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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

      水井那种每家都有人去的‘红火’地方,只冒险利用一次就好了,如果一直用下去,能骗得了哥哥一时,但等哥哥长大之后就会想不明白了,附近屯子好多人去的水井,怎么就他们两个总能在里面遇到鱼呢?
    为了不给未来的哥哥造成这种困扰,她果然放弃了已经使用过一次的水井。
    不过,在哥哥跟她念叨完再没有遇到鱼之后,陈默又安排了一次山上的烤鸡。
    这一次,他们俩吃了半只烤鸡,又拿了半只去西风坡换馍馍。
    这十天,陈永峰借来的那本认字的小书全都学完了。邵锦成不信,挑里面他觉得最难的字,挨个考了一遍,见陈永峰真的那么快学会所有的字后,邵锦成吃惊得像掉了下巴。
    旁边的邵荣光哈哈大笑,派人去拿了一本《三国演义》,一本《新华字典》。
    邵光荣的原话,“十岁十一岁的男孩子,可以开始读三国了,奈何你锦成哥虽然比你大一岁,但是认字量不够,他又懒得查字典,实在是读不下来,所以这本书送给你了,邵爷爷觉得你可以靠自己的努力读下来,这本书你看完之后,认字量上就没有问题了,甚至比小学全部学的生字都多。”
    之后,他又从书桌的抽屉里面,拿出一支新的铅笔,跟一把小削笔刀。
    因为有瑞士军刀,所以削笔刀陈永峰没要。
    从西风坡回来之后,陈永峰的心思除了在妹妹身上,就是在读书身上。
    “‘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妹妹,你说人家怎么那么会写呢?光是这一句话中的意思就够人寻味很久了。”
    陈默正盘着小腿在炕上认真搓嘎拉卡,听见哥哥跟自己说话,跟以前一样嗯嗯一声答应一声。
    反正她只有两岁,哥哥说这些她自然听不懂搭不上话,陈永峰也是把妹妹当成了一个读书交流‘工具人’,说完话也就自顾自地继续看书,查字典。
    陈默很高兴看见哥哥这样的变化,也由衷地感谢邵光荣爷孙两个,有了他们,让哥哥现在就能接触到书籍,开始认字。
    不然等她找机会的话,怎么都要等到开春能找到大量的农作物,卖钱之后才能给哥哥买书,这样就肯定会再晚几个月,越晚认字,她越担心哥哥上学跳级的时候跟不上。
    所以,在陈家人依然啃着树皮,抓着陈建国陈建军那一根细细的救命线的时候,陈永峰兄妹两个人过得都很高兴。
    他们都饿得无力管别的事,陈老太太的骂声都少了,陈家史无前例地安静。
    那些人每天躺在炕上哼哼唧唧,饿得眼冒金星的同时,肚子又涨得老大,这些天吃进去的树皮,堆积在大肠里面,怎么用力都排不出来。
    太饿,蹲厕所蹲一会儿就要晕倒,只有树皮没吃过一点点的油水,所以那些东西就一直积压在肚子里面,越来越多,肚子越来越大。
    大人还能忍,那陈宝根难受得天天作人,实在没办法,刘珍珠只能帮儿子抠出来。
    抠出来的粑粑蛋子,就像是牛粪一样,全是一团团那样的纤维,感觉上晒干了都能直接烧火那种。
    总之,其他人熬着的时候,他们兄妹俩着实过了一段安静的日子。
    陈永峰每天只要砍了菜挑完水,就可以窝在西屋炕上读书。
    ——
    终于,传来了好消息。
    大队很确定地通知,再过一周,政府就发救济粮了,希望相亲们都再坚持坚持。
    这个消息,犹如一个绚丽的烟花,在东沟村,在黄子屯炸开。
    对于在生死线上死死挣扎的人们来说,这是比天还大的好消息。
    随着这个巨大的好消息传来的,还有一个消息,据说大杏树屯有一家人,一家五口全都饿死在家里了,被饿死的孩子最小的只有一岁多。
    政府马上发救济粮了,但是他们没有等到。
    饿死人的事,不少见,但是一家五口全都饿死在家,直接绝户的事,还能算是一个轰动的新闻的。
    所以在得知终于要发救济粮的时候,所有人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终于又盼到了陈建国跟陈建军回来的日子,晚上,陈家人又等来了三天来的第一顿算得上食物的晚饭。
    每个人的眼眶都深深地陷了进去,但是因为救济粮的消息,陈家人的脸上,也都重新有了笑容。
    一碗热乎乎的有黄豆味道的稀汤子,喝进嘴里,暖到胃里,一切都又有希望了。
    “既然发救济粮这事定下来了,咱们就尽快把那个叫郭红梅的娶回来吧。”陈老太太吸溜了几口之后,开口说,“建国,你觉得咋样?”
    陈建国点点头,“娘,都听你跟爹的。”
    陈默依然是坐在哥哥的怀里,她抬头看了哥哥一眼,只看得见哥哥的下巴,看不见哥哥的表情。
    她把小手放在哥哥的手上,摩挲着他长大了一些的手掌。
    男人死了老婆,多则三五年,少则一年,基本都有新老婆的。
    陈默内心也有一种荒凉感,但是该来的她总是要面对,来吧来吧,既然你这么着急嫁进来,那我就跟你好好过过招儿。
    第87章 就她尖
    “行,那俺赶紧去联系冯保山,让她赶紧去对方家里把这事定下来,两边都是二婚了,就别挑啥日子的了,赶紧趁着发救济粮之前进了门。彩礼就按照她要的五十斤粮食,不过得等有粮食了再给,终于那新衣服,到时候再说,那没有布票,咱们也没办法,你说呢?老头子?”
    “你说了算吧。”陈济众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陈家女王的桂冠被再一次戴在了陈老太太的头上。
    可惜这位女王好像把别人都当傻子了,她以为别人家也像陈家人似的,把她的想法奉为第一行事准则。
    计议已定,吃过晚饭所有人依然以最快的速度躺下睡觉,肚子里面好不容易有点食儿,必须尽最大可能地保存体力,毕竟离发救济粮,还有七天时间。
    陈建国回西屋的时候,看见了炕上放着的书、字典、铅笔,他随手翻了翻,前面部分很多字已经被陈永峰工工整整地标上音标与释义。
    这些字,大部分他都不认识,只认识一些简单的。
    “你看的?”
    “嗯。”
    “哪来的?”
    “跟邵锦成借的。”陈永峰没有提邵爷爷。
    “你认识字?”
    “嗯,最近学了一些,也学会查字典了。”
    “你看这些有用吗?能当饭吃吗?”
    “。。。”
    “你有看书的时间,不如多帮你奶干些活,这玩楞看完有啥用呢?你以后别合计我能送你上学,我没那个闲钱儿。”
    见父亲主动联想到上学的事情,关于上学这件事,陈永峰还是想给自己争取一下的,“爸,听说上小学不用交学费。”
    “你合计啥呢?不用交学费,别的不是钱?你买笔不?买本不?你上学不干活那家里的活,还有过几年你能赚工分儿了,那工分儿咋办?我去替你赚去?你念那几年书,认识几个字,有啥用?”
    陈永峰知道跟父亲讲不通了。
    “拿走拿走,别让我这看见这玩楞,看着就烦,生来就是土里刨食的老农民,搞这些干什么玩楞。”
    说着,他狠狠地把《三国演义》一扑搂,从炕上扒拉到了地上。
    如果陈永峰不要求上学,他是不会这样的。
    他觉得,把那书打到地上,就像是把儿子的梦想打到地上,可以让他趁早断了念想。
    陈永峰呆在原地,陈默扒着炕沿下地,默默地把哥哥最珍惜的书捡起来,仔细拍干净上面沾到的灰土。拿到炕稍那边,放在离陈建国最远的地方。
    陈建国没心情多搭理这两孩子了,他这些天又干活又吃不饱,跟陈永峰生这一下气,他都觉得心脏蹦蹦地跳,像是要跳出胸膛。
    “这几天不惜得搭理你,等发完救济粮的,看我不打死你。”说罢,陈建国脱鞋上炕,往儿子给铺好的被窝里面一钻,闭眼就睡。
    陈默拉了拉哥哥的手,“哥,睡吧。”
    “好。”
    他又带着妹妹去洗了洗小手小脸,然后带着她上炕睡觉。
    ‘哥,再坚持几个月,春天来了,你就可以看见未来的希望了。’
    这一晚,陈默一直拉着哥哥的手入睡。
    ——
    隔一天之后的下午,陈永峰带着陈默,从山上往家回。
    陈默此刻站在堆的有些高的柴火树枝上面,她双腿岔开,站在树枝之间,身体微俯,双手紧紧抓着树枝。
    陈永峰一起拉着爬犁与她,她这样站着,快乐地‘飞’,头发随着风飞舞,像是站在马背上的小战士,也像是揪着龙王毛发在浪里飞奔的小神女。
    这是好说歹说,哥哥才同意让她这样玩的,他一直怕她抓不稳,会跌下去。
    而在山上,她刚刚给哥哥喝了灵液、吃了佛慈丸,所以此刻让哥哥释放体力,对他身体更好,灵液与佛慈丸的作用会更快更好的发挥。
    一举两得,兄妹俩都玩得开心得不得了
    陈永峰拉着爬犁与妹妹跑了好久,一口气从山脚下跑到屯子边。
    如果不是陈默喊住,他还能继续跑。
    现在大家都饿得半死,如果被屯子里面的人看见,哥哥体力可以同时拉着爬犁与自己,这样奔跑,必然会引起侧目。
    这种时刻,低调是第一要务。
    陈永峰把她从树枝垛上抱下来,她乖乖跑去爬犁后面,像以前一样,帮着哥哥在后面推,虽然完全没有必要。
    要说,陈老太太想办什么事的时候,管它成不成的,那效率还是高的。
    她说去找冯保山之后,隔了一天,冯保山就来回话了。
    兄妹俩是跟冯保山前后脚进门的。
    陈老太太见冯保山这么快就来回信儿了,知道这是对方也很急了,心里不免有些得意,看来多领一份救济粮的事情稳了。
    她把冯保山让到炕头坐。
    兄妹俩对于父亲再娶的事情都很在意,所以去西房山放好爬犁,也进了东屋,陈永峰抱着陈默,还是坐在炕稍的角落里面。
    “大妹子,真是辛苦你了,为了俺家的事跑来跑去。”
    “好说好说。”冯保山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这也都是给俺自己积德的事情,这附近哪个屯子的事,俺可都是上心的。”
    陈默手指绕着衣服上的扣子在玩,哼,积德不一定,做损倒是肯定的,经这个老太太手,被男人跟婆家逼死的可不是没有,在这个婚姻吃女人的时代,她冯保山可是个刽子手。
    “是啊,这附近哪个屯子的大事不都是指着你。”陈老太太现在心情好,那都是捧着唠。
    “陈家老姐姐,你昨天找了俺之后,俺立马就去了大杏树屯,你家的事啊,俺可是最上心了,这腿都给俺跑细了。”
    陈老太太笑了,陈默知道,这老太太现在可是皮笑肉不笑,她应该已经在烦躁了,在讨厌这个冯保山怎么场面话说起来没完了。
    陈默发现,这种时候,坐在哥哥的怀里观察别人,真是有意思。
    “老妹子,你可真是积了大德的人了。那,那边咋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