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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节

      他刚刚已经在心中拜了漫天神佛,希望曹大娘子活过来,至少活着离开他们老王家,可丝毫没有用。老仵作已经将她扎成了刺猬球了,她躺在地上纹丝不动。
    那白面书生一叫唤,承平侯夫人便第一个冲了过去。
    别看她生得有些圆滚滚的,可听到有事发生,那跑起来宛若闪电一般,没三两下便冲到了凉亭边。
    在凉亭的其中一根柱子上,还钉着一根有毒的飞镖,是顾甚微拉开曹大娘子的时候,郑老六射上去的。
    “在哪里在哪里?苏家小儿那东西在哪里呢?”
    白面书生红彤彤的抬手一指,只见那凉亭的横梁之上,的确是放着一团包袱。
    承平侯夫人脚一跺,正想要叫人拿竹竿子过来,却是瞧见穿着新娘喜服的吴五娘长鞭子一甩,便轻轻松松那团包袱卷了下来。
    承平侯夫人乐呵呵地对着她竖起了大拇指,赶着第一个打开了那团包袱。
    她一把揪起包裹了头的衣服,对着众人抖了抖,“我的亲娘叻,居然是个红袍子!这袖口竟然真的有血迹!”
    她想着,眼眸一动,又看向了顾甚微,“你知晓得这么清楚,万一是你故意穿上红色衣服杀人,然后把衣服藏在这里。又故意引导大家来找,借此脱罪怎么办?”
    这下子便是顾甚微,都忍不住高看了承平侯夫人一眼。
    她这人可不是简单的胡搅蛮缠,她可远比一般的人要敏锐有见地得多。
    “夫人当真有见地。”
    承平侯夫人哼了一声,“你莫要恭维我,我这个人是个直肠子,惯常是对事不对人,有什么说什么。”
    顾甚微不以为然,她看向了手中的红衣少年郎,“你知道我是如何从这么多人当中找到了你么?”
    顾甚微说着,环顾四周,朝着众人说道,“方才我的轻功有多好,大家都亲眼目睹过了。在这种情况,即便是我追人追出去了很远的距离,我要回来也花不了几息时间。”
    “承平侯夫人在死的时候大叫了一声,我听到叫声折返,然后你们听到叫声之后都循声赶了过来。”
    “我有轻功跑得快,所以你们来了之后瞧见我在承平侯夫人身边为她止血几乎成了定局。很明显,有人知晓我今日早晨穿的皇城司的红袍子,所以故意设了这个局想要陷害我为杀害曹大娘子的凶手。”
    “凶手刺杀了曹大娘子的之后,不能穿着血衣逃走,他需要将衣衫脱下来,作为我杀人的佐证。”
    “当然了,除非他能飞天遁地,否则他也根本没有办法逃走。因为他若是从围墙那头走,会迎面撞上折返回来的我。若是朝着其他方向走,会撞见闻讯赶来的你们。”
    “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能够在我赶回来之前,立即脱掉自己的外衣藏好。然后想办法融入到看热闹的人群当中,装作浑然不知。”
    顾甚微说着,看了韩时宴一眼。
    “只可惜,我在来之前,在马车里换了衣衫。”
    她说着,不等韩时宴回应,目光又落在了红衣少年郎身上,“我为什么让大家找血衣?我为什么要站在吴江的肩膀上?我为什么一眼就找出了你?”
    “很简单,这个凶手在此之前根本没有见过我,他按照之前约定好的将红色血衣藏好,等着作为佐证。可现在他见到了我,发现我穿的不是红衣而是紫衣。”
    “这样一来,原本证明是我杀人的衣袍,反过来我清白的佐证之一。那么找到血衣就不是一件好事,而是一件暴露他自己的事情了。”
    这就是她为什么高看承平侯夫人的原因。
    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之下,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反过来思考,想出她是故布疑阵给自己脱罪这种狡辩说辞来的。
    至少眼前的杀人凶手并没有。
    顾甚微说道,“在这种情况,凶手不让人发现血衣在哪里,只有一个办法……”
    “他直接去血衣藏身之处,抢先搜查一番,然后告诉众人凉亭里头没有,这样其他人便不会过来重复搜了。你站在高处,锁定的是两种人。”
    “第一种是穿红衣的,因为你武艺高强,且感官十分的敏锐。那人如果穿的旁的颜色的衣衫,临杀人的时候再穿红袍,有些不容易抓住时机。”
    “且穿红衣的话,即便是不幸被人瞧见的身影,也方便将脏水泼到你身上。毕竟你提着带血的剑站在曹大娘子身边,且同她有仇怨。”
    “第二种便是不胡乱地搜索自己周边,反倒是有目的地径直而去的人……凶手十分着急,生怕旁人先搜查了凉亭,所以他必须加快脚步,赶在众人前头。”
    “若是站在地上,你瞧不清所有人员的走向。可当你站在吴江的肩头,也就是站在高处之时,你便能够十分清晰的从人群当中揪出符合这两个特点的人。”
    韩时宴的话清清楚楚,周遭的人皆是恍然大悟的样子。
    顾甚微瞧着,点了点头,“没错!并且在我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晓,他才是真凶。”
    “承平侯夫人”,顾甚微说着,看向了承平侯夫人,“请夫人将那衣衫翻个面,仔细检查一下,上头是否有擦在上头的脂粉。”
    承平侯夫人睁大了眼睛,她看向了那五个一色衣衫的少年郎,恍然大悟。
    “我知晓了,你开始说,杀人拔剑之后,会有血飞溅而出,溅到杀人凶手身上。所以他不光要脱掉外袍,他还得擦身上的血。可是这群唱杂戏的,他们脸上起码擦了一斤粉!”
    “他用什么擦血,当然是那个藏起来的袍子。这样到时候开封府的人发现了胭脂水粉,更加认为是你了啊,毕竟你是个小姑娘!”
    虽然是一个飞得跟老鹰似的,还会一爪子抓人的小姑娘。
    “五个人排排站,就他一个人掉色儿了没那么白了,可不就是他!”
    顾甚微微微颔首,她将视线收了回来,落在了一言不发的红衣少年郎身上,“当然了,一击必杀的证据并不在那袍子上,而是在你身上。”
    “你敢拔出来这把剑,让大家看看是否开刃了么?”
    顾甚微的话音刚落,她手底下的那少年郎突然之间猛地拔剑,朝着顾甚微的方向刺了过去。
    这一下子所有的人都看清楚了,那把剑不光是开了刃,上头还带着血迹。
    第99章 灵机应变
    那红衣少年郎提剑猛刺,眼神当中满是怨恨,只见他动作迅猛的拔剑出鞘,猛地便朝顾甚微的胸口刺去。
    顾甚微没有躲!就要刺到了!
    少年心下大喜,他手上的速度更快了一分,可眼瞅着就要沾到那紫色衣襟的时候,突然眼前一空,先前站在这里的一个大活人,瞬间消失不见了。
    因为手中的力没有落点,少年一个踉跄朝前栽去。
    他踉跄了好几下终于前膝触地,半跪着稳住了自己的身形,正准备一个回旋站起身来,却感觉脖颈间一凉。
    他心中一惊,先前站在他面前的顾甚微,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她那把传说中的黑黝黝的长剑正架在他的脖颈上,只要他稍微一个动弹,便将要人头落地。
    少年郎将心一横,眼泪涌了出来,他抬手想要提剑回刺,却见顾甚微一脚踢来,他的手腕一阵剧痛,手中长剑不可控制的飞了出去。
    那头吴江“哦嚯”一声,一个飞跃在空中滚了个跟头,将那长剑握在了手中。
    “哈哈!能打得过我顾亲人的人那还没有出生呢!哪里来的黄毛小儿,竟是也敢杀人栽赃!”
    顾甚微听着,不敢看吴江,生怕他嘴中又说出来什么石破天惊的话!
    这少年郎差不多与他们同岁,他是黄毛小儿,那吴江自己个又是什么呢?
    周遭的人这下方才回过神来,声量一下子大了起来,先前这红衣少年郎的刺杀举动,说明了一切。
    吴江乐呵呵地一个箭步上前,也不知他从哪里取来根绳儿,像是那山匪似的,熟练的将人捆成了一团粽子,又捏开的那红衣少年的嘴,好好的瞅了瞅,确认里头没有毒药,方才掏了一团布,塞入了他的嘴中。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下来,饶是顾甚微看吴江的眼神都变了!
    这家伙,该不会扮猪吃虎,白天在他们面前装傻缺,实际上是什么山匪头子忙着劫道造反吧!
    吴江一无所知,邀功似的站到了顾甚微身侧,他举起手中的长剑,对着王一和说道,“舅父你看,我就说我顾亲人绝对不是杀人凶手吧!这把剑不光开了刃,上头还有血。”
    顾甚微心中复杂的很。
    她一方面觉得吴江毫不犹豫站在她这一边令人感动,另一方面又感觉吴江这么一套下来,她就像是领着小弟出门的幕后绑匪头子。
    王一和瞪了吴江一眼,神情复杂的看向了顾甚微。
    “方才你的推测就像是在悬崖边上走铁索,分明就是在赌运气。倘若这凶手武艺在你之上,他已经逃离现场你作何解?”
    “再则按照你先前所言,你站在这里同曹大娘子说了许久的话。凶手同你口中那位发射毒镖的人一直潜伏在周围伺机而动,那么他们已经瞧见你穿着的是紫色衣裙。”
    “凶手完全可以临时更改自己的计划,不留下血衣。因为像你说的,这红色血衣在你换了衣衫的情况之下,不光不能证明你是凶手,反而可以替你澄清。”
    “倘若凶手灵机应变,没有将血衣藏在附近。那在这种情况之下,你同样没办法站在高处找出这个人。”
    顾甚微同意的点了点头,王一和说的每一句都对,且都在她的考虑之中。
    她轻轻挑眉,整个人的语气都轻盈了起来:“王府尹,凶手可以灵机应变,为何我就不能呢?”
    顾甚微说着,环顾了一下四周,“倘若我没有揪出凶手来。你们又没有找到血衣,那么我请问诸位,在凶手没有办法离开现场的情况之下,你们接下来会在哪里找到血衣来证明我是凶手呢?”
    “我身上没有血,这显然是不正常的。即便不存在血衣,那也一定存在一个替我挡血的工具。”
    所有的人一下子兴致盎然了起来,这是让他们来审案子啊!
    如今已经抓到了真凶,证明了顾甚微并非是凶手,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友好了不少,听到她这般问,大家配合的讨论了起来。
    先前找到血衣的白面书生红着脸,偷偷地看了顾甚微一眼,有些激动地说道,“再找一遍,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我觉得用来挡住血迹的工具,还可以是灯笼!”
    见顾甚微鼓励地看着他,感受到周遭好奇的视线,他的脸更红了。
    今日王府办喜事,随处可见红色的灯笼,白面书生抬手指了指离他最近的那个。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有些变音,“灯笼是红色的,沾了血迹也不明显。凶手可以随意取下来一个,将拿剑的手套进灯笼里。灯笼就变成了一个袖笼子,然后杀人。”
    “血溅在灯笼上,再把灯笼挂回原处。等到这事情过去了,再偷偷地把带血的灯笼给取走。”
    他说着,猛地回头,瞧见开封府尹王一和瞧他的眼神都变了,瞬间紧张了起来。
    “王王王世伯……我就是随便想想,觉得这个比血衣方便,我可不会杀人!我杀鸡都不敢的!”
    他说着,有些懊恼地低下了头。
    他平日里便胆子小,今日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在众人面前说了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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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正想着,就听得顾甚微说道,“你说得很对。凶手显然没有你聪明。”
    白面书生猛地抬起头来,双眼含光的看向了顾甚微,一副备受鼓励的样子。
    一旁的韩时宴瞧着,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挡住了白面书生看过来的热切视线,他声音沉稳地接着话头说道,“血衣是一定存在的,因为这是污蔑顾甚微的重要一环。”
    “如果凶手不能逃脱,还在现场藏在人群当中。那么血衣也同样还在现场,它是不可能凭空消失的。”
    “在这附近找不到。那么就只能藏在他自己身上。下一步便是搜人。”
    他说着,看向了顾甚微,微微颔首。
    “当然了,因为在场的人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不能随便搜身。所以你才提出了让大家四散开来一起搜查。”
    “血衣是外衣,如果脱掉现在的外衣,将血衣穿在里头,再把外衣穿上,这太过复杂根本来不及。可如果直接塞进胸口,会鼓起一团来,亦是太过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