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胤只觉得身体像再一次被碾压过一样，四肢百骸都在疼。
    他嗓音绷紧，“乖，自己吃好不好。”
    嗯？顾知胤难得拒绝她，这不是他的癖好吗？
    她疑惑，便追问，“为什么不喂我。”
    “我……”
    他垂着眸，“做不到……”
    “？”木宁没听懂，“什么？”
    “……我手疼。”
    “哦，你早说嘛，支支吾吾半天。”
    木宁乖巧地拿起勺子，慢吞吞吃起来。
    顾知胤坐在床边，低着头，没有聚焦地盯着自己的手，听着她喝粥的声音，唇边终于有了浅淡的笑意。
    他安安静静地陪着木宁把粥喝完，等她躺下休息了，宋恒才把他推回自己的病房。
    从木宁身边离开，顾知胤浑身气息就变得冷冽，“宁宁的病房叫人把守，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许靠近。”
    “是。”
    宋恒迟疑了一下，“顾爷，您一天没吃了，我让人给您送饭吧。”
    顾知胤眸光浅淡，“嗯。”
    用餐期间宋恒全程陪护。
    顾知胤没吃几口就发脾气了，“到底什么时候能好。”
    看不见真的不方便。
    宋恒压力很大，硬着头皮说:“医生说后脑勺的那一棍，伤到了视神经，要慢慢恢复。”
    慢慢恢复，总是这样一句。
    顾知胤索然无味，放下了筷子，“撤了吧。”
    “顾爷，饭菜您都没动……”
    “我说，撤了！”
    宋恒看见他衣领上因为夹不稳菜溅到的汤汁，心里也闷得慌。
    他知道顾爷一向体面要强，怎么能允许自己这样狼狈。
    顾知胤皱眉闭上眼，在黑暗中摸索东西的样子实在太丑了，被宋恒看见，他都受不了，何况是别人。
    要是被宁宁看见，他真的会死。
    顾知胤给木宁请了专业陪护，但木宁还是问他，为什么他们不住一起。
    顾知胤借口自己跟她住一起，就忍不住想要她，目前身体不适合，与其憋的难耐，不如分开一阵清心寡欲。
    木宁这傻丫头还真信。
    ……
    顾知胤出事的第三天，消息就走露了。
    顾淮安捧着一束红玫瑰来看望他。
    他心情不错，爽朗笑道:“我的好侄儿，去了趟c市，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顾知胤靠在床头，闭眼假寐。
    顾淮安见他没反应，也不恼，“瞧瞧，我带来了你最喜欢的玫瑰花，哦，还是红玫瑰。”
    他自顾自地放在床头，还故意弯下腰，凑到顾知胤脸前去看了看。
    不屑的扯起嘴角，一脸戏谑，“这张脸还挺好看的，长得像那个婊子。”
    顾知胤别开脸，嗅到他身上女人的香水味就泛恶心，“滚。”
    顾淮安往后坐进座椅里，慵懒的长叹了口气，“阿胤，你都这样了，干脆主动去跟老太太说，把总裁位子让出来吧。”
    “你滚不滚。”
    他掏了掏耳朵，“我也是好心劝你，你这跟半个废物差不多了，老太太知道你残废了，也留不得你。”
    “你除了脑子，的确哪都健全，老太太看你四肢这么发达，一把年纪了也没让你上位，应该是知道你只能用下半身思考了。”
    顾淮安老脸铁青。
    顾知胤微微侧脸，“被小辈压着不舒服来找不痛快，那你就做好一辈子被压的准备。”
    顾淮安倏地站起来，冷笑，“压我？你拿什么压？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你该不会以为你还能好吧？你在做什么梦？”
    顾知胤脸色蓦地煞白，“你说什么。”
    顾淮安一看他这样，就知道他不知情，哼笑，“医生没告诉你吗？你的腿，终身残疾！你的眼睛，永久性失明！”
    顾知胤僵硬了几秒，浑身发抖，“滚……”
    “顾知胤，别再期待你未来还能凌驾于众人之上，你以后就只能做个废物，吊着半口气儿，被困在这里，苟且的活着！”
    “滚！！”
    顾淮安被玫瑰花砸出了门外，满脸狼狈。
    他呸了一声，理了理西装，“小杂种，接下来有你好看的！”
    宋恒出电梯时看到了顾淮安，他怎么会在这里？该不会是……
    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连忙赶去病房，门半敞开，一眼便可看见里面。
    满屋狼藉，人果然不在床上。
    宋恒心里一咯噔，连忙推开门，在一堆玻璃碎片中，看见目光空洞脸色惨白的顾知胤。
    宋恒忙要把他拉起来。
    “滚开！”顾知胤一把推开他。
    宋恒踉跄，“顾爷……”
    顾知胤眼眸猩红，“我是不是废了？”
    “顾爷，地上有玻璃渣……”
    “我问你，老子他妈是不是废了！”
    “……”
    “回答我！”
    “嘭！”一个水杯朝宋恒砸过来。
    他没躲，任由水杯砸到了眉骨。
    宋恒咬牙，不出声。
    “为什么不说话！你特么现在是不是看我瞎了，拿我当傻子，什么话都敢糊弄我？！”
    顾知胤像一只发怒的困兽，手掌被玻璃扎出血，也浑然不觉。
    “抱歉，我不是有意要隐瞒您。”
    宋恒单膝跪在地上，低着头，喉咙涩疼，“顾爷，医生说，有不到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恢复，我觉得……您这么苦了，老天一定会眷顾您，您一定会是那百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