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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温年被留在原地,跟郑思珩面面相觑间,还是郑思珩介绍起来:“这是班上的温老师。”
    周齐斯淡声开口道:“还要老师陪你出校门?”
    “不是的。”郑思珩连忙解释,“是温老师说要来跟舅舅聊聊的!”
    刚说完,郑思珩险些咬到舌头,老师跟家长能聊些什么,简直是不打自招。
    可被舅舅怀疑独立能力,是他更不想发生的事情,朝着温年投去求助的目光。
    温年开口道:“确实是有些事情,要跟郑思珩同学的家长聊聊。”
    郑思珩连忙在旁边:“嗯嗯!”
    周齐斯目光稍稍掠过两人,修长手指拉开后座车门。
    郑思珩下意识想坐进后座,身体刚进一半,却被扯住后衣领,很轻易地提了出来。
    郑思珩不解仰头:“舅舅?”
    “坐前头去。”
    郑思珩轻眨了一下眼睛,还是乖乖地听舅舅的话,默默在副驾驶座坐好,给自己系好了安全带。
    温年站在原地,目光从副驾驶座上的乖巧外甥移开。
    微偏视线,目光在半空中对撞。
    自树梢晃落的树影碎阳,划过浓黑优越的眉目,周齐斯目光懒懒落在她脸上,好整以暇地问她。
    “温老师,不上车么?”
    第5章 幌子
    温年坐进后座,才发现林助就在驾驶座上坐着,戴着副银色细框眼镜,对上她探去的目光,礼貌笑了笑,一如往日的温和有礼。
    周齐斯就在她旁边坐下,朝着林助颔首示意。
    车缓缓启程,郑思珩回头看了眼,对于舅舅和老师的陌生搭配,眼里写满难以掩饰的好奇。
    半开车窗透进金色阳光,刚好映亮鼻翼靠近侧脸那处的青色,显得格外明显。
    对于将侧脸的伤口送到眼前的行为,周齐斯果然注意到,眉头微皱:“脸上怎么青了块。”
    郑思珩这才反应过来,猛地伸手捂住侧脸,下意识心虚地朝着温年看去。
    “看温老师做什么?”周齐斯语调偏冷,“郑思珩,看我。”
    郑思珩睁着圆润的大眼睛,嗫喏道:“舅舅……”
    温年及时开口:“周先生,郑思珩同学今天下午在学校时,跟同班另一位同学起了冲突,没有受什么伤,已经调解好了矛盾。”
    周齐斯目光落在郑思珩脸上,他的神情如常,让人摸不准他的想法。
    在这道堪称是平静的目光下,郑思珩脑袋垂得越来越低,自耳尖迅速冒红,给自己闹了个大红脸。
    温年还想补说几句,缓和一下不怎么轻松的氛围。
    却没料到,周齐斯语调懒怠:“打赢了么?”
    郑思珩都要垂到腿上的脑袋,猛地抬起来,满脸涨红的衬托下,一双漂亮的眼睛亮得出奇,尾音裹着激动和兴奋:“舅舅,我一点都没有手软!”
    话音刚落,温年竟然从身旁男人眼眸里看到,隐隐掠过的一抹笑意。
    这无疑与她的教学理念想悖,温年忍不住开口道:“周先生。”
    周齐斯闻声朝她瞥来。
    “打架和争吵,并不是解决事情最合适的办法。”温年口吻认真,很负责地提醒道,“周先生,希望您作为孩子很信赖的家中长辈,能够起到家庭教育和监督的责任。”
    一向对他客客气气的姑娘,在谈及有关责任的事情,神情就变得相当认真,浅浅的温和笑容缀在唇角,口吻却带着莫名的坚定。
    如有实质目光落在她脸上,周齐斯唇角微掀。
    可只是眨眼的片隙,唇角勾起那点不易觉察的弧度,消抹进平直唇边,像是她莫名生出的错觉。
    周齐斯稍稍颔首:“温老师,这些我会如实转告思珩的父母。”
    又淡声唤道:“郑思珩。”
    郑思珩立刻乖乖认错:“老师,我以后一定三思而后行,绝对不跟那个谁……计较,不会跟他再打架了。”
    温年其实也不是想得到怎样的结果,只是责任使然,她尽量会起到提醒告知的作用,希望家长能够多关心孩子的成长。
    伸手将几缕头发拢到耳后,温年轻声开口:“其实关于思珩同学,还有另外一件事。”
    “温老师,请说。”
    “思珩同学,在学校是位很活泼懂事的同学,跟其他同学相处融洽,老师们也都喜欢他,学习认真,也很聪明……”
    周齐斯眉目泄出几分懒怠,适时打断:“温老师,可以直接说但是的部分。”
    “思珩究竟是什么德行,我这个做舅舅的,多少还是了解的。”
    郑思珩顿时嘟起嘴唇:“舅舅,你就不能在老师面前给我点面子嘛。”
    周齐斯瞥过去。
    郑思珩又立刻抿住嘴唇,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
    温年看着眼前这幕,一瞬冒出这对舅甥都挺幼稚的想法,下一刻,又觉得这莫名的想法,实在是有些荒谬。
    毕竟周齐斯和幼稚两个字放在一处,总让她感觉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既然学生家长都这样说了,温年也就开门见山地说:“上星期五的语文小测,思珩的成绩不错,作文很优秀,可是在古诗词默写这块,始终拿不到分,孩子有新意是件好事,也要多注重多记多默写方面的问题。”
    周齐斯眉梢稍扬:“有新意?”
    “例如苏轼的《惠崇春江晚景》。”温年举例道,“开口是名句,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
    几乎是脍炙人口、家喻户晓的诗句,温年刚说完,就看到男人不经意淡瞥过去的目光,明晃晃的,写满了怀疑起自家外甥智商的情绪。
    郑思珩顿时觉得很冤枉,嘟囔:“舅舅,是下一句。”
    “说得舅舅知道一样。”
    周齐斯唇角微掀:“是你考试,还是我考试?”
    郑思珩讷讷地说:“我……”
    周齐斯又说:“等你长到我这岁数,不用考试了,也可以这样问你外甥。”
    涉世未深的小朋友,显然无法应对成年人明晃晃的无耻,顿时变得哑口无言。
    温年在心里为这位还没出生,就被舅舅的舅舅安排了的可怜孩子,默默惋惜了下,及时开口,那话题折回来:“颈联是蒌蒿满地芦芽短。”
    说到尾联时,温年微抿嘴唇,稍顿了下:“思珩同学写的是……”
    周齐斯瞧她一副为难、难以开口的模样,又看到目光闪躲心虚的外甥,心下了然,修长手指轻叩座椅,开口道:“郑思珩,自己说。”
    郑思珩飞速眨了几下眼睛,朝着温年投去求助的目光。
    温年被这道可怜的目光瞧着,一时心软,张了张嘴唇。
    却听到旁边的一道低沉嗓音,语调懒散,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自己怎么写的,就怎么说。”
    郑思珩只能硬着头皮开口:“正是、正是……”
    “饭桌要吃时……”
    “……”
    温年明显感觉到身旁的男人沉默了一瞬,轻嗤出声:“郑思珩,家里是缺你饭了么。”
    “用倒装也不忘吃这件事。”
    郑思珩小声辩解:“就是考试的时候突然好饿,又是鸭又是芦笋豆芽的,看着就好好吃……”
    说着也觉得自己离谱,脑袋垂得越来越低,声音变得越低越含糊,一副缩头鹌鹑的模样。
    温年还在心里回想了一下诗句,鸭确实是有,这个芦笋豆芽,多半是颈联里的芦芽,忍不住有些佩服这个组词能力。
    周齐斯神情懒怠,却难掩嫌弃意味:“温老师,思珩古诗词默写的事,我以后会多加注意的。”
    温年点了点头:“嗯。”
    车内一时间重归安静,伴着时不时的汽车鸣笛声。
    温年用手机整理家访报告,大致弄完后,抬眼瞥了眼窗外,之前她有注意到,车是朝着她家的方向行驶。
    晚高峰路上有些堵,在路边等长红灯的时候,坐在副驾驶的郑思珩歪着脑袋,已经沉沉入睡。
    手机不住发出振动声,温年看到突然的来电,反应过来时,立刻按成了静音。
    温年还在犹豫时。
    身旁传来低沉嗓音:“思珩睡得沉,不会轻易被吵醒。”
    温年轻声应了句,垂眼看到第二通电话,又打了进来,连忙接通:“喂,任老师。”
    “温老师,你上次拜托我给你妈妈找工作的事情,我妹妹那不是刚好有个合适的活吗,结果她今天突然告诉我,她老公已经招到了人,打电话跟你说一声,实在是不好意思。”
    车上很静,听筒里的声音清晰传进耳畔,温年轻笑道:“没事的,任老师愿意帮我这个忙,已经很感谢了。”
    “下次要是有合适的,我一定第一时间跟你打电话哈。”
    “嗯,任老师,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
    电话挂断后,温年微不可查地轻叹了口气,为擦肩而过的工作机会而惋惜。
    刚想锁屏,却没想到另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温年下意识接通,李秀云的热情嗓门就冒了出来:“温老师!”
    温年迅速调低电话音量:“小涵家长是有什么事吗?”
    “温老师,我刚刚买完酱油回家,突然想起一件事,思珩舅舅长得一表人才,还对老婆一心一意,身边也肯定也有很多优质青年,你那边有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想问问他身边,有没有需要介绍对象的朋友?”
    被谈及的话题对象,就坐在身侧,温年下意识朝着另一边倾身:“思珩舅舅我今天也是第一次……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