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摁断了叶湘的电话，“挂了吧。”
    电话挂断后，白鲨再次打来，周泽便让叶湘关机了。
    做完这一切后，周泽脱力地将自己摔在了沙发靠垫上。
    叶湘问他：“真不做了吗？你不是说想和我当同事。”
    “不想做了。”
    “那你想做什么？”
    “你不问我为什么不做了吗？我以为你会觉得我在赌气。”周泽好奇。
    “就算现在不做了，你也饿不死，情况再坏能有之前坏吗？”
    至少周泽有一个舒适安静的住处。
    虽然现在被人破坏了，但总归独是属于他的一个地方。
    周泽头仰着，看向漆黑一片的天花板，“你说的的确也是，我现在攒的钱，只要不挥霍，衣食无忧地过完下半辈子是不成问题的。”
    “想做什么啊……”
    他腾地坐直了，身体转向叶湘，在那长长的，有些伶仃的睫毛下，一双眼睛闪烁着光彩，叶湘恍惚看到了灿烂的星。
    “你知道吗？叶湘，学历一直是我心里无法迈过去的一道坎，”他说，“我一直很羡慕那些有过大学生活的人，我从来不看校园偶像剧，因为我害怕从里面看到我曾非常遗憾的一切。”
    “我想把我曾经丢失过的东西找回来。”
    别人嘲笑他有那么多钱却改变不了他是高中学历的厂弟时，周泽尝到了尊严被践踏的滋味。
    文盲、互联网小丑、非主流、土鳖、精神小伙……
    那些人攻击周泽的时候，翻来覆去也就这些说辞。
    他们找不到他更大的缺点了，只能抓住他无力改变的痛点，刺得他鲜血淋漓。
    他曾经跪着把钱挣了。
    现在他要站着去找回尊严。
    “我想回去上学，”周泽认真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向她说道，“帮帮我吧，叶湘。”
    叶湘一直以为，周泽是跟她极为相似的一类人。
    哪怕他看起来是那么热烈和张扬，可他们的内心，是相似的。
    可此刻，叶湘却从周泽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她从未有过的，一种陌生的力量。
    他无声地告诉她——
    人原来是可以活得这么坦然的。
    第65章 第65章
    叶湘答应了周泽。
    周泽送她回去的时候, 纪词还没睡，她见到周泽觉得稀奇，多看了一眼, 但也并没有问些什么。
    叶湘第一次让男生送, 还是个张扬的白毛。
    纪词心里有点说不上来的滋味。
    好像自己养的崽，被人拐走了似的。
    等到门关上，见叶湘疑似被雨水打湿的外套, 她才有些埋怨地说道：“你们俩干什么去了，跟你出去, 他连把伞都不给你带啊。”
    叶湘知道纪词是在关心她, 便道：“没事的，只是淋到了外套，内里没淋到, 不会冻着。”
    “而且……”叶湘抿着的唇角弯了起来, 眼睛也弯弯的，“我们今天做了一件很有意义的事。”
    “你真是——”
    纪词看她的眼神, 宛如看一个不成器的恋爱脑。
    对她来说, 男女之间有意义的事情都是浪漫的，但淋雨这种无成本的事显然不是她认知范围内的浪漫。
    “行——”纪词拖着腔，而后“哼”了声, 将自己看电视用的小薄毯盖到叶湘身上，“孩子大了, 有自己的想法了。”
    “但是别被骗了, ”她叮嘱道，“男人的目的性都是很强的, 当你分辨不出来他的想法时，一定一定要花时间去观察。”
    叶湘笑着说道：“放心好了, 他不是那样的人。”
    系统虽然让她困扰于别人是因何而喜欢上她，但它的部分功能，也让她减少了很多不必要的猜测。
    周泽的好感度不是假的。
    而且，眼神骗不了人。
    纪词见她这样，深深叹了口气，“好好好，你开心就行。”
    有她在，总归不会让叶湘去挖野菜。
    纪词随即又想起出师未捷就被人捷足先登的宋白维，性格中恶劣的部分忍不住冒了头。
    一天天的，看谁都是高高在上的样子，装什么高岭之花，这下好了吧，喜欢的人跟白毛跑了。
    这么不主动，活该你没老婆。
    ————
    尽管叶湘已经大四，但上学期的学业仍旧有点繁忙，自从那天过后，叶湘就开始慢慢地帮周泽收集起了提升学历方式的资料。
    她其实知道周泽为什么没有求助另外认识的人——
    那个圈子里的人知道了难免要多问，这对于他来说，在没有解决之前都是一道伤痕，不管是他自己，还是叶湘，都不愿这道伤痕被别人一次次评头论足。
    就算别人称赞周泽有上进心，有想法，跟只知道赚钱的人都不一样。
    然后呢？
    这些有什么意义？
    对于叶湘来说，需要用自己的伤痛去换取的称赞，还不如没有。
    这也是她为什么大包大揽地接下周泽想要完成的心愿的原因。
    他们是不同的，但也是相同的。
    在某些方面，没人能比她更懂他。
    学校对周泽来说，遥远而又模糊，他脱离学习的环境太久了，连自己想要选什么专业方向都不知道，在网上找了一通后，他发给叶湘，有一部分专业方向得到的分析和他想象中的意思截然相反。
    说起来也让人难堪，有部分专业，他甚至连解释都看不太懂。
    周泽找了搜索引擎上推荐的网站上的人想要付费咨询，‘老师’上来就给他推荐10万的学历提升套餐，好在他对叶湘是毫无保留的信任，交钱之前知道跟她商量一下，才难免于被骗。
    叶湘告诉他：“这种搜索引擎推荐的网站没几个是好的，不要信。”
    周泽有些尴尬，“我以为你会说我很蠢之类的。”
    他从小到大遭受的都是打压式教育，一件事做好了，没人会夸他，但如果是做错了，他血缘上的亲人便会像嗅着血腥味的水蛭一样，毫不留情地在他伤口处继续肆虐。
    叶湘本打算直接略过去这个话题，但她想了想，还是同他说道：“人擅长的方面都不同，在不擅长的方面出了错，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别太苛求自己，你已经比很多人都要棒了。”
    跟周泽一样出身的人不少，但是有他现在成就的人却屈指可数。
    周泽释然地笑了。
    他无比的庆幸，当初脑子发抽。
    不然还遇不到叶湘呢。
    至于那些曾经最亲近的人在他身上留下的刻痕——
    或许是一个月，或许是一年，或许是更久，但未来那么长远，他总能等到消散的那一天。
    叶湘跟周泽交流后，确定了他喜欢什么方面的内容，而后再开始给他圈定专业范围。
    出乎她意料的是，在这个过程中，叶湘发现了周泽在计算机编程方面，竟然有着让人诧异的天赋。
    起初是叶湘找了几个专业相关的内容让他接触一下，了解之后，周泽前几个都不太喜欢，等看到编程小游戏后，他却突然来了兴趣。
    不仅仅完成了入门级的测试，而后他在网上自学了一点东西后，竟然可以做出来稍有难度含量的指令程序了。
    凭心而论，叶湘接触的计算机相关知识不比周泽少，但她远远达不到周泽的水平。
    周泽献宝似的将东西发给她，叶湘替他高兴之余，却也在心里为他难过。
    如果不是被家庭拖累，周泽按部就班地上学工作，或许钱挣得没有现在这么快，这么多，但他的日子一定是平凡却又幸福的。
    他会拥有他所向往的一切。
    三两个从同学发展来的知心好友，忙碌却也悠闲的大学生活，可以喊上人，来一场说走就走的特种兵旅行，他会有属于他自己的诗和远方。
    而不是在人情淡漠的圈子里，过着被别人当成提款机的人生。
    “那就选计算机方向吧，”叶湘说，“如果把人生比作一款单机游戏，现在你已经完成了对过去的存档。”
    她问他：“你做好开启全新篇章的准备了吗？”
    周泽回答她：“嗯，我准备好了。”
    前往由你带领我开启的，全新的人生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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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周泽从家里赶出来后，三大一小都处于一种愤怒却又有些惶恐的状态。
    周父周母想着，这世上周泽只剩他们这些亲人了，还真能因为这点小事而跟他们置气不成？
    他们在等他道歉。
    可是左等右等，周泽的道歉电话没等到，却等到了一个对他们来说，极为不好的消息。
    周泽原本每个月会按时给他们打一笔钱，但打钱的时间超几天了，他们都没收到新的打款。
    这时他们才开始慌了。
    周泽家里有五口人，除了周父周母外，周泽还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