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文灵菲想起她们破开房门准备逃跑时,老耳听到声响后追上来,她们害怕的六神无主,只知道在几间屋子里四处窜逃,陈筱艾从前院赶回来,一脸血迹却十分坚定,手拿匕首便与老耳打起来,老耳身手一般,遇上陈筱艾一个野路子出身竟然意外没有讨到好。
原以为老耳是认怂跑路了,她们几人互相搀扶正想离开,没想到老耳是去搬救兵!慌乱之下萧欣阳扯下陈筱艾当垫脚石,眼见有人进来山庄,老耳不敢多待,带着陈筱艾和另外一个人一起骑马,逃进伸手不见五指的后山森林里。
卓煜捏指在唇边发出一声轻哨,黑色骏马穿过火光奔驰而来,他上马后按文灵菲所指的方向,轻喝一声飞奔而去。
傅叶歌将逃出去的女孩们都救了回来,女孩子们在门口一相见,绝处逢生的她们顿时抱在一起一顿痛哭,曹妙婷抹着眼泪四处找人:“筱艾呢?筱艾在哪?”
萧欣阳裹着傅叶歌的披风,闻言往马车里躲了躲。
傅叶歌从文灵秀那知道事情经过,气得一蹦三尺高,指着萧欣阳的手指颤了又颤,心里总算明白他亲姑姑,也就是傅皇后面对这个公主的无奈与恨铁不成钢。
他恨不得此时此刻就把萧欣阳扔到宫里去,最好关个半年紧闭!再也不要出来了!
他嘱咐好文灵秀和石信飞照顾好女孩子们,带着人策马去找卓煜。
梁雯等人一听陈筱艾被老耳带走,扯开披风就要找躲在马车里的萧欣阳算账,文灵秀哪里敢让她们再对三公主动手,拉住这个安慰那个,忙得脚不沾地。
最后还是文灵菲憋着气说已经打过了,众女孩才勉强消气,她们都蹲在山庄门口,眼巴巴地看着后山方向,谁都不肯先走。
入冬后的夜晚寒冷骤降,因靠近皇家的温泉别院,骏山腹地显少人烟,路也不好走。黑马跺着蹄子,喷着鼻息仰起头,似乎在问他的主人该往哪里去。
卓煜深吸一口冷冷的空气,下马观察地面痕迹,文灵菲说陈筱艾被掳走时只有老耳和另外一个男人,情况紧急,他们似乎只有一只马而已,因为地上留下的痕迹不多,一只马要驮三个人可不容易,速度应该不快。追不上他们有可能是因为他们了解骏山情况,找地方躲起来了。
也有可能,正躲在某个地方,打算埋伏他。
卓煜突然回身摸了下黑马,黑马受了主人指示,高高踢起双蹄后跑开,出现在卓煜视线中的是一个身着黑衫,脸刻画着黑色水莲教教纹的男人。
男人手执带血弯刀,被黑马遮挡视线后下意识想要改变攻势,卓煜没给他这个机会,飞身跃起将弯刀踩在脚下,旋身十分利落地将男人一脚踢飞出去,男人举臂挡下了这一脚,嘴里刚谩骂一句,卓煜已经来到他的眼前,他身法极快,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见他神色冷峻坚毅,一拳对着男人的侧颈狠砸下去,这一拳仿佛千斤砸下,男人呕出一口鲜血,几招格挡后才勉强退开,呼呼直喘大气。
“你们抓走的女孩在哪里?”卓煜扯出腰间放置的粗布,缠绕在双手上,近身打斗他更习惯用拳头。
“.......你是谁?”男人一抹唇边血迹,“顺天府的人可没有你这样的身手。”
“不必知道。”
男人一扯嘴角,抛着弯刀在手指翻飞,笑道:“那你也定是官府的人,瞧你这身衣服,没大把银子可做不来。”
“你是特地来探讨我的衣服的?”卓煜将粗布塞进虎口处。
“我看你也不知道。你这身衣服,别说衣服了,哪怕只是一张布料,在我的故乡就值大半年的嚼用了。”男人哼笑,他面露嫉恨,“而对你们来讲不过就是一件衣服罢了,弄脏就丢弃。而我的故乡有多少人是饿死的,你们完全不知道。”
“这就是你们来京城掳获少女的理由?”卓煜问道,“将自己的痛苦建立在这些无辜女孩身上?还美名其曰是救赎?”
男人怒道:“你懂什么?!你想必出身极好吧?从来没有为饿肚子担心过吧?你怎么会知道我们的痛苦!有什么资格说我们?!”
“站在你们的立场而言,我说什么都是错的。”卓煜一耸肩,他这番姿态似乎有些调侃的滋味在,成功惹怒了男人。
男人握刀上前拼命,卓煜却没时间跟他这里聊天,探讨这些本来就无法搭成共识的话题。
几招之间就卸下男人的弯刀,趁势手腕大力向上一抓,右手直接果断劈折男人的手臂,在男人的惨叫声中像是扔破布般将他扔出,解下手中粗布塞入男人嘴中,以防他咬舌自尽。
男人怨恨的眼神突然往他身后一移,只那一瞬间也足够卓煜旋身躲避,一支飞箭刺破他的衣袖,直直钉在他旁边的地面上,箭身还细细颤抖着。
卓煜抬头一眼,只见不远处高树上,一个男人拿着弓箭蹲守在树丛里,见卓煜看见后连忙躲避,随着他的动作,蓝色的衣裙从树丛中落下,软软地搭在叶子上。
裙角沾血......是陈筱艾!
卓煜一踢旁边树干,手拔长剑飞身而去,他斩开茂密的树丛,露出里面男人吃惊的面孔,以及受伤流血昏迷不醒的陈筱t艾。
老耳眼见自己刚才一箭不中,失去大好机会,又见卓煜面如煞神直奔他跟前,他大叫一声,将身旁的陈筱艾狠狠推了出去!
卓煜大惊,收剑的同时一把抱过陈筱艾,在旋转间摸出腰中匕首,朝老耳狠狠掷去。
老耳猝不及防,眼前顿时炸开血花,身中匕首后从树上直直摔下,抽动两下后不动了。
卓煜跪在地上,陈筱艾在他怀中眼睛紧闭,嘴唇无色。
他捏着陈筱艾的脸一摸颈脉,还在跳动着,又小心拉开她被血润湿的衣领,左肩膀上有刀伤,伤口不大但很深,还在缓外渗着血,昏迷想必也是因为失血过多。
卓煜撕下衣衬做了简单包扎,这伤是从后头偷袭造成的,她在火势中想必经历了一场恶战。
取出随着携带的鼻烟壶,放在陈筱艾鼻下来回轻晃,陈筱艾拧起眉毛,悠悠转醒后立马咳嗽起来,卓煜连忙轻拍她背脊,顺出这一口辛辣的气。
“大、大人......你这个也太呛了.......”陈筱艾几乎是被呛醒的,难受得皱起脸,挥手将鼻烟壶打开。
“呛才有用。”卓煜抓住她的手问,“感觉如何?你肩膀上的伤口不轻。”
“没事.......没见骨头,皮肉伤而已。”陈筱艾在卓煜的臂弯中晃了晃脑袋,卓煜的脸近在咫尺,太过耀眼了,“那两个水莲教的人呢?大人,你别近身碰那个叫老耳的,我在他身上洒了药.......”
卓煜扶起她,示意她看远处树下老耳的尸体。
陈筱艾干巴巴的哦了一声,白浪费她最后一包药了。
因着动作的关系,伤口疼痛起来,并且逐渐蔓延开来,这种皮肉疼痛以往是她最会忍耐的,但握着自己肩膀的大手太过温暖有力,陈筱艾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一头倒回卓煜的臂弯里。
“伤口痛?”卓煜看她紧拧眉头就知道伤口严重,怕压到她伤口,便换了个方向抱起她,“再忍忍,人马上来了。”
“煜哥!筱艾!”
傅叶歌带人急匆匆赶来,一看陈筱艾满身血迹吓了一大跳:“这、这怎么多血!陈筱艾你怎么样?还活着吗?!煜哥她怎么样了?”
陈筱艾推开他凑过来的头,将脸埋进卓煜的怀里:“吵死了,震得我伤口疼........”
“什么嘛,我这不是担心你嘛!”
“她伤口疼着,别招惹她。”卓煜踢开傅叶歌,“阿黛那有伤药,快去把它叫回来。”
“阿黛也不听我的啊!那家伙从来只听煜哥你的口令!”傅叶歌抱怨着,一边赶紧出去找卓煜那匹脾气极大的黑色宝马。
没一会就气喘吁吁地将阿黛牵回来,从阿黛身上取下铁布包,里头装着卓煜出远门随身携带的伤药,里头还有陈筱艾上次给的糖丸和止血药。
取来水囊,卓煜喂陈筱艾吃下止血药,见她脸色稍好,用披风紧紧裹住她避免受风,抱着她骑上阿黛,又低头跟阿黛嘱咐几句,阿黛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但跑起来沉稳了许多。
陈筱艾半昏半醒间只看到卓煜的下巴,以及他唇边轻呼的白气。
紧赶慢赶地回到山庄,火势已经被控制住了。
文灵菲等人见陈筱艾被救回来,大喜过望,一群女孩扑上来或叫或哭,本来半昏过去的陈筱艾直接被摸醒,只能强打起精神来安慰她们,再由傅叶歌一个个安排护卫护送回去。
“叶歌让他大姐出面帮忙护送回去,不会影响那些姑娘的名声。”卓煜见陈筱艾一直看着女孩们被护送离开,“叶歌安排,你不用担心。”
“那就好......”陈筱艾心里一松,点头应下,“大人,这所温泉宅子是谁的?”
“守王的。”
“守王?”陈筱艾没听说过。
“先帝的弟弟,皇上的小叔叔。”
卓煜从马车包袱里取出一件带毛的披风,披在坐在火堆旁的陈筱艾肩上。
文灵秀和文灵菲两姐妹正在一旁给陈筱艾烧热水暖和身体,刚刚文灵秀帮陈筱艾换掉带血的衣裙,她如今只身着素白的单衣单裙,脸上是还未回血的苍白,那双总是灵动明亮的大眼睛半阖,看起来困倦至极。
但她又想打起精神来听卓煜说话,揉眼咬唇还揪自己头发,卓煜恍惚看到了一只小猫在自己跟前撒娇打滚犯困。
“没怎么听说过这位呢.......”陈筱艾揉着眼睛声音越来越低,“居然还是个王爷.......前边平王不着调,怎么又冒出来个王爷,都打算惹事凑一桌打牌不成.......”
“这所宅子他许久未来,倒不一定跟他有关。”见文灵菲小心翼翼喂陈筱艾喝了碗热水,卓煜从荷包里取了块软糖给陈筱艾吃下,“你别管了,困就睡。”
“大人,我饿.......”这一块糖唤醒了陈筱艾的饥饿,要不是因为失血太多真的没有力气,陈筱艾觉得自己能吃下三大碗牛肉面。
实在是太亏了,明明事情解决了能好好敲上卓煜一笔的。
“睡了再吃,不困才吃得下。”卓煜无法,只能哄她,“睡醒了再带你去吃烧肉宴。”
烧肉宴!陈筱艾短暂地精神了一下,得了保证后很快阖上双眼,卓煜伸手接过差点软倒在地的人,打横抱起,吩咐文灵秀,“去将马车里的被褥铺好。”
文灵秀带着文灵菲连忙去忙活,等到了马车边才发现三公主的马车也在,萧欣阳本人拉着帘子,一脸惊慌失措的看着抱着陈筱艾的卓煜。
文灵秀心里直道糟糕。
傅叶歌像是感应到她的心思,带着萧欣阳的宫女素素快马加鞭地赶回来,半催半赶地将萧欣阳送回去了。
第35章 安国侯府
卓煜将拆开的书信分门别类摆放整齐,挑出重要的放在一旁,随后扔进火盆里点燃。
炭火充足,屋里温暖,卓煜看着纸张燃烧干净后,起身开窗透风。
入冬后天气骤冷,空气凛冽,若是大风天,风就跟刀子似的刮喉咙。
城南军营刚发下过冬衣物和补给,因着这桩少女失踪案耽误了不少功夫,他还未去巡视点阅。新上任的兵部侍郎不敢有丝毫懈怠,忙得脚不沾地,昨晚还在府里等他到半夜,就等着回禀一应事务。
卓煜没见他,让他先去回了兵部,和兵部尚书探讨出一个章程直接呈送盛成帝,再由盛成帝决定让不让卓煜插手。虽然早前盛成帝便明面表示过卓煜可以过问兵部,但卓煜只摇头表示有尚书大人,还轮不到他。
再过一月,卓煜便正式成年袭爵安国侯爵位,又还有年少时在北境历练的军功未封,后面要做的事情还多着,不在乎现在这一两件。
石信飞的声音在门后响起:“主子。”
“进来。”
石信飞还是那一身劲装,仔细看他衣领才知道里头穿了夹毛的衣服,他见卓煜站在窗前,劝道:“主子,外面风大。”
“跟北境的风比起来好多了。”卓煜闻言说道,回头接过石信飞递来的书信,“交给你的事情怎么样了?”
“已经全交与顺天府了,李春和想要戴罪立功,不敢不尽心。这几日已经将玉春楼上下全部查封,老鸨与一应有关人士全部进狱,今早就抠出了这张名单来。”石信飞面露嫌恶,“名单里几位,私下有喜欢幼女的癖好,那个瑚妈妈替他们买来幼女假做雏儿培养,这两年来其实全都送到他们手中玩弄,受尽毒打虐待,再拖到下院抛尸,人命已经不下十条了。”
石信飞不敢想象,若不是陈筱艾发现,还有多少姑娘要遭受此迫害,比水莲教还要令人发指。
卓煜一顺名单,有两个认识的面孔,在京中偶尔还能遇见,对方谄媚的嘴脸令人不适。
“将之前留下的情报给李春和,一起算账。”卓煜将信件折好,“告诉他,这桩案件若是办不好,让他小心头上乌纱帽。”
“您不算他失职一事吗?”
“他办事能力是有的。不然不会从二皇子手中夺下顺天府。”
“也是,当初二皇子想把手下人扶上去,硬是没成功。”
“那些姑娘呢?”
“哦,陈姑娘吩咐的那些姑娘们都救出来了,按照您的吩咐,将身契还给她们,有些是家人来领,有些无家可归,便都接入了清吟坊再做安排。”石信飞说道,“幸好陈姑娘将她们的身契都偷了出来,不然还得走一遭程序,太引人注意了。”
卓煜点点头道:“你看紧李春和,时不时过去敲打一下,我希望他给我一个完美的答复。”
石信飞应下,关门退下。
卓煜忙完事情,也没有在书房多待,他刚出了书房,振伯刚好从廊下赶来,卓煜唤道:“振伯,小心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