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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橙红色的夕阳挂在天边,晚霞绚烂,天气好的一塌糊涂。世界融合带来的诡异气象已逐渐平复,回忆起来像是上一世纪发生的事。
    季棠坐在出租车里,盯着窗外的风景沉默。
    久别重逢的喜悦过后,她跟沈宴清之间是阔别六年的空白时光。
    这不是沈宴清第一次回来,在跟着养父母去了京市后,每年的寒暑假,他都会回来一趟,穿梭在旧日熟悉的街道,目光掠过,他会想起某年某月,他跟季棠路过这里,某个时候,季棠跟他在那里买过零食吃过饭。
    旅行的终点往往都是小金山。其实到了以后,他也只能远远地站着看一眼门口,心里会涌起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不知不觉,过去了六年,熟悉的不再熟悉,陌生的依旧陌生。他不止一次想起季棠,想她在干什么,想知道她是否考上了心仪的学校,家里的债务还清了吗,过得还好吗……
    会……想他吗?
    于是他知道了,那种感觉是想抓又抓不住的惆怅。
    车子在一个红绿灯前停下,晃眼的红色染红了两人的瞳孔。沈宴清回过神来,侧首看了季棠一眼。
    她的变化挺大的,个子高了,人也更漂亮了,就是穿衣风格……还是那么的活泼开朗,像个小太阳。
    沈宴清蜷缩了下手指,问她:“叔叔阿姨都还好吗?”
    “他们还不错,我爸已经从破产的阴影中走出来了,跟我妈努力工作呢!”
    “那你呢?在哪里读大学?”
    “南大,我们省排行第三考进去的,我厉害吧!”季棠靠在椅背上:“你呢,现在在干什么?”
    男主的家世背景,成长经历,她从书里知道了一二,她是明知故问,不想一上来就走剧情戳他伤疤,想循序渐进地步入正题。
    “和朋友一起开了家公司。”
    “这里?”
    “不是,京市。”
    “创业很辛苦吧。”
    “还好,我们是互联网公司,我朋友比较辛苦,他负责跑业务,我负责提供技术。”
    “哦哦。”季棠沉默了几秒,“什么时候回南城的,要在这边待多久?”
    “不知道,可能来了就不走了。”沈宴清垂下眼睑,盯着自己的手掌看,“那个人来找我了,让我回去。”
    他被收养的这件事从来就不是件秘密。
    车内的空气突然变得凝重了起来。
    季棠张了张口,手指蜷缩了一下,没有再出声。
    沉默间,车子停在了一个胡同口,司机回头跟他们说:“到了,一共18块,支付宝还是微信?”
    “支付宝。”沈宴清抢在季棠前面扫码付了款。
    两人下车,往胡同里走去。
    他们去的是一家小吃店,专门做炸串、麻辣烫,以前摆在他们中学门口,季棠偶然吃了一次后就走不动路了,每到周末放学就会跑过去吃,回家后就吃不下饭了。那段时间,她家的厨师还以为自己手艺变差了,为此郁闷了好久。
    后来东窗事发,被她妈逮了个正着,残忍没收了她的作案工具——零花钱。她就敲沈宴清竹杠,让他请她吃。
    不过次数也不多,因为很快她家就破产了。
    近几年各省市都在创建文明城市,怕影响到市容市貌,不让摆摊了,小吃摊摊主就在老街胡同里租了个店面,生意依旧红火,季棠偶尔会过来吃一顿,过个嘴瘾。
    他们去的早,屋子里还有一些空着的位置。两人点好菜,选了个靠墙角的座位,面对面坐了下来。
    房间里开着空调,暖和和的,季棠脱了外套叠好放在边上的凳子上,转身见他看着自己,便问:“你不热吗?不脱外套的话,等下出去可能会冷的。”
    沈宴清动手整理了下衣襟:“不热。”
    季棠托着腮打量着他,这是重逢后,她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他。
    面前的男生,棕色碎发,五官立体,轮廓深邃,表情冷淡,介于少年与青年的青涩感还未彻底褪去。
    当目光对上时,她脱口而出:“诶,沈宴清,你戴了隐形眼镜?眼珠怎么变黑了?”
    沈宴清的手微微一顿,点点头:“嗯。戴着能省些麻烦。”
    季棠嗯了一声,道:“也是。”她偏了偏头,有些遗憾地说道,“但你的眼睛真的很好看,跟大海一样,不露出来可惜了。”
    听到这句熟悉的话,沈宴清下意识地想去摸自己的眼睛,手刚伸到一半又放了下来,他抠了下手指说:“那下次见面,我不戴了。”
    沈宴清不喜欢自己的长相,更不喜欢这双眼睛。
    他跟别人长得不一样。
    混血的容貌,棕色的头发,碧绿的眼睛,使幼小的他成了孩童跟大人嘴里“怪胎”、“杂种”般的存在,时常要受到别人的围观,遭受各种非议,还会被人孤立欺负。
    最重要的是,它让幼时的他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从懵懂时起就要接受自己不是爸妈亲生儿子的这个事实。
    成年以后,他干脆戴上了隐形眼镜,省得有些好事者对他的身世刨根问底。
    季棠蹙了蹙眉,随后笑了:“沈宴清,怎么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这样,老是我一有意见,你就妥协。你觉得方便就戴着啊,为什么我一说就不戴了。”
    沈宴清抿了抿嘴,他开口:“我……”
    “两位手拿一下,你们的麻辣烫来了。”老板娘爽利的声音打断了沈宴清的话,她的手里捧着两碗满满当当的麻辣烫,“特辣的哪位?”
    季棠举了举筷子,兴奋地说:“我的!”
    老板娘便把辣的那碗放到了她面前,不辣的那份放到了沈宴清那边。她收起餐盘,指着不远处的酱料桌说:“酱都在那边,你们有需要就去拿,我家的麻酱评价可好了,俺老头做的,香的很。”
    “嗯嗯,好的,谢谢老板娘。”季棠甜甜的应了一声,拿起一个空碗起身去弄酱料去了。
    她没在意沈宴清被截掉话头的话。回来后,她用筷子把蘸料搅拌,热情的跟他说:“我跟你说,这可是我最近研究出来的独门秘方,用麻酱、芝麻酱、醋,还有香菜拌在一起,再加一点点香油,可好吃了,你试试。”
    不知是热的还是高兴的,季棠白嫩的脸上泛起一片绯红,嘴巴也被辣得红通通的,看着像是一朵娇艳的红玫瑰。
    沈宴清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嘴,眼眸深沉,起身脱下了大衣。
    季棠一脸茫然的抬眸:“你不是说不热吗?”
    他别开眼,说:“空调开太高了。”
    季棠哦了一声,在她略显疑惑的眼神里,沈宴清也去弄了一碗跟她一模一样的酱料回来。
    他刚吃了一口,就见季棠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凑到他脸前:“是不是很好吃?”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身体微微后倾,淡淡地嗯了一声。
    季棠没发现他这细小的动作,见卖安利成功,她又低头高高兴兴的吃起菜来。
    过了一会,她琢磨着叙旧叙的也差不多了,气氛酝酿的也挺到位了,便接着车上的话题,小心翼翼地开口:“沈宴清,你刚才说的那个人,是指你的亲生父亲吗?”
    沈宴清放下了筷子,用纸巾擦了擦嘴。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季棠,眼里闪过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愫。季棠问他,他肯定要说的。
    他没有说太多,隐去了错综复杂的背景,大致说他父亲发现他被掉包后,就找上门来,想让他回去认祖归宗。
    低沉的声音里听不出喜乐。
    原文里,沈宴清在知道自己的身世后,对沈父十分厌恶,觉得他就是个人渣败类。
    季棠咬了咬唇,事关别人家事,又涉及那么龌龊残忍的事情,她也不好说太多。她就说了属于她的既定台词:“沈宴清,你亲生母亲是爱你的,她被欺骗蒙蔽了这么多年,临死前也没能见你一面,你回去看看她吧。”
    沈宴清垂下眼眸,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沉默再次笼罩着他们。
    吃完饭后,两人又去附近的街道逛了逛,到了七点多钟,沈宴清打车送季棠回学校。
    到了学校后,季棠跟他告了别,她刚下车准备离开,他就降下车窗:“季棠,以后我能来找你吗?”
    季棠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沈宴清看着她,两人就这样对视着,直到司机的声音响起。
    司机问他:“同学,你不冷吗?”他的语气很是无奈,“关下窗吧,我冷。”
    季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两人间原本有些沉重的氛围消散而去,她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昏黄的路灯下,女生白肤黑眸,嘴角洋溢着泛点点笑意,沈宴清攥紧车把手后又松开。他闷声道:“那我走了。”
    “嗯,再见。”
    车子开走后,季棠才收敛起笑容,眼里闪过淡淡的失落。
    能再次见到他,她是真的高兴,这种心情无关任务。
    她知道,这次见面是重逢,也是分别,他们不会有下次。之后她会接到沈宴清的电话,跟她说了声他回到了顾家,也就是他亲生父母家后,她就从这本书里退场了,往后也只是偶尔出现在他的嘴里,作为他人生中的一段回忆。
    第15章 修罗场前兆
    季棠拿出眼镜戴上,她刚进校门,就下起了雨。
    她用手遮挡着雨丝,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乌云滚滚而来,黑沉沉地往这边扑将过来,朦胧细雨似乎有了变大的趋势。
    天气预报又不准了。
    季棠嘀咕了一句,她的周围,大学生们三三两两如鸟兽归巢般朝着自己的宿舍楼飞奔而去,间或夹杂着几句不文雅的国骂。
    路灯在夜雨中散发着朦胧的白光,照亮了斜斜飘落的雨丝,石子被雨水点点打湿。
    一小撮的人打着伞,慢悠悠地走在林荫小道上,雨中漫步,与他们的狼狈形成鲜明对比。
    雨水打湿了季棠的眼镜,她的眼前模糊一片,她干脆拿在了手里,打算回到宿舍楼下再戴上。
    “季棠?学姐?”
    季棠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一把伞撑在了她的头顶上,最先入目的是一条深绿色的工装裤,视线顺着伞柄往上,一件灰色卫衣,深色牛仔外套,再往上是一张青春逼人的脸。
    是周衍之。
    “你怎么在这?”她脱口而出。
    问完以后,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想把眼镜戴上,可他的下一句话却打断了她的动作。
    “本来想去小吃街买夜宵,下雨了,懒得去了。”季棠在他左手边,周衍之便把伞柄换到了左手,笑着说,“我刚才在校门口看到你,还以为看错人了。”他看了季棠一眼,不自然地摸了下头,“原来还真是你啊。”
    季棠脸上的慌张一闪而过,脑中的弦瞬间紧绷了起来。
    暴露的太过突然,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仿佛有无数的小蚂蚁在她的心里排队组着字,一会儿是我死了我死了,一会儿又是稳住,别慌,过了一会,又变成了我完蛋了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