗖”地便飞了起来,当空荡了一荡。
却见朱镇基叫道:“皇兄,臣弟不过是一时想差了,本想等郡主走后立刻也走的,不巧皇嫂就回来了……乃是阴差阳错并非有心啊!”
朱玄澹道:“住口!朕看你乃是一片狡辩之意!就算你是为了避开郡主,见皇后回宫,就该自出请罪……见皇后要沐浴,你更该……”
刘休明听到这里,一时灵魂出窍,不敢再闭口不言,急忙道:“陛下!”
朱玄澹停了语声,转头看他。
刘休明低垂着头,低低说道:“陛下……陛下若是为了家事……还求陛下容臣且退……”
皇族里的丑闻,怎能容一个外人听到?
听刘休明说完,朱玄澹哼了声,慢慢的说道:“朕倒是忘了还有人在场……”
刘休明一听这话,就知道不好。
以朱玄澹的为人性情,刘休明不信他只是一时气恼,忘了有自己这样一个大活人在场,本来想趁着事情尚可收拾,脚底抹油先走为上,现在看来……怕是远没有那么容易。
果然,朱玄澹并没有再理会他,反而仍旧望着朱镇基,喝道:“都是你这不成器的东西,害得朕居然家丑外扬!你说朕要如何惩治你才好!必要重罚不怠!重罚不怠!”
朱镇基见他居然变本加厉地格外认真起来,不由一呆,抬头看向朱玄澹,望着对方那双暗影重重眸子,心头一动,便又看向刘休明。
刘休明正暗自叫苦,察觉朱镇基的目光,便也皱眉望过来。
四目相对,朱镇基眼珠一转,刘休明望着秦王这个类似狡黠的神情,不知为何心中更为一沉。
朱镇基收回目光,望向朱玄澹道:“皇兄!皇兄明鉴,臣弟当真是并没有任何轻薄之意,因为,因为臣弟……”
朱玄澹哼了声:“因为什么?”
朱镇基面上露出几分羞涩之色,道:“因为臣弟……其实对女人并没兴趣……臣弟喜欢的是男人。”
朱玄澹微微露出惊愕之色:“什么?”
朱镇基道:“皇兄前些日子不是因此而呵斥过臣弟么……臣弟怕有损皇家颜面,是以才刻意隐瞒的……其实臣弟……真的不喜欢女人,又怎么会刻意躲在皇嫂的寝宫里偷看她呢,臣弟又不是那些禽兽不如的……”
朱玄澹喝道:“住口,你真是越发荒唐了!这样无耻的……话也说得出来?!”
朱镇基半低着头,用力挤了挤眼睛,而后抬起袖子装模作样地擦眼睛:“皇兄……与其让皇兄误会臣弟作出那种大逆不道的行径来,臣弟宁肯把臣弟最不堪的癖好暴露给皇兄知情,臣弟实在是……一片苦心同无限忠心,皇兄一定要相信臣弟啊……”
“住口住口!”朱玄澹手拍着桌子,似乎气急败坏般,“你真是……你以为随口说说,朕就会信你……你竟然下作到这地步,更当着刘休明的面……皇家的颜面都给你丢尽了!”
他这样一怒,朱镇基却心中微微一乐,敏感地窥破什么。
刘休明在旁暗暗叫苦不迭,心想:“分明是圣上你非要拽着我来,难道你叫我来跟上的时候没有想到会说什么?如今真是越说越是不堪,难道这是要逼死我或者……要杀我灭口不成?”
虽然不言不语,但却如坐针毡。
朱玄澹义正词严地吼罢,朱镇基道:“皇兄息怒,息怒!臣弟还有下情禀报,其实皇兄不必担心刘侍卫会泄露臣弟的不堪隐私……”
刘休明又惊又疑惑地看向朱镇基,不知为何,眼皮乱跳一阵。
朱玄澹也略皱眉,道:“你这是何意?”
朱镇基的面上羞色更浓,一双桃花眼扫了刘休明一眼,才又道:“皇兄容禀,其实刘侍卫……也有断袖之癖,他曾经跟臣弟……那个……”
刘休明一听,顿时之间浑身十万八千根的汗毛根根竖起,更像是被人从后面很戳了一枪似地,瞪圆了眼睛看向朱镇基:“什么?”
朱玄澹也是一脸惊诧:“什么?”
朱镇基咳嗽了声,又含情脉脉地看了刘休明一眼,才道:“皇兄,臣弟的意思是,刘侍卫是臣弟的……相好之人……他可以证明臣弟是……喜欢男子的!”
刘休明只觉得头晕眼花,头重脚轻,瞪着朱镇基:“秦王……”
朱镇基却冲他“妩媚”一笑:“休明,你的脸色不大好……”
刘休明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关切”的神情,胸口有什么在涌动,很想俯身大吐一阵,只是在御前不可失态,便拼命忍着,一时忘了要说什么,也不能开口,生恐一张口便再也忍不住。
朱玄澹看了看朱镇基,又看一眼刘休明,道:“镇基!你休要胡言乱语!”声音较之先前,却缓和许多似的。
朱镇基心中笃定,便道:“皇兄,是真的嘛……”一时撅起嘴来。
刘休明又扫见他的模样:分明是个男子,却撒娇似的。
他干呕一声,急忙便用手拢在嘴,转过头去,死也不敢再看上一眼。
朱玄澹脸色也不算很好,眼中闪烁着狐疑的光芒,最后看向刘休明:“刘休明……”
刘休明才转过身来,放下手,道:“陛下。”
朱玄澹慢慢道:“秦王所说……可是真的?”
刘休明张口就要回答,抬眸时候对上朱玄澹幽深的眸色,顿时心头一动。
天子不是无缘无故拉他淌进这趟浑水的,这个他几乎已经肯定。
那么天子究竟拉他进来做什么?总不会是无缘无故地要把皇宫内的丑事说给他知道:什么秦王偷窥皇后……如今更拉扯出秦王断袖。
刘休明第一反应自然是不能跟秦王“同流合污”,但……
他忽然想到,朱玄澹的用意究竟为何。
就在此刻,端庄肃穆的勤政殿上,面前是虎视眈眈的当今天子。
刘休明却忽然想到,就在皇后省亲那晚,在范府荒凉静寂的后院之中,皓月当空,那人就俏生生地站在自己身前,轻描淡写地说:你以为……圣上会那么放心刘侍卫,……而刘侍卫所做,圣上一点也不知情?
当时那种战栗的感觉,重新鲜明起来。
而如今,秦王无意中窥见了皇后出浴……若是此事不解决,秦王被责罚不免,连同皇后的名声……
或许……或许……
极快之间,刘休明心念十万八千转。
就在朱玄澹同朱镇基两人的目光注视之下,他终于垂头,手撩起官服袍摆,双膝跪地,缓慢而艰难地说道:“臣、死罪,臣的确……同、同秦王……有、所……苟且。”
一语说罢,勤政殿内一片死寂。
刘休明谁也不看,双眸死死地盯着地面,他忽然有种恍惚的错觉,就好像此刻正在范府,那一轮明月之下,他跪在那人跟前,又是委屈,又是不甘,却又……别无选择。
一滴汗从额头滑到眉尖,从眉尖到了睫毛之上,轻轻地一晃,坠落下来。
而后,是朱玄澹的声音:“你……你们……”
朱镇基道:“皇兄,你看,刘侍卫都为皇弟作证了……皇兄,你该放心了吧!就饶恕了臣弟这回吧。”
“住口,”朱玄澹喝道,“你休要得意,莫非你以为如此就没事了?第一,你仍旧行为有失检点,第二,你居然……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亏得朕前些日子谆谆教导,你居然死性不改!朕怎能就如此饶了你?”
朱镇基呆若木鸡:“皇兄……”
朱玄澹扬声唤道:“来人!”
殿门打开,季海在门口听旨意。朱玄澹道:“把秦王拉出去,重重地打十板子!”
朱镇基一听,半喜半忧,没奈何仍旧叫了数声:“皇兄,少打一些行不行?臣弟细皮嫩肉的,怕是受不了……”
朱玄澹咬牙道:“再叫唤一声,就再多加十板子!”
朱镇基一听,好汉不吃眼前亏,赶紧闭嘴,灰溜溜地自己跑出殿去了。
殿门重新关上,只剩下刘休明还跪在地上。
朱玄澹眉眼锐利,看他一会儿,便起了身,走到台阶边上,俯视着刘休明,道:“你什么时候跟秦王……厮混一起的?”
刘休明道:“微臣……微臣……”
朱玄澹瞅着他,停了片刻,忽然又道:“那,你跟他混在一块儿,究竟是你在上,还是他?”
刘休明惊愕抬头,望见朱玄澹似冷意闪烁又似含笑的眸子,身上一阵热一阵凉,嘴巴像是用什么黏上了,发不出声响。
朱玄澹喝道:“说啊!”
刘休明无可奈何,挣扎着道:“是……是秦王……在上。”
隐隐地,似听到朱玄澹轻笑一声:“原来如此,还好,他就算是知道胡搅,也不曾甘为人下……哼!”
刘休明几乎喷出一口血来,朱玄澹却又一俯身:“那……朕不由地有些好奇,刘休明,被人压的滋味如何?朕素日竟没看出来……你居然是喜欢雌伏人下的……”
刘休明只觉得无限屈辱,若是换了个人在跟前如此说,他必然是绝不会忍得,但是……
刘休明无声,朱玄澹却好似并没想轻易放过他,端详了他一会儿,道:“朕想要检查检查,你到底是不是……”
刘休明茫然:“陛下……”
朱玄澹淡淡道:“你转过身去。”
刘休明浑身毛骨悚然:“陛下?”
朱玄澹喝道:“怎么,不愿?”
刘休明浑身僵硬,木讷地动了动,终于转过身去,仍旧是跪在地上的姿态。
这一瞬间,几乎是要立死当场,昔日少年飞扬,名满京华的贵介公子,胸中的意气志气,尽数消失无踪,刘休明想跳起身来,偏无法动弹,背对着那人,双眸中闪过一阵怒色,却又如一团火焰般,极快地黯淡,熄灭。
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如此……不管天子是无心折辱,或者是有意折辱,回想当初他的所作所为,又何尝有半点资格怨愤什么?
只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当时玩弄范悯于股掌之上,看着天子宠爱范悯,范悯却心不在彼,他望着龙椅上那明玉一般的人物,心中何尝没有过一丝快意:不管他是何等的九五至尊,贵不可言称天子,但他却始终都差了自己一头,因为,他曾经戏弄过……天子的女人。
可是现在……
天作孽,犹可违,自做孽,不可活。
一报终须要成千百倍地还回来。
正僵硬待死之间,身后传来一声笑,而后,臀上被重重地踢了一脚。
“混账东西!”那人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你当朕真的有意要看你的……混账!你以为朕跟秦王一般么?快快给朕滚起来吧!”
刘休明怔住,勉强回头:“陛……陛下……”
朱玄澹背负双手,仍旧是一副似笑非笑地模样:“朕不过是吓吓你的,你倒是当了真了!你以为朕当真是信了秦王的话?——你是什么样的人,朕会不清楚?”
刹那间,汗几乎将眼睛都迷了,刘休明无法置信,喉头梗住,不能做声。
朱玄澹摇摇头:“只不过,你竟然也陪着秦王胡闹,朕也真想就打你一顿……罢了,起来吧!”
刘休明转过身,却仍旧跪在地上,垂着头,无法面对:“陛下,微臣,微臣……”仍旧失语。
眼前那明黄的袍摆一动,又离开了,朱玄澹回到桌后,道:“朕还不至于为了这些小事而迷了眼,……你也别真的当朕是个糊涂人!——叫你跟着来是想要告诉你,前日子你不是请旨要出使甘州卫么?朕准了。”
刘休明猛地抬头,几乎更不信自己的耳朵。
眼前的人,面上带着那么一丝他熟悉的笑,缓缓道:“朕曾答应你要想想的,你是个能干的人,总留在京内,的确是有些大材小用的,威远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你去……朕也能放心些,你自己也争气一些,省得有些人小看了你刘家。”
刘休明茫茫然地。
本以为人到了鬼门关,如今却忽然上了九重天,瞬间悲喜交加,几乎忘了谢恩。
朱玄澹一笑:“还吓着么?赶紧给朕滚起来吧!”
刘休明双眼一闭,重重地磕了个头:“微臣,谢恩!多谢……陛下……”
“行了!好好地替朕做事,比什么都强,”朱玄澹道:“对了,出去的时候记得装束些,就说朕亲自打过你了,省得秦王看了心里不服,若有人问起来为何罚你们,你就说,你跟秦王两个动手殴斗,被朕捉个正着,知道么……”
刘休明道:“是。”复又磕了个头。
朱玄澹见状,眸子之中光华暗隐,手在桌子上微微一握,便起了身。
他走过来俯身在刘休明臂上一扶,温声道:“行啦,起来吧,只要你牢记为国尽忠,此番去立下功劳,朕亏待不了你……”
刘休明望着那只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有什么撞上眼眶:“臣……谨记陛下之言!”
至此,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他们仿佛心知肚明,却不必说破。
而刘休明缓缓抬头,望着朱玄澹似温和的神色,似宽和般双眸,他心中明镜似的:就如皇后所说,天子先是个圣明的君主,而后才是个正常的男人。——这一番勤政殿的情形,或许是他有意为之,或许是无意。可是刘休明知道,此后必须不惜一切,能成为报答楚庄王“绝缨之恩”的那员猛将,而威远侯谢铁翎坐镇的甘州卫,便是他的一个开端,也是他报答君王的机会。
刘休明出勤政殿的时候,神色是颓然的,姿势也不太美妙,但是当眺望着宫墙上头的蓝天白云,他的唇角微微地挑了挑。
刘休明心里头的滋味,只有他自己清楚,或许……在勤政殿内的那位,甚至比刘休明自己,更为清楚。
第五十七章
次日凤涅起身。朱安靖就迫不及待地跑了进来,大叫:“皇婶皇婶!”
凤涅才起床,懒洋洋地望着他道:“怎么大清早地就进宫来了?”
朱安靖上前。眼巴巴地望着她:“皇婶。你不知道吗?皇叔已经答应了让我搬进凤仪殿了……我从昨天晚上就睡不着!就想早点进宫来呢!”
凤涅怔道:“他真的答应了啊?”
朱安靖一脸幸福:“是啊……皇婶……”拉长调子叫凤涅,又唧唧喳喳叫道,“阿靖实在是太高兴了……一晚上睡不着……”
初次见面的时候。他的小脸本来是黑黑地。凤涅还以为这孩子天生这样,不料过了这段时间,不知不觉里。却见朱安靖不是原先那么黑了……小脸儿透出几分白皙来。此刻因为过于兴奋,又有些泛红。
凤涅才知道原来先前多半是这孩子喜欢四处玩耍,在太阳底下呆的时间太长了,所以才晒黑了。
凤涅仔细低头看,果真见朱安靖的眼圈儿有些发黑,眼皮隐隐地有些肿,只不过小孩儿精神十足地,不细看也看不出来脸上的一丝倦怠罢了。
凤涅见他是打心里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