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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

      蜡烛倏地灭了,屋里只有窗隙漏进来的一点月光。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彼此依偎着,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忽然,应落逢开口:“阿鹤,敛绪道长白天说的那件事,你有什么头绪吗?”
    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乎是她翻了个身:“有点,但还是要看下一次的标准是什么。但那之前,得先把你们送到无物宗去。”
    他和尹叙白,哪一个都不能有闪失。如果他们还在,她很难专注。
    应落逢点点头,半晌才发表自己的观点:“孩子、女人、男人、老人,你觉不觉得,这像在挑选祭品?”
    史书上写,一代帝王的陨落总是伴随着无数宫人性命的葬送。更有甚者,连生前得力干将都不会放过。
    “孩子,皇子;女人,宫妃......”他一一数着,没有发觉闻丹歌愈渐明亮的眼眸。他说完一回头,见她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奇怪:“我刚才说的,很好笑吗?”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毫无根基,甚至可以说是异想天开。若是换做从前,他怎么也不会发表自己的意见。无人问津事小,被旁人嘲笑不自量力,才是导致他缄默的最大原因。可才和她待了几个月,他已经习惯在她面前畅所欲言。
    因为无论他的话多么幼稚滑稽,她都会认真听完,妥帖收好。
    “我只是觉得,花开了。”
    花?他不懂她为什么突然联想到花。可闻丹歌就是这样的人,时不时冒出几句不知缘由的话,这些话又会在很久之后被验证。就像少年时离弦的箭,于长成后的某个时刻,正中眉心。
    又随意说了几句话,困意袭来,他的声音渐渐小下去,到最后,彻底化作绵长的呼吸。
    闻丹歌却没有睡着。
    她的目力极好,即使在夜里也能清晰视物。是以能够借着一束月光,看清他耳朵上一簇簇的绒毛。
    似察觉到她的目光,耳朵轻轻颤了一下。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它不要吵醒刚刚入睡的主人。耳朵比尾巴听话,俏皮地左右摇摆了一下,算作回答。
    她轻笑一声,没有用手,而是用一缕神识拂过耳朵。做完这些,她屏息凝神下了榻、穿好衣,关上门,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时间紧迫,谁知道那股暗地里的势力会否遵循规律,第十五天才动手?她从不将机会交给时间,比起听天由命,那玄之又玄的命运,当然还是自己掌握才好。
    月下檐上,有某个身影一闪而过,惊落几片叶。可打更人定睛再去看,唯有纷纷沸雪循着风的轨迹,兀自下落。
    看错了吗?打更人联想到那个可怖的传说,后背冒出一层冷汗,不觉加快脚步。
    “丑时四更,天寒地动。”
    闻丹歌听着打更人远去的脚步声,随手将一只寐妖杀死。
    桃溪镇远比敛煦所说的,更危险。一路走来,光她看见的,就有不下十只妖兽。遑论目之不所及的?要说巡逻的无物宗弟子,也有,可如此重要的关卡之地,居然只有两个弟子巡逻?
    要么是无物宗不上心,要么就是实在腾不出手。可无论是尹叙白的描述,还是城外秩序排队的百姓,似乎都说明,赵元冰是一个好的领导者。
    四处搜寻无果,又一次赶在妖兽袭击前将其斩杀,闻丹歌抖了抖剑上的血,抬眼看了看月。
    不知是不是错觉。今晚的月色,竟隐隐透露着血光。
    仿佛暗示着,不久后将会有一场腥风血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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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失踪
    ◎天道在上,这可是他头一回见这人拈酸吃醋◎
    第二日清晨, 一行人早早启程。敛煦没见过传送阵,围着闻丹歌啧啧称奇。闻丹歌被她灼灼目光看得不自在,移了步子躲在应落逢身后。
    敛煦尴尬地立在原地。昨天尹叙白告诉她了,闻丹歌和应落逢是对成亲不久的小夫妻。她就是再求学心切, 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打扰人家呀。
    应落逢看出她的郁闷, 笑道:“敛煦道友, 这一路多有叨扰, 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们一定倾囊相助。”这就是想讨教什么事后好说的意思。果然,敛煦神情为之一振,欣喜道:“那就先谢过闻.....不, 多谢你了!”
    传送阵走起来比马车快多了, 不过半日的功夫, 就到了按照计划第二日才能到的落脚点。他们早晨出发, 此时已近黄昏,只能待在客栈里, 哪都不能去。
    书绪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小声嘀咕:“原以为无物宗是个好的,谁想到竟然这般足不能出?那和关在笼子里有什么区别。”
    敛煦咳了一声,解释:“诸位放心。待二公子与我家少宗主完婚后,绝对想去哪去哪!”
    尹叙白抿了口茶,见缝插针地打听:“敛煦道长莫要诳我。这件事看来, 不是那么好处理的。”
    敛煦闻言,张口要说什么, 话临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应落逢见了她这番反应, 悄悄扯了下闻丹歌的衣袖:“你昨晚出去, 有看到什么吗?”
    他睡得浅, 半夜惊醒时没看到身侧的人, 立刻想到她肯定是出去打听情况了。闻丹歌也没想过瞒他,毕竟落落这么聪明。她如实答道:“妖兽比平常的地方多,派出的人手却不多。”
    要知道即使是在方寸宗,每个城镇也定期有十几支巡逻小队。尹叙白的这位未婚妻以“仁德”闻名,治下却如此松懈,实在有些名不副实。
    应落逢也想到这点,微微皱眉:“赵宗主确为人杰,这之中一定有误会。”前世那些人口中,赵元冰可是他们最大的阻碍。
    他沉浸在回忆里,一时忘了这个时候赵元冰还未上位,就连敛煦也只是称呼她为“少宗主”。
    闻丹歌注视着他,半晌,应落逢才察觉自己话里的漏洞,惊出一身冷汗:“怎、怎么了?”
    难道她怀疑......
    “你为什么夸她?你们之前认识吗?”猝不及防,打翻了醋坛。应落逢愣了愣,下意识答:“之前有一届仙盟大比在方寸宗举办,偶然遇见过几次......”此言一出,他方惊觉自己说了不得了的话。抬眼去觑她的神色,果不其然,素来冷淡的眉眼中,含了一股愠色。
    天道在上,这可是他头一回见这人拈酸吃醋。
    “几次?”闻丹歌抱着剑,问。应落逢一边觉得她生气的模样有些可怜,一边又忍不住逗她,最终还是逗弄的心思占了上风:“时间太久了,有些记不清了......唔,大概五六七八次?”
    这下,可就不止打翻醋坛了,整个存醋的地窖都被炸了。偏偏本人无知无觉,继续“嗖嗖”放冷箭:“哦,记不得最好了。你得了闲也数数,我们见了几回。”大有不比赵元冰的五六七八次多上百十倍不肯罢休的架势。
    应落逢不敢再逗下去,唯恐这人真会一剑劈了无物宗:“说这些做什么?不是谈正事吗?再说了,她是尹公子的未婚妻,我们是来贺喜的,又不是来砸场子的。”
    饶是如此,当天夜里见到赵元冰的时候,闻丹歌还是没给人好脸色。
    子时一刻,他们落脚的如意客栈灯火通明。
    因为那个传说的缘故,城里的人早早归家,也就早早休息。是以如意客栈成了此间唯一的明亮处。
    赵元冰一身燕羽灰衣袍,和敛煦身上的样式一致。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她的一对衣襟是琥珀黄。
    尹叙白给他们解释,这是无物宗最高阶弟子的象征。
    她并非只身前来,除了站在门口迎接的敛煦,还随身带了一位同样着霁青襟边的弟子。
    那弟子见了尹叙白,率先一礼:“剑峰蔺泉,见过尹二公子。”
    和敛煦一样的说辞。尹叙白点点头,算作招呼。接着就把目光转向自进来就未发一语的,赵元冰。
    与此同时,应落逢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位贼人的“眼中钉”。
    赵元冰和应礼或者杨淮那等“风流人物”不同。她很少有逸事或者文章传于众口,就连德行也只有信洲附近的百姓知晓,在仙盟中心,方寸宗和杨柳宗一带,她至多算个边缘人物。
    前几次的仙盟大比,赵元冰只流于平庸,至于修为也比应礼差了两阶,不过元婴一阶。可就是这样左瞧右瞧哪里都不出色,除了口碑比较好没有任何出彩的人,成了那群“魔”唯一忌惮的存在。
    似是察觉到他疑惑的目光,赵元冰视线微移,看清他面容时微微一滞:“应七公子?”
    话音刚落,在座其余人俱是一惊。尹叙白的眸光飞掠过应落逢,暗想:他不是一开始就否认了出生方寸宗吗?
    应落逢则在想,许多年前匆匆几面,她居然没有忘掉?他原以为,没有人会记得那样卑微到尘埃里的自己。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他立刻伸手抓住闻丹歌,唯恐她真的抽出迎魁。
    闻丹歌却没有他想象的那般冲动,只是平静地看着赵元冰,仿佛真的只是一个护卫。事情牵扯到应落逢,她才舍得开口:“落落不喜欢别人这么称呼他。”
    赵元冰并不似敛煦那样毫无眼色,只是扫了眼两人亲昵的姿态,她就知道二者的关系:“实在抱歉,此前并不知道。多有得罪。”
    这时尹叙白上前为她介绍:“这位女郎姓闻,武功高强,是我家中贵客。这位应小郎是她的相公。”
    赵元冰点点头,重新作揖:“闻道友,应小郎。”
    她一眼看出闻丹歌身手不凡,也是此道中人,因此没有和尹叙白一起称“闻女郎”。闻丹歌颔首,抱拳回礼。两拨人正式见面,赵元冰直奔主题:“尹公子,我知接下来的提议可能有些冒昧。在你拒绝之前,请容许我讲一讲必须这么做的理由。”
    她这话来的莫名其妙,尹叙白却极有耐心:“既如此,书绪你们便上去等着吧。”
    闻言,应落逢也自觉转身离去,闻丹歌自然随同。赵元冰连忙叫住他们:“闻道友且慢!”
    闻丹歌缓缓回过头,满脸都是:你们的事与我何干?赵元冰道:“昨日在桃溪镇,是闻道友协助宗中弟子斩杀妖兽吧?”
    没想到无物宗消息传递得这么快。闻丹歌没否认:“是又如何?”
    “不瞒闻道友所说,莫前辈在降下言灵后还算了一卦。卦象道,将有一不世的剑修,携伴侣云游至此,唯她可破此局。”她顿了顿,接着道,“缊袍敝衣、安贫乐道,想必说的就是闻道友吧!既如此,还请闻道友留下,共商此事!”
    字字铿锵,句句恳切,仿佛闻丹歌不答应,就是置无物宗百姓于不顾。闻丹歌郁闷,莫惊春还真是个奸商,一点亏都不肯吃。叫她跑一趟查点东西,又不是不给钱,硬是要拉人一起下水心里才舒坦。
    虽然心里有抱怨,但众目睽睽,尤其是应落逢面前,她怎么可能退怯?
    于是迎魁连剑带鞘往桌上一拍:“正有此意。”
    余光一瞥,落落也面露崇拜地看着她。闻丹歌郁结得消,拉着他一起坐下。
    应落逢没想过这种事也有自己的一份,浑身不自在。可他一想到自己有前世记忆,说不定也能提供点帮助。
    蔺泉铺开一张地图,上面赫然画着信洲及附近的山川地势。只见三山一水,勾勒出十城一关,桃溪镇被朱砂标出。
    赵元冰摆了个“请”的手势,开始讲解:“半年前,信洲开始有人失踪。起初是孩子......”“这些敛煦道长同我们说过了。时间紧迫,不妨讲些她不知道的?”尹叙白打断。赵元冰一愣,像是未料到自己的未婚夫如此冷静,片刻怔愣后迅速进入状态:“好,那我就直言:下一次的标准,也就是后日开始,失踪的可能是新婚夫妇。”
    “新婚夫妇?”尹叙白皱眉。应落逢脑中灵光一现,站了起来:“君主薨逝,凡有爵之家,一年内不得筵宴音乐,庶民皆三月不得婚嫁。若有违背,有爵者赐死,庶民皆受牢狱。”
    这种条律霸道且荒唐,闻丹歌:“听起来不像是仙盟时期有的规定......君主,哪里还有君主?”
    魔。
    在座除了尹叙白,都不约而同想到了这个答案。但谁也没有说出来。
    “可这也只是猜测。因为你们之前都还说这件事没有定论。”不然敛煦也不会遮遮掩掩,不问不说。
    赵元冰叹了口气:“此事是我宗一位长老冒死窥破天机才得来的,知情者并不多。”提起这位为无物宗呕心沥血的长老,她眉梢染上悲伤,只有这个时候,众人才发现,她眼角带着深深的青紫。
    仿佛几日几夜没合眼,藏着浓浓的疲倦。
    自从她提出“新婚夫妇”就一直保持高度警惕的尹叙白也不觉放轻语气:“......节哀。”
    赵元冰摇摇头,继续对着地图道:“过去半年我们一直在研究失踪之人的共同点。终于在前几日确定,失踪并非毫无规律,他们正以环抱之势,向无物宗逼近。”
    几人循着她的手指去看,正中间正是无物宗大本营。
    闻丹歌“啊”了一声:“子午、卯酉、四正之向。墓穴。”
    【作者有话说】
    查了点资料晚了点......结果是,风水和规矩什么都是我杂糅瞎编的!感谢在2024-03-21 20:33:03~2024-03-22 21:19: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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