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包网]凤城飞帅第5部分阅读
[书包网]凤城飞帅 作者:肉书屋
了。
“哧”的一声,一只怪鸟从黄桷树上扑腾着飞向空中,君玉停下脚步,朗声道,“出来吧,各位。”
一阵狂笑声夹带着阵阵暗器破空之声,四面八方向君玉袭来。这些有声的暗器之下,是无声的“漫天花雨”。
君玉飞身掠起,一纵三丈,黄桷树粗大的枝桠在微风里一动不动。
四面合拢来的二十几名黑衣人各各眼前一花,此时,斑驳的月光从树叶里照射下来,虽是盛夏季节,却有种难以言喻的冷清之意。青石板的中央,一个少年静静地站着,面带微笑。
为首的正是庞般,双眼中透出一股极为恶毒而又期待的神情。
君玉笑了:“庞般,你为什么还要来送死?”
庞般磔磔怪笑:“好一个狂妄小儿,较之兰茜思倒真是青出于蓝。”
君玉淡淡地道:“过奖,过奖。”
庞般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兰茜思既死,拿下你小子也算大功一件……”“件”字尚未落下,已如一只大鸟般扑来,二十多名死士挥剑跟进,呈合围之势。
这二十几名死士面孔甚生,想是庞般特意调遣来围剿君玉的生力军。那天,他离开剑庐后立刻加紧查询,得知那少年正是“凤城飞帅”,盘算了准备在丞相面前立一大功。
七种武器同时攻向君玉,一道微微的红光闪过,周围的空气突然肃静了起来,七声凄厉的嚎叫仿佛同一时刻从喉咙里咕咕发出——地上,七位死士哀嚎着就地打滚,每一位的膝盖骨都被齐齐地削了一块,虽无性命之虞,却是终生不能用武了。
余下的十几人视而不见,数柄不同的利刃几乎毫无间隙地攻向君玉,庞般飞掠几步,嘶吼一声,掌心突然冒出一阵青烟,庞般是著名的用毒高手,君玉识得厉害,赶紧闭了呼吸,也不退后,就地直直飞身,直斩庞般头顶。庞般急忙撤掌,饶是他闪得飞快,头上高高的帽子依旧被削去一大块。
这时,君玉再次飞身掠起,正好落在庞般身后,原本攻向她的七八柄利刃顿时齐齐攻向手忙脚乱的庞般,但是庞般也临危不乱,就地一滚,众人赶紧撤招,庞般瞪了眼睛,怒吼道:“今天若让那小子跑了,大家谁也活不了了。”
“我不跑,各位先喘口气再说。”
一个闲闲的声音响在背后,庞般悚然回头,君玉依旧站在那片空地上,抬头看看天空那弯崭新的上弦月,忽地叹息了一声。
“如此良辰美景,奈何却是杀人天。”一个声音接着这声叹息,接洽得天衣无缝,就如同一个人发出的。
君玉依旧看着那道上弦月:“朱渝,你终于还是来了。”
月光下,朱渝白衣翩然,神情倨傲:“不来会会这传说中天下无敌的”手挥五弦“,在下岂非要寝食难安?”
“公子,您……”庞般有些惴惴地道。
“你们还不退下?”
庞般低了头和一众死士退后几步,却并不离开。
“还不快滚!”朱渝大喝一声,庞般等人只得转身扶起地上哀嚎的死士,匆匆离去。
待得一众人已经走得完全没有踪影了,朱渝傲然道:“君玉,我们迟早是要公平较量一场的。何不就在此时此地?”
“今天看来是不行了……”君玉笑道,“因为,又有其他朋友来招呼我了。”
朱渝神情微变,突然听得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正是庞般手下一名卫士发出的,紧接着又是几声闷哼,他飞身抢上,纵出了黄桷树林,前面是一条十分宽阔的走道,走道两边只有几棵稀稀拉拉的小树。此时月正当头,光线十分明亮,寒景园的空气中布满了浓浓的血腥味,走道两边的草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十来具尸体,一个个脑浆迸裂,胸口下陷,也看不出死因如何。尤其是那七名受伤在先的,虽然脑浆横流,却大睁双眼,瞳孔透露出无限的惊恐,看起来诡异无比。
一干死者全是丞相府的死士,乱尸中并不见庞般等人,想必已经逃了出去。月光下,朱渝的脸色说不出的苍白。君玉微微闭了闭眼睛,四周的鲜血和脑浆的腥味直冲鼻端,令人作呕。
十几条庞大的身影迅捷而无声地靠拢,十几人皆是宽衣大袍。看装束,正是西域的广袤土地上一个十分神秘的教派成员。
这群人中不少头上戴着高高的帽子,最前面的一个手里拿着一根两丈长的法杖,而另外几个手执金轮,轮上又镶了一圈金铃,每走一步就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来。中间的一人满脸皱纹,手里只有一对并不起眼的金钹,目光也并不如何凌厉,可是,不知为何,给他目光一扫,君、朱二人心里都一凛。
第16章:第十六章
其中那个手执短法杖的人,用生硬的汉语厉声道:“擅入寒景园者,杀无赦,二位,请自便。”此人声音嗡嗡,如金石破空之声,直刺得人耳膜生疼,显是内家功夫已炉火纯青。
君玉听他如此嚣张的口气,笑道:“据在下所知,这寒景园恐怕不是各位大师的吧?既然都是擅入寒景园者,各位何不率先自裁做个好榜样?”
朱渝冷笑一声接道,“各位自裁了,说不定本公子会替你们超度超度。”
左边一个教徒怒骂一声,手中法杖猛地挥来,朱渝拔出“照胆”,一剑刺出。这个教徒的法杖并不太长,而朱渝的“照胆”是南朝梁武帝所铸的名剑,长三尺,跟他的法杖长度相当,一交手,两人各退一步。
君玉暗暗心惊,一个教徒已如此厉害,虎视耽耽的还有十几名教徒,何况还有为首那个内力卓绝的老者。
最角落上那个身材稍微矮小点的是知客管事,十分熟悉外面的情形,并且这些日子已经详细打探了各种闯入寒景园的势力。他们进来时听得逃窜的庞般等人说起“凤城飞帅”,一见面就惊疑地打量着君玉,忽地上前一步,低声道:“丹巴上人,那少年……”刚说了几句生硬的汉语就换成了叽里咕噜的西域土语。
被称为“丹巴上人”的为首的老者抬起头,打量君玉几眼,道,“阁下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凤城飞帅。今日老衲来会会这传说中的少年英豪。”他开口,虽然颇为生硬,说的却是汉语,只是声音嗡嗡作响,震得人耳膜生疼。
君玉仗剑微笑:“好说,今日向大师讨教讨教。”
“上人……”刚才那个身材矮小的管事又看了君玉几眼,叽里咕噜地对丹巴上人说了几句土语,似乎是想劝阻他,神态颇为不安。
丹巴上人瞪了他一眼,又说了几句土语,那矮管事不敢再多话,迟疑着退后几步。
丹巴上人也不打话,一掌攻出,这一掌携了雷霆之风,对面的树林间也卷起一阵凄厉的风声,君玉虽然早有准备,也觉得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卷来。“追飞”出鞘,一招“秣马华山”同样携了风雷之气,丹巴上人侧身,君玉以迅雷之势又是一招“垂纶长川”击出,丹巴上人似乎吃了一惊,闷喝一声,袍子已被划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那边,朱渝已经被三人围住,这三人武功虽不及丹巴上人,但是以三敌一,朱渝的“照胆”逐渐施展不开来。
君玉心道,如此数量的好手汇聚寒景园,并且要将所有闯入者一并击毙,想来,寒景园中真有什么巨大秘密。
丹巴上人两招之下,竟然被一个少年划破了袍子,不禁大怒,一双肉掌用了十成功力向君玉袭来,君玉知他厉害,不敢硬接,“追飞”挽了个剑花,将“蹑景追飞”和“手挥五弦”连成一招,闪电般刺向丹巴上人肩头。饶是丹巴上人功力超绝,肩头也被刺了个血窟窿。
“好高明的剑法,老衲今天算是领教了。”丹巴上人不怒反笑,君玉知他已然起了全力搏杀之心,再看朱渝那边,已经屡陷险境,她无心再战,高喝一声“撤”,避开了丹巴上人攻来的一掌,如凤凰般飘起,朱渝正要开口回应,另一名西域僧举了铁杖冲入阵营,朱渝躲闪不及,正好被击中肩头,顿时手臂一麻,“照胆”几乎坠地。
君玉本已向绝好的方向撤退,这时突然从半空中俯冲而下,“追飞”毫无声息地连续刺出九剑,众人后退一步,君玉已经到了朱渝身后。
“你还不快走?”朱渝冷冷地道,“别以为这样子,我就会领你的情。”
君玉尚来不及答话,丹巴上人已经走了过来,冷笑一声:“今天谁也走不了。”
君玉苦笑道:“我倒是巴不得快点离开,你看这样能走得了吗?”
一众教徒全体围上,丹巴上人上前一步,四周一片寂静,朱渝突然笑了:“真没想到,我会和你这讨厌的小子死在一起。”
“可是,我却不愿意和你死在一起啊。”君玉眨眨眼睛,声音轻快了起来,朱渝心里一动,也听得一阵清越的哨音响起。
丹巴上人厉声道:“好小子,你约了多少帮手,一并叫来,待佛爷一起打发了。”
君玉轻笑一声,两个年纪稍轻的人往哨声的方向击出,却哪里来得及,淡淡的月光下,一红一黄两道微弱的光芒显得如此明亮,双剑合壁的威力何等巨大,两人各自后退一步,闷哼一声,地上忽然多了两条血淋淋的手臂。
只是电光火石一击,君玉已和孟元敬背靠背站在一起,众西域僧退后几步,君玉、孟元敬双剑一挥,自成剑阵。孟元敬道,“君玉,你还好吧?”
君玉笑着应道:“今天,咱们是遇到强敌了。”
孟元敬朗声道:“那敢情好,我们再试试这套剑法的威力。”
朱渝方才险象环生,全仗君玉解围,他和孟元敬向来有罅隙,加上香红叶之事,更是互相嫌恶,现听得孟元敬口中大有傲然之气,只觉得刺心之极。朱渝冷哼一声,竟然跃出丈余,一剑向外围的众人刺去,远离了二人。
丹巴上人一挥手,叽里咕噜地大吼一声,有五人同时抢出,分击三人,另外七人层递上去,如叠罗汉一般,顿时,一股气场如水银罩顶,两招过后,三人只觉得胸闷气喘,竟然透不过气来。
原来,这正是他们的“铜墙铁壁”气阵,所出动的全部是教中的顶尖高手,只要入得此阵,休说你两三人,即使是千军万马,也难以突围。
丹巴上人看出君、孟二人双剑合壁厉害,朱渝这一环就相对弱了起来,打定注意先灭了朱渝,再集中力量对付二人。
丹巴上人一个旱地拔葱,他身形庞大,行动却十分迅捷,伦了金钹,从左边直击朱渝头顶。
论单打独斗,朱渝的功力原本不在众人之下,可是,在三人合围之下,已经渐渐处于下风。此刻,朱渝正被三人缠住了长剑,已经口干舌燥,头顶生烟,情况十分危急。丹巴上人是这干人的首领,武功更胜那三人,金钹拍下,朱渝身形一矮,却哪里躲闪得及,左边肩膀被重重一击,身形一乱,一根法杖已经扫中他的右腿,顿时骨折。
君玉和孟元敬双剑合壁威力无穷,无奈这个“铜墙铁壁”阵势如重重乌云罩顶,虽然依旧处于不败之境,但是匆忙之间也找不到破解之法。
忽听得朱渝一声闷哼,君玉百忙之中抬眼望去,丹巴上人正抡起金轮再度击向朱渝。
一股大力袭来,朱渝此时已经避无可避,却突然觉得眼前一空,丹巴上人怒吼一声,君玉的长剑已经刺向他的眉心。
君玉此举极为冒险,她和孟元敬双剑合壁足以自保,现在突然飞出剑阵,全身已门户大开,但是,此时情况危急,朱渝若再次被金钹击中,眼看就要毙命当场。
她也顾不得丹巴上人内力深厚,快捷无伦的又刺出一剑。外围的三名西域僧抢上一步,法杖呼地一声从三个方向扫来,君玉掠起,丹巴上人来不及再攻朱渝,掷了金钹,双掌击向君玉肩头,君玉连退几步,身形晃了几晃,踉跄着稳住了身子。
孟元敬大惊,但是,已被七八名教徒围住,一时之间,怎生脱得了身,见君玉涉险,一个分神,后背已被铁钩重重地击了一下,顿时血流如注。
君玉强自稳住心神,长剑一挥,如一只凤凰般冲天而起,连续刺出四十九剑,饶是众人摆就这铜墙铁壁阵,也来不及困住她,竟直落到了孟元敬和朱渝身边,三人再次围在了一起。
朱渝嘶声道:“君玉,你还不快……滚……”他话音未落,已被包围,一番混战,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君玉尚未站稳,丹巴上人的金钹飞击而来,他连着了君玉三剑,心里对她痛恨已极,招招都是杀着,非取她性命不可。
君玉本已受了重创,又混战了近50招,此刻身形早已慢了下来,见丹巴上人金钹飞来,避之不及,也不再避,一剑挥出,半空中,“追飞”和金钹正面碰撞,发出“当”的一声巨响,金钹的锋利边刃几乎擦着她的面孔而过,正好击中对面一个西域僧的胸口,那人惨叫一声倒在地上,胸口冒出一股血泉。
君玉只觉得虎口一麻,长剑几乎脱手,嘴角滴出血来。伸手一摸,脸上一片湿热的血迹。
丹巴上人纵横半世,从来不曾有过金钹脱手的情况,何况是在如此我众敌寡的情况下,竟然丝毫也占不了上风,被一个少年逼得狼狈不堪,他眼冒红光,“乌拉”一声怪叫,反掌拍向君玉……
君玉并不闪避,“追飞”凝聚了全身的功力,她知道所谓的命悬一线也正是如此了,长剑正要挥出,丹巴上人却怪叫一声,踉跄几步,似乎一股巨大的内力反弹向了他自己。
君玉心神一震,只见一个巨大的黑影一下窜到了丹巴上人的肩上,丹巴上人惨叫一声,整只手臂竟然被生生地拉了下来;而另一面,一个同样巨大的黑影怒吼一声,听声音竟然是一种不知名的怪物。
众教徒吓得魂飞魄散,四散奔逃,其中最接近怪物的两人奔逃不及,竟然被怪物一“手”抓一个,只听得一阵骨头粉碎的响声,这个怪物竟然低下头猛地吸起了脑髓,片刻之间,两人的尸体已被扔在地上,那巨大的黑色怪物竟然发出“嗬嗬”之声,似乎对这顿美餐心满意足。
第17章:神秘的咒语和怪兽
众教徒已经四散逃窜,场中只剩下不知什么时候靠在一起的君、孟、朱三人。饶是三人平素胆大包天,此刻也不禁相顾骇然。
夜已深去,月光也逐渐下沉,那两头黑色的怪物,此刻已经能够看得比较清楚些了,居然十分像狗。
可是,天底下哪里有如此巨大如此可怕的黑狗?!
君玉心里一动,脱口道“皴猊!”
她声音极轻,但是另外两人都听清了,一丈开外的两头怪物似乎也听见了,巨大的眼睛发出绿幽幽的光芒,一动不动地盯着三人。
君玉想起弄影公子曾经提到过的一种“皴猊”,这种貌似大狗的怪物生活在南加巴瓦山脚下,行动迅捷,以狮虎为食,尤喜吸食各种动物的脑髓。三人一下明白了,原来,行道旁的十来名丞相府的死士都是丧身于这种怪物之口。
弄影公子早年游历南加巴瓦,曾经遭遇这种怪物,可谓九死一生才逃得命来。
弄影公子当时说得轻描淡写,此时此刻,君玉才真正体会到他当初的“九死一生”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是,这种南加巴瓦山脚下的怪物,却怎地来到了寒景园?
孟、朱二人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古怪的名字,心里虽然疑惑,但是在这种绿幽幽的目光下,却大气也不敢出,哪里还敢问出口来。
三人都知道,此刻,哪怕发出轻微的声音,这两头蓄势已久的巨大的怪物立刻就会扑过来。三人和两头怪物僵持着,那两头怪物居然也沉得住气,一前一后静静地立在那里,只有嘴里发出巨大的带着腥味的“霍霍”的呼吸声来。
也不知相持了多久,三人只觉得手脚都已经微麻,朱渝身上受了两处重伤,被这两头畜生困在这里丝毫不敢动弹,本已怒极,又想起刚才丞相府一干卫士的死状,哪里还忍得住,怒喝一声,举剑向左边那头怪物刺去。
君、孟二人来不及阻止他,只见那头怪物发出巨大的吼声,毛茸茸的前肢伸开如蒲扇般直抓朱渝的脑袋。
此刻,正有一朵云飘过,慢慢下沉的月光逐渐黯淡了起来,“蹑景”和“追飞”忽地发出黄灿的光芒,那怪物似乎被这光芒吓了一跳,毛掌被利剑划破,来不及抓朱渝,立刻后退了一步,但是,很快,另外一头立刻纵了上来,而那被刺伤的怪物,猛然甩了甩毛掌,似乎被疼痛激发了凶性,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嗷叫,竟然舍了朱渝,两头大畜一左一右攻向君、孟二人。
君玉只觉得身子一晃,眼前突然一黑,左边的那头怪物以无与伦比的速度,一掌拍了过来……
“马蛤格哈嘛呜啦,恰巴萨姆斯丁亚……”
一声奇怪的咒语突然响起,两头怪物如遭雷击,生生转身,再也无暇攻击二人,恐惧地后退了好几步,直踩得行道上的石板发出咕咕碎裂之声。
“马蛤格哈嘛呜啦,恰巴萨姆斯丁亚”,来人又念了一声古怪的咒语,那两头怪物浑身颤抖,夹着尾巴飞速逃了开去。
念咒语的人声音十分清冽、平和,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安详之意。
四周一片寂静,连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重新穿出云层的月光下,两名西域僧的尸体十分恐怖地横在那里。
君玉勉强靠在行道树边的一棵小树上,孟元敬焦虑地道:“君玉,你伤得如何?”
君玉一口气提不上,勉强笑了笑,靠在小树上,说不出话来。
孟元敬也受了几处伤,但好在都是外伤,并无大碍。
朱渝肩头中了一掌,右腿又被金钹击中,虽伤得并不致命,却也并不好受,此刻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披头散发、面如土色,哪里还有丝毫昔日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模样?
第18章:情中之魔
对面,那个念咒语的人一步一步,慢慢走了过来。孟元敬和朱渝都望着那突然现身的念咒之人,站定,拨出长剑。
那人一眼也没有看他们,在三尺开外停住,一瞬不瞬地盯着靠在小树上的君玉,犹豫了一会,又上前一步。
孟元敬大喝一声:“你要做什么?”
“拓桑!”君玉摇摇头,张了张口,话没说出,嘴角汩汩地滴出血来。
孟元敬冷笑一声,“你是什么人?你到底带了那两只怪物想到寒景园做什么?”
拓桑没有回答,四周一片寂静。
突然,远方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这琴声甫一入耳,说不出的平和舒缓。众人都松了口气,仿佛刚才的血腥厮杀不过是一场梦境。
琴声渐渐转为凄婉,如泣如诉,如怨如慕,如征人怀乡,如深宫闺怨,众人心里忽觉一阵难以言喻的伤春悲秋,只听得一阵叮当之声,朱渝和孟元敬的长剑已经先后坠地。
君玉原本靠着小树的身子缓缓滑下,神情萎靡地坐在地上。拓桑眼中也有迷离之色,后退几步,望着那弯一点一点下沉的上弦月发怔。
一时之间,几人似乎灵魂出窍,早已忘了身处何方。
琴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欢快,众人也随之变得无限快意。继而,琴音变得妩媚沉迷,众人眼前一亮,中间已经多了一个容光照人、艳冶无双的女子,女子只批一层薄纱,腰肢扭动,曼妙起舞,动作挑逗之极,偏偏歌声却无限愁楚。众人心里又是欢快又是悲凄,如冰与火两重天相对煎熬。刹那间,每个人都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最隐秘的伤痛、最放肆的过往、最迫切的心愿、最无奈的失败……一时之间,手舞足蹈,情难自已。
朱渝本是肥马轻裘的风流公子哥儿,自负青春年少,处处留情,此刻哪里抵挡得住这声声艳冶,眼前脂粉红袖,生平所遇之女子,环肥燕瘦一一在眼前交替出现,只觉浑身燥热难当,头疼欲裂,竟在月光下手舞足蹈起来,披头散发直如疯魔一般。
孟元敬原本也如醉如痴,见了朱渝这模样,心里一震,情知不妙,正要拾起地上长剑,一阵更强烈的琴音忽然直击耳膜,他颓然坐在地上,忽见香红叶来到身边,他正欲起身迎上,香红叶却一个转身到了朱渝怀里,满脸鄙夷地瞧着自己。
孟元敬眼前一阵金星乱冒,抬头四顾,只见身边的君玉虽然满头满脸都是血痕,却灼灼其华,皎皎如月。他心里突觉一阵清凉,伸出手,想拉住君玉,手臂却一麻,猛地吐出口血来。
君玉虽也听得这琴声媚惑妖娆,但心里却并无其他感觉,见得孟元敬和朱渝如此神态,竟如疯魔。君玉这一急非同小可,挣扎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想阻止孟、朱二人,却见得拓桑呆呆地站在一丈开外,犹如一截木桩。
而就在此时,三把利刃已经靠近了三人,那三人依旧呆呆地站着,似任人宰割的木偶一般毫无知觉。
君玉大骇,刚刚迈出第一步,一柄短剑和一柄利刃几乎同时刺向她的胸口。孟元敬就站在君玉身边,此时瞧得分明,可是,那琴声声入耳,他只是怔怔地盯着那柄短剑,伸出的手麻木得一动也不能动。君玉勉力抓住“追飞”,手一颤,“追飞”坠地,她轻轻叹息一声,平静地闭上了眼睛。
忽然听得一声雷鸣般的吼声,竟然是佛家失传已久的“狮子吼”。
林中刹时树木摇动,落叶飘飞,其间夹杂着兵刃坠地声和两声恐惧之极的嚎叫,正是先前那两头“皴猊”发出的。
琴音忽止、歌声忽终,只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呼,君玉猛地睁开眼睛,眼前一花,原来,四周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多了几盏巨大的灯笼,一丈开往,一个宫装轻纱的女人跌倒在地,几个女子正手忙脚乱地围在她身边,将她扶起。
轻纱女人的旁边,那两头巨大的“皴猊”一左一右,如两大护法般立在那里,原本威猛如两尊门神,此刻却浑身瑟瑟发抖,显然是被刚才的狮吼惊吓的缘故。
第19章:相好都不如姐姐漂亮
君玉忽觉背心传来一股柔和的力道,立刻缓过气来,回头,拓桑一只手放在她的背心,满脸焦虑:“君玉,你怎么样了?”
君玉道:“是”夺命情魔音“?”
拓桑点了点头。这时,孟元敬和朱渝也清醒了过来,各自拾起地上的长剑,均挥汗如雨,直如刚从水中捞起来的一般。
明月的微光里,方才艳冶无双的女人,眉间喷出一股细细的血泉,满头乌丝瞬间惨白如霜,根根蓬松竖立,女人猛地跃起,厮声道:“哪里来的妖僧,小秃驴……”
众人才发觉刚才的一切并不是幻觉,可是,眼睁睁地看着一位绝代尤物瞬间变成这个样子,心里都觉得诡异莫名。
“情魔,原来是你!”朱渝失声道,“我只当是江湖传闻,原来真有其人。”
“怎么,见到姐姐很高兴吗?”情魔的声音立刻如银铃一般,眉梢眼角间霎时充满了笑意,这一笑,她满头的白发似乎变成了金黄,唇如樱桃、面如桃花、眉如远山、眼如春波,整个人身上似乎裹了一层不可方物的艳光,目光摄过朱渝脸上又转到孟元敬脸上。
两人不禁心里一震,齐齐后退了一步。
情魔对两人的举动似乎感到十分满意,她的笑声更轻,目光益加妩媚了起来,忽地转到拓桑身上,却见得这个麻衣如雪的少年僧人完全如身处无人之境,只是焦虑地望着身边披头散发、满脸血污的蓝袍少年。
情魔已经是花甲开外的女人了,因为早年练就这“夺命情魔音”得以维系这永远青春的容颜,可是,魔功一破,真气立散,容颜瞬间苍老,此时此刻,她对拓桑真是恨之入骨,她原本银铃般的声音也变得谙哑而怨毒:“小和尚,我要抽你的筋剥你的皮把你的肋骨一根根拆下来喂狗……”
“省省吧,情魔,你的”夺命琴音“已经被破了。”朱渝冷笑一声,“此功一破,你已无以仗恃,一走出这寒景园的大门,你的无数仇家才真要把你抽筋剥皮。”
“哈哈哈……”情魔狂笑起来,“那些鼠辈何所惧。四十年来,我这夺命情魔音下,不知丧生过多少英雄豪杰,甚至得道高僧、百岁喇嘛、深宫太监,没有一个能够避开这种魔音……只要是男人,无不喜新厌旧,哪怕是农家田舍翁,多收了七八斗麦子都想另娶一房,这就是天下男人的共同缺点,我利用男人的这个缺点发明了这套功夫,三十年来无往不利!想当年,武当、少林、丐帮、爱莲山庄等八大门派全体出动在喜马拉雅山顶围攻兰茜思和石大名,当时,一代大侠石大名对兰茜思是何等的情深意重,可是也照样着了我的道儿,被琴音击中,就此抛下兰茜思,随了”爱莲山庄“的美女方格格一度春风。兰茜思独自和八大门派苦战三天三夜,虽然得胜却身受重伤,深以为恨,从此两人分道扬镳……哈哈哈哈……世人都道兰茜思武功天下第一、智计绝世无双,可叹她却怎揣测得了男人的心思?最终还不是落得个黯然退隐、埋骨他乡的下场!她哪里是天下第一,我情魔才是天下第一……哈哈哈……”说到高兴处,不禁眉飞色舞起来,逐渐黯淡的面容仿佛回复了一丝往日的颜色。
这是孟元敬第一次听得人谈起兰茜思和石大名的关系,他向前一步,怒喝道:“你这恶毒妖妇竟然用如此卑鄙的手段害我舅舅,难怪他半生郁郁寡欢……”
“哈哈,臭小子,原来你是石大名的外甥?”情魔仔细打量他好几眼,笑得更加妩媚了,“难怪你也和你舅舅一样沉迷魔音之中……姐姐告诉你一个秘密,姐姐这套功夫对于那些真正坚贞不渝的男子来说,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的。如果你的眼里心里潜意识里都只有一个人,那姐姐就丝毫奈何不了你,可是,这样的男人,天下哪里能找到?你看……”
她瞟了眼朱渝,眼神又变得媚惑而妖娆起来,“你和这个美少年刚刚不就差点送命了?是不是想起了你们无数的相好都不如姐姐我漂亮?……”
“你这个丑恶的妖婆……”朱渝瘸着腿后退了两步,厌恶地白了她一眼。
“你这贼小子,敢说我丑?”情魔尖叫一声,一阵风吹起了她的几缕白发,她正要跃起,恰好看见了这几缕白发,眼神突然变得无比惊惶无比恶毒,直直地望向那破了自己魔功的罪魁祸首。
可是,那罪魁祸首依然灵魂出窍似的,只是盯着身边那个满脸血污的垂死少年。
第20章:相好都不如姐姐漂亮(下)
情魔一怔,嘶声道:“我纵横江湖半生,”夺命琴音“从来不曾失手,小和尚,你,你怎么能够避开?”
拓桑一直焦虑地看着君玉,似乎充耳不闻,情魔大怒,大喝一声:“小和尚,你……”
拓桑这才回过头来,平静地看着她,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突然听见她在叹息。她一叹息,我就只看到她一个人,再也看不见也听不到其他人和声音了。”
情魔怔怔地站在原地,四周一片寂静,连众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孟元敬和朱渝,一时看看君玉,一时看看拓桑,一时看看情魔,心里各自茫然。
顺着拓桑的目光,情魔看到一双墨玉一样的眼睛,少年那满是血污的面孔竟然如此粲然生辉,情魔突觉自己身处一片林间花海,四周落英缤纷,连空气都清芬了起来。
情魔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刚才那妩媚的颜色一下变得灰白,银铃般的声音瞬间变得苍老而暗哑:“你,你是什么人?你是君生?”
孟元敬和朱渝都从来没有听说过“君生”这个名字,君玉抬起了头,望着情魔,没有开口。
情魔狂笑一声,从怀里摸出一幅画来,展开,如真人般长短,画纸微微发黄,显是已经有了一段岁月。众人望去,画中人是一个猎户装束的青年男子,男子眼神中透出安详温柔的光芒,嘴角忠厚纯良的笑意生动之极。此人站在一棵巨大的柏树旁边,身形微侧,似乎正要从画里走出来一般。
孟元敬、朱渝均心中一震,众人惊讶的并非是做画者那生气勃勃的笔调,而是那画中装束普通之极的男子那震撼人心的相貌。
孟、朱二人又一起望向君玉,连拓桑也不由自主地看看画中人又看了好几眼君玉,除了装束不同,咋一看,竟是君玉不知何时生生走进了画里,可仔细一看,又觉得君玉和画中男子有极大的区别,但是其间区别究竟在哪里,却谁都说不上来。
君玉正盯着那画,情魔突然将画卷了起来,君玉抬起头,目光正巧和她相对,情魔的声音又急又快,像某种小动物突然被勒住了脖子:“天啦,那是兰茜思的眼睛……兰茜思的眼睛加上君生的容貌……我要杀了你这孽……孽……小子……”
她狠狠地盯着君玉,在那样奇特的目光下,原本的咒骂怎么也骂不出口,生生换成了“小子”二字。
话音未落,一双尖尖的指甲径直向君玉的双眼抓来。拓桑反手一掌,只听得君玉低声道:“手下留情。”
情魔的武功精华全部集中在“情魔音”上,此刻,魔功被破,全身功力已经所剩无几,她后退两步,仍然恶狠狠地盯着君玉。
君玉迎着她的目光,轻声道:“情魔,这幅画,不是你的吧。”
“你看,那画的右下角有一个很小的大篆”兰“字,那是我母亲的标志。”
众人当时惊讶于画中男子的相貌,都没见到那个兰字。
情魔愣了一下,突然大笑了起来。
第21章:比绝世美女还美的男子(上)
情魔虽然在笑,可是那声音听起来却实在不太像是笑声,夹杂着悔恨、怨毒、失望、无奈等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情绪,咋一听像是在干嚎,可是,到后来,却又实实在在是在大笑。
情魔背后的一干女子似乎也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虽面有惊骇之色,却很快以种种表情掩饰了过去。情魔却一眼也不看她们,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望着君玉——“是的,这画是我骗来的……也只有兰茜思这样的人才会用这样麻烦的大篆,可是,小子,你以为我就一败涂地了么?哈哈……”
“我并不这么认为。可是,你总该先止住你眉间的血。”
“小子,我喜欢流血,关你什么事?”
情魔突然龇牙咧嘴,目眦尽裂,从仰天大笑到勃然大怒,她的表情转换之快,令得众人心中那股诡异的感觉不禁又加深了一些。
君玉苦笑了一下,情魔瞪着她,不过这次却笑得不那么诡异了:“小子,姐姐给你讲一个故事……”
“妖婆,谁耐烦听你讲什么破事?”朱渝突然大喝一声,他早已不耐烦之极,此刻见得情魔那故弄玄虚的古怪模样,心里不禁有种说不出的厌恶之感。
两个人影突然窜出,两把明晃晃的匕首竟然一左一右快捷如风地向朱渝胸口攻去。
饶是朱渝反应极快,也被生生削去了一幅衣襟。
“主人要做的事,谁敢反对!”
两柄匕首一击不中,立刻退了回去,正是情魔身边的两名侍女。这群女子,在情魔失手后,一直没有出声,显是平素情魔约束严格。此刻一出手,竟然招招杀着,功夫十分精妙。
看着朱渝手忙脚乱的情形,情魔又笑了起来,这一次,居然笑得十分甜蜜。一个满脸皱纹、头发全白的老太婆笑得如此“花枝乱颤”,众人心里又都是一凛。
情魔的目光再次扫过众人,虽然众人都已知道她的魔功不再,可是,那眼神,却不知怎地依旧给人春水涟漪的感觉。
“这个故事藏在我心里已经二十几年了。这二十几年来,我每一天都想找人倾诉,可是,却一直找不到倾诉的对象……”
于是,众人都知道,情魔的这个故事,是非听不可了。一个垂死的老太婆的故事也许会令人十分乏味,可要是情魔这种传奇中的传奇,却又另当别论了。
“那一年的八月初八,我启程,准备赶到嵩山少林寺,因为十月初五就是武林大会举行的日子,按照规矩,主持人应该是上一届的盟主,而那一届的盟主正是少林方丈释永超大师……”
众人都知道,那一届的武林大会,正是传说中最为辉煌的一届,也难怪情魔将日期记得那么清楚。
孟元敬突然道:“少林寺历来都是不接待女宾的,你去干什么?”
情魔瞪他一眼,“有兰茜思独闯800罗汉阵在先,随后她好像又帮了少林寺很大一个忙,于情于理论文论武,也由不得那些老秃驴不接待女宾了,哈哈哈……那些秃驴平素清规戒律多如牛毛,此次因为兰茜思而大大破例,虽然十分气愤,却一个个无可奈何,哈哈哈哈……”她原本笑得十分痛快,可是转瞬间又想起什么似的,瞪着孟元敬,神情变得十分不悦,“姐姐最讨厌被别人打断话头了。没礼貌的臭小子。”
情魔鸡皮鹤发、满脸皱纹,却一口一个自称姐姐,而且毫不忸怩,自然之至。君玉轻笑了一声,忽然发觉眼前这个曾让人闻风丧胆的女人实在是有趣得紧。
情魔瞪她一眼:“小子,你又在笑些什么?”
“我不叫小子,我的名字叫做君玉,如果姐姐乐意,可以叫我的名字。”
君玉这声“姐姐”也叫得自然之至,情魔似乎要发怒,又似乎觉得这声“姐姐”很合自己心意,终于移开了目光,继续道:“……那时,兰茜思的声名正如日中天,大有问鼎盟主之势,我很不服气,因为就在半年之前,我曾用情魔功击退过她和石大名的联手,我心想,她可以做到的,我自然也可以做到,千百年来,武林中还从来不曾出过女盟主,要是我做了第一个,哈哈……”
众人都已经知道她口中的“击败过兰茜思”是怎么回事,朱渝大不以为然,冷哼了一声,“你只能说自己击败过石大名,恐怕不能说你击败过兰茜思吧?”
情魔恼怒之至,她身边的两个女子又做势而起,情魔一挥手,两人安静了下来。情魔却也并不辩驳,也不去理睬朱渝,继续道:“五天后,我已经到了河南省境内,路经王屋山脚下时,突然看到一个年青人急匆匆的从对面的山路走来。要是平素,我根本瞄都不会瞄一眼这种人,可是那天,他恰巧和我擦身而过,居然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第22章:比绝世美女还美的男子(下)
情魔平素自负美貌无双,而且二十年前正是她容颜正盛之时,裙下之臣,成千上万,可是,现在一个陌生的青年男子自她身边走过,却并不望上一眼,这在情魔看来,真是咄咄怪事。
她当时眼珠一转,叫住了那小伙子。小伙子走得十分迅疾,突然听得有人连声叫自己,急忙回头,差点摔了一跤:“这位姑娘,你可是在叫我么?”
那小伙子的狼狈模样令情魔差点笑出声来,但就在这时,她也看清楚了小伙子的面容,不禁心里一窒,这些年来,她不知见过多少美男子,无论是俊俏的、英武的,风流的还是健壮的、成熟的……可是,那些人统统加起来也远远不如眼前这个一身猎户装束、风尘仆仆的男子。
情魔向来自负容貌天下第一,可是,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