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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确认过没有任何跟踪者的形跡后,两人很顺利地回到家中。
    进了家门后,褚唯帆这才有馀裕可以好好检视彼此身上掛彩的地方,那个身上本来就有伤的人打得比他还兇残,但好在格斗能力在水平之上,才没有在群殴过后彻底变成重伤人士,而他自己虽然有好几年没打成这样了,但本能尚存,不至于退化成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傅语承从客厅的柜子里翻出医药箱,完全主导了整个包扎过程,只顾着往他那上药缠绷带,让他有点看不下去,「你是不是有点搞错先后顺序了?」
    还在小心固定纱布的傅语承头也没抬,「难道要先绕绷带再擦药?」
    「并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应该先从伤得比较严重的人开始处理。」褚唯帆微微瞇起眼,朝那个小护士伸出手,「你知道你现在看起来超像盖了很多章的集点卡吗,快把你手上的优碘交出来。」
    「那什么小学生比喻。」傅语承无情吐槽,「我的伤没事,放着不管也会自己好。」
    「好个屁,你看你的绷带都渗血了。」因为一隻手还被抓着疗伤所以不能大动作抢药,褚唯帆只能不高兴地皱着脸,想当然尔这对某人是完全没有作用的,他瞪着人看了半晌,最后在对方准备收拾医药箱的当口扑倒对方。
    「你现在是在演哪一齣?」对上那道俯视着自己的视线,傅语承由衷地希望跨坐在身上的傢伙可以意识到这是一个不太对劲的体位,就跟那晚一样。
    褚唯帆笑瞇瞇地张开手掌,活像是儿童向电视台的大哥哥,用异常温柔的、只有在和小孩子对话时才会出现的语气开口:「现在是小帆葛格的健康教育时间,请问如果受伤了却不处理伤口,可能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呢?不可以把脸转开,要好好看着我回答才行。」
    「......细菌感染,蜂窝性组织炎,再严重一点可能会引发败血症。」被捧着脸固定住的傅语承没法跳过剧情,只得顺应局势走下去。
    「答对了,作为奖励,我会好好地、用嘴巴帮你......」
    褚唯帆欺近身下的青年,彷彿在对待什么珍饈佳餚似的,先是用极其曖昧的动作抚摸着对方的手臂,手指避开的伤处都由湿润的舌尖接管,隐隐约约的舔吮声以及有意无意的轻喘都在为这个当下叠加层层的情色,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即使是恶作剧的磨蹭也能如此堂而皇之地进行。
    行动并不受限的傅语承想扯回自己的手,单比力气的话是没有悬念的,但他身上的那个人就像块磁铁一样,只要一动就会跟着被牵引过来,即使使劲去推对方的额头也分不开,「别闹了。」
    「你又不乖乖擦药,那我们就来点野生动物的应变措施嘛。」褚唯帆撑起上半身,吐出一小截舌头,一边说一边继续往对方的面前逼近,「就算没有伤口我也可以舔喔?你看我们上次在车上不是没有做成吗,乾脆现在......」
    色色的邀约都还没说完就被突来的新闻播报给打断,褚唯帆动作一滞,忍住内心翻涌的脏话,抓起了被自己误触的遥控器。
    可恶可恶可恶明明气氛正好的说!遥控器是谁派你来gank我的!
    褚唯帆忿忿地鼓着脸颊,正欲关掉电视,傅语承却撑起身体挡下了他,「等等。」
    「新闻等吃饭的时候再看啦。」对于坏了好事的玩意没有半点好感,褚唯帆不甩阻止就要按掉电源,然而萤幕上极其显眼的字体以及主播急促的语气让他瞬间改变了主意。
    新闻画面播放的是位于高雄的一处火警现场,数名消防人员来回奔走,和记者的转述混在一起的是迫切的吆喝和火焰吞噬建筑的喧腾。
    「那是......资料馆?」因为太过震惊,褚唯帆一时间接收不了其馀的资讯,他愣愣地转向傅语承,见对方正沉着张脸专注地看着报导,他便转了回去,一边平復心情一边重新跟上即时新闻的节奏,就在他好不容易听进主播姐姐的声音时,他和傅语承的手机不约而同地响了起来。
    在接起电话前,傅语承调降了电视的音量,接通后也没有寻常的开头,不知道是不是另一头不给人说话的机会,总之就看到他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凝重到后来稍稍展眉。
    三两下就结束来自外送员的通话的褚唯帆咚咚咚地衝出去领食物,又咚咚咚地奔回客厅,眼巴巴地望着还在讲电话的某人,对方注意到他的凝视,便把手机开了扩音放到矮桌上,然后他就听到只有几面之缘的资料馆负责人正激动地发表言论。
    「......不觉得太夸张了吗,我们馆虽然是木构造建筑,但是防火防潮的措施都做得很好,这么多年来都没出过什么事,怎么我们一被调职就烧起来了!」
    从背景音听到很多人在喊叫,褚唯帆猜想那位负责人大哥应该就在第一线,忍不住插嘴问道:「刘大哥你们没事吧?」
    「人都没事,就是里面的东西全毁了。」另一端的刘仲行加大了音量回应,估计是意识到自己的所在地不适合讲电话,在一阵表示位移的杂音后,乱七八糟的叫嚷顿时小了很多,「这个声音是助手君的吧,你和傅先生在一块吗,那正好一起听。」
    接下来的时间里,刘仲行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股脑地告诉了他们,原来在几天前,资料馆的同仁收到了非常突然的人事调动,上头给出的说词是要暂时封馆整修,但他和几个参与进榕林村事件的同事都觉得没这么单纯,无奈旨意不可违逆,就算有什么疑竇也无处可解,而且由于异动来得太过仓促,大家都有些手足无措,自然也没有太多心力去深究了。
    「我是因为有几本书忘了拿才跑回来的,哪知道一下车就看到这样的场面,真是......」已经把情绪发洩得差不多了,刘仲行叹了一口气,他完全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遇到这种事,不管这起火灾的原因是什么,他都没办法说服自己这和榕林村的黑幕无关,这间资料馆并不是什么富有歷史意义的建筑,也没有多大的观光价值,就这么付之一炬,对媒体和社会大眾来说顶多是一时的譁然,真正会觉得不捨的也就他和同事们而已吧,谁让他们都是敝帚自珍的一伙人。
    「幸好你没事。」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褚唯帆看得出来,那些人是真心喜欢自己的工作还有那间资料馆,这个时候不管说什么都于事无补,唯一能庆幸的就是没有人员伤亡。
    「是啊,这么说起来还真得感谢那道调职令,不然损失可能就不只这点了。」刘仲行也是有点感叹,这时从远处传来叫唤,他扯着嗓子应了声,随即加快语速叮嘱道:「你们万事小心,我们这没事的,有什么消息随时联络,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对面匆匆切断通话后,褚唯帆不由得想帮刘大哥贴上超级好人的标籤,自己尚在焦头烂额的当口却还担心着别人的安危,这样的友军一定要好好把握。
    把手机往主人面前推了过去,他一抬头就瞥见对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们就这样互看了许久,最后他实在忍不住了,于是挑起眉主动起了头,「不如让我来猜一下你想说什么吧?」
    没等傅语承回话,他便关掉电视,闭上眼睛,自顾自地开始揣摩对方的所思所想,「首先呢,先来说一说你的个性,你是那种啥事都想一肩扛的人,本来就不是多乐意找我来,现在看到整件事的走向白热化了,你肯定会希望身边的人离得越远越好,这样才不会被牵连,这就是重视他人远胜于自己的傢伙的心态。」
    「被人找碴、资料馆失火,这些都只是开端,尤其我们的对手还横跨了阴阳两界,变数太大了,你觉得要抽身就得趁现在,趁着事情还没有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把暴风中心清场,然后说什么接下来就算只靠你一个人也没问题之类的台词,接着就单枪匹马直捣黄龙摆平一切。」说着,褚唯帆两手一拍,响亮的击掌声后,他缓缓地睁眼,对上那双不起波澜的深邃眼眸,「以上,完美的剧本编排好了,我说的对吗,傅语承先生?」
    「如果我说对,你会乖乖收手吗?」
    青年的语调和那天在车上拜託自己时一样认真,正因为这不是在说笑,所以褚唯帆非常篤定地给了对方四个字当作最终的答案:「怎么可能。」
    傅语承抹了把脸,对于这样的答覆并不意外,只好继续游说,「既然我找你来帮忙,那我就有义务不让你出事,你能看到不代表一定能避开危险,你姓褚也不代表他们真的不敢对你动手,就像你在车上说的,连那位林理事长都不能轻举妄动,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应该知道这不是闹着玩的,如果到时候情况变得无法掌控,我最不希望牵连到的人就是你。」
    「你这样说,只会让我更不想放开你喔。」只拣自己爱听的话并将其浓缩成「重视」两个字,儘管可能有些不合时宜,不过褚唯帆还是遵照自己的心情绽出笑容,「事到如今才要人家抽身已经晚了,要比死缠烂打我可不会输,而且你想,万一让我破罐子破摔干出了什么精彩的事情,岂不是会给你添更多的麻烦,为了不要乱上加乱,最好的办法就是维持现状。」
    「这是威胁吗?」那番似乎是在讲道理的言论在傅语承听来就只剩这样的感想,他很清楚那个人是说到做到的类型,所谓的「精彩的事情」他实在不愿意去想像。
    面对他的问句,褚唯帆用力地点头,随即扬起大大的笑脸,和记忆重叠的剎那使得他愣了一下。
    他的脑海中浮现的,是他在很多年前透过镜头捕捉到的那一瞬间,在医院的中庭里、在某个温暖的午后,还有那张和阳光一同灿烂的笑顏。
    那就是让他耽溺其中的序章,同时,也是他不想让对方知道的祕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