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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城响马之凤过青山 第15部分阅读

      边城响马之凤过青山 作者:肉书屋

    第三十五回 凤归巢夜诉衷情

    星染玉涧,月照青山。

    凤落云收,水静天寒。

    场院里,头领们各自清点着检拾缴获的军火,料理着身子残缺不全的伤员。

    这一遭恶战,把野马山打了个乱七八糟,遍地硝烟。寨门口的某一座砖石碉楼,塌方了半边儿。不少炮弹堕进屋舍,从房顶洞穿,将那些本就不太结实的木梁土坯房,砸到塌陷倒伏。

    聚义厅成了临时医疗站,伤兵遍地。因为提前布置好让一道二道门的弟兄全部回撤,诱敌深入,不幸中流弹阵亡的实属极个别的倒霉蛋。大部分伤员是在各个山包上被散弹袭中。破碎的弹片和铁砂,密密麻麻地嵌进脸孔上和身体里,其状甚为惨烈。

    这一趟挣得也真不少。蝗虫军的几乎每一具尸首,都配着一把汉阳造。仅这几百条军火,镇三关的绺子挣了上万块!

    那个年代从汉阳兵工厂出来的长枪,是国民政府军和各地军阀的主力武器,正规军的士兵人手一支。而边城大漠中的土匪响马,只能从大大小小的遭遇战中抢得枪械,或者从黑市上花银子买。

    一杆汉阳七九式步枪要四十多块银元,一枚汉阳盒子炮价格高达一百二十块,黑市上要价经常翻倍。这还都是土产国货,若是想换一枚德国产的毛瑟盒子炮,要二十五美元。那个年代,扛着一麻袋的钞票,都买不起一根进口枪管子。

    负责收尸的伙计,从某一具无头尸体旁捡到了两把值钱的二十响德产盒子炮,不敢私藏,赶忙屁颠屁颠地上交了大掌柜。这一回,掌柜的又可以换个新鲜家伙耍了!

    丰老四的屋中。

    镇三关躺在椅子里,将穿着皮靴的两只脚毫不客气地翘在炕上。

    “当家的,那几个活口已经盘问过,是敦煌、肃北、阿克塞三城的治安团。票房的尚未来得及给这几人吊水缸,就先尿(sui)了。”

    “来的倒是真齐!”

    “这一回他们吃了大亏,丢了这么多枪,恐怕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一定还会再来。”

    “四爷,你说陆大膘子有没有份?”

    “不好说。当家的是琢磨那女子是怎么一回事吧?”

    “嗯。”

    “问了,几个俘虏都说不知道这个水杏,说他们的团长在半山与人厮打之时,被天上蹿下来的一颗枪子儿给点了,想必是当家的开的那一枪。可惜这女子已经被小剑客给插了,没活口也问不到话。咳,这娃子也忒暴……”

    镇三关沉默不语。

    丰四爷暗自察言观色,心中难免不摇头叹气,意兴萧索。

    掌柜的这号见过大世面的人,这些年来大漠横枪,马踏青山的铁血人物儿,如今也恁的为了一个人优柔寡断,牵肠挂肚起来……

    当初就知晓这小剑客不是个一般人儿!现在看来,果真不是一般人儿,软硬兼施的缠男人的手段……

    夜色渐笼,深漆如墨,寒凉似水。

    大掌柜坐在正厅口的门坷垃上,干嚼了一个时辰的烟叶子,嚼得这嘴里,心里,都是一股子酸涩味道。终究还是忍不住,踮脚溜进了息栈的屋子。

    油灯将少年静静低垂的一颗小头映在土墙上。下巴和脖颈画过柔和的弧度,挺翘的一只小鼻尖十分生动。

    息栈抬头看见男人进屋,顿时一愣,旋即将手中的东西掖进被子。

    大掌柜慢悠悠地踱过步来,一屁股坐到了炕上,哼道:“藏啥玩意儿呢?啥好东西?”

    息栈抱着被子不吭声。

    掌柜的伸手扯开被子去掏,俩人顿时又揪扯起来。

    那顶帽子戴了有几年,着实旧了,有一块脱色的皮毛,大掌柜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俺的帽子,你……”

    少年的脸色涨起了一层绯红,似是被人识破心思之后的羞愧和窘迫。此时表情如同被抢了肉骨头的小狗,喉咙里呜咽了一声,两只爪子飞扑而上,一把夺过帽子。

    大掌柜拽着不松手,息栈急得一指戳在了男人一只手的虎口之上,顿时把人疼得直搓牙!“他娘的,你!……”

    小狗将珍藏的肉骨头抢到手,紧紧揣进自己怀中抱着,细细的眉眼中尽是委屈,粉白的小唇倔强地耸起:“你已经给我了的,不能再拿回去的……”

    话一出口,泪已夺眶。强忍了几日的屈和泪,这会儿“咕咚咕咚”一股脑全都涌上了心头,聚在了眼角。

    你的人我得不到,你的心我摸不透,我不过就是私藏你个帽子,每晚看着暖眼,晤着暖心,还不行么……

    拿被子蒙住了头,将自己包成一个被子垛,不想让对方误认为,这泪又是在摇尾乞怜,另有所图。

    大掌柜怔忡地望着息栈的那副模样,心中暗悔,悔得是那一夜伤了这娃子的心,更悔得是当初偏要留下这人,结果是里里外外伤了个体无完肤!

    这娃当真是认主,一口咬上就不撒嘴的架势,被他认作了主人,算不算是一桩幸事?俩人之间来来去去纠扯得已经太多,让人挣都挣不脱……

    他对他,是患难方知情深意重!

    而他对他,是生死才显赤胆忠心!

    放弃,将来会不会追悔莫及?

    其实不用等到将来,现在就已经悔不当初!

    两位爷又开始在炕上咬牙切齿地抢被子,足足抢了一炷香的功夫。

    终究是男人有蛮力,小狼又脚伤行动不便,抢被子失利,一颗乱糟糟的小头被剥现了出来,没处躲没处藏,顿时又伤了小自尊,气鼓鼓地别过脸去。

    男人伸出手,指腹蹭了蹭少年的脸蛋:“疼着了吧?我看看。”

    看什么?息栈心想,本来就长得不合你的意,这下子简直更难看了!额角肯定要落一块疤,耳朵差点儿被你削掉一半,做成一盘下酒的卤菜了!

    息栈的伤并没有当初看见的那般严重。那一身的血污痕迹,其实大部分是敌军的残肢冷肺泼出来的肉糜和豆腐脑,糊了他一脸。

    这会儿擦洗干净了,几缕发丝湿漉漉地贴着脸颊,额头和耳朵裹着纱布,整个脑袋包得像一颗白生生、粘腻腻的粽子。那只喂了枪子儿的小狼蹄子也给清理了,裹成了一枚圆滚滚的山药蛋。

    掌柜的看着他这副木乃伊的狼狈模样,心疼得气不打一处来,怒哼:“这回老实了?不折腾了?还上房揭瓦去不?”

    息栈满不在乎地撇嘴道:“有什么?两军对垒,哪有不伤亡的!”

    哼,小爷也是见过大阵仗的人!

    当年泉鸠里一战,不也是这般,一人一剑,战到血尽力竭阵亡……小爷还怕跟人掐架么!

    男人冷笑:“喝~~~,你能个儿!你咋个不练练金钟罩铁布衫,最好能练到枪子儿都穿不进去,老子就彻底省心!下次有人来攻山,老子直接给你身上捆俩炸药包,倒提着扔下山去,你爱干哈就干哈去!”

    小粽子鼓着腮帮子,蠕动着嘴唇说:“当家的当初让我做‘扶保柱’,不是给你挡枪子儿的?现在又这般说!”

    显得你好像多体恤我似的,哼!我伤了你就来怨我,我要是没伤,怕你还嫌我出工不出力呢!

    大掌柜脸颊上的笑纹缓缓收尽,瞳仁在深刻的眼眶中化作深不见底的夜空。

    那一刻竟然令息栈恍惚,忍不住想要探出手指,轻轻辨认那两只清明如镜的眸子之下,究竟藏了怎样的深意。

    “老子这么大个人,用得着你挡枪子,俺自己不会躲?俺让你做保镖,是想平日进进出出的,都能把你带在身边儿跟着。这样,老子总能看见你,盯着你,提防着枪子儿伤着了你……谁叫你离了俺一个人乱跑的?!以后别这么瞎整,行不?……”

    息栈的心猛然抽动,适才慕红雪讲的几句话言犹在耳,如今亲耳听到掌柜的这样说,恍惚得如同在云里雾里。一时间心神飘忽,不敢直视男人的眼睛,生怕这一刻炕上暖雾之中浮动的点点温柔,只是自己的幻象,错觉。

    一张苍白的小脸,从瘦削的小下巴开始晕染血色,一点点,一层层,直窜上额头,匀润成一片粉红。

    惊鸿乍现的俊俏容色,引得大掌柜伸出一张温热厚实的手掌,捧住一颗细致的小头颅。

    捏也不是,掐也不是,不能下手也不能下嘴,怕弄疼额上的伤口,只得将头揽在了自己怀中,热热乎乎、软软绵绵的感觉,填进了胸口,竟然就舍不得撒手……

    胸口,从来没有别人占据过的那一片脆弱的柔软,仿佛就是给这可人儿的小脑袋留的位置……

    沉沉的声音,不像是从口中讲出,却像是在胸腔之中,骨头和血肉的纠结撕磨,痛彻心肺:“息栈,后悔不?”

    少年一动不动,鼻息间纠缠的都是男人的味道,已然缓缓瘫软,痴痴地问:“你说什么……”

    “后悔留下来么……”

    “……”

    “要是还有下一遭,送命了咋办?后悔了吧……”

    少年仰起脸,一双亮闪闪的眸子中,带着某种近乎偏执的认真:“我为何要后悔……上一世息栈战死的时候,没有人救我,因为,没有人能救得了我……你和别人就不一样……这一世,有你能救我,护着我……从来都是我护别人,从来没有人,会这样护着我的……”

    心中对这男人的钟情,分明包含着三分敬畏,三分欣赏,三分依赖,另有一分的情难自制!

    “当真不后悔?不想着离开?你要是想走,俺绝对不为难你……”

    男人的沙哑声音,力道镌刻着耳鼓。

    心中已然打定了主意,这一刻,却不想逼迫用强。已经伤了息栈太多,不能再伤他了……

    少年这时却倏然睁大眼睛:“悔?拜山的时候,我对你立了誓的……你以为,我是说笑的?”

    雏鸾碎玉誓不悔,凤剑凌云入九天。

    息鸾亭当初对你立的誓,人是你的人,剑是你的剑,岂是还有反悔的余地?

    男人面颊之上,漆黑若沉渊夜色的两枚俊目,点染了朵朵星辰,添送了盈盈水光。

    湿润的嘴唇,缓缓落在少年没有受伤的那一侧的额发,只轻轻地贴着,吸允着淡淡的潮气。

    怀中的小羊羔,身子分明一抖,随即酥软地像一朵棉花,分分毫毫贴合着胸口,手感温顺而柔腻。

    息栈一动也不敢动,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屏住,生怕些微的动弹会惊动了男人,惊碎眼前的一场好梦。

    额头蹭着男人下巴上密密的胡茬,令人悸动地酥和麻。迷离的眼眸,就只看到轻轻抖动的喉结和黑色衣领中隐隐暴露的锁骨一隅,距离如此之近,双眼已然失去了焦点,一片水雾中的眩晕。

    身子一寸一寸软掉,完全失了力气,就只有一个地方,在兴奋狂喜和不知所措两股心绪的纠结折磨之下,一分一分地昂头。

    这男人,真是要整死他了!

    大掌柜胸口的振颤缓缓导入少年的身体,声声铿锵刻骨:“当真,想,跟俺相好?”

    男人没有等来答话。

    息栈已经说不出话,从嘴唇到喉咙到肺,从心脏到小腹到□,从十个指尖再到脑瓜瓤子,全身都在剧烈地颤抖和响应。

    胸中呜呜咽咽,四只手脚紧紧地扣住,全身每一寸能贴住对方的地方,牢牢地贴伏,用全副身体的温顺迎合回应了对方!

    “息栈,俺年纪比你大不少,你,你,咳……”

    少年乖巧地小声问道:“当家的年纪几许?”

    “老子是光绪二十八年生人。”

    “……”

    少年眨巴了眨巴眼睛,暗地里伸出来十根手指头和十只脚趾头,一阵抓狂,还是没算明白这男人多大年纪。

    呜呜呜呜~~~,这光绪二十八年是猴年还是马月啊?!!!

    镇三关忍不住裂开嘴乐了:今儿个终于把小羊羔给蒙了!这小崽子原来也有不知道的事儿,简直他妈的太爽了,哈哈哈哈~~~!

    男人的笑容自唇边弥漫上眼角,丝丝如网,整张俊脸都笼罩着浅金色的光泽,看得息栈已经痴了。

    低哑而迷人的声音:“俺今年三十有二。”

    少年笑得露出一排小牙,身子腻腻地蜷在男人怀中:“息栈是汉朝元封三年生人,当家的倒是算算,你我,谁年长啊……”

    “他奶奶的!”男人低声骂了一句,胸膛往上一扣,立时将软绵绵的一坨小羊羔压在了身下。

    息栈也不躲闪,伸了两只手,缓缓移上男人的衣领,抱住了脖颈。小头颅向后仰起,几缕湿润的青丝缠绕在微微张开的小嘴边……

    终于无需再忍,本就无法忍耐!

    男人重重地覆盖上那一张甜丝丝、软烘烘的小唇,舌尖在糯糯的小口中往复索取,在每一颗小牙上细细地卷裹纠缠,诉说着宠溺。

    抽出舌头,一口含上了那一枚精巧的喉骨,不断地玩味,吸允,像是要将细嫩的皮肤吮出汁水来方才罢休!

    息栈呜咽了一声,腰肢不由自主地反弓起来,满足地仰起脸来,将整个一条白皙的脖颈暴露给男人,身体已是无法控制地滚烫,急切地拉过男人的手塞进自己的衣裤。

    大掌柜两只火辣辣的手掌覆盖着息栈的两排肋骨,轻轻揉搓,抬起眼盯着他,低声说道:“别来了,伤着呢……”

    “不妨事,一点小伤……”

    “咋个是小伤?你脑瓢不疼啦?蹄子不疼啦?”

    “疼呢……”

    “疼就别整那事儿了!”

    “那我别的地方又不疼么……”

    男人笑着又吻住了糯米团子一样腻乎乎的小脸。这可人疼的小羊羔,怎么啃都啃不够,真想一口吃掉,又怕吃了这顿就没下顿!

    拍了拍小脸蛋,哼道:“改天吧……俺明儿个再过来瞧你,嗯?”

    息栈一愣,连忙拽住男人的衣服。明天?明天,你会不会又改主意不认帐了……

    “你,你刚才说的,你答应了的,是么?”

    “嗯?”

    “你,你跟我,跟我,你说话作数的不?”

    大掌柜嘴角轻轻耸动,抛给少年一个俊到能迷死猪马牛羊的爽快笑容:“老子说话算数!说了跟你相好,就是跟你相好!”

    注:

    山药蛋:【北方方言】学名叫做马铃薯的玩意儿。

    第三十六回隔世愁冰火两重

    旗正飘飘,马正萧萧。

    关山古道,千里愁殇。

    玉门关。

    城西军营,甘肃边区警备司令部,马家军的驻地。

    一豹头狮眼,虎背熊腰的壮汉,上身赤膊,下穿深灰色军裤和厚重黑亮的一双皮靴。

    “砰!”

    “砰!”“砰!”“砰!”

    两枚海碗大的拳头狠命地砸向挂在场院横杆下的一只大号沙袋,沉重的麻袋被打得滴溜溜转悠。

    壮汉的半张脸覆盖着卷曲的虬髯,髭须向两鬓乍起,两粒缩小的瞳孔中贲张着暴躁和阴狠。赤/裸的胸膛滚落颗颗黄豆大的汗珠,沿着肌肉边缘的纹理,自小腹顺流而下,最终汇拢于腰际。

    拳口虎虎生风,却还嫌打得不够解气,直接抡圆了一条精壮结实的右腿,皮靴的靴帮狠狠抽在麻袋之上,一脚狠似一脚。

    麻袋下端隐隐显出一抹殷红,逐渐扩大,洇透了厚厚的双层麻布,一滴一滴糨稠的红色液体,带着沉甸甸的重量,坠落于院落中的石板地上。

    一个小兵垂着头溜到跟前,却不敢开口,也不敢喘气儿,只一路地浑身颤栗。

    壮汉的两枚鼻孔中哼出粗重的浊气,喉间沉沉地吼道:“啥事儿?”

    小兵怯怯懦懦:“师长的烟瘾,烟瘾……”

    “烟瘾他娘的又犯了?”

    “是……”

    “你们不会给按住喽?养你们一帮驴蛋!滚!”

    小兵的两只脚像装上了风火轮,如遇大赦,头也不回,飞速地滚走。

    壮汉阴郁的脸回转过来,猛地从胯侧抽出腰刀,“嗖”一声削断了绳索。麻袋重重地摔于地上,硬物与石板对磕的闷声,听得四周一圈儿垂首而立的兵勇,个个儿一头汗雨,手脚战栗。

    麻袋中被拖出一个血人,像是从红色油漆桶中裹了三道,再捞出来一般,遍身皮开肉绽之处,淋漓彪洒的血迹。

    壮汉的靴头一脚踹在血人身上,骂道:“日八chua的!还没死!你个狗娘养的还敢回来!陶三儿让人给点了,咋没连你个崽子一起点了?!”

    地上躺的人奄奄一息,连吭的声音都没有。

    “出去一千来人的一个团,八百条枪,你他娘的就给老子带回来二百人?!枪呢,老子的枪呢?全他妈的喂给那帮土匪了!!!你咋不去给土匪当龟儿子?!贼你妈!!!”

    祖宗八代都骂过一遍,喝令将那人拖走:“扔狼狗圈里去!喂狗!”

    又来了一个小兵,低头抖索着说:“军长,吴四的老婆带来了……”

    “哼,带来了好!她男人既然已经喂狗了,把那娘们儿捆了,扔房里去,哼,等晚上老子拾掇了她!”

    后堂,炕上。

    两个女人狠命按着嚎叫挣扎的男子。那男人一身蛋清色的中衣中裤已经洇透,在女子的纠缠中拧得出水来,炕上一片湿漉漉的痕迹。

    壮汉三步两步走到床前:“怎么回事?咋越来越厉害?!抽几颗大烟膏子能抽成这熊样?前些日子不还好好的,你们这群不中用的娘们儿,怎么伺候的?!”

    女人们低头唯唯诺诺,不敢抬眼正视。

    男子的双手双脚被捆在床栏杆上,整条身体像一只在沙滩上垂死挣扎的白腹大鱼,不断地弓身跳跃,搏命一般与坚硬的床板较劲死磕。失神的眼球凸出着,大张的嘴巴如同濒死的鱼对水的极度渴望。

    跳跃到筋疲力竭,汗水将衣服和身体粘连在一起,气喘吁吁地瘫倒在炕上。

    “少醇,行不行了?不行就抽两口!”

    “不……不要,不要……”

    “以后抽大烟膏子悠着点儿,吸几口解解乏,甭拿这玩意儿当饭吃!”

    “我没,没有……”

    壮汉坐在炕上,拍着大腿骂道:“他奶奶的,你屋里那个小娘们儿,怎么就这么不顶事儿?!”

    “你是说怡痕?她,她怎样了?”

    “能咋样,死了!”

    炕上的男子吃了一惊,勉强地撑起身子,喃喃问道:“怎的会死了?怎么死的?”

    “还能怎么死的?让那群土匪给弄死了呗!陶三儿他们带人攻上去的时候,打到一半儿才发现,他娘的镇三关活得好好的,就没躺倒!”

    “她没有使用花毒?”

    “谁知道你那个啥花毒的方子究竟管不管用,蒙事儿的家伙!简直是误了老子的大事!”

    白衣男子皱了皱眉,现出哀伤之色:“怡痕她……咳,当初我就说,不要让她去做这个,兄长怎的就一定要让一个女子去……那些山贼土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野蛮人,岂不是枉害了她一条性命。怡痕她确是个苦命女子……”

    壮汉见他那一副期期艾艾的表情,不由得哼了一声:“一个小娘们儿,值什么?又不下崽儿,留在身边儿也没用!……少醇,我说你最近咋个越来越这幅德性,说话酸不啦唧,办事优柔寡断,简直像个娘们儿!”

    白衣男子眼中神色悸动,垂首不答。

    “哼!那个狗娘养的马贼镇三关,老子迟早收拾了他!”

    “兄长,何必跟一帮山贼草寇计较?那些人远在深山老林,跟咱们井水不犯河水的,不成么?”

    “这什么话!老子决不能容许在俺们马家军的地界里,有这么一群土匪响马流窜横行。在老子的地盘上,只有老子能抄枪,能兴兵,能划地盘,能抽税,能发军饷券儿,能买卖大烟膏子!”

    “如此……兄长其实何不将这些贼寇的兵马抚恤招安,收为己用?既可以充实你部下的兵力和火力,也免了那些征讨挞伐和无谓的伤亡……”

    “抚恤招安?混帐话!老子现在授的是国民军第二路军的军长,西北靖边剿匪总司令。不剿平了这帮悍匪,狼崽子们就不知道俺马云芳的厉害!”

    一双金环狮目缓缓眯起,眼眶中流出两道血光:“十六年前,老子还是个副团长的时候,跟着大队伍,差一点儿就剿灭了野马山的匪窝,可惜跑了那个尕掌柜,斩草没有除根,这是咱叔父生前的一大恨事!如今这狼崽子越发得了势,手下竟然有一两千人马,一千多条枪!匪患不除,日夜不宁,狼烟在侧,睡不安枕!”(1)

    夜深人静,白衣男子瑟缩在锦被之中,前心剧烈颤抖,后背冷汗淋漓。

    身侧卧着的女子,慌手慌脚给他揉着心窝:“爷,还难受呐……要喝水么……”

    男子虚弱地伏在炕上,喘息声声入耳,口不能言。

    这大烟膏子究竟是何物,怎的如此折磨人?竟然比平生所闻的各种毒药都要厉害,浑身如蝼蚁噬骨,似万箭剐心,令人生不如死,死不欲生,摆脱不掉,越陷越深!

    谁承想这马俊芳,竟是个要命的烟鬼!把自己折腾残了死掉也就罢了,现在连带着还要折腾他……

    早知今日会在此受这非人的折磨,真是悔不当初。本以为寻死是万种愁恨的解脱,如今失足跌落乱世,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彻底忘却,摆脱,重入轮回世道……

    月满杯中物,云浣溪底沙。

    镇三关提了一坛子烧酒,二斤羊头肉,摇摇晃晃地踅进了少年的屋子,坐到炕上吃酒聊天。

    息栈披散着头发,抱着被子盘腿而坐,看着男人吃吃喝喝,大快朵颐,很是不爽。

    “唔,我要吃驴肉么……”

    “等你伤好了,老子给你买去!”

    “我想吃甜胚子!你帮我买行么?”

    “等你好了…”

    “我都吃两天白粥了,青菜叶子,不好吃……”

    “呵呵~~~,驴肉是发物,酒糟酒酿那些玩意儿都是发物!你那小脚丫还想不想要了?回头肿成个猪蹄子,你还想再飞上天得色呐!”

    小羊羔表露哀怨神色:“就吃一点儿不行么……”

    “就吃一点儿?”大掌柜唇边耸起一丝温存的笑意,伸了个指头探进酒碗,振碎了杯中的圆月,沾过碗里的酒水,送到少年嘴边。

    息栈张口叼住了男人的手指,毫不客气地在关节上咬了一口!

    哼,连手指头都长这么粗壮,指关节这么硬朗,上一回把我弄那么疼!我咬你咬你!

    大掌柜被咬得黑眉一振,没有吭声,双眼微微眯起,射出两道蓄势待发的震慑。

    息栈毫无惧色,一口小牙在男人的手指上咬来啃去,每留下一枚齿痕,再用小舌温润柔软的触蕾,一点一点舔//舐,将齿痕慢慢抚平……

    大掌柜从牙缝里骂出一声:“属狼崽子的?再咬老子拾掇了你!”

    说着这话,唇边的笑意却在脸颊缓缓生出无数波纹,手指就着少年的嘴巴,完全没有要扯回来的意思。

    息栈一口将男人的那一根中指吞没,指尖直嵌在自己的喉咙口。

    温热的口腔瞬间将手指湿润,滑腻的小舌在毫厘之间灵巧地挑动撩拨。头颅轻扬,喉间软骨微颤,眸中牵动着一抹风流婉转的神态。

    忽然将嘴巴一嘟,箍住整只手指,用力吮吸起来。粉色的一张小唇嘬住男人的指根,猛然从指根撸到指尖,舌尖在指甲缝隙中柔柔地一抹,这一口就抽干了男人整只手的力道!

    镇三关只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这小狼崽子,真他娘的会勾搭人!

    平日里在外边儿对谁都是不冷不热,不咸不淡,只要一进了屋上了炕,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媚得流油儿,马蚤得滴水儿!

    从指尖到指根,被息栈的一根小舌电得酥/痒难耐,男人怒哼哼地喝道:“别整了!活腻歪了你!……”

    愤愤地拔回手指,怒视,目光似两梭子枪子儿,不停地向少年抽射。

    勉力支撑了三秒钟,大掌柜扑了上来,一把跨坐在息栈身上,想把手指换成胯//下的枪。

    坐上来了才发现很不得劲儿。小狼崽子这会儿脑袋上还缠着绷带,一只脚丫子裹成个大白萝卜一样,还扎扎着,身子就只有中段儿可以随意蹂躏,一头一尾都不能碰,十分别扭!

    大掌柜皱了皱眉头:“算了,俺走了!”

    息栈撑起身子揽住男人的腰杆不放手,眼巴巴地翘首期盼。

    勾人的一双小细眼,让男人舍不得走,却又舍不得敞开了折腾他,真是碰也不是,不碰也不是。喜欢一个人到了极致,不是极力试图占有,却是忍不住总想要怜惜……

    少年眨巴了眨巴眼睛,忽然问道:“我听红姐姐说,你那间屋子的屋顶让一颗炮弹给砸穿了?那你现下住哪里?”

    “到别的屋随便挤一下。”

    “你昨晚,哪里睡的?”

    “黑炮头屋里。”

    “……是,在,一个炕上睡的?”

    “那可不……”大掌柜倏地瞪圆了眼睛,立时就爆了,“他娘的,你这脑袋瓜子成天想啥玩意儿呢?!”

    小包子脸鼓鼓的,像是一只充了气的小皮囊,平白无故地自头顶泛出了一股子酸气!

    “你,竟然,宁愿跟别人去挤一张炕,也不在我这里过夜……”

    “这个不一样!”

    “怎的不一样呢?那我要是跟别人睡一个炕,你,你乐意不……”

    “……”

    大掌柜脑子里飞速掠过一连串令他立时陷入抓狂状态的景象。

    小羊羔跟别人睡一个炕,蜷在别人的怀中……

    他妈的,老子不乐意,老子想拔枪点了你们!

    注:

    (1)尕:【北方方言】音“嘎(3声)”,意思是小。尕掌柜就是小掌柜,指得是十六年前的镇三关。

    第三十七回 风雨尽情深意笃

    大掌柜七手八脚将小羊羔剥了皮,露出白嫩嫩的身子,只在挨到那一只伤脚的时候,轻轻地抬起,褪掉裤子……

    脱去了一身皮毛,遍身赤//裸,身子上仅剩的寸缕遮掩,竟是那几道白布的包扎,伤患之处反而愈加触目惊心!

    用手掌轻托起小头颅,蕴含着力道的舌头不断舔//舐少年的脸颊和脖颈,牙齿在两枚锁骨上研磨,一只饥饿贪婪的豹子。

    男人冷哼:“俺怕把你这嘎嘣脆的小身子骨给拆了!”

    息栈小唇微耸,眼含轻蔑地挑衅:“你能拆得了我?……你来拆一个试试……”

    话音未落,大掌柜搬起了息栈的那只伤脚,架在了自己肩头,低哑的声音哄道:“把脚放好了,别碰着了伤……”

    【俺是横行无忌,人人喊打的大螃蟹,吃掉1800字!】

    大掌柜揽起息栈的肩膀,将小羊羔抱成一团,狠命征伐。面对眼前这娇软的小人儿,身心无法抑制地强烈宠爱,急迫地将一腔爱//欲注入深源……

    酥嫩出水儿的身子被搅成了一池萍碎,荡漾波涟。

    少年嘤嘤而泣,两只小手依恋地抓着男人的脖颈。极度痛楚和欢愉的共同驱使下,眼角迸出朵朵泪花,压抑两世的一腔伤情渲涌而出,几乎哭出了声!

    抽泣的小唇被男人攫取,咸咸的泪水沿唇形而下,滴滴苦涩流入口中,点点化为欢欣的轻吟……

    月淡风止,雪重枝摇。

    息栈温顺地缩在男人怀中,软得如同杨柳的春枝,身子上的每一处鲜润触角,似嫩黄的柳芽,欢畅地在枝条上脱颖,抽头。

    近乎强//暴的肆虐,竟就此点燃了骨髓与血脉之中,对这般刚猛力道的暗自渴望。这渴望以往从未向外人倾诉,也从未有一个人,能让他如此畏惧和满足……

    一次又一次向这男人屈膝低头,身心被彻底侵占后的无穷快意,销魂彻骨,酣畅淋漓!

    镇三关将息栈的小头放在自己臂膀上枕好,撩开湿透滴水的额发,咬着小耳垂问道:“嗯?消停了?”

    少年闭眼不答。

    “弄疼了没……”

    小狼口中呜咽了一声,小嘴撅起弯月般的弧度。羽睫末梢还挂着泪珠,身子却忍不住软兮兮凑上前,将自己填入男人的宽阔胸膛之中,小鼻尖顶在胸沟,轻轻磨蹭。对这副身板的重重依恋,已是无法掩饰……

    镇三关这时才缓缓说道:“小羊羔,以后,俺不许你再不听号令,自作主张,擅自行动,瞎整闹事儿,你听见了?老子是这山里的掌柜,你要是再乱来,让俺咋个处置你才好?为了你把规矩都破了,你这就是让老子难办,明白不?”

    “嗯……”

    息栈将头埋得低低的,不甘心就此就范,却又想不出什么反驳男人的理由。

    既然跟了这个男人,无论是出了门还是进了屋,都要听他的话,似乎是理所当然。可是这男人适才一通施//暴,分明就是想在炕上将他制服,骑到他头上来,唔……

    息栈低声问道:“你是不是怪我,弄死了你的新娘……”

    “哼……老子还没问你,到底是咋回事,到底有毒没毒啊?这会儿也没外人,你跟俺交待一句实话!”

    息栈撑起身子,蓦然将一双丹凤眼瞪成了小铃铛:“你当真不信我,你以为我……当真是有毒的啊,若不然,那些贼人怎的恰巧第二日清晨即来攻打你的寨子?!”

    “俺也是这样合计,那咋个四爷说验不出毒来?”

    “……她在拜堂的前一晚儿,不是往你屋里来取药引的么?”

    “取啥药引?俺这儿哪有药引子?”

    “嗯,药引是男人身上之物,且定要十二个时辰之内取用才能见效……”

    “啥?……”

    镇三关与息栈大眼瞪小眼,愣了半晌,似乎明白了少年所指。清了清喉咙,忍不住冷哼道:“这都啥玩意儿啊,真的假的?老子从来没听说过,那玩意儿可以做药引!……你从哪儿听来的?”

    “这是北域流人传下来的古方,本就是剑走偏锋,出人意料的路数。也许时下不兴这样使毒了……我到是诧异,那女人怎的知道这个……”

    息栈的额头蹭着大掌柜的粗糙磨人的下巴,蹭得男人心魂荡漾。

    大掌柜怔怔地看着少年,忽然说道:“那晚她其实,没拿着你说的那个药引……”

    “……”

    息栈脸色微窘,心下有些吃味:那女子怎的没有拿到?小爷耳朵偏生灵敏得很,那晚隔了几道墙都听见,你俩做了房中之事……我到是宁愿又聋又瞎!

    那水杏想必是因自己没有武功,知晓硬拼不能得手,所以想出这么个法子。男人肯定不会想到,洞房之夜,新娘子胸口上抹了一层毒,下嘴吃了,即刻毒发毙命。

    纠结之余,还是忍不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