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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节

      ……
    因为彻底进入了创始者号的内部,原本遮阳的黑伞合在了歌利亚手中,戴在脸上的面具被乌云拿着,披在肩头的mantelet外套则躺在迦勒的臂弯。
    遮阳用的零散物件尽数被子嗣们拿在手里,而一身轻的阿舍尔则扶着机械臂抬脚下楼,身后一众雄性虫族自然也是跟随在其后。
    只是……
    他们落在虫母身后薄翼上的目光,没一个清白的——
    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
    妈妈的翅膀!好可爱!
    好想摸摸妈妈的虫翼啊!好想舔舔!
    啊啊啊妈妈翅膀翅膀翅膀翅膀!呜呜想和妈妈的翅膀贴贴!想把脸埋在妈妈的翅膀上!
    没有虫翼的虫母就足以让他们痴缠迷恋,而虫翼的加持,则将原本100%的满值魅力二次提升至200%,没有谁能拒绝一位生着小翅膀的虫母。
    那简直是比猫薄荷之于猫、肉骨头之于狗更加强烈的吸引。
    但哪怕虫群们的眼神一个个再不清白,也都规规整整地跟在虫母身后,暗戳戳用目光描摹、舔舐,仿佛在颅内幻想着自己和妈妈的虫翼贴贴舔舔的亲昵。
    “所以——”原本被机械臂扶着的虫母忽然扭头,“你们最后也没告诉我旦尔塔到底怎么了。”
    一众目光热烈痴缠的虫群,在阿舍尔回头的瞬间,一个个变得内敛腼腆,视线里的火热被隐藏在板正之下,生怕自己的视线再吓到妈妈。
    于是,当阿舍尔看到一群看似正气十足的雄性虫族,一时间竟有些诡异的茫然。
    怎么看起来坚定的,像是要去参军?
    “……你们怎么这副样子?”阿舍尔询问。
    “没事的,妈妈。”反应最快的是歌利亚,还是那副禁欲又理智的模样,谁能想到在一秒钟之前,他还眸光滚烫地盯着青年的虫翼发怔。
    阿舍尔:“那就说回正题,旦尔塔怎么了?”
    “他……”歌利亚轻微拧眉,似乎有些不知道怎么形容。
    “妈妈去亲自看一眼不就知道了。”迦勒舔了舔尖牙,视线越过创始者号空旷静谧的长廊,似乎足以穿透墙壁的阻隔,然后看见某只把自己藏在屋子里的疯狗。
    迦勒:“您要问我们,我们也说不出来个一二三四。”
    还不等阿舍尔询问具体是什么样儿的“一二三四”,他忽地脚下一软,身后眼疾手快的虫群想要上前搀扶,却被一直护佑在虫母身侧的机械臂抢先了。
    寻常里格外灵活、面对其他高级虫族从不客气的机械臂此刻小心十足,圈在虫母腰侧的弯曲收敛了锋利的金属刃,连带着尾部自底部撑起,有意地避免与那对新生的脆弱翅膀做接触。
    “您还好吗?”虫族双子中的哥哥伽德脸色微沉,小心上前。
    他半跪在地,修长的手指检查过虫母的脚踝,见不曾扭伤才稍松了口气。
    伽德维持着原来的动作,甫一抬头,便看到了正垂眸注视着自己的青年。
    那张脸不论从什么角度看,都美好得过分,是每一个雄性虫族都渴望在梦里碰触到的对象。
    ——只是虫族并不做梦。
    伽德讷讷片刻,迅速收回了手,有些不自然地背在身后,藏在碎发下的耳廓轻微发红,又一次问道,“抱歉,没经过您的同意就碰了您,我只是怕您扭伤脚踝。”
    “没事。”
    阿舍尔若有所思。
    从重逢到现在,虫群们的变化不仅仅在于他们变化后的打扮和气质,更在于他们对待虫母的态度。
    过去在始初之地的时候,阿舍尔其实很容易就能在雄性虫族的身上,感受到一股他们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觉到的压迫性和威胁性;哪怕虫群们拥有俊美的拟态作为掩盖,但源自于气势和物种上的落差,依旧会让阿舍尔觉得危险,便下意识想要防备、远离。
    这样的落差,不是说他变成虫母就可以抚平。
    而现在,那种潜藏于雄性虫族眼神、动作里的强势在消退,变得很淡很淡,到了一种近乎于无的程度。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不存在……
    阿舍尔忽然俯身,指腹轻轻落在了伽德的眼角。
    那一瞬间的距离拉近,他看到了伽德骤然尖细的竖瞳,散布在眼眸深处的炽热和占有的欲望有一瞬间的暴露,却又伴随着竖瞳锐角放缓的变化,而烟消云散。
    嗯,不是不存在了,而是比以前更会掩藏了。
    “妈妈……”
    望着伽德看起来略显无辜和茫然的神情,阿舍尔没有戳破那层藏匿情绪的脆弱薄膜,只是拍了拍伽德的肩头,示意对方起来,“我没事,继续走。既然不愿意说旦尔塔的事情,那就趁着见到祂之前,先说说我离开后的事情吧。”
    阿舍尔能察觉到自己与虫群之间,似乎存在有某种在时间流速上出现的诡异问题。
    他离开的半年说多不多,说少倒也不算少,但若是叫一个处处落后的种群想迅速跨越原始,哪怕他们拥有再强大的知识库和科技储备,也无法在半年之内达成现今的效果。
    阿舍尔可以很确定地说,他和他们之间时间长的差异,只大不小。
    说着,他捏了捏缠绕在自己腰腹间的机械臂,“放开我吧。”
    作为战舰意识的另一种存在形式,机械臂有时候受到歌利亚的指挥控制,有时则拥有自己的独立行为,就好比现在——
    它像是个忠心的仆人,放缓了绕在青年腰间的力道,直到发觉对方完全可以站稳,才颤颤巍巍后撤,重新扶上了青年的手臂。
    阿舍尔稍松了口气,他略提住呼吸,低低对着身后的虫群们问了声“谁来说”,便反手握住机械臂向前迈了一步。
    身后的虫翼像是个看似透明轻薄的千斤顶,新生翅膀的不适应性体现在青年身体上每一处。
    前几步走下来已经是他硬撑着到强弩之末的程度,当中间停顿之际被机械臂搀扶后,便彻底失去了好不容易积聚的力量,伴随着那一口气的松垮,阿舍尔自己也坚持不住了。
    只一步,青年的身体又软了下去。
    虫群中,不知道是谁无奈地叹了口气。
    在一切意外发生的瞬间里,一双强壮有力的手臂掠过虫翼,托住了阿舍尔的腰。
    那双宽厚的手掌上包裹一副黑色皮质手套,修长的手指正好卡在了青年的腰腹之间,只再多一两厘米的长度,左右两手的中指便能相互碰触在一起。
    妈妈的腰很细。
    “……都什么时候了,您就别硬撑了,好像谁还不知道谁一样。”
    是迦勒的声音。
    说着,自后侧环来的军装袖筒下的肌肉微动,便把人提着扛坐在手臂上,整个过程十分丝滑,丝毫不曾碰到那对过于敏感的虫翼。
    歌利亚在后侧补充:“妈妈,您现在情况特殊,容易感受到疲惫是正常情况,不用觉得有什么,我们本来就该为您服务的。”
    “就是啊,当主人的使唤狗,您总不能一段时间没见给忘了吧?”迦勒把人放在怀里掂了掂,轻轻“咦”了一声,似乎有些惊喜,“您是不是胖了一点?”
    才自己说完,迦勒又立马黑了脸,没忍住掐了掐阿舍尔的小腹和大腿,“怎么?离开了我们,妈妈胃口还变好了?吃得香睡得饱,长肉了?我们就这么让您不下饭?”
    还没来得及指责对方突然掐了自己软肉的阿舍尔:?
    我这还一句话没说呢,你倒已经开始挑刺儿了?
    见气氛有些不对,伽斓立马道:“迦勒你乱说什么,妈妈没胖。”
    曾熟读人类世界语言技术的乌云也立马附和,“妈妈明明是瘦了!衣服都宽了好多!”
    伽德也坚定道:“妈妈瘦了,是衣服太宽了。”
    歌利亚从善如流,“是我挑衣服的时候没注意到,下一次一定改进。”
    阿舍尔:。
    那衬衣是最贴合身材轮廓的,这睁眼说瞎话也过于夸张了吧?
    “我可没乱说,他那点儿重量变没变,我还掂量不出来?”迦勒信誓旦旦到有些委屈。
    “我没胖。”阿舍尔转头,拧眉瞧着迦勒,语气略带争辩,“我穿的裤腰没变,还松了。”
    “哦,这是肉没长在肚子上啊?那去哪了?”
    迦勒哼笑一声,他自信于自己对重量的把控和感知,哪怕上一次抱虫母还是在几百年前,但这丝毫不妨碍他跨过数百年而进行相互比较。
    只是这一比较,就愈发让他不是滋味儿。
    凭什么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虫母单薄清瘦到一根手指头就能戳倒?是他们照顾得不好吗?
    凭什么带着那群爹不明的白毛小崽子离开后,反而还长胖了点儿,大概一根半手指头才能戳倒……
    离了他们就这么促进虫母吃好喝好的胃口吗?他们有这么不下饭吗?明明也是按照虫母的审美长的……
    熬了几百年,彻底进化成虫群里最会阴阳怪气的迦勒咧咧嘴,不爽道:“独身小寡夫带着五个不中用的白毛崽子,看来这生活还挺滋润?用不用您打工养他们?”
    “迦勒!”歌利亚眉眼暗含威胁。
    被自己的联想气到鼻子都有些歪的迦勒咬紧腮帮子里的软肉,那颗藏在胸膛里的心脏又酸又涩,瞧着被自己一把掐腰抱起来的虫母就喉咙里发干发紧。
    反正他什么也不是!
    比不过白毛崽子,比不过没见过面的不知名崽子爹,比不过那群叽叽歪歪、一巴掌就能拍死的人类,更比不过白毛崽子们说的能让虫母熬夜待在实验室里的药剂……
    就是熬夜都要在实验室里捣鼓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总归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重要了呗!
    汹涌在迦勒神经内部的低沉情绪才预备发酵,下一秒就被虫母施法打断——
    曾被歌利亚亲自套在虫母手上的白色手套,此刻正托着迦勒的下巴,硬是把那张不服气的面庞抬起来,摆成一个双方彼此对视的姿态。
    歌利亚闭上了准备开口的嘴,伽德伽斓同时神经一跳,乌云眼皮子抽了抽,觉得自己早就应该把迦勒的嘴给缝上……
    上一秒心里气哼哼到想按住虫母乱嘬一顿的迦勒,在和虫母对视的下一秒里也老老实实安静,抿着嘴巴变成了个蚌。
    “好久不见,你还越能叭叭了?”阿舍尔眯眼,打量着一脸不服气的迦勒。
    瞧着没之前在克兰利兹广场上质问他那么有气势,反倒是像个叛逆期想要家长关心又开不了口的倔强孩子。
    阿舍尔的神经微妙一颤,有种奇怪的感觉席卷全身。
    迦勒扯了扯嘴角,倒也没把自己的脸从虫母的手里挣开,“何止好久。”
    面上嫌弃,心里享受说的就是他。
    “所以有多久?”
    沉默蔓延。
    阿舍尔揪着迦勒的脸颊扯了扯,硬生生把那一张俊脸揪得有些变形,“迦勒,说话。”
    熟悉的名字从虫母的口中被叫出来,不是带有怒气的争锋,而是另一种平静温和,原本还能梗着脖子叭叭叭的始初虫种忽然眼眶一红、脑袋一偏,毫无过往形象地直接埋到了阿舍尔的侧颈。
    闷闷的声音从阿舍尔的脖颈边响起,“可真不容易,您多久没这么平静地叫过我的名字了?”
    阿舍尔抿唇,在一众高级虫族的注视下,他轻轻扯了扯迦勒的发丝,“先回答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