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吗？”
    周琦和卢侥杳正跟她的同学们一起挤在轿车后排的座位上。
    趁着其她人聊得火热，她凑过来朝卢侥杳耳语，去探他手上的温度。
    他有时候怕冷，周琦知道。尤其刚来她这边，这里的气候比他那平淡的西海岸严酷太多。
    卢侥杳侧过头去和她对视，摇了摇头。车后座的位置不大，他几乎和周琦紧紧贴在一起，怎么可能冷。
    周琦好像换了一款味道更隆重的香水，馥郁的皂脂感顺着她倾身压过来的阴影撒在卢侥杳鼻尖周围，惹得他下意识顿了顿鼻息，又马上把察觉到的周琦拉了回来，阻止她要向后退的动作。
    “我多嗅嗅，习惯就好了。”他自顾自提出解决方案。把羽绒外套脱下来盖在她身上，藏在那之下的手掌精准地挽住了她的胳膊，很轻很轻的力道，却顺利把她缚在原地。
    周琦就是喜欢这种众目睽睽下无人察觉的肌肤相贴，所以没挣脱。
    卢侥杳是真的很努力在适应这个味道，又凑她近了一点仔细探寻她将香水喷在了何处，下意识歪头，微微蹙眉，神情简直像认真工作的小警犬那样。
    “等下，痒……”周琦被他呼在脖颈上的气息惹得瑟缩了一瞬，半笑着轻轻推了推他，“不用，这瓶基本是七步散，等会下车走两圈味道就消失了。”
    好吧。小狗只好乖乖地挺起身，不露声色地恢复到社交距离。
    “一会要跳舞噢。”她挑起新的话题。
    “嗯……”卢侥杳小声应道。
    上次在卢侥杳家随着黑胶音乐起舞，她们已经充分意识到自己毫无身体协调的天赋。
    真是两人都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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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不用真的跳。
    在这种重社交的舞会晚宴上，整晚捧着酒杯交谈也可以的。
    在舞厅一角，两人姑且是坚持跳了两首称不上华尔兹的诙谐舞蹈，好不容易终于等到音乐节奏快起来，趁着大家都纷纷开始目中无人地蹦迪，周琦迅速牵着卢侥杳的手溜出了舞厅，到旋转楼梯旁的侧厅间休息。
    卢侥杳还没到法定饮酒年龄的21岁，被周琦半开玩笑地塞了一杯橙汁。
    肉眼可见不是酒的颜色，由西装革履的他捧在手里只有诙谐感。
    在座大部分都是研究生级别的学生，年龄到位自然可以趁学业忙碌间隙自愿沉溺进酒精狂欢。周琦也在水吧要了一杯热红酒，美滋滋地小口缀饮起来。
    卢侥杳看看她，又低头看看橙汁，叹了一口气。
    喝就喝。
    他粘着周琦，周琦去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她被朋友们逮住，站在侧厅的中央聊天大笑，他乖乖地在周琦身后充当背景板，默默地喝他完全不买醉的软饮，喝完甚至还续了一杯。
    跟周琦攀谈时的陌生面孔会注意到卢侥杳，他便努力装作很自然地往前一步，和周琦并肩，听她大大方方地介绍自己。
    ——这是我对象。
    后面还有几句基本的概述近况，但卢侥杳发现自己没听进去。
    他是她的对象。
    嘿嘿。
    手里的橙汁越喝越甜了。
    卢侥杳今晚非常直观地感受到了周琦的人缘有多好。大半个舞厅的人都认识她，即使今天除了硕士学院以外还来了不少本科院校的同学。围绕在她半径内的这片区域总是频频发出很热烈的笑声，这让他回想起在周家逗留的片刻记忆。
    他知道，周琦是像冒泡的香槟一样令人喜悦的人。
    偶尔有外人越过周琦端详他，他也只是不作声地避开那些目光，喝橙汁的动作变得理直气壮，戒指随着动作晃了出来，折射顶端枝形吊灯的光亮。
    周琦没有把他晾在一边，总是聊一会就要回头看他。眼神对上的那一瞬间卢侥杳就会朝她露出很大的微笑，鼓励她继续享受今晚的社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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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侥杳，你不会喝橙汁也喝醉了吧？”
    过了一会，他的恋人还是转过身走到他面前看他。
    周琦面庞红红的，颊上泛着亮晶晶的兴奋，语气却生出几分担忧来，说着就要伸手探他发热的脑袋。
    “没有。”他嘟囔，任凭她温暖的手贴在自己的额头上。
    若隐若现的音乐和人群嘈杂声从刚才开始一直弥漫在卢侥杳周围。不知怎么的，他好像变得有点晕乎乎的，于是干脆目不转睛地盯着周琦蹦蹦跳跳的背影，一点一点漫上来的喜悦又被他克制地压下去，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其实脸上的疲态有点藏不住了。
    “休息一会吧，卢侥杳。”
    她轻声唤他，牵着他来到了更安静的地方。
    两人钻到露台一侧关上门，舞池那边传来的乐声终于小得几乎像是幻听。
    周琦把卢侥杳摁在了安置好的躺椅上，也跟着坐了下来。
    夜晚的街区飘着小雪。
    她俩都把外套寄存在了一楼的接待处，其实着装是完全不够保暖的。卢侥杳把西装外套解开，欲盖到周琦身上，被她抬手拒绝了。
    “你也会冷。”周琦摈弃一切非要自我牺牲的骑士精神，把外套拉到身后一扬，揽过卢侥杳的肩膀，两人顺势拥在一起，他留在布料上的余温把彼此都笼罩了起来。
    “这样就好。”周琦满意了，笑了两声，呼出的白雾转瞬即逝。
    “卢侥杳，累了要说的，不要瞒着。”她将他揽得更紧，周琦的体温不高，但几乎要在卢侥杳的心脏上的灼烧出难耐的痕迹。
    他又让她担心了。
    他总是让她先一步照顾自己的情绪。
    “抱歉，周琦。”他小小声地自我反省，“刚才是有一点恍惚，我应该主动告诉你的。”
    他看到她在那么多人面前从容地展现她的娴于辞令，在各种话题之间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洞见，那样认真地倾听，那样真诚地和每一个人相处。
    卢侥杳唯独没察觉到，他心脏的鼓动声早已盖过了周遭一切的声响。
    太后知后觉，对她的迷恋简直太令人上瘾。
    这些话，他想要整理出来告诉她。
    “刚才看到你，跟大家聊得很愉快。那么多人，你都能相处得那么好。那么多话题，你都能聊得那么好……”
    他细数方才周琦说过的话。他不会贸然加入讨论，但他都听见了，她的意见他都认同的，她说的通常刚好也是他想说的。
    “你总是能让大家都笑，总是能让大家都喜欢你……”卢侥杳低哑的声线虔诚又缱绻，“包括我也是。”
    “周琦……你真的很好，很好。”他重重地点了两次头，似乎是受了点凉，句尾染上一点柔软的鼻音。
    小狗如此直白热烈的表达，很少见。
    周琦的鼻头有点红，也许是冻的，也许是因为其它。
    “嗯，我听到了。”她的声音很轻。
    不断有绒毛般的碎雪融在她们的身上，周琦看向他的眼神变得湿润。
    长久的对视，无言的接吻。
    下雪的时刻很安静，她们之间流淌的情愫也变得很安静。
    那么多人对她抱有喜欢，可他的那一份永远最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