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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城响马之凤过青山 第8部分阅读

      边城响马之凤过青山 作者:肉书屋

    片冷汗。

    漂浮在空中的那一张雪白脸孔,如纸如尘,如魅如妖!面色中爆出完全陌生的阴狠和狰狞。眼前这几句断头身在少年的眼中,无异于一排没有活气儿的稻草人,削起来如同砍瓜切菜一般。

    大掌柜正待开口,转眼间,第二具断头的腔子也已被凤剑轻松凌厉地分了尸,剔了骨!

    唬得他忍不住大喊:“息栈!够了,够了!别打了!停手了!……咱该走了!”

    注:

    (1)擦沟子:擦pp,因为pp的那个形状,有一道沟。这里取比喻意,在匪帮行动中是负责断后的意思。

    第十九回夜夜心碧海青天

    整个黄土岗万籁俱寂,夜枭皆已惊飞逃窜,空留几株孤零零的老树,树皮斑斑□,鬼棘眼似的树疥哗然瞪视着天空。

    听了掌柜的这一吼,少年的飘忽身形一扯,倏然回力,挂到了树梢之上。柔韧的凤身翩然斜倚在枝头,一根长辫从肩头垂落,双目顿了一顿,凝视镇三关。

    大掌柜低声吼道:“够了!别打了!赶快回转,再来了追兵就不好了!”

    少年愣了一愣,眼神中的寒光缓缓退去,抽离掉的心思似乎慢慢转回了胸口。也没有答话,身形轻轻飘落于地,飞快拾起了四散跌落的几杆长枪递给掌柜的,又再次腾空,飘飘然掠上了百步开外自己的那一匹马上。

    二人一路疾驰,过了党河水,不远处就是野马山口,后无追兵,心下稍定。

    镇三关侧目看了看少年,终究忍不住说道:“小剑客,刚才下手太狠了。把人拾掇了也就罢了,用不着剥皮削肉,斩头分尸的!”

    少年仍然没有吭声。

    月光之下,一双细目清冷无波,一张玉面苍白无暇。

    只有帽檐和衣服前襟上的一片血迹,赫然昭示着刚刚进行的那一场屠戮。

    半晌,少年缓缓弓起了背,头慢慢低下,额头抵住马颈,身子有些颤抖,呼吸渐显急促。

    镇三关问道:“唉?咋样了,小剑客?”

    息栈暗自按住气海|岤,轻轻揉动,额头冒出虚汗,脸颊尽露苍白,轻声吁道:“没怎样……有些疲累……”

    两手紧紧攥住缰绳,身子在马上抖动颠簸,面色愈加难看。

    这一日偷窥云雨,情/欲涌动,阳气外泄,冷酒伤身,早就是心思恍惚,腿脚疲软。刚才又一时迁怒,犯了倔劲儿,勉强念动心诀,摆开凤式大招,一顿砍头切菜,身体确是支持不住剑气的强劲内噬。

    镇三关偏过身子凑近了,沉声问道:“伤着了咋的?行不行了?”

    息栈皱眉不语。

    镇三关一把拽住他的手臂:“过我马上来,我带着你!”

    息栈气息沉弱,喉间哽咽:“不必。”

    话音未落,软绵绵没了力道的身子已经腾空,歪歪斜斜地落到了大掌柜的怀里。

    “坐稳当了,抓住喽,别掉下去!”男人的声音带动胸腔的阵阵共鸣,回荡在少年耳畔。

    息栈此时侧身蜷着,两腿顺在一边儿,分明是个女子被男人带在马上的姿势,弄得他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十分地不甘心,不情愿,忍不住争辩道:“我没事,就是累了……我自己能骑马。”

    镇三关鼻子里哼出一声:“你这小羊羔啊,就是他娘的脾气挺倔!老子早看出来了,你太要强!”

    “我……”

    “那几个鸟人不就是张口调戏你几句么!你也至于的,竟就把那几人给剐了,咳,可是不敢得罪了你!上回让你给骟了的那俩伙计,现在还残废着呢。俺又不能把人随便给打发下山,只能养在绺子里。老子这绺子又不是皇宫,又不需要养一群公公!”

    “我……”

    息栈被堵得没话说,不知如何分辩,心头一抽,像是被鸾刃戳进了心室。蓦然垂下了头,难过了起来。

    头顶上的男子沉声笑了起来,声线有意地缓拢柔和,下巴轻轻磕着息栈的头顶:“咋个了,小羊羔,这几天心情不爽?有啥事儿就跟老子说说。”

    “没有。”

    息栈踌躇了半晌,忽然开口问道:“当家的刚才讲,出了事都是你去断后,护着别人的……以前都是这样?”

    掌柜的爽利说道:“唔,当然!俺镇三关不能白当这个大掌柜,让伙计们听俺发号施令。真要是有个事儿,老子当然得冲在前头,揽在后头,不能把绺子的伙计们撇下,俺自己逃命去吧?”

    息栈仰脸凝视男子泛着青黑色胡茬的硬朗下巴,离得如此之近,几乎忍不住想要伸手用指尖触摸,却骤然听到这话,心中顿时惆怅,竟然生出了一丝失望!

    还以为……

    以为你是想护着我……

    原来终究是落花空自黯然神伤,流水恁的悠悠无情!

    却又听到掌柜的缓缓说道:“小羊羔,下次碰上个危险,别愣愣地就往上冲,你的剑再厉害,也有挡不住枪子儿的时候,明白么?俺知道你很仁义,想护着老子,可是你也别瞎整,别伤着自己,见着手雷和枪什么的,别再闷头往前揽,记住了?”

    “嗯……”

    息栈心思百转纠结,不由自主拉住了大掌柜的缎袄衣襟,在手心里萦绕揪扯,透过眼前的雾气,望着那泛青的见棱见角的下巴,轻声说道:“他们喊你的名号,是要抓你的,又不是来抓我。以后再碰上这样的事,你只需先走,不要管我!”

    “那哪行,把你抓去了老子也不能应啊!”男子的喉结轻轻颤动,空气中的沉缓声波,脉脉地流入少年的耳廓。

    “即使抓了我,也不碍你绺子的事……”

    “这话说的,你不是俺绺子的人?”

    “我……多我一个,你的绺子又不能顶天;少我一个,也不妨事。”

    其实什么绺子不绺子的,这是你的绺子,又不是我的。当初上山,还不是因了你……

    咬牙闭眼,心里无数遍痛骂,还是忍不住将身子靠了上去。

    头顶轻磕着下巴,脸颊贴着胸口,枕着一片宽厚的胸膛,揣着那一份温暖的垂怜。既然无法抗拒,何必固执地坚守,不如放纵心情……

    那一夜回到绺子,也没有惊动旁人,大掌柜的扶着少年进了屋子。

    息栈却急着去厨房烧热水泡澡。

    镇三关撇嘴道:“你说你累不累啊,你那个澡还天天洗啊?你也忒喜欢刷洗了!”

    息栈被呛得苦笑:“当家的,这不叫刷洗!……”

    小爷听见这词儿就浑身不舒服!

    镇三关笑了:“呵呵呵呵~~~,老子仨月也未必洗一次,你还三天就洗一次,就你干净!还不是要跟大伙吃住都在一起,老子看你能干净几天!”

    息栈白了这男人一眼,心想,我到是不想跟你们这些腌臜玩意儿吃住都在一起,小爷有什么办法?还不是捏着鼻子忍着!

    撑着虚弱的身子烧了一大锅热水,倒进木桶,躲进厨房的内间。

    镇三关还是不放心,滴溜溜地回转,进来瞄了一眼,又问:“你咋个在厨房洗,不进屋里洗?这厨房里冷,连个火盆、火炕都没有!”

    “……这里清净,屋里人多。”

    “哎呦!你这娃子,真他娘的穷讲究!你这就叫那个啥……少爷的身子,土匪的命!呵呵呵呵~~~~”

    大掌柜的不以为然地关上门走了。

    息栈迫不及待的钻进水桶,热浪包裹周身,顿时舒服了很多。

    寒气慢慢逼退,热汗溢出身体,额头的汗水淌过鼻尖,缓缓滴下。刚才还瘫软无力的四肢,此时顺着荡漾的水波缓缓吐纳,紫霄真气在经脉中流淌。

    心中忽然一动,伸手去衣物里摸出一个金线掐丝铜盒子,打开盖子,闻起来香气四溢,赶忙倒一些在洗澡水中。

    口中默默念动暖玉生香引,垂目呆望水中泛起的涟漪,心思也随之止不住地晃动,惆怅……

    没过几天,大掌柜的在绺子里跟几个头领宣布,要升小息栈做八梁之一的“扶保柱”。

    这差事说白了,就是大柜的贴身保镖!

    黑狍子第一个爆了:“啥?当家的,你让这娃子当扶保柱儿?他才进咱绺子里几天呐!”

    慕红雪也很诧异:“当家的,你身边儿每天跟着的人,还是得找个可靠的伙计。”

    镇三关仰脸横在椅子上,悠哉挑眉道:“咋个,小剑客不可靠?”

    慕红雪皱眉道:“我不是说他不可靠……各绺子里做扶保柱儿的,都是大柜的子侄亲属,绝对信得过的铁卫,很少有用外人的……”

    “嗯,是,老子孤家寡人一个,没子侄亲戚。再说,吴三儿也不是俺什么人,还不是为了俺把命丢了。”

    “吴三都跟了你多少年了,那是老掌柜一手栽培的几个娃子,留给当家的你用的……”

    镇三关垂眼思虑片刻,转脸看向丰老四:“四爷你说呢?”

    军师察言观色一番,慢条斯理说道:“依鄙人看来,这小剑客,人物是不错的,资质很美,手上脚上的功夫没的说,让他在当家的身边保驾,倒是个上好人选。只是……这娃子上山时日太短,只怕绺子里众人不服……”

    “呵呵,小剑客头一次出门儿做活儿,跟着小红就干得不错,也算立了功,还歪打正着帮老子把毕老头子那一箱子白银给找出来了,痛快!前几天跟俺下山,又替老子插了几个人……”

    “哦?他插了什么人?”

    “老子在阿克塞,撞见几个马家军的手下,不知怎的认出来了,追了来,被小剑客料理了。他奶奶的,这小子出手也是真够狠,看得俺都走魂儿了!把那几个跳子都给大卸八块儿了!”(1)

    军师听得微微皱眉,沉声问道:“这人物手上的确是厉害,当家的若是将来治不住他又将如何?搁在身边儿能放心?”

    黑狍子插嘴:“就是!就那小崽子手里拿一把小锥子,整天阴沉个脸,这人要是搁在俺身边儿,俺都睡不着觉!指不定啥时候急了,戳俺一锥子,脖子就穿个透明窟窿!”

    镇三关笑了:“哈哈哈哈~~~!四爷呀,你也啰嗦起来了!那话是你说的不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老子觉得这孩子不错,脑子也机灵,说话办事靠谱。就是他娘的枪法忒差劲了,只能打死物,连个鸟都打不中,回头俺得好好调/教调/教!”

    黑狍子腮帮上的肉一横,撇嘴道:“啧啧,俺算是看出来了,红姑奶奶,你过景儿了!当家的现在最疼的是那小剑客!”

    慕红雪踹了那黑厮一脚,“呸”了一句。

    息栈后来听到军师传话说让他做扶保柱,自然是十分诧异,却没有张嘴多问,默默地应承了。绺子里的事务,他懂得不多,也懒得上下打听,掌柜的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给镇三关护驾?

    其实自己一直都在给他护驾,哪里还用得着这人张口吩咐……

    只怕他还嫌弃自己碍手碍脚,没见过世面,脑袋也不灵光,连个手雷都不认识……

    他只问了一句:“当家的缘何身边没有保镖?”

    军师答:“以前那个躺了。”

    “怎的躺了?”

    “出门做活儿,起跳子了,替大当家的挡了枪子。”

    息栈没有答话。

    军师盯着少年的眼睛,缓缓说道:“尸首都没捡回来,让人吊在玉门的城门口,吊了一个月,肉都被鹰鹫吃了个干净,就剩下干枯的骨头架子,在冷风里飘着。”

    息栈的目光对上军师审视的眼睛,眸色如沉池静水,面无表情地回答:“军师的意思,息栈明白了。”

    丰老四心想,这少年确是极端聪明,说什么都明晰,干脆直接了当地问:“娃子,你敢不敢给当家的挡枪子儿?”

    “枪子还没挡过,挡过手雷。”

    “不怕死?”

    “已是死过一次的人,知晓了那个滋味,再死一次又何妨?”

    “好,小剑客,以后你就住原来吴三儿住的那屋,离掌柜的屋也不远。给你个单间儿!”

    “单间儿?”息栈双眼骤然一亮,心想,这差事真是美极美奂!其他的“八柱”不都是俩人一屋么,怎的竟然给自己一个单间儿?

    却见军师哼了一声,摆手冷笑道:“当家的体恤你,知道你整天窝在那个厨房里洗澡……得了,以后进屋里洗吧!”

    冬夜的野马山,月朗星稀,寒气刺骨。

    少年往炕洞里多添了一把柴火,将火苗烧得旺盛,闭门紧窗,缩进了棉被窝。

    油灯曳曳的光影里,心下思虑万千。忍不住将包袱里藏的那块熟牛皮拿了出来,又细细地用袖口蹭了一遍灰尘。

    熟牛皮铺在了身下,躺了上去,脸贴着,闻一闻味道。羊肉的腥膻,也许还有三个月都不洗一次澡的腌臜味道,夹带着西北大漠上剽悍男子特有的阳刚气息,的确是他……

    蒙了大被,阖上眼睫,将身子蜷缩。

    晕黄的灯火摇摇曳曳,火苗之中映着那古铜色泛着诱人光泽的赤/裸身体,流淌汗水的胸膛,浑圆结实的臀,床笫之间令人心旌神摇、一泻春水的彪悍驰骋……

    手缓缓伸进衣襟,抚摸已是烫手的热度。心剧烈地跳,咬着嘴唇,脸埋进被子,脑海里只想像着那一具身体酣然压在自己身上,身子慢慢地在牛皮上磨蹭,口中忍不住轻轻喘息……

    “唔……嗯……嗯~~~~~~~~~~~~”

    高/潮涌出的一刹那,眼前一片模糊,面色通红,手指颤抖,浑身都是汗水。

    明知是饮鸩止渴,就一觥毒酒喝到死吧!

    注:

    (1)跳子:当兵的或者警察。下文的“起跳子”,就是遇上兵警围追抓人了。

    第二十回得升迁小树招风

    冬日里的放晴天儿,空场院子里热热闹闹,一群伙计围在一处打飞钱取乐。

    山路口旁的一棵大树,枝桠上还挂着残留的积雪,如今将大钱拿个红线穿了,挂在一根歪脖枝子上。人都退到百步开外,掏出家伙,比拼枪法。

    绺子里的大总管,红脸大汉潘五爷在旁边儿支了个板凳,悠闲吆喝着:“瞧一瞧了哦~~~,百步之外,哪个熊崽子能连中三枪的,老子赏三十发枪子儿!”

    一群伙计甲乙丙丁,和那圈里宰羊的、厨房烧水的、马厩里填草料的、烧房里蒸酒的,一听说还有赏儿,纷纷放下手里活计,呼噜呼噜全围过来了。

    那年月手枪也是珍贵物件,不是人人腰里都有配。除了大掌柜、四梁八柱和几个枪法好的老伙计有盒子炮,其余的大部分伙计就只能用独撅子。

    这独撅子又叫单打一,每次只能打一发子弹,打完了还得把/握把/那里掰开,退出弹壳重新填弹,着实的麻烦。

    伙计甲拿个撅子瞄了半天,出手时候遇上一阵风,手一抖,子弹飘向了刚转过山坳,从路口上走过来的羊倌倌。

    羊倌倌吓得抱头一躲,身后一只小母羊“噗哧”、“咩~~~~~~”、“嗷嗷~~~~~~~”,血溅当场,满地打滚!

    羊倌气坏了:“你个刘二敢子,往哪儿打呐!俺告诉大掌柜去,你赔俺的小母羊!!!”

    潘五爷大笑,骂道:“刘二敢子,你干的好事,扣你五天的荤腥儿,不许吃羊肉!”

    那伙计哭丧着个脸,下去了:“呜呜呜~~~,不给老子吃羊肉,老子吃啥?难道跟那小剑客一起,每天吃热蒸馍沾豆腐脑?!”

    伙计乙提提裤子,紧了紧腰带,掏出了家伙。这厮拿的连撅把子都不是,就是个腰别子,原始的火药手枪。

    枪法就更别提了,又是个晃门子的。一枪打出去,红线飘了,大钱飞了,大家定睛一看,熊奶奶呦,这厮一枪击中了树梢,把整个枝子给劈下来了!

    众人哄笑。潘五爷吆喝:“你个熊崽子,你怎么没把整棵树给劈喽?去给老子把那大钱重新拴回来!”

    终于来了个靠谱的伙计丙,打中了前两枪,兴高采烈的,从兜里又掏出一枚子弹想要装上。结果手里那撅把子关键时刻犯犟,屁股竟然掰不开了,屁股掰不开,就没法往屁/眼儿里填子弹,气得这厮抓耳挠腮!

    旁人起哄:“赶紧下去呗!换下一个啦!”

    伙计甲委屈道:“五爷啊,可怜可怜小的吧,赏回两颗子弹吧!俺这啥奖赏也没捞到,还白搭进了两颗枪子儿!”

    潘老五狠狠踹了他的屁股一脚:“下去下去,把你那撅把子修好了再来!越到关口上你越是射不出来,丢人!”

    这时候,大掌柜的从屋里慢悠悠地遛跶了出来,也来看大伙儿打飞钱。

    潘老五又吆喝开了:“瞧一瞧了哦!哪个伙计跟咱大当家的比比枪法,赢了的,让当家的赔五块大洋!”

    伙计们起哄:“好哦好哦,比啊比啊!”可是没一个敢上,都知道比也比不过!

    一旁看热闹的慕红雪笑道:“怎么着,枪都哑巴啦!怕他做甚,看我的!”

    说话间掏出腰里别的鞭子。这红姑奶奶最近从山下弄来一条新家伙,细细韧韧的,鞭子把上还裹着红绸,密织着金线,叫做红线攒金鞭。

    慕红雪用腕力将鞭子挥出,甩向了那棵树。鞭子脱手,像一枚红黑色的活蛇,空中扭转着身子,呼啸而去。鞭梢“啪”得一声,不偏不倚地甩中了吊挂着的那一枚大钱!

    众人敲锣打鼓、锤地鼓掌的叫好声中,慕红雪冲着镇三关得意地叫道:“当家的,掏钱吧!”

    镇三关两眼一瞪,吼道:“啥啊就让老子掏钱?你们就讹俺么!老子还没输呐!”

    慕红雪笑道:“好啊,你来打,你要是打中了老娘输你一块钱!”

    “哼!俺镇三关还怕比枪法么!”说着就从腰里掏了盒子炮出来。

    慕红雪又叫道:“等会儿等会儿,当家的,你就打那个挂着不动的钱,你也好意思啊!五爷,上弹弓!”

    潘老五应声从怀里摸出个弹弓来,“嘿嘿嘿”地冲大掌柜的挑衅。

    镇三关轻蔑地一笑,舌头舔舔嘴唇,眼神里仿佛豹子见到了活的猎物一般兴奋:“老五,给老子来俩!”

    潘五爷应声掏出两枚大钱摞在一起,举起弹弓将钱射向天空。

    镇三关唇边露出轻笑,举起双枪,一前一后,连瞄准都不用,视线稳稳地一顺,“啪”、“啪”就是两枪。

    半空里发出清脆的“铛”、“铛”响声,两枚铜钱中弹,飞坠而下!

    嗷嗷叫好声和口哨声四作,嘈杂中隐隐听得身后有人低低地笑了两声,轻轻道:“打得好!”

    掌柜的寻着声音一回头,息栈杵在人群后边儿,难得面露笑容,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打枪呢!

    这边儿慕红雪又叫开了:“当家的,掏钱!”

    镇三关愣了:“咋个还是老子掏钱?老子打中两个!”

    红姑奶奶毫不示弱,一脸桃花姿容,声音爽朗干脆:“你打中一个我输你一块,我打中一个你输我五块,你还欠我三块钱呢!当家的掏钱吧,连老娘的脂粉钱你也好意思赖?!”

    众人轰然大笑,纷纷吼着让掌柜的给钱,就连息栈也忍不住笑得露出一口小白牙。

    镇三关无奈呵呵笑道:“这娘们儿,是让老子给惯坏了!得得得,给你钱,给你钱!”

    息栈捡了个凳子安然盘腿坐下,手搭在身前,不错眼地盯着裹了一身儿皮衣皮裤,脚蹬齐膝皮靴,宽肩长腿的帅气大掌柜。挺拔有力的腰胯之下,那两块绷得紧致又很是挺翘的臀,随着男子晃晃悠悠走路的姿态,安然随意地起伏和错动,厚厚的羊皮衣裤也掩盖不住这一身骄阳似火、呼之欲出的力道。

    这时有几个人瞄到了坐在人群后边儿的少年,纷纷吆喝上了:“哎呦呦,小剑客来啦!小剑客来给咱露一手,打一枪啊!”

    “别叫人家小剑客啦,现在要叫小头领了,人家现在是掌柜的身边儿亲近人儿喽!”有个酸溜溜的声音说道。

    “是呦是呦!人家现在是咱绺子里的柱子啦!”

    “小头领,露一手给弟兄们看看呐!”

    这绺子里的众伙计都见识过息栈手中鸾刃的厉害,因此平日里也不敢轻易招惹他。即使有若干人心下不服气他升迁如此之快,也就只敢在人多的时候起起哄架秧子,说几句酸话。

    镇三关回头冲息栈笑笑,没说话,侧过头一摆,意思大约是:要不要玩玩?

    息栈看着大掌柜的那意思,不好驳了他的面子;看看一群喽罗那架势,分明是有些人不服气他做了当家的贴身侍卫,想当众为难他。

    再低头看看自己腰里别的从快刀仙那里缴获的盒子炮。咳,这枪他一直都用不惯,可能是因为当初当胸中了那一枚枪子儿,有了心理阴影,影响状态发挥。每次放枪的时候,总是莫名担心枪管子憋了,子弹从枪屁股里喷出来,打中他自己!

    少年缓缓从凳子上站起来,悄没声息地走了过来,说道:“我枪打得不好,让大家见笑了。”

    人群炸乎开了:“咋个能打得不好呢,小剑客多厉害啊!”

    “就是呦,打得不好,当家的咋个让你当了贴身保镖呢!”

    “连枪都打不好,咋个保护咱大掌柜呀!出山做活儿,这到底是谁保护谁啊?!”

    息栈默然不语,抬眼看镇三关。镇三关一双笑眼眯缝着,没有说话,眼神里的两道暖意却分明透着暗示:给老子露一手,堵上这帮狼崽子的嘴巴!

    息栈垂下眼帘,扯了扯嘴角,对众人轻声说道:“我打枪不成,腿脚还算利索,给当家的挡枪想必是没有问题。出手料理个人,应该也还可以。”

    说时迟那时快,那几个吐槽泛酸的还未及再次张口,少年突然自腰间弹出了雏鸾刃,手心翻转,反手握柄,腕力一甩!

    “嗖”得一声,雏鸾刃在空中划过一道鸣脆的声响。

    “砰”!

    “咣啷咣啷”!

    大伙眼睛顺着刃光寻了去,百步开外,只见树上吊的那枚红线跳脱着蹿动,铜钱叮咣乱响。而那一柄细长的雏鸾刃,刃尖儿直直地插/进了大钱的方孔之中。

    少年竟然轻松利索地将雏鸾挂到了那只有小指的指甲盖般大小的铜钱眼儿里!

    “好!漂亮!”慕红雪第一个叫起好来。

    余下的一堆伙计个个倒吸凉气,面面相觑,愣了几秒种,也跟着拍掌叫起好来,顿时都服了气。

    大掌柜的满脸笑容,扫视了一眼众伙计,两道英武的浓眉中揉进了三分欣赏和五分得意,漆黑的眸子在阳光下反射出金灿灿的光芒,如同伯乐寻到了千里马一般骄傲自得。

    慕红雪叫道:“当家的,你输给小剑客点儿啥啊?”

    镇三关凑趣地吼道:“老子兜里没钱了!俺今儿晚上给小剑客打洗澡水,搓背搓脚,行不行啊?!”

    息栈三天一洗澡本来就是绺子里众人茶余饭后的一个大笑话,掌柜的这样一说,众人哄笑声简直震翻了天,潘老五直接从凳子上仰脸翻了过去,锤地大笑。

    息栈窘得耳朵红了,噘嘴低头默默踅去。

    大掌柜的当然只是说笑,晚上并没有真的去给少年打洗澡水。

    镇三关吃了饭就被潘老五和几个伙计揪着划拳斗酒,闹到很晚,早把旁的事儿给忘了。

    息栈虽然升了扶保柱,待在山上没事儿干的时候,仍然习惯性的每晚陪慕红雪巡山,布哨卡。

    入夜,大伙各回各屋睡觉去了。

    息栈抱了一捆柴火回屋,塞进炕洞,狠狠煽了几把,火苗立刻腾起,一股浓烟窜了出来,夹带着呛人的味道!

    “噗~~~~”息栈一下子咳了出来,被那浓烟熏得掉头就跑。

    炕洞里火苗熊熊,“噼噼啪啪”地燃烧,一眨眼的工夫,整个小屋都是浓烟滚滚,辣味刺鼻!

    息栈狂咳了一会儿,呆怔地看着,觉得那味道怎么都像是厨子做油泼辣子用的小红辣椒。他是扬州人,平日里辣椒是一口不占,对辣子的厌恶程度那是仅次于羊肉!

    “这咋个了,走水了么?!”旁边儿屋里,大掌柜的被辣烟熏得探出头来问道,“唉?小剑客,咋站在外边儿?”

    镇三关走过来看了看,皱起了眉头:“你往炕洞里填辣子了?”

    息栈摇头。

    “……他奶奶的!”镇三关两道黑眉拧在一起,拿袖筒捂住了口鼻,冲进屋去,将那一堆柴火抽出来踩灭,将炕洞里的火熄掉了。赶紧又跑出来,张大口狠狠吸着凉气儿,拍了拍身上的烟土。

    息栈木然看着这一屋子呛得要命的辣椒烟雾,无奈地捏着鼻子进去抱了自己的棉被出来,就要往厨房那里去。

    “唉,你上那儿去?”

    “去厨房睡觉。”

    “厨房冷,没有火炕,那不得把你冻成个冰葫芦!”

    “……将就一晚,无妨。”

    “啥有房没房?没房也不能去厨房睡。得了,你来老子屋里睡吧!明儿个烟散了再回去!”

    息栈还要推辞,镇三关已经扭头进屋:“进来吧!”

    第二十一回陷迷情同衾共枕

    息栈抱着被子默不作声跟了进去。

    再次踏进这道门槛,那心境,与当初已是大不一样!

    现如今,看见油灯打在墙上的柔媚黄晕,心中就止不住的荡漾发软;抚着热烘烘的炕褥,身上就掩不住的灼灼发烫。

    眼角静静瞥着那男人脱掉了皮袄,露出深青色的中衣,那薄薄的棉布衣服下边儿,分明是一道道纠结厚实的肌肉,随着肩胛处筋骨之间轻微的辗转,流露着喷薄欲出的劲力。

    息栈登时就想回转,哪怕住在辣椒洞里,也不能跟这男人住一屋。

    这已经不是饮鸩止渴,分明就是要将自己架到那烧红了的铁床上,活活地炙烤,刷洗!

    “当家的,我还是……”

    “炕上挤一挤吧!”镇三关挥挥手,毫不在意,坐到炕上抬起腿来,用力拔掉了脚上的两枚厚重皮靴。

    “我还是去厨房了。”

    “咋个了?”镇三关的眉头顿时皱起,眯缝的双目卓然一凛:“你嫌老子没洗澡不干净吧?!真他娘的事多!你愿意去厨房就去,俺也懒得管你!”

    “……不是。”

    “哼!整天穷讲究!俺睡了,累。小羊羔,你要是出去,就把屋门给俺关严实喽!”

    镇三关伸手解开中衣的两枚扣子,松了松衣领,盖了棉被就躺下了,胸腔子里深深地吁了一口气,喉结微微抖动,胸脯缓缓起伏。

    息栈死死盯着男人的脖颈和胸口,喉咙干渴,脚步踌躇,进退两难。

    面色一沉,牙齿收紧,上前两步,一把将棉被撴到了炕上:“当家的,往里一点儿……”

    镇三关轻轻“嗯”了一声,眼皮都没抬,身子往里挪了两掌宽。

    “再往里点儿……”

    男人睁开眼一瞄:“你个小身板儿,要占那么大地方?挤一挤。”

    息栈默默脱掉了皮袄和靴子,不敢脱裤子,一纵身缩进了棉被。

    回过头将那晃晃悠悠的煤油灯,一口吹息了!

    屋中一片黑暗,只剩下窗外淡然如水的月色,和屋内隐隐轻喘的两道呼吸。

    息栈两手纠缠着被子,仰躺在炕上,眼睛失神地望着黑黢黢的屋顶,不敢侧过头去。

    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气味,与每晚贴体抚摸的那块熟牛皮不一样,这是实实在在的那身体上的味道,扎扎实实地融进五感之中,醇厚,刻骨。

    耳边是那男人静静的呼吸,胸腔中摩擦出来的隐隐轰鸣。仅只是黑暗里细微的点点起伏,传进少年的耳鼓,却如同惊涛排岸一般,激荡起身体里的阵阵洪流,于四肢血脉之中,蠢蠢欲动,贲张欲出……

    “嗯……”

    男子喉间发出一声叹息似的呻吟,久久绵长。

    听得息栈浑身一紧,随即四肢发软,已经能感得到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此时是勃勃生机,昂然而立。

    也许是嫌床上太过拥挤,掌柜的身躯动了一动,腰杆一拧,翻过了身,脸朝着身边儿的少年。

    热呼呼的气焰缓缓喷到息栈的耳侧,烹煮着他的一只小耳朵。火焰在头脑里一点一点地燃烧,很快烈焰燎原,几乎要将头颅烧化,将脑浆子煮沸。

    掌柜的迷迷糊糊中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撩起了少年的头发!

    手指拨开枕上的一堆头发,往一边儿捋了捋,口中喃喃,如同梦呓:“这头发忒长了……碍事,快被俺吃进去了……”

    粗糙带茧的手指摩挲过了少年的脸庞和下巴,黑暗之中仿佛“噼啪”溅起了一串肉眼不易识破的火星儿,撩拨着滚烫的热度和一颗正摆在烧红的铁床之上、皮开肉绽的焦躁之心。

    你……

    你……

    你就连头发带身子,吃了我吧!!!

    息栈忍无可忍,无法再忍,悲壮地转过了头去,两只喷火的凤眼望向这个不停折磨他的男人。

    距离如此之近,近到只有一掌之隔。已经无需灯火,无需视线,只用脑海,用心房,都可以描绘出眼前这一张脸深刻动人的轮廓。

    漆黑的剑眉,润泽的双目,浓密的睫毛,挺直的鼻,丰满的嘴唇,面孔上每一道刚劲有力的线条,都刻画着边关大漠的豪迈与剽悍,野马青山的葱郁和苍凉。

    很有阳刚味道的胡须修得简短,密密匝匝地布满了下巴,一直延伸到脖颈处。颈间突出的一道道青色血管,无一不雕刻着蓬勃的生命力道。敞开的领口显露出两根硬朗的锁骨,锁骨之间仅有的那一点细致肌肤,却又隐约露出一抹淡淡的柔情。

    息栈突然开始强烈地嫉妒那个女人,那个在马房子里跟大掌柜鱼水之欢的卖/春女人!

    那女人多么走运,她至少还可以选择卖给他。

    而自己呢,倒贴钱,倒贴人,倒贴一条命,人家恐怕都不屑于碰……

    狠狠地闭上眼睛,却又忍不住再度睁开,悲愤地怒视。

    每一次闭上眼,脑中都会浮现那一具线条近乎完美的赤/裸身体,做着某种十分具有节奏感的律动;而每一次睁开眼,这具身体的主人如今就切切实实地躺在眼前,没有任何的躲避和遮掩,没有丝毫的芥蒂与防备,坦坦荡荡,悠然自得。

    胸腹中满溢着愈加高涨蓬勃的欲望,情/欲在血脉中恣意地四散奔突,完全压制不住。

    息栈无法抗拒地伸出了手,拨开眼前的热浪,却万般不愿去惊扰面前安详睡着的人。手伸进了自己的裤子,黯然悲哀地发现,已经无法再伪装无动于衷。

    动作很轻很柔,生怕惊动了面前这一尊毫不知情的酣然睡神。

    就只安静地注视着他的轮廓,聆听着他的呼吸,将分分毫毫都暗自刻于心底。手指暗暗打圈儿,轻轻地撸动,于半梦半醒之间痴然。

    将那另一只手也伸进衣襟,按住自己已经剧烈跳动到几乎脱力崩溃的心脏,轻轻揉搓热辣渴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