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湘的脊背骤地绷紧了。
    被猜中了全部想法，她连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
    性格如此，叶湘既然有那个打算，就不会狡辩否认。
    此时的叶湘，像是被捏住后颈皮拎到高空，吓得惊慌失措的兔子。盛凛勾了勾唇，忽然就起了点逗弄她的恶劣心思。
    叶湘猜的没错，他根本就不是乖巧听话的性格。
    那不过是他在姜盈面前伪装出来的假象而已。
    黄陵见她也不否认，讶然地道：“不会吧姐姐，你还真准备告状呢，亏我们凛哥这么相信你。”
    房间里的全都是刚毕业的高中生，大多数还处于叛逆期中，对告状的这种行为格外反感。
    黄陵虽说是玩笑般说的话，但叶湘很明显地能感觉出来，他对她没有初来时那么热情了。
    叶湘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想着赶紧找个合适的理由走掉。
    修长的手一捞，床头柜上的烟盒和打火机便到了盛凛手中。
    他从盒子中抽了根细长的烟，用唇齿叼住，一簇火光跳动了下，颤颤巍巍晃悠着的细长香烟被点燃，在他骨节分明的指尖缭绕起朦胧的雾气。
    叶湘就站在他床旁，因此盛凛只需要探出些身子，就能离她极近。
    他仰着头，忽地对近在咫尺的女孩吐了口烟气，笑容放肆，还掺着点揶揄。
    叶湘被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捂着鼻子跑开。
    盛凛开口，语气无辜，落在叶湘的耳中却格外气人：“姐姐，要拍照吗？”
    他晃了晃指尖的烟，点漆般的双眸在烟气缭绕中有点模糊，浑然不在意的笑道：“告状的好机会，你现在拍个照告诉姜盈，她肯定会恨不得飞回来揍我一顿。”
    “你也就只有告状的本事了，被呛得眼睛都红了，也没见你反抗的，真无聊。”
    盛凛不加掩饰的恶意让叶湘眼眶里的泪水直打转，她其实也不是一定非要跟姜盈说，她可以不说的。
    但盛凛却自顾自地，把这顶帽子扣在了她的头上。
    这让她越想越委屈。
    盛凛还在继续，但就算在气头上，他也没有说出任何一句不让叶湘再来的话，“不如下次你来的时候带一本《思想道德基础与法律修养》，应该是叫这个？我之前见过姜盈用这个垫地上坐着。”
    “每天给我读一读，让我提高一下个人修养，省得你啊……为我操碎了心。”
    他混不吝的话彻底惹恼了本就处于情绪爆发边缘的女孩。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叶湘也不是完全的兔子脾气，网上跟人掰头时让人完全联想不到她现实中是多么内向害羞的性格。
    叶湘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胆量和脾气，她只知道，盛凛才不会因为她的忍让而良心发现。
    退一步，只会让他变本加厉。
    她步子极快地冲到盛凛身边，因为他是坐着的，这次轮到叶湘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了。
    可就算坐着，盛凛的气势也丝毫不弱于她。
    似乎是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惊讶到了，盛凛抬眸望向她，打趣道：“看你这架势，是准备来揍我吗？”
    他上上下下仔细观察了一番。
    细胳膊细腿的，又白又嫩，他自认为还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呢，就已经眼泪汪汪的了，要是动真格的，怕是被他轻轻一碰，就会哭上很久。
    手中的香烟猝不及防地被抢走了，盛凛还没来得及抢回来，就看到泪珠在眼眶里打着转儿的女孩笨拙地把烟塞进了他嘴里——
    “你现在再吸一口。”
    盛凛下意识地吸了一下。
    烟气还没来得及呼出来，一只细白的手掌，就覆上了他的唇。
    柔软的，又细嫩的肌肤紧紧贴在他的唇上，氤氲着一种潮湿又异样的暧昧。
    盛凛的脑袋嗡嗡的，从脸红到了脖子根。而后，差点没被自己呛死。
    “你，你干什么呢……”
    没有任何意外，盛凛被呛得咳嗽起来。
    他正想谴责叶湘这种不道德的行为，一滴接着一滴的眼泪，啪嗒就落在了盛凛的手背上，烫的他生疼。
    盛凛彻底慌了，结结巴巴道：“喂……我不逗你了行不行，别这样啊。”差点被呛死的是他好不好。
    他真的只是想吓吓她，让她别总是想着跟姜盈打小报告，谁能想到，她竟然这么……
    说哭就哭。
    从小到大就没哄过女孩子的盛凛，头一次体会到了手足无措地感觉。
    他伸手想要给她擦去眼泪，然而女孩却挥开了他的手，把香烟丢到了地上，双手摁住他的肩膀。
    盛凛慌乱地撑在床沿才没倒在床上。
    而后没等他开口，女孩直视着他，问道：“现在你告诉我，好闻吗？”
    盛凛向来伶俐的口舌，霎时便结巴了起来，“不……不好闻……”
    或许是有点不同的。
    她离他太近了。
    盛凛甚至能够嗅到扑散到鼻尖，烟味裹挟着她唇齿间温热潮湿香气的奇特味道。
    他忽然感觉……好像有点醉醺醺的，整个脑袋乱成了一团浆糊。
    而他的表情落在叶湘的眼里，却成了他也觉得烟气呛人的证据。
    “己不所欲，勿施于人，刚学过就忘了？没关系，我帮你回忆一下。”
    她强撑着勇气对他道：“你自己也觉得烟味很臭，所以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就因为我看起来很好欺负吗？”
    李雅静是这样，盛凛也是这样。
    好像妈妈说的与人为善，能忍则忍，在交往之中只会让她被别人轻视。
    她应该学着强硬一点，就像刚才那样。
    “盛凛，请你向我道歉。”
    盛凛愣怔地点点头，“……对不起。”
    他像是被拔掉獠牙的小狼，失去了张牙舞爪的资本。
    收到道歉，叶湘终于满意地弯唇笑了起来，可她脸上还挂着泪珠，显得有股别样的楚楚味道。
    擦了擦脸，她才摆出副姐姐的姿态，对着盛凛道：“你还在生病，不准吸烟了。”
    “不然……”她威胁地晃了晃手机，“你不是说我只会告状吗？那我就告给你看。”
    反正时间一到，她未来也不见得再会见到盛凛，有什么好怕的？
    说完，在其他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她正了正神色，转身就准备离去。
    这会儿反应过来了，她心里怦怦直跳。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做出来了如此大胆的行为。
    而另一旁，盛凛如梦初醒般坐了起来。
    他看着叶湘准备离去的背影愣怔一瞬，抓起手机就追了上去。
    叶湘被他拉住挎包带子，被迫转身，颦着眉看他，“干什么？”
    语气冷冰冰的，哪还有之前温温柔柔的感觉。
    盛凛像是没听出来她话中的抗拒，厚着脸皮道：“姐姐，加个微信好吗？方便联系。”
    叶湘却道：“我觉得我们没什么好联系的。”
    盛凛挑眉，唇边抿出点笑意，明亮狡黠的眼珠子转了转，下一瞬，叶湘就被他握住了拿着手机的手。
    “姐姐，”他顿了顿，垂眸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是让我一个手指一个手指的试，还是你自己解锁加我？”
    叶湘挣不开他，但也罕见的有了点气性，毫不示弱地回望他，两人就这样僵持在门口。
    黄陵忍不住来劝了下，“凛哥，别太过了吧，要是让姜盈姐知道了，那咱们哥几个可就完了。”
    盛凛他姐那脾气，遭不住啊遭不住。
    盛凛却不理他，而是很不要脸地对着叶湘笑嘻嘻道：“姐姐，我可是很纯情的刚毕业男高，你这样盯着我，会让我害羞的。”
    叶湘：“……”
    她从像现在这么后悔答应姜盈帮忙照顾盛凛了。
    为了防止盛凛再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叶湘不情不愿地选择了妥协。
    加上微信后，盛凛将她送上电梯，还一脸纯良地和她道别：“说好了的，姐姐晚上记得来看我。”
    “bye，等你。”
    *
    从医院出来后叶湘没有直接回家，纪词今天不出门，等下要是被她看到自己红通通的眼睛，肯定又要担心了。
    而且被一个比她年纪小的男生给气哭了，也太丢人了。
    叶湘打算等眼睛看不出哭的痕迹后再回去。
    六七月的天是最热的时候，叶湘在医院外面的林荫小路上走了会儿，感觉还是热得不行，绿绿葱葱的树叶只是看着沁人心脾，实际上透过来的细碎光线一样照得人皮肤疼。
    她拿出手机，准备看看附近有什么可以坐一会儿的地方，刚解锁，就收到了江澄的消息。
    宏华大学的考试时间定得比她学校晚，江澄这会儿估计才考完试。
    至于叶湘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当有一人每天早中晚都雷打不动地给你发消息，自然而然连他家里几口人都知道了。
    江澄：【考完试了！】
    后面附了一张可怜巴巴小狗咬手绢宽面条泪的动图。
    江澄：【要不要出来玩啊？庆祝一下我们的快乐暑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