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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每个女人这一生中,都设想过自己的幸福,有人结婚生子,有人事业有成,有人结交莫逆,有人菽水承欢;人生,大抵就在爱情、事业、友情、家庭中做取捨。
    何瑛的原生家庭小家小户,观念传统,恪守男主外女主内,结婚而后生子,因此,当年她为爱私奔,让父母蒙羞,双方许久不曾联络;而她在异乡的工作,虽然事少离家近,工作内容却一尘不变,缺乏挑战,令她毫无干劲;至于同事,清一色的老员工,对她慈眉善目,照料有加,却因巨大的代沟与长辈身分,使得双方始终无法交心。
    因而,谢今安,是何瑛人生中最大的幸福。
    婚礼当天,几个同部门的同事来了,聚成一桌,沾喜气。初见谢今安,无不惊喜若狂,接着瞭然于胸。
    道别之际,盛姐代表全员,拉着她手,小眼弯成月:「小瑛!恭喜啊!早听说你名花有主,总算见着面了!哎唷,你老公又帅又有钱,怎么藏着掖着呢?你可真是好福气啊!这样不用来上班了吧?是不是要在家里给你老公养,当家庭主妇呀?呵呵呵!再生几个白白胖胖的小宝宝,你们夫妻基因这么强大,孩子一定好看!」
    何瑛脸都笑僵了,打马虎眼应承过去。一旁的谢今安,将手放上她肩,轻轻揉着,嘴里奉承话张口就来,顺势将她带离。
    回家后,他藉机旧事重提:「那个同事说话不经过大脑,也不会察言观色??老婆,我说真的,要不乾脆辞了工作?」
    她当即反对:「我一个人在家有什么意思?」
    「你可以出去啊!我又不是在养金丝雀。」他笑得无奈:「去交交朋友。我听生意上的伙伴说,他们老婆去逛街买衣服,或者全身保养,做头发啊、指甲啊、脸啊??你不喜欢吗?」
    「我总不能一辈子靠你过活吧。」
    「有什么关係?我的老婆,我不养谁养?」他将她抱在怀中,在她额侧亲吻:「钱的事我来烦恼,我只要你快乐。」
    她抬头看着他。她的爱人、她的丈夫、她要携手相伴一生的男人。「老公?」
    他在她的嘴上啄了一口。「嗯?」
    「你想要孩子吗?」
    她直视着他的眼,观察他眼底的情绪,讶异、不安、纠结??就是没有欢喜。她一直知道他不喜欢孩子,却不知道他也不喜欢”他们的”孩子。
    「你想要吗?」他反问。
    她当然想,如今与他成家,她当然想让这个家变得更热闹、更幸福,但她不希望他是因为”她想要”,才决定生个孩子,她希望他是发自内心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他们的孩子。
    她摇摇头,笑着打趣道:「等我对你腻了吧。」
    他翻过身将她压制,凑近她的脸,在她嘴边问:「你会吗?嗯?」他噙着她的唇,呢喃道:「我不会??妮妮??和你在一起,我一辈子也不会腻??」吻额心、眉心、鼻尖、下巴,又在她耳畔逗留:「老婆,再等我一下,我会买个房子给你??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个家吗?到时候,我们买一个独栋别墅,不用管邻居,想做什么做什么??再一起佈置??」他在她唇间呢喃:「??我们的家,嗯?」
    「嗯??」
    许是幸福太过信手拈来,抑或心意相通热切,他们都殷切盼望实现这个理想——夫妻共同的理想——彼时彼刻,对于未来只有满心期待,却不知即将面对的,是无尽的等待与日渐疲劳的爱。
    耀瑛成立的第五年,业务开始伸向国外,版图扩大,身为负责人的谢今安日理万机,国内国外两头跑,越发见不着人。何瑛每每见他,都是匆匆一瞥,草草一吻,偶尔,他难得清间,陪她吃饭,聊着生活琐事,岁月静好,总会有那么一通电话,将他召回公事上。
    桌上的餐点秀色,她环顾身处的豪宅,望着他起身离去的背影,忽然心生悲凉。假如那天,她不要贪得无厌,继续在两室一厅的公寓过生活,或者再早之前,她告诉他,自己很喜欢他以前的窄小公寓??那是她离他最近的时光,一伸手,便能触碰他;一呼唤,便能见着他??假如她早知道,她一定会告诉他??
    谢今安好似着了魔,拼命往前奔,她想追,却怎么也追不上。多少年她梦寐以求的家,如今却变了调,方才知晓,所谓的家,其实不是一个房子,而是有他在的地方。
    黑暗无边无际,思念绵延不绝。以前数月未见,总是殷切盼望他赋归;而今数月未见,却只能感怀旧梦,而时光一去不回头。她再也看不见冷冰冰的文字,也听不见温柔的嗓音,心里的感受,非笔墨能言。
    一切开始变了,在她还未回神之际。她开始收到花,五顏六色,叫都叫不出名;还收到许多价值连城的东西,比如名牌包包,比如专柜化妆品,比如出自名家的珠宝首饰。
    而她也变了,她开始喜欢脆弱的东西,于是家中摆满玻璃、琉璃、水晶等艺品,还生了园艺这个新兴趣,从花卉着手,打理她一人的院子。
    她抽出花瓶里的鳶尾花,将国外送来的风信子插进去,陡然一愣。
    谢今安总在每月初一送礼,似成了习惯,连着三个月送花,她满心欢喜,细心照料,看着它们娇艳欲滴,而后枯萎凋零,再摆新的上去。礼物万里迢迢,辗转交予她手,是他来不及诉说的心底话,上个月的鳶尾花寓意长久思念,再之前的红玫瑰爱得热烈,然而眼前的紫色风信子,却是悲愁忧鬱。
    那一刻她瞭然,谢今安哪里有时间细查其义、以花代语?这些礼物对他来说,仅是弥补和讨好,或是一个久未归家的丈夫所尽的义务,不具任何意义。
    往后的礼物,她不再费心,会变质的,转头便弃;不朽的,便塞进柜内,眼不见为净。
    日子一天天过去,枕边人杳无音讯,一日清晨,她偶然从报纸的一隅,看见丈夫的桃色新闻。
    緋闻之所以为人所乐,便是因那扑朔迷离的感情,旁人只见表面,如饥饿的豺狼虎豹,一闻猫腻,便发了疯丢了理,紧咬不放,不见点血誓不罢休。
    她打了长途电话,听见那头冷静自持的嗓音,也感觉自己成了嗜血的猛兽。
    ——何瑛,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我只有你,别胡思乱想??我手边很忙,再打给你。
    ——照片失真了,我旁边还有个男人你知道吗???唉??记者为了新闻什么都做得出来??等我一下??何瑛?我晚点回拨。
    ——你打来只是问这么无聊的事吗?为什么不和我说说你最近在做什么?上次你说的花店,还想开吗?
    ——何瑛?我已经让他们不要再报导了,唉,这世界的新闻媒体这么多,我不是神,不可能事事兼顾,你不要再纠结了,都是不实报导。
    ——说完了吗?我这礼拜回去。掛了。
    他回国那天,细雨绵绵,时隔半年夫妻重聚,何瑛漂亮的眼睛肿得像核桃,坐在空旷的客厅地上,一听见开门声,用手撑起摇摇欲坠的身子,虚浮着脚步,带着一股狠劲,衝上门前。
    谢今安冷不防被漫天盖地的照片砸得一脸狼狈,何瑛含着恨,扇了他一掌。
    她的哭腔令人心惊:「你说我无理取闹??!说我泼你脏水让你失望!你说??说你除了我没有别人,你低头看看!看看你干的好事!你说谎眼都不眨,让我成了天大的笑话!」
    他撑大眼睛往下看,忽然心慌意乱地抬头,看见那个眼神,她还有什么不明白?
    「何瑛??你先冷静,冷静听我说,」可恨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稳定:「我那天去谈生意,场地是对方挑的,一间私人酒店,照片那女人是里面的小姐,我和她,什么都没有。」
    她笑着流泪,牙齿森白:「什么都没有??哈哈哈??谢今安,你要不要听看看自己在说什么?什么都没有的人还会勾你的手,你还可以靠这么近,还可以约出去吃饭?怎么,这次出差,交到异性朋友了?」
    他吸了口气,咬着牙,又很快松了松:「我们就见了两次,你看这些照片,衣服都一样,只有两次,她是我商业伙伴的情人,我只是帮忙照应而已,我对她没有感情。」
    她冷静下来,瞳孔深不见底,像要洞悉人心:「今安,你是认真的吗?你发誓,是我误会你,你真的没有背叛我吗?你好好答,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你和我说真话,不要骗我,你知道我最讨厌欺骗。」
    他在原地平復情绪,接着牵起她手,触感同样冰凉,十指相扣,力道很紧,带她到沙发入座。那沙发是她选的顏色,他都没坐过几次。
    接着,他开始表演。
    「何瑛,你记得以前有一次,你说要进娱乐圈,我很生气吗?我比你早出社会,看到太多黑暗面了。这世界每分每秒都有不公不义的事,很多我们难以掌握的,很多骯脏的,我希望你永远不要知道??你一直觉得我很强大,可是我也会失败,也会被陷害,甚至去害别人??我那天的生意伙伴,就是因为被我害,又来害我的,那时候我很难过,我很想你,何瑛,但是你一直不信我??我喝了很多酒,有点醉了,我没想到他会对我下药??何瑛,我承认我对不起你,但那是个陷阱,我被下药了??你要相信,那不是我的本意??」
    他是最精明的商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可是,何瑛不是他的竞争对手,她只是一个受情伤的女人,只是他的发妻。
    她点点头,冷眼相待:「你被下药,那好,你当时昏迷了吗?没有意识吗?被强了吗?这样你还可以硬,躺着让别人上你?」
    他又惊又怒:「何瑛!」闭上眼,又很快平復心情:「我那时候脑子很乱,一时犯了糊涂,对不起??」他的眼神哀求,闪着碎光。「就只有那一次,我发誓!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很生气,被人下药都不知道??何瑛,我只是在发洩情绪,没有别的意思??拜託,这是我的错吗???」
    可是今安,难道你不知道吗?你明明可以推开她,或者自己解决的,可你偏偏选择这么极端的方式,叫我情何以堪?
    一个被下了迷药的男人,还有馀地自我保护,可换作一个女人,却没有能力逃离厄运。人人追求平等,为女权发声,然而,这世间的男人,永远比女人更有选择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