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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节

      梁别宴立即伸出了自己的手,惊愕地发现视线竟然可以穿过掌心看到地面了,紧接着,他就意识到了什么,迅速朝着前门跑了过去,一把推开了门板。
    与此同时,月鎏金则朝着后窗跑了过去,一把推开了窗户。
    湖边的画舫上,孑然一身站在船头上的面具少年,脚下忽然多出了一道淡淡的暗影。
    后窗走廊上的白衣神君,脚边也多出了一道淡淡的暗影。
    但在最开始的时候,他们都是没有影子的。
    第93章
    月鎏金当机立断召唤出了听风刀, 不假思索地朝着站在窗外走廊上的白衣宸宴挥砍了过去,然而,就在寒光闪闪的刀刃即将砍上他的脖颈的那一刻, 白衣宸宴竟骤然化为了一团飘渺浮动的烟雾。
    杀气腾腾的长刀没有感受到任何阻碍, 行云流水地从那团烟雾中穿越了过去,甚至就连挥出的悍然刀风都没能够撼动那团烟雾分毫。下一秒, 那团白蒙蒙的烟雾就又重新变回了实体的白衣神君。
    他的长相和神情皆如同当年的宸宴一般清俊慈悲, 看向月鎏金的眼眸中充斥着万般无奈:“阿金, 你早已尝试过,你是杀不掉我的。”
    早在他们来到行宫之初, 确认了这里的心魔幻境是因喝了相思酒的梁别宴和月相桐而起的那一刻, 月鎏金就挥出了听风刀,在电光火石间一刀砍向了白衣宸宴的头颅,结果和这次一样, 刀刃还没接触到他的皮肤, 白衣宸宴就忽然变成了一团烟雾, 任由听风从其内部凌厉穿过,却没能损伤他分毫。
    从画舫上冒出来的那个面具少年也是一样的杀不死。
    外加来时的青石板台阶已经彻底被万丈深渊吞没了, 而行宫的后门外也变成了一样的万丈深渊, 前进无路后退无门,所以他们一行人才会暂时选择了在寝殿内停留, 等待着化身凤凰的月鎏金外出探究情况回来。
    但在那个时候,梁别宴和月相桐的身体还没有开始变得透明, 所以谁也没有想到这片心魔幻境中竟然还暗藏着杀机。
    推开后窗, 亲眼确认白衣宸宴的脚底已经生出来影子的那一刻起, 月鎏金就意识到了,他和面具少年的影子越深, 梁别宴和月相桐的身体就会越透明,等到他们俩的身型完全消失不见,门外的那两个假人也就修成正果了,彻底变成了有实有影的真人。所以月鎏金才会不假思索地挥出听风,再次尝试着去解决掉这个假人,然而却依旧是徒劳无功,结局和上一次如出一辙。
    前门口的梁别宴自然也在顷刻间就意识到了面具少年影子的生出意味着什么,当机立断就以自身的灵气幻化出了一副金光流转的弓箭,在顷刻间搭箭拉弓,将锋利的箭头正对准了面具少年的脑袋,毫不迟疑地松开了紧绷的弓弦。
    离弦之箭急剧威猛,细长坚韧的金色箭身冰冷无情、杀气腾腾,如同梁别宴的眉间神情。
    虽然,赵小铭也非常怀疑他姥爷很有可能是在假公济私,但还是眼疾手快地将双手摁在了他那个惊恐交加仿若自己真的要去当寡妇了的妈的肩头,超大声提醒:“你冷静啊!门外那个面具男不是我爸!是个假人!假人!”
    月相桐的屁股都已经从凳面上弹起来了,却又在顷刻间被她儿子摁回去了,但神色中的惊慌和焦急绝对不是演得,还不断地挣扎着要起来呢:“假的怎么了?假的就不是你爸了?”
    赵小铭死死地摁着他妈的肩膀不放:“还假的怎么了?你自己都变透明了还有功夫担心假人呢?假人又死不了,你可是真的会死!”
    月相桐:“死不了你姥爷还一直用箭射他?”
    赵小铭:“?”
    他赶忙抬起头朝着门口看了一眼,发现他姥爷还真开始没完没了地朝着外面的面具男放箭了。
    虽然,那个是他的假爸,但是,他姥爷对他爸的杀心绝对是百分百的真……我姥那边砍一刀也就停了,你是在不停地杀呀!
    快收手吧!为了亲情!
    不收手也不行了,因为杀不死,根本杀不死。
    每次都是箭矢还没来得及靠近,面具少年的身体就化为了一团飘渺烟雾,不痛不痒地被穿了一箭后,重新凝聚成实型。如此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遗憾地长叹一声,梁别宴无奈地垂下了手臂,手中拿着的金色长弓在瞬间消失无踪:“祸害就是祸害,哪怕只是假的都杀不死。”
    赵小铭:“……”
    月相桐:“……”
    你这话,挺一语双关啊。
    随后,梁别宴“砰”地一声就把前门给关上了,再度回到了屋内。
    月鎏金那边也重新关上了后窗,和梁别宴一同走回了桌旁,神情严肃,语气焦灼:“你们父女俩的身体在逐渐变透明,他们俩脚底的影子却在逐渐变深,等他们俩的影子‘长熟’,你俩估计也就彻底消失了。”
    “啊?”赵小铭大惊失色,“那可怎么办呀!他俩还杀不死!”
    梁别宴冷静分析道:“但他们两个从一开始就没有对我们表露出攻击性,这就说明他们暂时还不具备攻击能力。可能影子的存在与否和影子的深浅程度代表着攻击性的有无和强弱。现在他们已经有了影子,或许也已经具备了攻击能力,但由于能力太弱,所以才一直没有对我们动手,但如果他们的影子要是再深一些,能力更强一些,说不定就开始进攻我们了。”
    赵小铭脑子转得快,瞬间就明白了他姥爷的意思:“就是说你和那个穿白衣服男的,还有我妈和那个面具男,你们之间的能量是守恒的。假设水代表能量,水的起始总量是一满杯,假设为a杯,后来又多了个空杯子b,从a杯往b杯倒水,b的水越多,a的水越少。你和我妈就是a,他们俩就是b!因为你们俩的能量在不断变弱,所以身体越来越透明;他们俩在不断变强,所以影子越来越深,一旦他们所拥有的力量超过了你和我妈,就会开始攻击咱们!”
    梁别宴点头:“八成是这样。”
    月鎏金补充道:“既然这重心魔幻境是设置在咱们前去寻找你爸的路途中,就一定是为了阻碍咱们前行的,绝对不可能风平浪静,杀机四伏才合理。也是咱们刚开始的时候大意了,不该因为那两个假人表现的人畜无害就对他们放松警惕,他们是先礼后兵!”
    赵小铭更担心了:“那咱们必须要在他们俩变强之前解决掉他们俩呀,不然被解决的就是我们了!”
    “……”
    道理谁都懂,关键是,怎么解决啊?
    月鎏金轻叹口气,指出重点:“这是心魔,肯定还需心药医,得让你大爷和你妈自己想开才行,咱们没法儿插手解决。”
    “但关键是,他们俩喝相思酒了啊。”已经拥有了一条漂亮的狗尾巴辫儿的马走田进一步地指出重点,“相思酒能够加深执念。可能他们俩现在的情绪现在已经从相思酒的影响里走出来了,但执念还在呀,就像是深埋在心底的一颗种子,被相思酒浇灌着生根发芽了,一瞬间长成了参天大树,连他们自己都已经控制不了了,不然不可能在不知不觉间被幻境中的这两个假人锁定着汲取能量。心魔本就是因他们的内心而起,他们才该是幻境的主人。现在的情况是本末倒置了!”
    “……”
    喝酒,真是误事啊!
    月鎏金再度气急败坏了起来,冲着身边的梁别宴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训:“当时我和小铭都跟那个老板娘说了多少遍了,我们绝对不喝绝对不喝,就你这个死老头子,背叛组织背叛团队背叛家庭,趁我们俩不注意抓起杯子就喝,也不知道多想喝那一口酒!”
    梁别宴确实理亏,但还是尝试着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我不也是想找回前世的记忆么?我不想再和你因为‘我到底是不是宸宴’的问题吵架了,我也不想再因为自己记忆的缺失让你伤心难受了!”
    月鎏金却更来气了:“你想知道前世的记忆,你怎么不来问我呢?我不知道么?我不能给你讲么?”
    梁别宴:“……”那你得给我编排成什么样啊?
    圆桌的另外一边,赵小铭也开始气急败坏地批评他妈了:“当时我都跟你说了,那酒有问题,不能喝不能喝,我姥爷就是喝完酒之后才出bug的,你非不听非不听,趁我和我姥不注意‘嗖’一下就窜回去喝酒了,干嘛呀?就那么贪杯么?你忘了咱们家隔壁的那个老头儿就是喝酒喝死的么?”
    虽然,但是——
    月相桐咬着下唇惭愧了片刻,还是振振有词地反驳了句:“那个老头儿根本就不是喝酒喝死的,是他正喝着酒呢,他儿子跟他吵架,‘嘎’的一下被气死了!就是他儿子的错,和酒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你就说生儿子有什么用吧?小的时候调皮捣蛋不让你省一天的心,长大之后有本事了,出息了,都敢和你厉害了,活生生把你气死!”
    赵小铭:“……”我合理怀疑你是在含沙射影、指桑骂槐、倒打一把。
    面对着如此混乱的局势,马走田都有点儿听不下去了:“不是我说,你们一家子能不能理智地关心一下重点啊?赶紧想想办法解决一下子门外的那俩假货吧!我可不想被困死在这里,赶紧找出路,想办法进无忧城,我都饿了,急着进城吃饭呢!”
    他们一家人:“……”嗯,就你理智,你就你关心重点,就你知道吃饭。
    但就在马旺财的话音落后,小宝也用一双胖乎乎的小手手胖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小肚皮:“宝宝也有点儿饿啦。”
    行吧。
    你最小,你最可爱,可以无限度的纵容你。
    可心病还需心药医,想要消除心魔,还是得从心魔的主人下手。最起码要询问清楚,他的心魔到底是因何而起?又从何而来?这样才能剥丝抽茧、对症下药地帮他破除心魔。
    但其实,月鎏金还是一点儿都不想和梁别宴进行友好沟通,始终无法原谅他当年狠心抛弃自己的行为,记仇记得很!
    可自己又不能不去询问他,因为在他的心魔幻境出现了她的行宫,说明他的心魔必然和她息息相关……嘁,当年一意孤行去赴死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本尊呢?被心魔所困了才想到本尊了?
    你还是不爱本尊!
    不在乎本尊!
    月鎏金愤懑不已地抿住了双唇,满心幽怨地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才又抬起了眼眸,却没看向梁别呀,而是看向了自己外孙儿:“你来问问你姥爷,看看他心病的结症所在,开导开导他。”
    梁别宴:“?”他?
    赵小铭自己都懵了:“啊?”不可思议地用食指指向了自己的脸:“我?”
    “对,就是你!”月鎏金一边朝着自己闺女走一边说,“我去开导开导你妈。”
    “啊?”这次发出疑惑的,是她的闺女月相桐,“我叔的心魔明显和你有关啊,你让赵小铭去给我叔做话疗?赵小铭除了吃喝玩乐打游戏,还能跟他聊什么呀?聊聊怎么进娱乐圈当影帝?我叔感兴趣么?”
    梁别宴:“……”根本不感兴趣。
    赵小铭:“……”我也不想和他聊,他总说我出不了道!
    “对啊,赵小铭明显开导不了。”这次开口提出反对意见的,是马走田,“而且你家那口子的执念明显比你们闺女的执念深啊,他变透明的速度都比赵小铭他妈快!”
    诶?还真是!
    如果用百分比来形容他们父女俩此时的身体透明程度的话,月相桐的透明度明显还不到百分之二十,梁别宴都已经快接近百分之五十了,再这么持续变透明下去,不出二十分钟他就要被门外的那个白衣宸宴反杀了!
    “姥!”赵小铭当即就发出了一声尖锐的爆鸣,“你得救我大爷呀!虽然门外的那个穿白衣服的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但假的就是假的,永远成不了真,你不能随随便便就二选一了呀!你会后悔的!我也不管我就要这个穿黑衣服的大爷!虽然他脾气不好脸还臭,说话又阴阳怪气死难听,但他还是爱我们的呀,是个好大爷呀,你得救他呀!”
    梁别宴:“……”感动,但又不是很能感动得起来。
    月相桐也立即点了点头,慌里慌张地接着儿子的话说道:“虽然他当年狠心地抛弃妻女了,但他也是为了救济苍生啊,大体上来说还是个好叔!你不能不管他呀,你得救我叔啊!我也不能没有叔啊!”
    梁别宴:“……”既然这么舍不得你爸死,就非得喊这声“叔”不可么?
    其实月鎏金也是担心的,尤其是发现了梁别宴的身体变透明的速度更快之后,心慌意乱地看向了他,本是想好好地向他询问一下前因后果,却又始终对当年的痛苦和委屈难以释怀,语气不由自主地就变冲了:“你当年死得那么干脆利落,说抛弃本尊就抛弃本尊了,怎么还会产生心魔呢?”
    然而谁知道,还不等梁别宴开口呢,赵小铭就先对他姥提出了建设性的批评:“姥,你要是真想解决问题,就得好好跟我姥爷沟通,有什么话好好说,心平气和地说清楚,说明白,不然我们大家等会儿也没法儿给你评理啊!”等待着吃瓜的群众一号。
    月相桐也说:“对啊,你慢慢说,好好说,我们听得也清楚明白,有什么你俩单独解决不了的问题我们大家还能帮你们一起解决。”等待着吃瓜的群众二号。
    马走田:“确实啊,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你都得问清楚,不能一上去就质问人家怎么会产生心魔吧?他要是知道,他还能产生心魔?你们说是么?”等待着吃瓜的群众三号。
    “是哒!”本次发言的,是可爱的小宝,虽然她并不是吃瓜群众,因为她根本吃不懂,但为了附和大家,所以必须点头!
    梁别宴根本没敢开口,微微抿住了双唇,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月鎏金的脸色。
    面对着广大群众们的公开监督与指正,月鎏金不得不摆平心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心平气和地开口:“桐桐的心魔转化而成的实体人物是戴着面具的齐鹰。可能是因为她太过思念齐鹰,又或许是因为难以释怀自己曾将齐鹰错认成齐鹤的那段时光,所以才产生了心魔,但本质还是围绕着齐鹰这个人,因为她爱齐鹰。可你的心魔转化而成的实体人物却是你自己,凭借着我对你的了解,你不可能是因为太爱自己所以产生了心魔,你最不爱惜的就是你自己。而你的心魔幻境中又出现了我的行宫,说明的心魔肯定是在你上一世临终前的那几天产生的,那几日里,你整日对着结了冰的湖面发呆,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梁别宴的呼吸一滞,下意识地攥紧了双拳,倒映在瞳孔中的烛光骤然颤抖了起来,内心再度开始波涛汹涌,兵荒马乱,仿若是被戳中了内心最深处的隐秘,暗藏了多年的秘密即将昭告天下。
    赵小铭忽然又发出了一声惊呼,惊愕到了语无伦次:“我、我我大爷怎么忽然开始加速透明了!”
    马走田又急又无奈:“还能是因为什么啊!心魔加重执念更深了呗!”
    赵小铭:“那、那那怎么办啊!”他惊慌失措地看向了他姥,结果发现他姥也是一样的惊慌失措,根本找不到主心骨了,于是又赶紧看向了他妈。
    月相桐也是一脸惊慌茫然,但好在,她早就是个成年人了,还是个结过婚、经历过爱情的成年人,当机立断就对月鎏金说了句:“妈!你亲我叔一口你快亲我叔一口!先让他感受到你的爱,让他先把心魔稳定下来!”
    月鎏金:“?”
    赵小铭:“?”
    马走田:“?”
    尺度这么大么?
    马走田直接用尾巴缠住了小宝的眼,同时,坐在床上用前足捂住了自己眼,在不影响视线的前提下,尽量将爪子与爪子之间分开的缝隙变得很窄,义正言辞地开口:“非礼勿视,我不看!”
    “那你不看,我也不看!”赵小铭有样学样,也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在不影响视线的前提下,尽量将手指与手指之间分开的缝隙变得很窄。
    “那你们俩都不看,我肯定也不看!”月相桐说完,也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却也没忘记,留出来一小条手指缝以供瞻观。
    月鎏金和梁别宴的脸都已经红透了,呼吸也变得沉重急促了起来,眼神都不知道该定格到哪里去好了,无头苍蝇似的来回不停地乱窜乱看。
    都这么大年纪了,还亲什么亲啊……一千多年都没亲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