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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上午七点五十分,闻昭非护着林琅检票上到火车,一路缓慢移动抵达他们买好车票所在的卧铺车厢。
    一节车厢一共6个铺位,闻昭非让林琅睡中铺,他睡林琅下面的下铺。下铺虽然方便,但也容易受打扰,闻昭非睡下铺林琅要吃喝什么他都好照顾到。
    现在离睡觉时间还早得很,放好行李后,俩人一同坐在下铺靠窗的小桌子边看书。
    这六铺位车厢只空了林琅闻昭非这边的上铺。他们对面分别是一对穿着得体的中年夫妇和带着孙子孙女儿的老年大娘。
    闻昭非看林琅一页页翻书,这还没到中午她就把三本游记翻完了,“想睡觉告诉我,我给你把被褥整出来。”
    林琅侧身抬眸对着闻昭非浅浅一笑,轻轻摇头,“我还不困。你昨天没睡好吧,黑眼圈都出来了,你要不要去睡一会儿?”
    林琅抬起手想摸闻昭非的脸,又恍然察觉环境不合适她这么干。
    “我也还好,”闻昭非抿了抿唇,指尖动了动,他伸手进口袋掏出一枚大白兔奶糖剥了纸递给林琅。
    前天闻昭非回程进供销社时又给林琅补够了糖果存货,够他偶尔这样投喂林琅一颗。
    林琅瞄一眼奶糖,再眨巴眨巴眼睛看闻昭非,不确定闻昭非乐不乐意吃她咬过的奶糖?或者闻昭非先咬一半,她再吃剩下的?
    闻昭非喉结上下一滚,他眸光扫过周遭,发车半个多小时的现在,已经没人一直盯着他和林琅看了。
    “吃吧,”闻昭非直接把奶糖递到林琅唇边,林琅下意识张嘴咬住,再稍稍用力咬下一半。
    “吃吗?不然你也吃一颗,”林琅还是坚持不吃独食的原则。她不这样坚持,闻昭非根本就不吃。
    不再犹豫,也不勉强,闻昭非把剩下半颗奶糖快速送到嘴里。
    林琅弯了弯眸,满意地低头开始翻第二遍书。闻昭非悄悄红了耳朵,盯着手里的那页笔记好半天都没翻过去。
    第20章
    闻昭非终于回神时,看林琅把游记放到边上,情绪莫名低落,他也放下书看过来,“看无聊了吗?”
    林琅轻轻摇头,“不是,内容挺有意思的,就是现在出门太不方便了。”
    原世界里林琅计划着高考成绩出来,就报团国内外旅游,计划还没开始实行,就穿书来这个上县城都要介绍信的年代文世界。
    “未来会变好的,”闻昭非安慰着林琅,他心里也不知这个未来还需要多久,闻昭非一回神就立刻转移这个稍显危险的话题。
    “三本都看完了?习题册呢?”
    闻昭非拿起小桌板上的地方志一看,已经是三本中的下册了,一本书在十五万字左右,昨儿到现在,林琅似乎把三本都看完了。
    “习题册昨晚就做完了,”对林琅来说她才结束高考没多久,加上记性好,绝大部分题目扫一眼就知道解答策略和答案。
    “唔……我数学好,速记也很厉害的,你可以抽查我!就这本,其他两本没认真记。”林琅完全转过身对着闻昭非,双眸奕奕,一副要和闻昭非玩游戏的神情。
    这坐火车确实难消磨时间,闻昭非也乐得配合林琅,他继续随手翻了一页,低声念了开头两句,林琅就抢答着把这页剩下的背完了。
    闻昭非定定看林琅一眼,又这样给林琅抽查七八次,一字不错,林琅当真背下了十来万字。
    “吓到你啦?这译文版的地方志没什么深奥难懂的术语,所以好背,专业书要多花几倍时间,”林琅看闻昭非久久无言沉默,这才意识到自己显摆过头了。
    林琅从小就记性好,启蒙后还有过专门训练,对非专业类书籍基本可以做到过目不忘。
    不过林琅的知识面并不算广,她姥姥就没想让她整天泡图书馆,当什么惊世骇俗的天才少女。
    在林琅喜欢的数学之外,姥姥日常只让林琅多练字,多学几门外语,方便将来多出门看世界。
    这学着学着,林琅精通英语、法语和俄语。她对背小说、名著确实没兴趣,她的课余时间就是学语言、练毛笔字和做题。
    姥姥病逝后,林琅也保持着十四岁前的习惯,高中学业忙碌许多,她还是抽时间自学和巩固那几门语言。
    “没有吓到,就是为你感觉到可惜……”闻昭非伸手轻轻抚了抚林琅的头发,他为林琅这颗珍贵的小脑袋没有机会发挥而可惜。
    “不可惜,我可以自学。唉,就是背书赚不来钱……”林琅幽幽叹气。
    对比上工、家务活这些,她真的很爱学习,唯一的遗憾就是这个世界暂时没有奖学金、没有奥赛奖金给她拿。
    “赚钱有我,”闻昭非收回自己的手,声音压得更低,只限他们二人能听到,“我相信我们的国家会越来越好,未来……一定会有改变。”
    “我也这么觉得!”林琅连连点头,她来的这个虽然是小说世界,但历史进程和趋势大抵不会有太大变动。
    距离高考重启还有三年多时间,林琅在小宁村度日如年,非常担心自己活不到那个时候。
    现在她身边有闻昭非,有钱,终于能安心不少。
    闻昭非回林琅一笑,桃花眼微微弯起,左眼下的泪痣愈发招人,成功让林琅红了脸颊。
    “你们夫妻感情真好啊,”安抚了七岁龙凤胎孙子孙女儿去睡觉的大娘,终于空出点儿时间来八卦林琅和闻昭非。
    这对小夫妻长得好看就算了,还坐得贼近,一起看书又一起背书,各种压低声音说悄悄话,亲密得不得了。
    “对呀,”林琅抬起粉白小脸,不觉害羞,反而挺得意的。
    闻昭非眼中笑意更甚,他偏头过来对大娘点了一下头,作为回应。
    时间悄悄流逝到了中午12点后,林琅和闻昭非吃馒头、鸡蛋配董红玉送的泡菜、辣椒酱,他们对面的中年夫妻和大娘三人也是吃的自备食物。
    午饭后,闻昭非陪林琅一起去了卫生间回来,他就把皮箱里自带的床单被单拿出来给林琅铺到中铺。
    “小姑娘真……讲究啊。”
    对面大娘又忍不住出声念叨,这年头自带被单坐火车真没多少,上火车的这大半天时间,她光瞧见闻昭非各种对林琅无微不至了。
    闻昭非偏头过来对着大娘点个头,“我爱人身体不好,医生交代了要多注意卫生环境。”
    这个医生是他自己,他怎么说都是对的。
    闻昭非回头看向林琅,眸光透出温柔的色泽,低声安抚道,“去睡吧,我在这里。”
    林琅当即脱了鞋,爬到中铺躺好。
    闻昭非伸手将中铺的帘子拉起一半,他拿着书继续站边上给林琅扇了一会儿,林琅迷迷糊糊睡着了,他才重新在下铺坐好。
    对面大娘继续啧啧称奇了好一会儿,对面同车厢的中年夫妻也是频繁惊讶地看过来,闻昭非不为所动,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哪里不对。
    林琅这一睡觉开始,就开始了宛若睡神附体的火车旅程,每天清醒的时间五个小时不到,吃了睡,睡了吃。
    中间换乘后,林琅也快速适应,继续睡睡吃吃抵达京城。
    陆续同车厢的乘客基本都相信了闻昭非的说辞,林琅身体不好,不然正常人哪儿会这样睡。
    26号的中午一点许,林琅终于清醒地坐在下铺陪闻昭非,她双颊浮现自然红晕,唇色红润,杏眸莹润剔透,气色相当不错。
    林琅特意换上新婚那天穿的红色连衣裙,外搭一个米色针织开衫,多少有点儿油腻的头发扎成丸子头。
    林琅和火车上的大多数人一样四五天没洗澡没洗头,但她没多动的情况下,也没怎么流汗,早晚上卫生间还有自备的毛巾擦身体,暂时还能忍受。
    闻昭非为了照顾林琅准备充分,这回又是坐的卧铺,这趟火车旅程即将结束,他看起来同样是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
    “京城这一站停的时间久,我们慢慢来,”闻昭非说着,没忍住抬手捏了捏林琅头顶的头发丸子,他其实更想捏捏林琅粉嘟嘟的脸颊。
    “好,”林琅乖乖点头,睡生锈的脑袋又动了动,她终于想起需要问更多关于京城闻家的情况,“火车站到爷爷家远吗?爷爷知道我们今儿到吗?爷爷家里人多吗?”
    “有直达的公交,一个小时左右。买好车票那天我给爷爷发过电报,爷爷家里请了一个帮忙照顾起居的杨婶,没其他人。”
    闻昭非一一回答林琅的问题,再安抚性地握了握她的手腕,“不担心,爷爷会很喜欢你的。”
    闻昭非奶奶和林琅姥姥关系那般好,只看这层关系,闻老爷子都会对林琅尤其偏爱。
    林琅多少安心了点儿,她盯着闻昭非看了会儿,微微一笑道,“姥姥说我和我姥爷的眼睛特别像,闻爷爷应该会觉得我眼熟吧。”
    “对了,我没给你看过我姥爷姥姥的照片吧,看吗?”
    不见闻昭非反对,林琅把随身花纹布兜打开,取出一个老旧钱包,在夹层里取出一张黑白老照片,是她手头唯一的姥爷姥姥年轻时的合照。
    烫发旗袍美人和西装男人,林琅脸型像林姥姥,眼睛像照片里的男人,这双相似的眼睛在林琅脸上更显大,更显水灵,两颗眸子像黑葡萄,溢满纯挚和不自知的风.情。
    “可惜家里没找到这张照片的底片,”原主因为舍不得这张照片,姥爷姥姥合葬的墓碑上只有名字没有照片,林琅也是如此。
    “明儿我们也去拍两张照片,”闻昭非说着帮林琅小心地将照片放回钱包夹层。
    这个旧钱包是林琅姥爷用过的,只作为念想被林琅随身带着,钱币等是单独放在花纹布袋的暗袋里。
    林琅瞄一眼闻昭非的脸,心情立刻恢复明媚,连连点头,“好呀好呀。”
    结婚可不就得拍结婚照嘛,闻昭非不说,林琅都没想起来。
    “你们也在京城这一站下吗?”林琅上铺的女同志微笑着询问,她的目光落在闻昭非脸上,又又一次惊.艳。
    她是前天上的这趟火车,车厢对面的三个铺位也都换了几回人。
    林琅和闻昭非基本都没去在意,人海茫茫,他们和这些乘客基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
    “是,”闻昭非偏头看来,微微一点头,他回话的语气带着一股无法忽视的疏离感,“我有妻子要照顾,很多行李要拿,没办法帮你。”
    “唔……没,我自己能提,你们也是下乡青年回京城探亲的吗?”魏珍珍面色僵硬了一瞬,又继续攀谈起来,虽然她开口前确实是想过闻昭非会主动开口说帮她。
    魏珍珍自负美貌,即便下乡也有很多男同志自愿、无偿帮她干活,何况是提提行李这点儿小活儿。
    闻昭非是开口了,却似乎是一眼看出她的小心思,接着把所有可能都挡回来了。按理说魏珍珍此时该生气闻昭非不解风.情,但目光落在他脸上,心中半点儿气都起不来。
    她在男同志里颇有优待,眼前的漂亮男人大概也一直被女同志们捧着的吧。
    林琅坐靠窗那边,脸和身形大半都被闻昭非挡起来,加上林琅一路嗜睡,被闻昭非喊起来吃东西的时间基本和大众错开。
    魏珍珍清醒时的注意力都在闻昭非身上,没正眼看过林琅。
    在她的认知里,林琅就是闻昭非同行的、不得不照顾的娇气病弱妹妹,她听到过林琅喊闻昭非叫三哥。但原来同行妹妹是他的妻子。
    难怪了,不然普通男人也不会如此细致地照顾女性。
    魏珍珍为闻昭非如此不凡的样貌可惜,英年早婚,娶了这么个娇气病弱、明显是个累赘负担的女人。
    林琅探出脑袋来,水灵灵的杏眸看了眼魏珍珍,又看向闻昭非,确定了是闻昭非的脸让这位一面之缘的女同志“意难平”了。
    闻昭非似乎没发现林琅的打量,也不打算再回应那个女同志,他拿出林琅的黑布帽,对林琅头顶的头发丸子有些迟疑,“还戴吗?”
    “当然不,我要漂漂亮亮地去见爷爷,”林琅抬手护住头顶的丸子,不允许闻昭非破坏她的发型,因为要见家长,她都把最好看的嫁衣裙子拿出来穿了呢。
    “呜呜呜~叮叮叮!”
    火车到站的铃声响起,各个车厢的人迅速走动起来,在京城这一站上下车的人非常多。
    林琅和闻昭非继续按之前说的,没着急忙慌地去挤人流,他们有条不紊地清点行李,算着时间等最挤的那波结束,才随着下车人流的尾巴下来。
    “跟紧我,”闻昭非背着大背包,提着两个皮箱空不出手来牵林琅,只能不断回头确定林琅是否跟紧了。
    “嗯嗯,”林琅伸手抓住闻昭非的衣摆,她除了自己的斜跨包没提东西,闻昭非也不让林琅提。
    这也确实是林琅两辈子第一次出这么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