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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其实如果不是今天上工真的有些被祝之徽和贺永明烦到和吓到,她可能不会这么快考虑婚事。
    闻昭非能感觉林琅并非看上他这个人,只是他“合适”,恰好在林琅需要一个丈夫时出现,不知何原因,成为林琅可以首先“考虑”的对象。
    “你愿意的前提下,我也愿意履行这个约定,”闻昭非朝林琅肯定地点头,在林琅愿意嫁的前提下,他不会推卸责任。
    他没有毁约的想法,也没有什么心爱的人等着他娶。
    闻昭非开口前的沉默是因为他的情况并不算好,他怕林琅选了他会后悔。
    “我虽然是医生,但我工作的地点不在京城,在东北荒沼泽边的农场卫生所,那里的环境、气候、生活条件……都不太好,”闻昭非目光平和地看林琅。
    到东北农场工作,是他自己的选择,他不后悔,但还未成为他妻子的林琅依然拥有重新选择的机会。
    交浅言深容易出事,在林琅还没确定嫁不嫁之前,闻昭非不好和林琅说更多他和闻家的情况。
    当然,他也着实没想到林琅放着三百块钱没要,要选和他履行婚约。
    林琅眉梢一挑笑了,面庞在稍显黯淡的霞光里熠熠生辉,“你看我这里条件也没好到哪里去,你不嫌弃我,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她考虑嫁闻昭非不是冲着闻家,而是闻昭非愿意履行承诺、不远数千里愿意来小宁村的担当。
    闻昭非这份担当在小宁村少见,在林琅相对熟悉的现代社会也不多见。
    因着这份欣赏、和她如今确实窘迫无奈的境况,她愿意赌一把,即便他们婚后过得不好,她相信有祖父母辈“救命之恩”的特殊情分在,他们也能和平分手。
    迎着林琅的笑脸,闻昭非心头一颤,脑袋空白了一瞬,再回神时,他的世界充斥着唯一又强烈的感受。
    林琅好白,像一团白雪,更像一只毛发雪白、喵呜叫着撒娇的猫崽。
    第7章
    猝不及防地,闻昭非耳根的热度腾起,既是对陌生情绪的羞涩,也是对如此荒诞感受的羞愧。
    他从不知自己如此孟浪,像个……色胚!
    “好,”闻昭非回林琅一个稍显僵硬的浅笑,迅速将脑袋突兀冒出的感受销毁干净。
    转念一想,如果他能猜到林琅的回复,他绝不会以这幅模样来见,多少要在县城的招待所好好打理一番。
    这个念头一起,闻昭非愈发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了。
    “那就这么说好了!”林琅笑意盈盈地拍拍手,一副“恨嫁”的欢喜模样。
    林琅没和闻昭非多说自己不会干活不会干家务那些,她看闻昭非这幅邋遢模样,一个不错的职业外,她不觉得闻昭非比她好到哪里去。
    还是那句话,他们谁也不嫌弃谁!
    “对了,咱们结婚要走什么程序,我不太懂。你请了多久的假?够咱们结婚吗?咱们要在哪里结婚?我不想搞太麻烦。”
    林琅看着眼前这年龄未知的结婚对象,思索着要不要找妇女主任董红玉或七阿婆询问一番。
    闻昭非低咳一声,再一一回答林琅的问题,“我请了一个月的假,来回农场需要小二十天时间,我来时路过京城,待了三天,能让我们自己支配的时间一周左右。”
    “我今年24岁,七四三农场二区卫生所在职医生,月工资58元和各类票补贴。卫生所有家属院分配,我可以重新申请房子。”
    闻昭非原本住的单人职工宿舍条件过于简陋,原本过了试用期就可以申请更好的房子,他一直没弄。
    闻昭非拍了拍自己的背包,“证明材料我都随身带着,结婚需要和领导打申请,明儿我去县里邮局发个电报,我们抵达农场就能去领证。在婚礼仪式方面……我们可以两边都办。”
    现在的婚礼一般就是请亲朋好友、同事来家里吃个饭,认个人就算完成了,婚礼办得太过隆重反而会被人说。
    闻昭非没结过婚,但从小到大身边邻居、同学、亲戚陆续结婚的挺多。
    闻昭非能一下子请到一个月的假,是他工作两年从未请过假,此外他还找同事调了近一个星期的班,他这幅狼狈模样和疯狂调班不无关系。
    满打满算闻昭非能在宁山县待上一周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
    “村里就算了吧,我们把户籍和结婚介绍信材料弄好就行,农场那边……你说了算,”林琅都决定要嫁去遥远的农场了,对小宁村的人情往来就不太在意了。
    “我要卖房子,卖缝纫机,家里的床……也要卖,其他就没什么特别值钱的了,”林琅把自己目前最紧要的打算和闻昭非说了说。
    她要和闻昭非去农场生活,小宁村的房子和大物件就不会留,说不好他们走后,什么人跑进来弄坏或偷走,都不如现在卖了好。
    “这些是你的东西,你做主就好,钱也是,”闻昭非没有意见,卖房子卖缝纫机的钱也都由林琅自己做主,他绝不会贪图这些。
    闻昭非还要和林琅细聊自己的情况时,听到身后老爷子的咳嗽声,他们再一同看去天色,天边的红光只留一线。
    闻昭非再看一眼手表,已经是傍晚快六点了,他不知不觉和林琅聊了有一个小时了。
    “你在县里招待所开房间了吗?”林琅也看到七叔公了,她站起身,把竹椅让给七叔公。
    “我下午三点到的宁山县,正巧碰到七叔公就直接来这里了,这里回县城只有一条路,你不用担心我。”
    闻昭非一个成年男人,不怕走夜路,何况南方这边的天色黑得晚,他走回县城再安置不妨碍什么。
    “七叔公,闻……闻哥哥是我姥爷姥姥给我定的‘娃娃亲’结婚对象,我们已经大致谈好了,今晚能让他住您家吗?我们明天就去找大队长申请结婚介介绍信。”
    林琅说着看一眼闻昭非,再看向“猝不及防”的七叔公,七叔公努力消化林琅的话时,林琅又开口和闻昭非解释。
    “明儿咱们快速走完初始程序,你才好来家里帮我呀……”
    林琅已经见识到小宁村人孜孜不倦的八卦精神,没有东西他们都能说得有鼻子有眼,闻昭非没有个合理合法的身份,可不好在她家里多走动。
    七叔公也是有工作的,哪能每时每刻都来家里帮忙“盯梢”呢。
    “娃娃亲?”七叔公以一种全新的嫌弃目光看人,闻昭非在林琅身边非常有年龄感,他对林琅莫名多了种“引狼入室”的愧疚感。
    “是的,那玉佩您也看到了,婚事是我姥爷姥姥给我定的,我相信他们。您还记得玉婆婆吗,我小时候她给我寄过很多次东西,他是玉婆婆的孙儿。”
    林琅对自己的婚事有绝对的自主权,但七叔公和七阿婆对她的爱护,她能感觉到,如此就有必要让老人家多安心点。
    果然,七叔公想起那些大小包裹,再看闻昭非的目光就没那么嫌弃了。
    “我去县城也不麻……”闻昭非还是觉得他回县城住不麻烦,但林琅和七叔公都不是这么认为的。
    “花那个冤枉钱干嘛,丫头还没煮饭吧,一起去我家。”
    七叔公先打断闻昭非的话,闻昭非是林琅即将结婚的“娃娃亲”对象,未来算半个小宁村人,那也是他的后辈了,请到家里吃顿饭住一晚,完全不妨事儿。
    吃饭啊……林琅眨眨眼睛立刻应了,“好,你们再等我一下。”
    林琅快跑回房间,一根碎布条把完全干了的头发系在脑后,又去碗柜拿了一碗六个鸡蛋出来,一起带去七叔公家加菜。
    关门锁门,天色微黯时,林琅和七叔公领着闻昭非往村口方向、七叔公家走去,这个时间村里人都在吃饭了,偶有路过的村民也赶着回去吃饭,对“其貌不扬”的闻昭非不多打量。
    闻昭非心中再次叹气,对林琅和七叔公的热情招架不了也拒绝不了。
    七阿婆对林琅带着对象来家里吃饭,表现得非常惊喜,不同于七叔公对闻昭非若隐若现的嫌弃,她第一眼就觉得闻昭非靠谱。
    “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林大哥林嫂嫂不会看错人的,”七阿婆也觉得闻昭非不远数千里赶来小宁村极其难得,林琅肯嫁更是好上加好。
    七阿婆说完就摸起了眼泪,不等林琅和七叔公劝慰她什么,她就自我修复完毕,快步走去厨房加菜。
    天气暖和之后,七阿婆的腰好了很多,日常走动不妨事儿。
    林琅把鸡蛋送进去,帮了一会儿倒忙就被赶出来了。七叔公被安排去收拾闻昭非今晚借住的房间。
    林琅走到同样不许帮忙的闻昭非身侧,踮脚仰头,小声说明,“七叔公和七阿婆只有一个女儿,嫁在邻村那边,家里没其他人,他们也都是好人。”
    “我不担心这个,”闻昭非低眸看林琅,目光触及,他又迅速移开目光,继续说起之前在林家来不及说的那些。
    “我父亲闻明轩是爷爷的幺子,我有两个伯伯两个姑姑,七个兄弟,四个姐妹,我在孙辈行三,你喊我三哥就行。”
    林琅从善如流,轻声喊道,“三哥!”
    “嗯,”闻昭非低低应一声,莫名有要咳嗽的冲动。原来不是“闻哥哥”撩人,是林琅带着南边腔调、娇滴滴的嗓音撩人。
    林琅终于瞧出闻昭非的窘迫了,她把人往后院那边领去,七叔公家里也有一口压水井,据说当年和林家小院同一时段打的。
    “那是七叔公的宝贝大牛,叫九儿,九儿晚上好,”林琅和闻昭非介绍完,惯例和颇具人性的大牛打个招呼。
    “我来就好,”闻昭非从背包拿出毛巾来,就看林琅拿着个水桶,正吭哧吭哧地压水,似乎是把全身的力气都用上了。
    “呼,也、也行……你先洗脸,家里的事情不着急说,我去厨房瞧瞧,”林琅也不好一直盯着闻昭非看,虽然他没什么好看的。
    林琅哒哒地走了,长长的头发扬起一阵风,闻昭非恍惚闻到了淡淡馨香,他再低眸看自己的邋遢模样,开始今儿的不知多少次叹气。
    第8章
    闻昭非的洁癖不算严重,但也不轻,他神情里的疲倦狼狈大部分是疯狂调班和一路火车硬座折磨的,还有一部分是被“洁癖”搞的。
    他非常想现在就洗头洗澡,但现实情况依旧不允许。
    毛巾来来回回擦了好多遍,七叔公亲自来喊吃饭了,闻昭非才悻悻收起毛巾,随七叔公一起到前院吃饭。
    餐桌上每人一碗掺了地瓜米的米饭,青椒炒鸡蛋,猪油渣炖萝卜,素炒豌豆苗,以及最中央那一大盆的肉片汤,怕米饭不够吃,七阿婆还准备了素面在醒发中。
    “坐下吃,别嫌弃也别客气,”七叔公招呼闻昭非坐下。
    “阿婆叔公,三哥,咱们都一起吃,”林琅笑眯眯地挽着七阿婆坐下,再招呼闻昭非一句,四方方的小桌刚好坐满了。
    “谢谢,麻烦你们,”闻昭非对上三双热情又赤诚的眸光,心理那点儿无措忽然就散了。
    闻昭非背着光坐下,四人一边说话,一边吃起这在农村绝对算丰盛的晚饭。
    七叔公和七阿婆大致问起闻昭非的情况,知道他在农场有正式工作,工资还不低,他们神情里对闻昭非的满意更多了。
    人看着显老了点儿,但真实年龄才24岁啊,怎么都比真的三十来岁要合适。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七阿婆真心觉得闻昭非比林琅大了六岁不算多,关键还是人要可靠。
    “再一切从简村里也都得办两桌酒席,”七阿婆非常不认同的目光看林琅和闻昭非,一场酒席可比一张结婚证更能让村里人闭嘴,否则林琅走后,还不知那些人要怎么说。
    七叔公认同七阿婆劝他们的话,“你要卖房卖东西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弄完,办了酒席,闻医生好替你出面处理事情,不容易吃亏。”
    “另外,你也能名正言顺带他去祭拜你姥爷姥姥不是?”
    七叔公继续道,“买菜请人煮饭那些不用你们操心,我手头有些票,回头你们有富余了,再寄还给我就行。”
    关系到卖房子大物件的价格,林琅嫌麻烦才有的不甘愿立刻没了。办个酒席还能和村里人宣传她家房子有多好,一举多得!
    “好,那就要麻烦您二位了,”林琅感动地看着俩个老人。小宁村有林大红那样的坏人,也有七叔公七阿婆这样的好人。
    闻昭非站起身以林琅结婚对象的身份,郑重和七叔公七阿婆致谢,“叔公,阿婆,你们就喊我名字就好。我要多谢你们这些年对温奶奶和林琅的照顾。”
    七叔公脸上重新扬起笑脸,他们又继续说一些明后天的安排,时间悄然流逝,作为孤女,林琅不好继续待在七叔公家里了。
    闻昭非依旧需要避嫌,被七阿婆招待着去次卧里休息,七叔公亲自送林琅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