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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两人保持这个姿势走了一阵,在穿过一个庭院时,荆白忽然听到沉闷的,嚓嚓的声音。
    像是有人拖着什么沉重的东西在走路。
    荆白停了下来,握住小恒拽着他衣袖的手,示意声音传来的方向。
    小恒像是没听见,往那个方向探头看了看,面带困惑。荆白不敢发出更大的动静,索性指了指前方长得老高的草丛,拉着小恒钻了进去。
    那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
    嚓——嚓——嚓——
    小恒终于听见了!满是血污的脸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惊疑地瞪大,他和荆白对视了一眼,凝神静气,在万籁俱寂中,静静地等待着它的来临。
    嚓——嚓——嚓——
    荆白仔细分辨,才听出那是脚步声——被拖拽着的,沉重而拖沓的脚步声。
    意识到这一点并没有让他的神经得到丝毫放松,荆白把小恒护在身后,握紧了手掌。
    沉闷的声音像是直接撞击着心脏,而缓缓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非常奇怪的场面。
    这是两个佝偻着背的“人”,之所以用“人”来形容,是因为他们还保持着人形。
    但真正的人类,绝不会像他们一样走路。
    直到看见两顶标志性的瓜皮帽,荆白才认出这两个东西是陈婆的丈夫和儿子。
    这两人早上虽然看着也不太正常,坐在餐桌上犹如泥塑木雕,但当时起码还有个人样,和现在看到的模样大相径庭。
    他们的上半身和下半身几乎折叠在一起,原本应该是头低垂,手触地的姿势,可戴着瓜皮帽的头颅却怪异地仰起,双臂往前伸着,在空气中摸索。
    而那嚓嚓的声音,是他们行走时发出的摩擦声。
    他们脚上穿着皂色的靴子,走路却不抬脚,膝盖也不打弯,就这样直挺挺地往前挪动。
    这样走路自然要费力得多,硬底的靴子在青石地面上僵硬地摩擦,便发出了“嚓嚓”的,似乎在拖拽重物的声音。
    他们仰起的头一直在轻微地左右摆动,双手也跟着不断地转移方向。
    这样的行进方式极为怪异,荆白心中逐渐浮现一个猜测——难道这两个东西不靠眼睛视物?
    他和小恒像两块石头般,一动不动地蹲在草丛里。
    荆白可以确定,他们没有发出任何响动。但不知为什么,忽然间,那两个东西猛地转了方向,直直朝他们“走”了过来!
    第21章 陈婆过寿
    暗红的光线对活人实在不利,等这两个东西走近,荆白才发现了他们脸上的异常。
    枯槁的脸上,原本该装着眼珠子的两个眼眶空荡荡的。脸色青灰,面部干瘪,犹如一具干尸。
    那种腿拖着脚的走路方式自然是走不快的,可两边距离本就很近,他们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坚定不移地向草丛移动。
    他们的行进方式诡异得叫荆白脊背一阵发凉。
    头颅的左右摆动,是用鼻子在不断嗅闻,两只手的摸索,则是在确认障碍物。荆白心中一震,意识到必定是一开始的距离太近,让这两个怪物闻到了气味,立刻用手捂住口鼻。
    他手上还沾着厨房带出来的血渍,手覆上鼻子的时候,血腥味熏得他一阵头晕目眩,直冲天灵盖。好在效果立竿见影,怪物动作一顿,很快调整方向,脚步右转,向小恒的方位前去。
    荆白一惊,小恒也惊恐地看着他,眼睛睁得很大,像是不明白为什么荆白捂住口鼻有用,他的动作却对怪物无效。
    荆白看了一眼自己的血渍斑斑的双手,意识到或许是这鲜血的缘故,眼见两个怪物离他们已经不足半米,他当机立断地把自己的手叠在了小恒的手上!
    他用眼神示意小恒忍一忍,小恒眨了眨眼,表示明白。
    它那两个东西已经走进了草丛,陈婆的儿子“阿宝”黑洞洞的眼眶几乎要贴着荆白的脸。
    他身上带着一股奇怪的气味,似香似臭,极为奇异,像是被腌入味了,熏得荆白胃中一阵翻滚。
    这两具裹着人皮的枯骨没有眼睛,又闻不到呼吸的气息,四只手不断在草丛中摸索,却始终触摸不到荆白二人蜷缩起来的身体。
    为了寻找两人,他们头颅摇晃的幅度变得比之前更大,大概是晃动的幅度过大了,“宝儿”头上的瓜皮帽掉了下来,就落在荆白脚边。
    这也让荆白把他头顶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他颅顶被帽子遮住的那块地方,根本没有头发和皮肉,直观地展露着血淋淋的头颅内部!难怪这两个东西要一直戴着这顶瓜皮帽!
    “宝儿”茫然地摆了两下脑袋,垂下头去捡帽子,这个动作使他空空的脑壳明明白白地呈现在荆白眼前。
    难怪他们的行为看起来和木偶一般,这个人字面意义上的“没有脑子”。
    他的整个脑仁都被挖空了,只剩一层血糊糊的壳。
    保持着这个姿势,“宝儿”在荆白眼前摸索起来。
    他枯瘦的五指在荆白脚边的草地上摸来摸去,最近的时候,紫黑的指尖离荆白的脚几乎只有一寸。
    荆白藏身在草丛中,稍微一动草木便会沙沙作响,他不敢有丝毫动作,整个身体却已经绷得极紧,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弓弦,一旦被发现,便即刻暴起反击。
    好在“宝儿”并没有摸到他,慢吞吞地从地上捡起瓜皮帽,戴回脑袋上。这个插曲让他的动作变慢了许多,他的父亲已经回到来时的路,他才缓缓调转身体,朝着原定的方向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