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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项存

      十五 作者:喜了

    “佛狸,你放着,我来拿。”我才从车上把两个大麻袋搬下来,她就拖着一个往里走,我一喊,她回过头,皱着眉,微噘着唇,“没事儿,反正回去也是要洗的。”

    看着小丫头千万个不耐烦地拖着大麻袋,我只觉着好笑。她和裴满也太会玩儿了,学着人家搞“奔牛”?老师罚他们俩把鼓号队演出的幕布全洗了,还特意规定不准家长帮忙。佛狸讲义气,怕裴满回去挨他老爸揍,把另一个麻袋也揽下来了。刚才她还在车上跟我说绝不要我帮忙。小丫头虽然烦着,可自己的事儿绝不麻烦别人,这是她的x子,我知道,所以,也任她拖着一个,我拎起另一个跟在后面。

    从车库上楼还有段距离,小丫头没坐电梯,我也就跟着她爬楼梯。

    她上到三楼突然停下来,一屁股坐在麻袋上,象个大咧咧的男孩子,眼睛里却是十足骄蛮的小女儿眼态,盯着十级阶梯下的我,一动也不动。我笑了笑,放下麻袋也歪在楼梯扶手上,看她想说什么,

    “项存,你还没跟我说清楚昨天那个女的怎么回事!” 敢情她终于想起来了,

    “我病了,她扶着我。”实事求是,我相当坦白地看着她。佛狸不是个拖泥带水的女孩儿,你对她越直接越好。果然———她皱着眉头点点头,“可是,我看见了,相当刺眼。”是吧,她也很坦白。

    “再刺眼你也不该跑,那个举动很没水准。”我提着麻袋上了几级台阶。小丫头又点点头,“我是不该跑,可是,当时我真的很生气,我天天想你——”说着,她竟然解她x前的纽扣,

    “佛狸——” “我x前的蝴蝶还在,项存,你看,”

    你能说她不是个小妖j吗?坐在麻袋上,她抬起小巧的下巴望着你,嫣然一笑,那么纯真,却全是诱惑。我走上去抱起她,她温暖地怀抱住我的脖子,“项存,我还没跟你说,我好想好想你。”她摩挲着我的脸庞小声地说,

    “我也是。”抱地更紧,仿佛她天生属于这个怀抱。此时,楼道里的月光格外温柔。

    “佛狸,让张妈妈帮你洗,或者,明天我们拿去洗衣店————”老妈的声音消失在洗衣房。不一会儿,又唠唠叨叨地出来,“咳,他们老师也是,怎么让小孩子洗这些——”显然,没说动。

    小丫头是个倔脾气,说自己洗就自己洗,吃完饭她就拖着两个麻袋进了洗衣房,自己捣鼓,也不让人帮忙,她妈妈想和她说话,都跟进了洗衣房。

    现在,洗衣房,佛狸的妈妈正和她说话,我也不好过去看看她到底在怎么弄。

    “咳,这让秦凝看着多心疼,宝贝丫头洗那么重的东西————”老妈是自己心疼吧。我看秦凝很自然,她对自己的女儿一直是放养型的。秦凝是佛狸的母亲,是个很特别的女人。

    秦凝和佛狸的父亲都是学画的,十八岁就早早结了婚,我没有见过佛狸的父亲,可是能从他们两人的结晶佛狸身上瞧出点儿端倪,这两个都是仙风道骨般的人物。无疑,秦凝拥有锐利,一往无前的美丽,可是最让人回味的是她的眼睛,仿佛里面没有太多对于人世的眷顾,很淡然。所以,她后来嫁给樊庭,挺让人觉着不可思议,尽管樊庭坐拥数百亿家产,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富豪。怎么说,就是觉得秦凝选择第二任丈夫不该是这样气质的人。

    当然,个人有个人的想法,秦凝怎么选择,别人都无可厚非,即使她把亲生女儿寄养在亲戚家里。年轻时,我还不理解,觉得这个女人骨子里其实还是拜金,就算抚养女儿她没花樊庭一分钱(佛狸至今的生活费都是秦凝坚持亲付,尽管老妈一再不要)。后来才了解,她很尊重佛狸的想法,是佛狸坚持不和继父一家生活,佛狸后来跟我说,那家人她看着不干净。呵呵,她说的“不干净”也不是脏,怎么说,这孩子挑人,对人的感觉很挑剔,她总说“干净”,那是她个人的感觉,我也说不清楚。

    这么想想,能被佛狸那丫头接受,真的挺荣幸咧。我不禁好笑地又看向洗衣房方向。

    佛狸 “需要帮忙吗?” “不需要。” “怎么要洗这么多?” “帮裴满的。”

    妈妈点点头,双手环x靠坐在洗衣机边缘,看着我裤脚卷过膝盖,在塑料盆里踩着全是泡沫的幕布。 “佛狸,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什么?”

    抹开垂下颊边的发丝,我看向她。她轻蹙着眉头,好象很难启齿, “我想把你接过来和我一起住。”

    “为什么这样想?”我停下脚盯着她,也蹙起了眉头。她知道,我不喜欢那家人。

    她咬了咬唇,然后很认真地看着我,“佛狸,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唐教授,你知道,就是你父亲的老师,邀请我和他一起编写一套素描教材,很多资料需要整理,我不习惯其他助手。”

    这我知道,她的工作习惯很孤僻,和父亲一样,属于灵感的“寂静者”。不过,很小时,他们就把我带在身边到处采风,创作,他们到习惯了我这个小助手。父亲去世后,她的几次独立创作,也只有我跟在身边。

    “妈,我肯定会帮你,可是,非要住一块儿吗?”手拎着裤腿,我继续踩着幕布,有点儿重。她这个主意我很不喜欢。 “我不想你两边跑。” “那你搬出来住。”

    “他最近身体不好。” “谁?————哦,哦,”疑惑地抬头,又点点头,“他”还会有谁,她现在的丈夫。那家人,我起码超过六年没打过照面了。

    “我不过去住。”低着头踩幕布,我给了最后的结论。一旁,她只能蹙着眉,无可奈何地看着我。她知道,她女儿和她一样有个倔脾气,谁也强迫不了。 项存

    “对不起,没有打搅你们吧,我只是想过来看看洗的怎么样了,需要帮忙吗?”

    气氛有些不对劲。秦凝盯着她女儿有些发愁,又有些无可奈何。她女儿呢,佛狸知道自己噘着小嘴巴,一个劲踩着幕布的模样有多可爱吗?呵呵,看来这母女有事情没谈通。

    “表叔,你帮我拧干吧。”湿淋淋的小脚还拖着泡沫从塑料盆里走出来,一屁股坐在一旁的小凳上,只盯着塑料盆里的幕布。我微笑着点点头,卷起袖子我走向塑料盆,

    “谢谢你,项存。”秦凝了她女儿的头,微笑着对我说。我知道,这句“谢谢”绝不是单纯指我帮忙洗幕布。她的笑容里有一个母亲真诚的感激。

    “应该的。”淡淡笑着摇摇头。秦凝又无可奈何地看了看坐着的佛狸,先出去了。我看见小丫头立马泄下气来,嘴巴噘的更高了。

    “怎么了,象只小猪——”我好笑地弯指去刮她的小嘴巴,她一张嘴就要咬,“别,太脏!”我连忙缩回来,小丫头却一下子扑过来匡住我的脖子,“项存,妈妈想把我接过去和她住。”

    “什么?” 我吃惊地转过头,眉头也皱起来了。这不是个好消息。

    佛狸却笑起来,食指点上我的唇摩挲着,“你也舍不得我走吧。”小坏蛋,瞧她得意的。我没好气儿瞪她一眼,然后抱起她放坐在洗衣机上,继续拧幕布,“你怎么回答她的。”

    “当然没同意。可她最近要编写教材,我肯定要过去帮她整理东西的,看来要经常往那边跑了——”下巴磕在手上,佛狸挺沮丧,“我一定要趁他们家没多少人的时候过去,免得碰着多烦人————”小东西开始自言自语了,眉头皱着,眼睛却滴溜溜直转。

    我没做声,帮她拧起所有的幕布。心里,却不知什么滋味,象落下块石头,沉沉的,不由地一直想:秦凝要哪天执意把佛狸带走了,我怎么办? 难受!

    (注:上节“张妈妈”是项存家的保姆名。)

    项存

    佛狸虽没有搬过去,可几乎天天去她妈妈那边,g本打不了几个照面。我能说什么,总不能和她吃这个飞醋吧,可心里确实很有想法。国庆节了,七天她都不能和我好好呆着,无所事事的我被简乐唐炎小武他们叫了出去,在田成位于这个城市的城乡结合部的一处院落里玩牌。

    院落中植了两棵树,一棵是桃树,另一棵也是桃树,那两棵桃树所掩映的是一座二层楼,而我们就坐在二层的客厅里打麻将。俺小人家对那麻将的爱好如同把一g蜡烛放在嘴巴里嚼了,所以我便躺在里面的卧室里看枪战片。他们玩的也不是很大,一夜的输赢一般超不出100000元人民币。

    不知不觉的睡熟了。大约两点多的时候,我被小武喊醒了,他对我说:“哥儿们,实在撑不住了,两天两宿没有合眼了,替我打一会,桌面上有我8000,赢得归你,输了全算我的。”

    我说:“我先洗洗脸去。”而后坐在田成的下首开始玩,田成虽然在黑道上走动但还是挂了半个民营企业家的名号,所以牌打的大气而讲究,该喂的张子决不抱在手里捂着。

    听见叫的时候,我好象听见楼下有人走上楼,似乎田成也听见了,喊了一声:“谁啊?”无人应声。又打了两圈牌,我的手气不错,开出两杠,就在这时突然楼下响起急促散乱的脚步声,起码有十几号人,叫嚣着:“有人聚赌,抓赌啊!”就到了窗前。

    这时该我拾牌了,我出是我单调的那张八万,立刻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把砸向玻璃窗,哗啦啦的玻璃碎片落下,当下都静下来。

    只见院子里有手电筒在照来照去,简乐拿着面前的钞票就进了卧室,我也把抽屉里的人民币迅速放进贴身的衣服里,唐炎才反映过来把面前的钱收拢扒在饮水机的下面。当我们的人民公安神兵天降的出现的时候,饮水机还在发出咕噜咕噜的进水声,只有田成没有动,他拿起桌子上的软中华一边给各位阿sir敬烟一边对为首的一位公安同志说,“你们凭什么到我家,哥几个玩会儿牌怎么了。”

    “玩牌,这些钱怎么解释,你们是聚赌。”阿sir拿手铐指着田成面前的几沓人民币。 “这钱都是我置办节货的钱,哥几个在这玩,谁说是赌钱啊。”田成理直气壮地横,

    “屋里还有一个。”一个高个的阿sir招子挺亮,冲进卧室就把简乐给带了出来。简乐手里拿着两条三五出来,一脸爽朗的微笑:“各位大哥,大过节的,嘛呢,辛苦白跑一趟,吸烟,吸烟,拿着抽吧。”一边把烟塞给那个大个儿的阿sir。

    “走吧,都走吧,去派出所。”为首的公安同志那叫一个义正严辞。 田成说,“往哪走啊,全国都解放了,你我哪都不去,这是我家。”

    旁边的一位阿sir用手铐就砸,田成躲了过去,抱起架势说,“都他妈反了,你妈的!”就要武斗。

    哥几个都提起了j神,我们都是打群架出身的,群殴到也不怵,不就他妈穿了一身皮,有个牌照吗。平时哥几个人模狗样,人都老大把年纪了,也好久没这么冲了,今天,反正俺们心情也正不爽,冲一下怎么了?

    唐炎这时站在中间高举双手:“别别别,各位,大过节的,去就去吧,是切磋牌技还是赌博,跟这说不清,去就去吧,哦,这是属于哪个派出所管啊。”

    “费什么话,去了就知道了!”为首的公安恶狠狠的说。一边走到饮水机旁将下面的钱抽出来。

    “不就他妈新村派出所吗,老子进局子就跟去饭店似的,你新村,我们就是自己玩牌。钱给老子收好,少一分跟你们没完!”田成叫嚣着。上来两阿sir反手给其上了铐子。

    大家都先瞄一眼田成,然后互相坚定的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都被拷上手铐陆续分乘两辆昌河警用面包车飞狗跳的开进派出所。

    看来今天这点儿事是真把我年轻那点儿痞劲儿全勾出来了。比如回答阿sir姓名的时候我说,“项存,项是项存的项,存是项存的存。”回答民族的时候我对阿sir说,“你看呢,你丫看我象什么民族啊,如果你说我是汉族就对了,给您加十分,我真是一汉人,如假包换什么的”都快给我那亲爱的阿sir气疯了。

    可知,人的禀x是要适时发泄一下,人前优雅的“项教授”象小流氓一样油腔滑调地“贱”一下,真爽!

    一位阿sir过来给我点了一g中南海,我一口就抽出来是点八的,不如点零的够劲。阿sir手里拿着一张稿纸,上面有歪歪扭扭的文字,好象详细的叙述我们赌博的人数,数额,规则就在我想看得真切的时候,阿sir使劲晃了晃稿纸说,“你不说,别人说,谁先说,说的越具体,谁就不用拘留,不用罚款,你想明白了吗?”

    我叼着香烟做寻思状,想起一张周润发演的阿郎故事的剧照,苦着脸,叼着过滤嘴香烟。我吸了两口,点点头,阿sir迅速伏下身问到:“说吧!”我一脸无辜:“说什么啊?”阿sir恶狠狠的瞪着我。“你丫找抽吧。”一把把中南海香烟扯下来,甩在地上,一脚就要踢过来,我一躲,突然站起来,“我们就打会儿牌怎么了,谁他妈也没有赌博!你丫敢动我一下,老子不抄你丫家去,你丫有种跟这每天24小时呆着,别出去,你丫有不穿这身皮的时候没啊,你有种弄死我啊你!”

    丫挺的果然没敢动,咳,都他妈是人,是人就有弱点,谦受益,满招损,谁让谁点过不去啊,东风吹,战鼓擂,谁他妈又怕谁啊!

    阿sir的脸上y沉无比,带着我穿堂入室,我一看是所长办公室。简乐,田成,唐炎都在里面。那所长的脑袋败顶的厉害,仿佛大西北的沙漠化土壤,难得见几只荆棘。正中一只酒糟鼻子又象那新鲜的草莓。好在有一双剑眉蒙事,不过我仔细品品,觉得就那双剑眉长在他这张脸上的确是糟蹋了。

    所长大发雷霆,一拍桌子:“你们几个串供是吧!”没有人理他。 跟着我的阿sir倒是敢说真话,“没有,都是把他们隔离审查的,他们没有机会。”

    所长怒不可遏:“知道什么是聚赌吗,你们数额巨大,不要以为拒不交代就能蒙混过关,我们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抗拒从严,知道严重后果吗?”所长大人对“抗拒从严”加重语气,“谁刚才敢拒捕,袭警。”

    阿sir指田成。田成脸色铁青,我看着他,感觉他的确跟阿sir在派出所过招了。上回他就给江汉分局的水壶和电话机都给砸了,连两个小阿sir都跟局子里被他打住了院。田成田式洪拳的功力,我们是见识过的,哥们成天介跟八仙桌下面练套路,每年两次去山东济南让老师给矫正架势。

    一走神就忘了听领导说什么了,直到所长的“荆棘”从“山坡”上掉下来的时候说,“你们就是一个有黑社会x质的犯罪团伙。”嘿,这罪定的x质高,可俺们正经都是国家高级纳税人!

    唐炎当时就接着说,“官字两个口,你说有就有啊!” 简乐跟着,“唐炎,你怎么能这么横地说领导呢,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是我们公安的最基层组织,人民派出所。”

    我更戏谑,“领导,您消消气儿,大过节的,千万别气坏身子骨,我们真就是玩玩牌,切磋切磋牌艺,没别的,真的。好歹这也是国粹啊,您老不是没事也两把吗,邓小平同志那么伟大,不是也爱打两把桥牌吗,他老人家打打牌散散步不是也说要着石头过河吗,您凭什么就说我们是黑社会啊。”

    几个人全笑了,挺嚣张。所长把手表解下来“啪”的一声摔的跟惊堂木似的,骂到:“你们几个打量我法办不了啊”正在咆哮期间,电话铃声想起

    事后知道,那是小武在卧室惊醒以后躲在床底下,找了市局的领导,一个电话解了围。他老子是省厅的,小武本人就是市局三处的。

    大约八点半钟的光景,市局来了一个雪拂莱子弹头面包车把我们给接走了。临走时我们依依惜别,大有改天坐下来喝酒的意思,所长连说,“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还不认一家人了。”

    “项存,这次是不是找到点儿‘当年勇’的感觉?”车里,哥几个还开着玩笑儿。我跟着笑着摇摇头,打了个呵欠歪在窗边闭上眼。此时,困的只想回家抱着我的小佛狸呼呼睡他个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