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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节

      宋慧娟一听,却是真愣住了,“这是?”
    刘玉兰这才发现她是真忘记了,便压了声音与她说道,“您上次来买羊肉遇见的那个小姑娘的姐姐,可是知礼大方哩。”
    经她这么一提醒,宋慧娟才想起来原来这竟是一个人,不禁感叹道,“看着可是个大人物哩。”
    “这女同志倒不是个大人物,”刘玉兰倾了身子靠过来,“听说她爹才是个大人物,是才从省城里退下来的干部哩……”
    刘玉兰讲了好些个传闻,宋慧娟听罢才知晓他们这破破烂烂的山沟沟里竟也出了个大人物,上辈子竟从没听说过。
    直到那些调料都装进了瓶子里,刘玉兰才停下,帮着宋慧娟放进竹篮子里,又将她送到门边,才嘱咐道,“这可不近,路上可得慢点。”
    宋慧娟知道她说的是那大路,便笑了笑同她说,“知了,可赶紧进去罢。”
    刘玉兰挥了挥手,见宋慧娟走远了才转身进了供销社内,没得一会儿,那辆汽车竟也开走了。
    这时,谁也不曾料到他们口中这样的大人物有朝一日竟会同他们扯上关系。
    待到午间下了工,陈庚望又绕着地头走了一遍,确认秧苗长势良好,才缓缓离了去。
    转过邻角,走得几步,竟瞧见前面不远处有一道背影,那后头的发髻上赫然别着他打磨了许久的木簪子。
    陈庚望大步上前,走在外侧,“怎得出来了?”
    闻言,宋慧娟偏过了头,露出臂下的篮子,“挖了点野菜,晌午蒸点野菜还是蒸野菜团子?”
    “都行,”陈庚望看得一眼,抬手拔了门上的木闸口。
    宋慧娟跟在后面又问,“蒸点野菜可行?晚间再蒸野菜团子?”
    “嗯,”陈庚望应得一声,转身关了门。
    宋慧娟放下篮子,拍了拍沾在身上的尘土,才进得厨房寻了个瓷盆,将那些野菜倒入其中,坐在了井边,一棵一棵清洗了起来。
    陈庚望坐在石墩边上看了一会儿,见她起身走来伸手接过那瓷盆,便进了厨房,点了灶火。
    这日午间因着打了几瓶调料,掺进去连带着那点子野菜吃起来也香了许多,尤其是宋慧娟还特意放了几滴香油。
    宋慧娟收了些脾性,陈庚望便被她伺候的好些,愈发沉溺其中,一连多日,那副狗脾气竟是再也不现,反倒又做起了噩梦。
    这天夜里,宋慧娟正昏昏欲睡时,竟突得听见陈庚望大呼一声,猛地坐了起来。
    “又做噩梦了?喝些水压压,”宋慧娟勉强坐了起来,看着满头虚汗的陈庚望递了一缸子水过去。
    “没事,没事,”陈庚望失常一般接过了水,端在手里一口也没喝进去。
    宋慧娟看了一会儿,拿起枕下的帕子轻轻拭了拭他的虚汗,便抻着胳膊靠在了身后的箱子上。
    过得好一会儿,陈庚望才缓过神来,看见倚在床头哈欠连天的妇人,才安下了心神,将她揽在怀里,安抚似的拍了拍,“睡吧,睡吧。”
    得了他这话,宋慧娟便躺了回去,到头沉沉睡了过去。
    这时,里侧的陈庚望才缓缓睁开眼,看着身旁活生生的妇人,听得她那浅浅的呼吸声,才敢确认那被血染红的床铺不过是一场梦。
    近来他总是梦见她生孩子时的场面,次次都是嗜红一般,那血仿佛是流不尽,从床上流到了地上,一点点染红了屋子。
    本是早已经历过的事情,现下却生出几分后怕来,好似这才是头一回。
    待到第二日早起,宋慧娟见他那眼下的两团乌青,有些欲言又止,看了一会儿终是没说什么,起身进了厨房。
    他那噩梦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早半个月前就开始了,一夜做上一回倒也还能勉强受得过,现下竟愈演愈烈,一夜少说也得做上两回,且那后遗症有些严重,看他那面色,也是多日睡不着了。
    但陈庚望终是不曾说什么,她也不问,只能先这般了,况且眼下她也被扰得夜夜失眠,夜里也有些力不从心了。
    渐渐到了十月,队里开始忙着收玉米收红薯了,幸好那红薯种在了西地南侧,离那大沙河还有一段距离,没被淹了。
    这样产量极高的农作物是很受庄户人家的喜欢的,红薯的用途也多,保存的时间也长,更重要的是很能填饱肚子。
    白日里陈庚望去了地里,宋慧娟稍稍轻松些,便提前准备着一应的生产物品,她只满心等着孩子的出生。
    生产前几日的晚间,张氏与孟春燕特意来了一趟,送来了些红糖,宋慧娟笑着收下,只那脸上的笑看在陈庚望眼里觉得极勉强。
    从那日后,倒连带着陈如英也总来看看,宋慧娟也不抗拒,就算前些日子张氏当着陈庚望的面对她冷嘲暗讽了一番,也没影响她对其他人的态度。
    陈如英倒也还好,只这一回之后,孟春燕也跟着频频来了几回。
    一日,独独陈如英一人前来,宋慧娟一问才知,孟春燕怀孕了。
    第59章
    这天晚间吃饭时,宋慧娟便与陈庚望说了这事,见他没甚反应,便提出要回去看看。
    陈庚望听完,眉头立时皱了起来,抬眼看她一眼,却是没说什么。
    他没反对,宋慧娟便装了些鸡蛋,临出门前陈庚望倒走了出来,一路上将她护在里侧,放缓了步子走在外侧。
    到那陈家老宅门前时,陈庚望又低头看那妇人一眼,见她面上淡淡,转头上前拍了门。
    来开门的竟是陈庚兴,一见到前面的陈庚望立时极兴奋地冲里头喊了句,“大哥回来了!”
    这话说罢,陈庚望往前一步冷哼一声,那手重重落在他身上,随后那跟在后面的宋慧娟便露了出来,他那脸上的喜悦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宋慧娟见得轻轻笑了笑,跟在了陈庚望身后。
    还未走得几步,陈庚良已是走了出来,几步走到陈庚望身边,噙着那温和的笑意唤了声,“大哥,大嫂。”
    陈庚望点点头,宋慧娟便跟着笑了笑,将手里的篮子递过去,“前些日子攒下的,不多,且先收着给春燕补补。”
    陈庚良闻言看他大哥一眼,朗声笑道,“大嫂都知了?”
    宋慧娟笑笑,指着刚从厨房跑出来的陈如英说道,“还是小妹今儿去东头玩儿说起来的,我也是奇怪春燕咋没去,一问这才知道。”
    陈庚良回过头看得陈如英跑过来,笑得几声,顺势把那篮子交了过去,带着两人坐进了堂屋。
    老陈头和张氏早已坐在了堂屋,想来是才吃过饭还没收拾完,宋慧娟跟着陈庚望坐在了一旁,听得老陈头与陈庚望兄弟俩说了两句,就见陈如英扒在门边眼巴巴地往里瞧。
    宋慧娟见了,微微偏过头朝她笑了笑,随即便听见张氏斥道,“还不回去,小孩家的在这儿作甚?”
    宋慧娟听得这话,便朝陈如英眨了眨眼,当着这几人的面儿偏过了头。
    陈庚良见他那大哥微微皱了眉头,只得出来打圆场,“小妹,可是有事?”
    陈如英忙点了点头,往外指了指他们房屋的位置,又看了看宋慧娟,“二嫂……”
    这话难说,陈如英现下对张氏有些亲近不起来,尤其是自从那次亲眼看见张氏打了宋慧娟一巴掌,那一巴掌不仅是打在宋慧娟身上,更是打破了她对她那大家闺秀的娘的印象。
    那与张氏对她的教导是不符的,让她探不明白,反倒生出几分疏远之心来,生怕那一巴掌有一日会落在她身上。
    “你们妯娌俩倒好,”张氏说完顿了顿,瞥见这屋子里几个男人的脸色,又松了话,“去瞧瞧罢,你们这么好倒像亲姐妹一般。”
    这话说完,宋慧娟便起了身,她是一分钟也不想在这地方待下去了,朝陈庚望看过一眼,便跟着陈如英走了。
    张氏这时也坐不下了,几个男人们谈起地里的事来,她便起身进了东屋。
    这边男人们忙着男人们的事,那边的女人们却是在说着女人们的话来。
    一进屋,就见孟春燕坐在床上,瞧着精神头还不错,身子骨倒也还行。
    孟春燕有几分欣喜全然露在了面上,一见宋慧娟来了,更是激动起来,“大嫂,你怎么来了?”
    陈如英跟着孟春燕混了几日,胆子愈发打了,竟率先开口,“不是送鸡蛋来了吗?”
    这话惹得几人笑起来,孟春燕倒是很好奇这些妇人之事,宋慧娟原本也是想同孟春燕说说这身子的事,奈何陈如英这一个小姑娘坐在这儿听得兴起,半个多小时愣是没找出个机会。
    直到听见外面那些男人们的声音来,宋慧娟只得委婉地提了提,不外还是那几句注意身子的话罢了。
    这一次回到他们那院子里后,陈庚望便愈发不安了,时常在宋慧娟便去绕来绕去,看得宋慧娟差点忍不住想问他几句。
    这话还未问得,宋慧娟便发动了,是在十月初九的晚间,宋慧娟手上才和好了面团,突然觉着肚子痛起来,忍了一会儿疼得却越来越厉害。
    有过经验的宋慧娟立刻意识到不是假性宫缩,是真的要生了。
    “陈庚望,”宋慧娟两手紧紧抓着凳子,一时之间站也站不起来,“陈庚望。”
    本来坐在灶前烧火的陈庚望一听他唤的全名,立时就要瞪过去,可抬眼就见她回头看着他,眼中满是急切。
    他定了定神,托着无力的双腿走了过去,“快回屋,回屋。”
    宋慧娟听得这话,朝他点了点头,抓着他的双手勉强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陈庚望扶着人走到西屋,才想起要去找接生员,但此时这家里就她一人,他放心不下,又开始满屋打转。
    宋慧娟见了连闷气也生不出来,只得对他说,“我还撑得住,去寻崔大娘罢。”
    “等着我,”陈庚望看她一眼,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转头跑了出去。
    等陈庚望将崔大娘请进来时,就瞧见宋慧娟已经自顾自的站了起来,陈庚望立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崔大娘到底生养了几个孩子自然能看出来还没啥事。
    “多走走好生,”崔大娘将陈庚望赶出去前对他说,“去烧热水,再热上几个馒头。”
    宋慧娟知道她说的不错,为了孩子也只能忍下阵痛,微微提着步子绕着屋子走了起来。
    走了两三圈,实在没了力气,坐又坐不下,只能稍稍扶着墙歇息一会儿。
    直到天色彻底黑了下来,陈家老宅的人也赶了来,那时宋慧娟才满头大汗的被扶上床。
    头胎都难生,光是阵痛少说也要三四个小时,宋慧娟已经疼得没了力气,连碗粥也端不住。
    陈庚望还是跑了进来,喂她勉强吃了大半碗,又被被崔大娘赶了出去。
    站在屋外也吃不下饭,坐在堂屋里静也静不下,她不甚喊叫,反倒让他心口里紧张的不行。
    他也只听过娘生孩子,喊的厉害,和她还不大一样,总觉着她那柔柔的声音,听着人像是要没了一般。
    直到凌晨三点。
    “啊!”
    猛地一声痛呼,紧接着就听见了孩子的哇哇大哭。
    陈庚望腾地站起身来,就见崔大娘抱了个襁褓出来。
    “你可是个好福气,”崔大娘掀开一角,“是个男孩。”
    老陈头凑近瞧了一眼,高兴得张开胳膊就要抱孩子,“来,爷爷抱抱大孙子。”
    屋外热闹一片,屋里的人已经累得昏睡过去。
    等崔大娘收拾了一遍,陈家众人又离去,陈庚望才得以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