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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出了医院,郑仪婷紧紧攒着包,马不停蹄地赶往耀瑛大楼。
    烈日当空,酷暑难捱,市区交通水泄不通,令她份外焦躁不安。
    「大哥,可以快点吗?已经塞十分鐘了!」
    「小姐,荣华街本来就塞,我放你在这路口下吧。」
    虽心生不悦,但只要想到未来的日子,眼下什么也不重要,当务之急是先见到谢今安。
    柜檯对她的脸已不陌生,一路上畅行无阻,电梯越攀越高,她俯视外头,t市最繁华的地区尽收眼底,豪宅香车,如玩具般不足为贵。
    抵达顶楼,秘书示意她稍等,她坐在外头,心已飘飘然,飞向门后的人,想他此时正衣冠楚楚地坐在办公桌,听电话那头的匯报,也许另一手夹着烟,用拇指摩挲烟头——那是他陷入沉思时的习惯——而他对报告内容不甚满意,皱眉打断那人的嘮叨,毫不留情掛断电话。
    她的视线随着秘书移动,待门内传来低沉的男音,门户打开,她攒紧包,还未看清主桌的男人,步履早已虚浮,整个人如痴如醉。
    她想得没错,他果真在抽烟,她覷了眼桌上的烟灰缸,满目狼藉,只觉心里一阵绞痛,这痛如此真切,她确信自己深爱他,而他对自己也定是非比寻常,否则,怎会让她跟了这么久?即使那不是爱,也无伤大雅,她有的是机会。
    而今,机会如天掉馅饼般,降在她眼前,此时不抓,更待何时?
    她掐着嗓,媚眼如丝:「今安??」
    那人却是没看她,起手如刀般翻阅手边的资料。日光从侧边打来,英俊成熟的男人专注起来,举手投足皆是致命的吸引力,她的呼吸一窒,想再一窥那张脸沾满情慾。
    她满脸通红,一时竟忘了此行的目的。
    「我很忙,你来做什么?」
    他的声音如寒风刺骨,惊得她手忙脚乱,抽出包里的照片。
    虽佈满皱摺,却仍看得清上面的灰白小点。她欢喜地将超音波照放在那沓资料上,难掩兴奋之情:「今安,看!是我们的孩子。」
    男人不紧不慢地后仰,慵懒靠上椅背,他抽了一口烟,嘴角的笑若有似无:「你确定是我的?」
    她心慌意乱:「今安,你怎么这么说??我只有你一个男人,这当然是你的。」
    他毫无反应。
    「今安??宝宝已经有心跳了哦,下次產检我们一起去吧,就在下个月初,还是你想这几天有空——」
    「仪婷,」他无情地浇熄她的热忱。「你忘了我们的关係吗?」
    郑仪婷僵着笑,敢怒不敢言,美艳的脸变得俗不可耐。
    谢今安垂眸,状似无意地转动着手上的婚戒,再次开口时,声音多了些温度:「我很爱我老婆。」他顿了一下,让那句话少了分底气。
    「可是她??她让你这么痛苦!今安!我才能让你喘口气啊!」
    他笑了,轻轻一声,落在郑仪婷心尖上,心痒难耐,可他望过来的眼神,即使处在背光,也足以令她明白自己赌输了。
    「别想多了,仪婷,我对你的感情,从来不是爱。」
    /
    谢今安揉捏着鼻樑,再到酸胀的眼,继而抚上太阳穴,指尖传来似脉搏的跳动,他吁了口气,另一手摸索着菸盒,一晃,意料之外的重量。
    盒空了。
    他轻叹,那声音鑽向角落四处,转瞬无影踪,耳根清静,心却落了空。
    半圈t市被落地窗收入囊下,此时夜深如墨,万家灯火通明,却照不亮高处。
    21:40。早过了回家的时间,回家、回家,也只敢想着,却没胆量行动。
    他查看私人手机,十多封简讯,都来自郑仪婷,胸口闷得更厉害,看都不想看。
    郑仪婷??初见时她温顺如白兔,小小的身子蜷缩在床上,连哭泣也克制隐忍,她是商战中无辜的受害者,倒楣被他扯进来。
    去年底,轰动业界的聊天机器人掀起全球热潮,彷彿看见科技主宰的未来,各大龙头群雄奋起,欲抢占先机。
    那时,他看中一间刚起步的小公司,正与负责人接洽,商谈收购一事,他有优秀的顾问团队与谈判专家,多是这一路与他并肩而行的老员工,合同拟定、资金也早备足,本是板上钉钉的事,却不想风声走漏,腾达的老总硬是临门掺一脚。
    本来以耀瑛的背景,这件事只会是茶馀饭后的碎谈,可他实在小瞧那老男人的卑劣手段。
    「我看西伊欧有些难受??啊呀,喝醉了吧?还愣着干嘛?快带西伊欧去休息!」(ceo^_^)
    烈酒下肚,清醒的理智只顾眼前的利益与口中得体的应对,待他察觉时,药效已在血液翻滚。
    他那阵子烦心得很,不对,是自从耀瑛向海外扩展后,他便始终心乱如麻。一直以来,他都不刻意排解压力,因其使他越战越勇,那时候,他只要回家看见何瑛的笑容,所有负面情绪便也随那一顰一笑荡漾,直至消散如烟。
    那时候,家是他的避风港;回家,是他繁忙公事中,唯一期盼的事。
    可事情已脱轨很久了,久到他已不记得,上次见到何瑛笑是什么时候。
    他的何瑛,见到他会笑得像个傻姑娘,他的心愿她从不反对,他的理想她双手支持,无论他去哪里,返程时她总会笑着朝他挥手。
    不笑的何瑛,令他陌生而徬徨。他的事业蒸蒸日上,偶有绊脚却从未失足,可他却对那样的何瑛束手无策,有时见到她的模样,他很怀疑,这还是何瑛吗?
    她的眉眼不再柔情,头发零乱,嘴唇乾裂,最让他受不了的是她的眼神——目眥尽裂,他想到这四个字——叫人情何以堪。
    她坐在玻璃渣块,由下往上,直直盯着他。
    他说:「何瑛,我不是你的仇人。」
    她终于能冷静对谈,却是风雨前的寧静:「你是不是得意极了啊,事业一帆风顺,在外面花天酒地,爽了再回家。」
    他默默收拾着地上。
    「怎么样,那名模的滋味?花了不少钱吧?哦,我忘了,你钱多,想玩几个玩几个。」
    他捡起满地报纸,专心包着碎玻璃。
    她抓住他衣领,终是失控。「说话啊!你怎么不花钱买新闻呢?」
    他吼回去,眼底尽是失望:「何瑛!你到底怎么了?我赚钱,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别搞笑了,你从来没问过我!」她开始嚶嚶啜泣:「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这个混蛋,我当初瞎了眼才嫁给你??」
    他逃了。她让他喘不过气。
    怀疑的种子仿若错综的藤蔓,禁錮她的心,无论他说什么、怎么做,她依旧自顾自地疑神疑鬼。鋃鐺入狱的罪犯好歹有个狱前审判,他甚至没资格辩解,就被她羈押入狱。明明是她变得无理取闹,怎么反过来怪罪他?
    现实哪里有仁慈,昔日恩爱的夫妻,也能如隔血海深仇般互相伤害,更别说那些势利眼的奸商。
    怒气如滔天骇浪翻涌,慾望不受控地高涨,被陌生女子一口含住,他无意识呻吟,随后找回最后一丝理智,将人猛推在地,胡乱拉起裤子,用外套遮掩,大步流星地走出门。
    就在那时,他看见蹲在大爷身旁的郑仪婷,那爷已醉得不省人事。
    她抬头,妆浓得似鬼。
    「你的客人?」她点头。
    「要跟我走吗?」又点头。
    「开门。」他命令,随后火急火燎地抓住她的手腕,一把扯进房内,将她甩上床,掐着她的腿,发洩慾望。
    进去之前,他恶劣地想,若是不做,都对不起何瑛给他扣那么多年的屎盆子。
    何瑛、何瑛,现在你的箭矢有了标靶,我真的对不起你了,你的丧心病狂都合情合理,那么是我错了,就像从前一样,再对我笑吧,我很需要你。
    /
    铃声大响,谢今安看了眼来电显示。
    「说。」
    「??臭小子,有点臭钱就跩翻天啦。」
    「说重点。」
    「来接风,阿霆回来了。」
    「不去。」
    「我跟你讲吧,他要结婚了,他问了你的情况,然后他超他妈火大。」
    「关我什么事?」
    「好好好,你大老闆,不关你屁事,我跟你讲,何瑛也来了,老友相聚,哭得很伤心呢,哦对,她还关你屁事吗?友情提醒啊,你最好不要来,不然你就等着挨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