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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再上 第5部分阅读

      凤再上 作者:肉书屋

    了许多?”

    边说边将人推在门上,上下其手地胡乱摸,又去扯那衣衫,喘道:“让我看看是不是白滑了些!”

    黄昏之际,此处又偏僻,格外阴暗,那被压之人始终默不作声,按着他的那人低低笑道:“可人儿,怎么不出声,害羞么?上回可是被我伺候的浪叫!”狎笑着,摸索着低头便要亲上去,一只手便顺着腰间向上,就抚上那人的胸前。

    大手在那人胸上摸过,略微停顿,又用了力,忽然疑惑道:“怎么这里……”原来手按下去,身下之人的胸前平平如镜。

    在这个紧要关头,却听到外头有人叫道:“谁在里头?!”

    压人的这位正迷惑着,乍听陌生声音,魂飞魄散。

    电光火石间,那被压之人探手,将此人的手腕擒住,似笑非笑地说道:“嬷嬷来的正是时候,有位爷要入我呢!”

    被擒之人一听这个,惨叫一声:“你……是男人!你是谁?”

    “好大胆的恶徒!”只听得门外一声断喝,有人将门踢开,石破天惊地喝骂道,“哪里来的下流货色!瞎了你的狗眼!”

    进门之人,果真竟是康嬷嬷,手中挑着一个灯笼,灯笼的光透进来,室内顿时明亮许多。

    康嬷嬷雄赳赳地进入,喝道:“你是何人!藏身在此,究竟图谋些什么?”

    那被擒之人魂不附体,脸色如土,本能地想逃,怎奈手腕上如被加了铁镣铐,稍微挣扎,便似要被掰断了一般。

    扭头一看,却见身后擒着自己之人,此刻已将罩着头的披风褪下,露出一张冷若冰霜的脸,一双眉眼寒浸浸地望着自己,竟是极为凌厉的眼神。

    这人当下死了逃窜的心,垂死挣扎道:“你们是皇后的人?皇后如今在冷宫里,怎么竟管起这种事来了?”

    康嬷嬷劈手一个巴掌打下来:“你倒是问起我来了!你到底是哪里来的下流胚子,吃了熊心豹胆,竟叫人往冷宫里传信,说小王爷在此要见娘娘?”

    那人叫苦不迭:“往冷宫送信?……这是怎么说的?”

    子规道:“怎么,你想否认?”

    “天大冤枉!”此人噗通一声跪地,无可奈何,招认道:“小人……小人委实不知何事,也没传过什么信儿啊,小人是禁军里的侍卫,本是约了烟霞宫的……”

    正说到此,却听得一声浅浅淡淡地咳嗽,透过薄薄夜色传了过来。

    这一声咳嗽,非是来自室内,却似是从隔壁传来。

    那侍卫本就惊魂未定,乍一听,头皮发麻,凄厉叫道:“有鬼!”

    子规冷冷道:“你有胆子跟人跑到此处私通,还怕鬼神么?”

    康嬷嬷也喝道:“对,快说,若不是你往冷宫里传的信?那烟霞宫又是怎么一回事!”

    侍卫脸色发白,胆怯不敢言。

    康嬷嬷咬牙道:“这歹毒的下流胚子……看他贼眉鼠眼地,也不知是什么来历,说了也未必是真,不如且把他交付监礼司,管保把他的祖宗十八辈儿都翻出来!”

    侍卫闻言更慌张,忙道:“饶命,饶命!监礼司那个地方,进去了便出不来,小人说就是了!小人的的确确是禁军里的侍卫,因为同烟霞宫的宫女灵儿是同乡,因此……因此便同她有了私情,素日约定在此相会的……只是不知道,怎么竟走漏风声?让娘娘得知了?”

    “呸!”康嬷嬷道,“真个不是你往冷宫传信的?”

    “这个小人委实不知,若有蒙骗,不得好死!”这侍卫为了保命,又道,“若是不信,找灵儿问一问便知端倪,先前她跟小人在此有过两次……”

    子规听到此,便同康嬷嬷说道:“嬷嬷,这件事处处透着蹊跷,既然是这侍卫同宫女在此,怎么有人刻意要引娘娘来此,那宫女反而没来?难道……是有人知道了这侍卫同宫女的私情,因此故意想诱娘娘过来此处,栽赃嫁祸?”

    “子规你说的有理!”康嬷嬷道:“这实在是可恨的紧!还说什么小王爷在此处,哭着只想见娘娘……若不是娘娘觉得那送信宫女面生的很,小王爷又不会是这么不知轻重之人,哼……若娘娘担心小王爷而贸然来此,岂不是被他当作那宫女给轻薄了?”

    子规道:“正是。虽然不知是谁这样安排,但娘娘人在冷宫,说出去怕也无人相信……就算蒙冤,恐怕也难以辩白,当真好险……只是那烟霞宫的宫女没来,难道她也参与其中?只可惜现在我们不好出面。”

    康嬷嬷道:“唉!难道就让娘娘吃个哑巴亏?”

    子规道:“如今无事便罢了。虽然没法儿查明真相,但这侍卫私通宫女,却是轻饶不得,必须法办,仍旧送到监礼司罢。”

    那侍卫自然乱叫不从,子规便找了块破布,将侍卫的嘴堵住,带他出门押往监礼司。

    康嬷嬷打着灯笼随行,又恨恨道:“要不是多了个心眼,差点儿就委屈了娘娘。”

    子规叹了口气,两人便出门而去,脚步声渐渐不闻。

    一直到绛霞居再无其他人,子规捉拿那侍卫的房间隔壁,才传来静静地一声:“这,便是太后想请朕看的好戏么?果真精彩异常。”

    片刻沉默,有个女子恼道:“……梅仙,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温婉的女声便道:“娘娘,果真皇后娘娘是无辜的,梅仙也大大地松了口气,先前岳贵人来说之时,我就斥责了她一番,奈何她不依不饶地,见我不想同太后通气儿,就说我有心瞒着太后,私下护着皇后娘娘,梅仙委实无法……只好就如实禀明太后了,……所喜的是,此番来并非是空走一场,可见皇后的确是清白无瑕的,实乃万千之喜。”

    太后的声音又道:“哼,本宫知道也怪不得你,都是岳思簪不好!她究竟从何处得了这个消息?听康嬷嬷的话,怎么好像是有人故意设计,要害皇后呢?还利用安靖当棋子!实在可恨!”

    梅仙道:“这件事的确有些古怪,然而说是岳贵人所为,也不大可能,岳贵人也有可能是被人蒙蔽,梅仙回去后会好好地盘问她……”

    太后断然道:“也好!”又道,“皇帝觉得如何?”

    便听到先前那个男子的深沉声音,淡淡地说道:“那便照太后的意思罢。”

    而后又缓缓说道:“耽搁了这般长时候,朕也该回去了,太后也早些回宫安歇罢,万不可再劳心劳力了。”是极为温和的声音,然而却毫无笑意。

    此人说罢,开门声响起,此刻月轮初升,清冷的月光底下,只见一道魁伟的影子迈步出来,身后只跟着一个太监,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绛霞居。

    房门处,另有几个人影出现,被围在中间那人,望着天子离开的身影,恨恨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身旁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垂眸道:“太后且息怒,都怪岳贵人冒失了……惹太后生气,梅仙也有错……没有尽力拦下岳贵人,请太后见谅。”

    太后叹道:“梅仙,你还不懂我的心意?我并非是气此事,我是气这一番并未让皇帝亲眼看到那贱妇的丑态,反而……弄巧成拙!幸好皇帝并未深究,但他那性子,虽则不说,心里怕也会疑心是本宫所为……实在可恨的紧!”

    梅仙惶恐道:“太后,一切都是梅仙缺了思量……”

    太后看她一眼,在她手上轻轻一按,道:“行了,别往自己身上揽!其实我知道你是想护着她的,毕竟她也算是你们范家出来的,可是……她那个出身,那个品行,哪里有一点配当皇后!我喜欢的是谁,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梅仙脸上一红,呐呐道:“太后……梅仙知道,太后是对梅仙好的……”

    太后叹了口气,道:“说来也是古怪,论品性,论相貌,出身,你哪里不是比范悯强上百倍,皇帝竟然册封她为皇后,当初听了这个消息,我还当是出了错儿,皇帝把她当作你了呢!真真替你抱不平……”

    梅仙垂着头,轻声道:“是梅仙没那个福气……梅仙只愿意能够好好地服侍太后就好了……不敢奢望其他。”

    太后恨道:“你是个老实孩子,可皇后的位子总不该给那个出身卑微的贱妇占着,——你放心,迟早我会替你争回来的!”

    寂寥冷宫,皓月当空,树影婆娑,草虫喓喓。

    凤涅躺在椅上,淡淡地望着树梢上的一轮明月。

    冷宫门口,一道颀长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一步一步,往前而来。

    凤涅双眸一垂,望向那人。

    那人脚步悄无声息,宛如猫儿一般,距离凤涅十步远便停下:“参见……皇后娘娘。”

    月光下,面容俊秀,顾盼神飞,明明是个斯文书生气质,却偏偏身着武官装束,如此一来,更显一身风流。

    凤涅淡淡道:“你是谁?”

    那人神色微微一变,待望见凤涅手中握着的那块帕子,目光略作停留,又看向凤涅面上,似窥破什么般,意味深长一笑:“臣,御前一等侍卫,刘休明。”

    粉墙头

    周围静谧的很,凤涅望着这一身月朗风清般的男子:“既然是御前侍卫,怎么竟跑到这冷宫来了?”

    刘休明笑容不改:“臣本是要去找陛下的,一时不慎,迷了路。”

    凤涅握着手中帕子,轻描淡写地扫了刘休明一眼:“原来如此,只不过,来的时候迷路了不打紧,刘侍卫知道离开的路如何走就行了。”

    刘休明望着她漫不经心之态:“娘娘这话……好似别有所指?”

    凤涅抬眸看他:“怎么,你觉得本宫在指什么?”

    刘休明微微一笑,笑容极为温和,在凤涅看来,甚至过于温柔了些,像是戴了一张人畜无害的面具。

    刘休明道:“臣愚钝……还请娘娘见谅。”

    凤涅缓缓一摇头:“本宫也只是随口说说,不过,既然是迷路了,来了这不该来的地方,那……刘侍卫是否也该尽快离开了?”

    刘休明面上的笑意微微收敛,双眸却始终盯着凤涅的脸,闻言道:“娘娘,是在让微臣走?”

    凤涅抬头:“不然呢?”

    刘休明脚步一动,竟又上前一步:“娘娘,是真的不认得微臣了,还是不愿相认?”

    凤涅淡淡道:“这话,我不甚明白。”

    刘休明定定望着凤涅的双眸,终究是未曾回答。渐渐地,目光望下,看到她手中捏着的帕子,才又问道:“娘娘手中拿着的,是何物?”

    凤涅垂眸扫了一眼:“不过是块没用的旧帕子罢了,怎么刘侍卫也感兴趣?”

    刘休明道:“说起这帕子,倒让我想到一句话。”

    “什么?”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凤涅浅笑,轻声道:“刘侍卫还是个多情之人,不知你的故人,又是何人?”

    刘休明欲言又止,眼神复杂之极。

    院落之中顿时又是一片寂静,刘休明踏前一步,面上笑意已经尽数隐没,垂在腰间的双手,微微有些发抖。

    正在此刻,却听凤涅道:“刘侍卫。”

    刘休明止步:“娘娘。”

    凤涅说道:“既然你对这帕子感兴趣,本宫,不然就把它赏给你,如何?”

    刘休明很是意外:“娘娘……想……”

    凤涅抬手,纤纤手指将帕子扯开,月光下,帕子上的圆月,小字,若隐若现。

    刘休明定定看着,有些出神。

    凤涅道:“刘侍卫,你看这上头的月,会想起什么?”

    刘休明虽是御前侍卫,却是个风流人物,当下微微一笑:“我喜欢的,是范文正公的一首《御街行》,里头有两句: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只觉意境尚好。”

    凤涅笑道:“这便是断章取义了,这首《御街行》整首看来,却是凄凄婉婉的调儿,譬如: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先成泪。残灯明灭枕头敧,谙尽孤眠滋味……”

    刘休明神情微变,接着念道:“都来此事,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那不知娘娘,无计相回避的,是什么?”说到末两句,便笑吟吟地。

    凤涅闻言,也自轻笑出声:“本宫不过是接着刘侍卫你所说的念下来而已,因此这并非是本宫的心情。”

    刘休明笑意转凉,目光沉沉:“那……以娘娘的心情看来,看到这月,又想起什么?”

    凤涅将帕子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道:“你当真想要知道?”

    刘休明点头:“是,请娘娘指教。”

    凤涅唇角一挑:“本宫没刘侍卫那么才学,看到这月,只想到两句俗话。”

    刘休明道:“臣,洗耳恭听。”

    凤涅双眸定定地看着刘休明,轻声念道:“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寂静之中,这一声格外清晰。而在刘休明听来,却仿佛一道雷,从头劈下来,神色骤然大变,双眸亦看向凤涅面上,四目相对,只觉得她的眸子若秋水般,冷淡里透出几分看穿一切似的讥诮,月色之中,她的面色极白洁,脸颊边儿上,一侧耳畔,缀着一颗不知什么,发出奇异的微光。

    “娘娘……”他的声音,忽然有几分艰涩。

    凤涅却乍然又笑了:“是了,这帕子是要赏给刘侍卫的。”

    刘休明看向她手中的帕子,却见她细嫩的手指绕着那帕子,缓缓扯开,轻声细语地说:“谈论了这半天月,啊,对了,刘侍卫的名字里头,也有个月,也真算是跟刘侍卫有缘……”

    刘休明不语,只是盯着看,见她的手指挪到帕子中间,便停了下来。

    那帕子本是极单薄的丝绵布料,不知为何,被她略一用力,竟撕开一道口子。

    “娘娘……”刘休明惊愕之间,还未及反应,却见凤涅双手一撇,生生地竟将那帕子撕开两半。

    “嗤啦”一声,却更像是一把撕破了这沉黯夜幕,略有些刺耳惊心的声响。

    刘休明绝想不到,仓促间上前一步:“你!”

    “这边儿有点东西,送不得,”凤涅却若无其事地,抬手将其中一半帕子拎着递过去:“至于这个,便送给刘侍卫了。”

    刘休明面上微露气急败坏之色,看向凤涅,她却偏生一脸泰然自若,微笑里夹杂一丝不明冷意,令人心头发毛。

    刘休明伸手,将那一半帕子接过来,低头扫一眼,只见这帕子上,顶端的确是绣着一轮月,下面,却有两行清秀小字:黄昏后,绛霞居。

    眸色分明,他重抬头看向凤涅,神情莫测高深。

    而凤涅握着那剩下的半边帕子,似笑非笑地瞥着他,道:“刘侍卫,可还记得回去的路么?”

    刘休明握着帕子,面上渐渐又浮现刚出现时的那种笑容,行礼道:“既然如此,臣便告退了。”

    刘休明说走就走,他前脚出了冷宫,子规后脚从冷宫门口匆匆进来,见凤涅无恙,才松了口气,行礼道:“参见娘娘。”

    凤涅道:“嬷嬷呢?”

    子规说道:“康嬷嬷稍后便会回来,娘娘,方才奴婢在门口似看到一道陌生人影离去,不知……”

    凤涅一笑,手指头在残存的那半块帕子上滑过,是那个字:悯。

    悯者,心中有情。

    只是这情,却可以是断肠毒药。

    这剩下的半块帕子上,除了此字,再无别的。

    凤涅淡淡说道:“子规,你该认得他罢。”

    子规头垂得更低,犹豫道:“这……”

    凤涅道:“自打捡了这块帕子起,你便神情有异,甚至想将这帕子藏起来不让本宫见到,子规,如今康嬷嬷不在,你是不是该跟本宫说句真话了?”

    子规闻言,面色微变:“娘娘……”

    凤涅哼了声:“这帕子上,暗藏机密,康嬷嬷都说含有私相授受之意,宫内人谨慎,怎会不慎丢失?自然有人故意放在此处令本宫看到,这帕子上的绣字,更是本宫的名字,总不至于如此巧合,若有人故意为之,他便得有足够的自信令本宫见了帕子便失了主张,好中他的计。”眸光流转,自帕子上掠过看向子规,“这块旧帕子,是本宫旧物罢?——本宫的话说到如此份上了,你可还要继续隐瞒么?”

    子规听到此处,一撩衣摆跪在地上:“娘娘,有些话,奴婢着实……不敢说。”

    凤涅斜睨着他,说道:“有人几乎杀上门来了,有恃无恐地就在我跟前蹦跶,你还想瞒着什么?除非,你想眼睁睁看我无知送命。”

    子规身子发抖:“奴婢不敢,奴婢……说就是了。”

    “这才乖,”凤涅道:“你说,我听。”

    子规深吸一口气,说道:“先前,靖少王曾说过娘娘的一点过去之事。”

    凤涅手指轻轻一抚下巴:“j夫之事啊。”

    子规没想到她如此直接,垂着头道:“其实,康嬷嬷不知的是,奴婢从……别人那里也听说过,其实所谓的j……那个人,并未被捉住。当时奴婢跟康嬷嬷都不在身边,是太后带人亲去的,只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然后娘娘就因此获罪。”

    凤涅静静听着,听到此处,面前便出现那男人一身月白风清的洒脱出众模样。

    子规又道:“先前看到这块帕子,奴婢便也想到是有人图谋不轨,便欲藏起来,方才跟康嬷嬷去了绛霞居,果真有个侍卫躲藏于彼处。”

    当下,便将同康嬷嬷两个捉j之事,来龙去脉,尽数说明。

    最后,子规说道:“这样一来,几乎可以确定有人想对娘娘不利了。”

    他抬头看着凤涅:“娘娘,方才来的那人……”

    凤涅一笑:“刘休明。”

    子规面色发白:“果真是他……”

    凤涅淡淡道:“再大胆迷糊的御前侍卫,也不可能迷路到冷宫来,子规,先前传说本宫红杏出墙,那个男人,该就是他了吧。”

    子规忙重又低头:“娘娘!”似乎惶恐,似乎又责备她竟如此就说了出来。

    “怕什么,几乎撕破脸了,”凤涅展开那方帕子,慢悠悠道:“倘若不是察觉本宫跟先前不同,他恐怕……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子规大惊失色:“难道他想……”

    “你假扮本宫而去赴约,但你身形高挑许多,也只有跟本宫相识已久之人,才会识破你并非本宫。”

    凤涅嘴角斜挑,是一抹笑意,然而眼神之中却若许凌厉:“他的出现跟这帕子实在是太巧合了,一计不成,又施一计,他真的想置本宫于死地而甘心啊。”

    子规惶恐不知所以,咬牙道:“娘娘,他竟然如此……不如我们禀告陛下!”

    凤涅面上带一丝嘲弄,道:“你当他没想到这个?他敢亲身出现,便必定有恃无恐,他吃准我不敢将此事跟任何人说,本宫身上的脏水已经够多了的了……若贸然去说给天子,恐怕更是告状不成,反而自取灭亡,天子,未必会信我,反而会信他。”

    子规的手抵在地上,骨节泛白,心中更是阵阵寒意。

    凤涅却将身子往后一靠,换了个舒服点儿的姿势:“不过,不必担心。”

    她抬头时候,望见头顶明月,轻声继续说道:“方才我有意用帕子试探他,这帕子,是属于他的旧物无疑了,唔,是‘我’,给他的旧物吧。”

    她喃喃至此,不由冷笑,心中想道:“这件事诡异的很,究竟是为什么,会让他翻脸狠毒如此,不惜拿出昔日信物来诱使我中计不说,还想亲手……是怕j情败露牵扯到他而想杀人灭口呢,还是另有原因?”

    凤涅道:“子规,你老实说,先前本宫,是个什么样的人?”

    子规略微沉默,继而沉声说道:“奴婢……奴婢从未见过似娘娘这般良善之人,说句掏心的话,娘娘连走路都怕会踩死蚂蚁。”

    凤涅闻言,不知为何鼻子竟有些酸楚,只好竭力抬头看天:“是啊,倘若不是极狠毒,就是个呆傻笨人,才会被人欺负至此。”

    子规道:“娘娘……”低着头,脸上神情变幻。

    凤涅道:“那么,我同刘休明之事,至今无人知道?”

    子规摇头:“连康嬷嬷都不知。”

    凤涅低笑两声:“这便是女子的可怜之处了,分明是个怯懦胆小的本性,然而,因为心底藏着个爱不能爱、放不能放之人,虽惶恐危险,却又甜美的甘之若饴,作出令人咋舌的大胆之事。”

    子规轻声道:“娘娘……”

    “不过,该是没料到吧,”凤涅却又一笑,温柔看他,“男人若是翻脸绝情起来,是会令人叹为观止的,我本有心向明月,谁知明月照沟渠,哈……”

    子规垂着头,脸颊边上隐隐地有汗意出现。

    凤涅缓缓起身,将双臂展开,如一个迎风舒展的姿态,伸展了两下,仰头望着天上月,眼底一片冷意:“既然如此,那么走着瞧吧,——休明君,让本宫见识见识,你究竟能狠毒到什么地步。”

    子规跪地伏身,眼睛定定地望着前头凤涅的一双脚,素色裙摆下的脚尖,鞋袜裹着,圆润可人,一动不动,看来有种安稳静谧之感。

    陡然,一物自脸颊前飘下来,恍惚间,子规看去,却见竟是半面帕子,一角上绣着个极小的“悯”字,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子规抬头,疑惑看她:“娘娘。”

    眼前之人,依旧是那副懒懒散散的神态:“这东西留着没用,拿去烧了吧。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真真笑话。”

    玲珑心

    凤涅说完之后,转身欲走,忽地身子一晃。

    地上子规眼疾手快,起身将她扶住,急忙问道:“娘娘怎么了?”

    凤涅定了定神,伸手在额上一摸:“大概是躺了太长时间,有些头晕。”

    正在此刻,冷宫门口脚步声急促传来,子规急忙松手,凤涅站住脚,回头一看,却见是康嬷嬷自外匆匆而入。

    康嬷嬷上前来,见左右无他人,便放低声音道:“娘娘,果真不出娘娘所料,奴婢……”她的嗓音压得低沉略带一丝沙哑,更低了几度,“方才躲在暗处,看到……真的是陛下先出来,而后,竟是太后!”

    凤涅一笑:“哟,人还真不少呢。”

    康嬷嬷又是敬服又是畏惧地:“娘娘,您怎么能想到会有人埋伏着呢?奴婢先前还真提心吊胆着,明明并无人来冷宫送信说靖少王在绛霞居等候,奴婢真……猜不透您为何要如此安排……”

    凤涅道:“难道要说,有人丢了一条绣着本宫名字的旧帕子引本宫前去?那样的话,就算本宫没去绛霞居,这事细细追究起来,也必会另生波澜。”

    康嬷嬷发了会儿呆才明白过来,嚷道:“娘娘真是太圣明了!”

    凤涅哼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既然有人想害我,那就得让他们自食其果。”

    “正是,这计策也太歹毒了些,幸好娘娘有七窍玲珑心,步步防范,才不曾中了j人计策!”康嬷嬷又皱眉:“可是娘娘,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么?虽然此事跟娘娘的关系是撇清了,但找不出背后到底是谁下手,到底让人心里头难安……”

    “这个不用咱们操心了,”凤涅道,“那听戏看戏的人里,若有愿意的话,自然会去查。”

    康嬷嬷叹了口气,道:“娘娘,奴婢算是彻彻底底地服了您了。”

    凤涅哼了声:“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先前本宫就是太不计较了,才让些妖魔鬼怪横行,现在……可是今时不同往日。”

    康嬷嬷粗眉横斜,喜笑颜开:“娘娘这么说,奴婢可真是舒心!”

    凤涅笑道:“嬷嬷,别急,让你高兴的事儿还在后头呢。”

    康嬷嬷忙问何事,凤涅却不再说了,康嬷嬷见她面上略有疲惫之色,也不敢再问,就同子规两个服侍她入内歇息去了。

    谁知到了半夜,凤涅便被一阵嘈杂响动惊醒,急忙起身侧耳倾听,却听得外头传来呼喝之声,她心念一转,不由地心惊肉跳,想下床,一咬牙却又忍住,呆了片刻,听外头的响声渐渐消停,她却并未松懈,一直到房门处,有人轻声道:“娘娘……”

    凤涅听出是子规的声音,顿时大大地松了口气,道:“进来!”

    房门被推开,洒落一地月光,子规脚步极轻地入内,一直将走到床边,倒身下拜:“到底惊动娘娘了。”

    凤涅道:“外头……怎么回事?”

    子规垂着头,道:“有两个宵小之辈潜入,方才已经被击退了,好似惊动了外头的禁军,正在追捕。”

    凤涅双眉一扬:“是什么人,你知道么?”

    子规道:“这个……奴婢也很难说,都蒙着面……”

    凤涅叹了口气,轻轻地道:“既然如此,你且回去吧。……对了,有没有惊动其他人?”

    子规道:“娘娘放心,其他人都未惊动,还都在睡梦里。”

    凤涅点点头:“那辛苦你了,回去歇息吧。”

    子规并不立刻退下,沉默片刻,道:“娘娘不必担忧……奴婢会加倍留心的。”说着,才抬起头看了凤涅一眼。

    凤涅心里慌乱,也并未留心,只挥手示意已经知道。

    子规去后,凤涅翻来覆去,心事重重,到底睡不着,便翻身下床,走到窗户边上,犹豫片刻,便将窗户推开。

    窗扇打开处,目光所及,却望见房门之处隐约有个黑色影子,凤涅吓了一跳,叫道:“谁?”

    那影子本坐在那里似的,闻言便起身,急忙道:“娘娘,是奴婢。”

    凤涅听出是子规的声音,借着月光之色,看清他安静眉眼:“你……一直守在这里?”

    子规垂头:“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凤涅呆呆看了他一会儿,月光之下,冷宫之中,面前是身着古装的内监,简直似一场梦。

    次日,阿靖先迫不及待地跑来,追问昨日捉鬼之事,凤涅道:“有没有听闻监礼司昨夜拿了一个人?”

    阿靖道:“隐约有所耳闻,似乎……还牵扯了个宫女,难道就是绛霞居的鬼?真想不到!”

    “这世上最可怕的,并非鬼怪,”凤涅哼道:“而是人心。”

    阿靖皱眉思量了会儿,挠挠脑袋:“皇婶,昨夜你为何不让我也去见识见识,反而早早打发我回去了。”

    凤涅心道:“不打发你回去,那借口还怎么说?”面儿上笑道:“这种事你掺和入内不好。”

    阿靖此刻极为赖她,闻言便点头道:“皇婶嫌我年纪还小么?”

    凤涅道:“嗯……再长大一些……”

    阿靖笑道:“皇婶你摸摸我的头。”把个头便探向凤涅跟前。

    凤涅正心不在焉,闻言抬手摸了一把,忽地笑道:“你洗过了?”

    阿靖笑眯眯地:“是啊,我很听皇婶的话吧?”

    凤涅眼中也露出几分笑意:“嗯,你乖。”

    阿靖本靠在她的膝边,此刻便爬上来,半压着凤涅,低声说道:“皇婶,我听闻三叔过两日要来接我回去,我出了宫,见皇婶的机会就少了。”

    凤涅道:“你三叔……哦,就是秦王啊。”

    阿靖闷闷地道:“可不是么,我不喜欢回去,皇婶,我留下来跟你一起住冷宫好么?”

    康嬷嬷捧了茶出来,一听这个,当即叫道:“少王爷,这话可不能乱说,这冷宫又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奴婢还巴不得娘娘出去呢!”

    阿靖道:“都说冷宫可怕,然而小王看来,却是个热闹的地方……”

    凤涅哈哈一笑,阿靖道:“果然是皇婶说的对,凡事要靠自己眼睛看的,先前我在秦王府,那些人也动辄说皇婶……现在看看,全是胡说八道。”

    凤涅说道:“又有人说我,那……秦王也说了么?”

    阿靖挠挠头,道:“没有,三叔倒是说过皇婶些好话……不过三叔那个人,整天沉迷女色,花天酒地,不务正业……我很瞧不起。”说到这里,便撇了撇嘴。

    凤涅笑道:“沉迷女色……小小年纪,你懂得倒是不少。”

    阿靖道:“那些大臣,秦王府的仆从,宫里头的太监宫女,哪个不是暗地里这么说的?我听得耳朵起了茧子,不过……说起来倒是有些怪……”

    凤涅随口问道:“哪里怪?”

    阿靖道:“最近三叔好像改了许多……以前每天都会找那些女人厮混,然而最近那几天,我听那些女人暗地里抱怨,说三叔不找她们,怕是有了新欢了!”

    凤涅心中叹道:“这秦王府还真不是个教导孩子的好地方,才七八岁的孩子,满口‘沉迷女色’,‘新欢’之类,怎么了得。”

    她便轻轻摸了摸阿靖的头,道:“这些话你在这里说说也就罢了,万别说出去,够惊世骇俗的。”

    阿靖道:“皇婶,我说的是实情。”

    忽然听康嬷嬷尖声吼了一嗓子:“子规回来了!”

    凤涅同阿靖一并看去,却见子规神色凝重从外头进来,极快地到了跟前,向两人行礼完毕,道:“娘娘,奴婢在外头听了一个消息……”

    凤涅道:“何事?”

    子规道:“娘娘……奴婢听那些在前面行走的宫人说,今日早朝,有几个大臣向皇上上书,说……”

    凤涅道:“你但说无妨。”

    子规道:“他们说娘娘已经人在冷宫将近一年,也、也是时候该废黜……另立新后了。”

    如一道雷降下,康嬷嬷失声道:“什么?是哪些大臣说的?”

    子规皱眉道:“这个尚不太清楚。”

    凤涅听了,只是挑了挑眉而已,阿靖却紧张地从椅子上跳下来:“皇婶你别担心,我立刻去探听探听……”

    凤涅见他急吼吼的模样,问道:“阿靖,你要去哪里?”

    阿靖对上她的眸子:“我……我自是要去找皇叔问个清楚。”

    凤涅笑道:“看你这一幅窜上跳下的,急躁按捺不住的性子,不如别叫朱安靖,改叫朱蹦跶得了。”

    阿靖呆住:“猪蹦哒?”

    康嬷嬷同样哭笑不得:“娘娘,这个时候您还能打趣少王……依我看,不如让少王爷去吧,倘若真的……那少王爷也可以说上几句话。”

    阿靖反应过来,连连点头:“皇婶,我会向皇叔说你的好话的,不会让皇叔听那帮混账大臣的。”

    凤涅却仍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慢慢道:“乖,你听话,如果真的为了皇婶好,那么,就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问。”

    康嬷嬷急道:“娘娘……”

    凤涅道:“嬷嬷,你莫非是不信本宫么?”

    康嬷嬷神色一变,赶紧低头:“奴婢只是一时为了娘娘着急……请娘娘恕罪。”

    凤涅道:“你的心意,我怎会不知?”她轻轻地出了口气,“只不过,这风向如何,自有人掌握,他若下了决断……没有人可以左右。”

    康嬷嬷不敢多言,却暗自提心吊胆,一腔的憋闷无处发泄,又看湄妃三个在旁边玩闹,生恐她们吵到凤涅,就想法子把她们劝回屋里头歇息。

    阿靖到底是呆不住,向凤涅保证不会去找天子问,才被凤涅放出冷宫去。

    阿靖离开后,冷宫却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便是先前的岳贵人,打扮的宛如孔雀开屏,趾高气扬的进来,也不再行礼,冷笑着道:“怎样,你还能嚣张的起来么?”

    凤涅淡淡地觑着她:“怎么?”

    岳思簪道:“大概你人在冷宫还没听到信,当真可怜,那么便让我来告诉你,——陛下很快就要废后了。”

    凤涅道:“是吗,有旨意下来了?怎么没送到我这里,送到你那里了?”

    岳思簪呆住:“你……”

    凤涅望向康嬷嬷:“假传圣旨什么罪名?”

    康嬷嬷正憋着满心的怒意,闻言道:“这自然是个死罪!”

    凤涅一笑:“岳贵人,你这么着急而来,就是想寻死么?”

    岳思簪见她并无一丝惧怕之色,意外之余嘴硬道:“反正……很快地旨意就到了,我就是来……说一声!何罪之有!”

    凤涅道:“说对了还好,说错了……”

    岳思簪望着她:“你……你尚有何痴心妄想,难道你觉得……”

    正在这时,阿靖如受惊的小马驹一般极快地从冷宫门口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叫道:“皇婶,皇婶!来啦!”

    康嬷嬷慌忙接住他:“小王爷,什么来啦?”

    阿靖指着门口:“太监,传旨的太监……是……是皇叔身边的大太监季海亲自来了!”

    岳思簪精神一振,嚷道:“看吧!哈哈,你还得意的起来么!”

    凤还巢

    康嬷嬷一时如临大敌,急忙看凤涅:“娘娘,难道是真的……”

    凤涅抬手,翻来覆去看了看掌心手背,这几日安静养着,到底是比“初来乍到”时候丰润了些……少女的胴体,香软的肌肤,细嫩的让人不忍触碰。

    凤涅叹了口气,才淡淡道:“嬷嬷,慌什么,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左右不过片刻就来了,不如等着就是了。”

    天塌下来一般的事,被她如许轻描淡写地撩过去。

    这幅云淡风轻的态度,就好像大太监季海亲自而来,不过是送个无关紧要的消息。

    康嬷嬷是最沉不住气的,简直如热锅上的蚂蚁,又不好乱转,只好提心吊胆等着。

    岳思簪才一得意,见凤涅如此,惊疑之下,刚要再嚷,却听阿靖道:“你是哪里来的宫妃,敢在皇婶跟前无礼?滚开!”

    岳思簪大吃一惊,望着靖少王带着怒意的眸子,终于退后一步,不敢再嚣张。

    凤涅却不理这些,懒洋洋地回头,忽然看子规的神色还算平静,便好奇道:“子规你怎地不急?”

    子规躬身,静静说道:“反正奴婢是跟着娘娘的,不管如何,皆也跟随,又有何着急的。”

    凤涅哈哈一笑,这功夫儿,冷宫门口过来进来了数人,当头一人,身着大太监服色,也算是宫内品级最高的太监,这身袍服,倒也辉煌威武。

    凤涅歪头看了看,又扫了一眼子规,默默思量子规若是穿上这身儿的话,必然光芒照人。

    大太监季海面色白净,中等身量,手中托着一卷圣旨,稳稳地迈步上前。

    康嬷嬷紧张过度,呼吸困难,两个鼻孔扇动,颇有几分福大爷的风采。

    却见季海走到凤涅身边,先行了个礼,躬着身子也不起,笑呵呵地道:“奴婢先给娘娘见礼了!奴婢带了圣旨来到,还请娘娘接一下旨意。”

    话说的十分客套。

    凤涅这才起身,子规抬手扶着,康嬷嬷见状,急忙也抬手相扶。

    阿靖站在旁边,一时也紧张地大气不出一声。

    待凤涅站定了,季海才将圣旨展开,道:“陛下旨意:即日起,宁曦皇后迁出冷宫……仍居凤仪宫,钦此。”

    极短一句,寥寥数字,却似雷声震九天,哗啦啦地一阵狂风,将漫天阴云扫了个一干二净。

    康嬷嬷直了眼,岳思簪直了眼,阿靖直了眼,只有子规面上露出笑意,隐隐地松了口气,紧握腰间的手才松开来。

    他悄悄转头看身旁那人,却见她面上却毫无喜色,反而似是个忧愁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