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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tro 1

      顶楼的女儿墙有点高度,阿虎先用双手扣住墙头试了试距离,脚尖蹬了下墙壁后往上跳。
    双臂攀在墙头,她不在乎墙面佈满青苔土尘,而几个月前刚买的制服上衣还是稍微蹭到就会脏的白色。修长手指紧贴着砖红色的外墙,粗糙的水泥颗粒压在皮肤上,隐约有点疼。
    夕阳还有些热,橘红馀辉打在阿虎脸上,将侧脸照得光艷明亮。她用力眨眨眼,阳光流入双眸,反射出琥珀般的明润。
    探头向外看,教学楼一层层往下,景物也逐渐缩小。下课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在走廊间晃,鱼群般一致地往校门口移动。
    「嘿呀!」一声,李子将半个身子也撑上墙头,他细长的手臂看起来不怎么牢靠,像两根牙籤勉强支撑身体不掉下去——阿虎这才意识到他们正处于危险的地方,只要稍有不稳就会摔个粉碎。
    生活往往都是这样的,但很难察觉。人们会使尽全力抓着墙头,绝不松手。
    「哇靠,好高。」李子往下一看,咧嘴笑了出来,「欸我知道了。」
    他松手往回跳,在书包里翻出几张纸,三两下就折成笔直的飞机,而后爬回阿虎身边,将纸飞机递到她手里。
    机翼上写着「仁平高中一年级国文科第一次段考」,至于题目上写的是什么?他们从来没细看过。
    「北七。」阿虎笑出声,毫不犹豫丢出去。
    纸飞机拋出无力的弧线,在空中飞得歪七扭八,毫无轨跡可言,不堪重任的飞机朝中庭水池坠落,即将英勇赴死。
    突如其来的一阵风袭来,无形的手从后面推了阿虎一把。她心里一惊,下意识闭眼抓紧外墙,风声呼呼地从耳边叫嚣而过,翻乱制服和头发。
    风很强,赶走了秋老虎的热意,让人有种正飞在空中错觉。
    再睁眼时,中庭里一个女孩子正捡起纸飞机,她摊开纸张看了看,接着困惑地抬头。
    远远的,其实看不清五官长什么样。阿虎只觉得她好小一隻,似乎两个指头一捏就能把人拎起来。
    「哇勒。」李子说:「那是你的考卷。」
    「干嘛用我的?」
    「啊不然我的也给你。」
    白痴,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阿虎瞇了瞇眼看中庭那女孩子——那张考卷,她考了几分?明明下午浩克才发下来时还唸了她半节课,她却已经想不起来了。
    李子深吸了口气后放声大喊:「喂!同学,哩叫啥名?」
    「北七喔。」阿虎一巴掌击中李子额头,害他往后摔回去。
    阿虎没去看楼下的人是什么反应,跟着跳下来捡起地上的书包甩他。李子嘻皮笑脸地爬起身,制服已经沾上又湿又黑的泥。
    她说不清那时为什么要缩回来,就像她一直搞不懂那天是出于怎样无聊的心态,才会起意要上什么都没有的顶楼。
    熟悉的怒吼像道雷般劈过来,「是谁给我跑上去?」
    「靠北!浩克来了。」李子捡起书包,啷啷噹噹大步跑走。
    阿虎立刻跟上,她不停迈出双腿奔跑,热得汗湿后背,喘得喉咙发乾。老师在后头追赶喝斥,整排教室一晃而过。她和李子没来由地笑出来,肆意的笑在他们跑过的地方回盪,很快又飘散成空。
    世上的一切都如此毫无道理,不需要道理。
    捡了纸飞机的女孩子牵着脚踏车从车棚缓缓走出来,白色制服上衣乾净洁白,就连裙摆的皱褶都像全新的一样笔直,阿虎一眼就看到车篮里还放着她的纸飞机。
    李子跑在前面,无视女孩直接衝出校门。班级导师仍在后头穷追不捨,要是被他抓到,肯定又是悔过书加警告套餐伺候。
    但等她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放慢脚步停在女孩身边。
    女孩个头只到阿虎胸口,回头时与阿虎的眼神撞个正着。她长得很……沉稳,又乾净,阿虎暂时想不出别的字眼,只觉得眼前的人好小一隻,个头像小学生,神情却像大学生。
    她制服上绣线的顏色和阿虎一样是红色,代表两人都是这所高中里最底层的小高一,数字下方则是名字——柳咏诗,阿虎在心里默念了一次。
    「欸。」阿虎握上一边空着的脚踏车扶手,边喘着气边咧嘴笑。「脚踏车借我,我载你回家。」
    「嗯?」柳咏诗脚步一顿。
    阿虎笑得更灿烂,「脚踏车借我,我载你回家!」
    对方的茫然没有停留太久,几秒内就反应过来,弯起的嘴角克制地扭了一下。
    「你就是国文考三十二分的同学?」
    「靠北!」阿虎大笑一声直接跨过脚踏车,「快点上来。」
    浩克人如其名的怒吼已经抵达最近的转角,阿虎感觉脚踏车一沉,心情却要飞起来,用力踩下踏板。
    两个人的重量在她全力以赴下变得轻盈。微风吹起碎发,和顶楼压人的劲风不同,只有飞扬宜人的神采。
    风没有规矩、声音没有规矩、十六岁的青少年也没有规矩——存在就是存在,活就是活,没有目的被称为空虚,更是一种纯粹。
    十六岁那年秋天,燥热的秋老虎蠢蠢欲动。
    热的时候总想着冬天赶紧来,她就可以穿着羽绒外套跟李子去买巷口的薑母鸭,一次买十人份,在被大人骂之前把里面一半的肉吃光。
    等冬天真的到了,却又被寒流冻得连被窝都出不来。一踏出家门连皮肤都要被冻掉一大块,还买什么薑母鸭?本来就麻烦的学校更变成酷刑,高中时只要冬天一到,她溜出学校的次数便会增加。
    如今不用上学了,阿虎却乖乖踏出家门扛着寒风骑车,三件衣服加羽绒外套都挡不住从缝隙灌进来的冷风。黑色机车停在仁平高中门口,熄火。她掀起桃粉色的安全帽面罩抬头,校门口「仁平高级中学」的金属字在阴云垄罩下显得灰暗。
    当初骑着脚踏车飞奔而过的人行道有几块砖翘了起来,踩起来空窿空窿响。她提着一大袋食物走向警卫室,还没凑到门口,警卫就先衝出来。
    「学校不能外送!」他扯开嗓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