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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露凝棠 第20节

      活像是一只乖巧的猫儿,一动不动,眼睫耷着,浓密的长睫落出弧形的小扇影子,露出光洁的额头,睡态也跟她本人醒着的时候相似,十足娴静规矩。
    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紧张,亦或是两者都有,她的手腕交叠放于胸前护着。
    喻凛掌管督查司,坐审刑部,常年见各式各样的刑犯与巧言令色的人,少言寡语,尤擅长从对方的肢体当中观察出蛛丝马迹,剖析话语,因而自然知道,她这是个十足防备的姿态。
    看来,方氏如同他一样,心中抵触。
    不过她比较于他,增了很多害怕。
    喻凛的抵触来自于他打小不喜女人近身,虽说前些时日的相处,他并不排斥方氏,对她也算有些好感,可乍然与她相处亲近,躺在同一处床榻之上,盖同一床被褥,还是很不适应。
    想来,是他夜深忽而归家,又提出留下,惊扰到她了。
    方才还困得脚步虚浮,魂不附体的一个人,眼下说是风声鹤唳战战兢兢也不为过了。
    喻凛莫名觉得有些许好笑,他难不成是什么面貌丑陋的洪水猛兽?把她吓成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之前,方氏还偷偷看他晨起练剑,几次被他发觉,两目相对之下,她总是即刻抿唇垂脸羞赧躲避他的视线,背过身快步离开,佯装无事吩咐手下人忙活。
    被抓包的次数多了起来,再后来,他再也没有在窗桕旁,青石路上花丛边,见到过偷看他的方氏了。
    她的确是极其害羞的,性子温柔中暗含腼腆,故而话少安静。
    “......”
    重重幔帐圈出一片方寸之地,她身上的气息往常来说十分的幽微,却在这里浓郁得过分香甜,倒不令他反感,跟她整个人一样,出奇的不叫他厌恶。
    喻凛不动,方幼眠更不会动。
    今天的夜色已经深了,或许他不会做旁的事情,只与她同床共枕而已。
    下一刻,耳畔传来轻微的动静。
    方幼眠身子一顿,而后男人似乎往里挪了一些,她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垂放在胸前的手也不住的动弹。
    羞赧之下“抗拒”的反应过于激烈了。
    他不过就是平躺久了不舒服,动一动身体而已,至于叫她抖成这样,喻凛薄唇微勾,轻声问,“你...很害怕吗?”
    男人低磁清越的声音在黑暗当中响起。
    方幼眠听到了。
    她不知怎么回答,索性抿唇沉默了一会,“......”
    坦白说害怕,也不算罢?她就是不想和喻凛睡而已,倒也不是为着贞洁什么的,嫁都嫁进喻家了,守着贞洁是不可能的了。
    从答应喻老太太的那一刻起,方幼眠就很清楚,为了弟弟妹妹,必然要舍弃许多,当然,方家在喻家得到的也不少,只要能手头宽裕些,保全弟弟妹妹脱离苦境,这些都不算什么。
    仿佛守了活寡三年,回来后喻凛不碰她,方幼眠久而久之心存侥幸,想着都过了这许久,就要熬到头了,或许能不走这一步呢?她担忧的是孩子,怕和喻凛有了亲密,真怀上了怎么办呢。
    方幼眠不想要孩子,心里总惦念着她的打算,全身而退。
    “如何不回答?”他又往里靠近了一些,将她看得越发清楚,再问一遍。
    方幼眠微微抬眼,咬唇。
    没说具体说害不害怕,只是小幅度摇头,被褥的被淹摩挲着她的鼻梁骨。
    他的妻子,目不斜视,看也不看他。
    喻凛本就不欲强人所难,何况今日也算晚了,来得实在突兀,应祖母的话,自然是要在这边歇息的,不好分房,免得明日又被叫去碧波斋谈话。
    眼见方幼眠这副样子,鬼使神差伸手过来,原本是想将掩住她口鼻的被褥给拉下来。
    谁知她察觉他的靠近,果真如惊弓之鸟,在他指骨碰触上来的那一瞬间,猛然睁开眼睛,而后脸色微变,似有难言之隐。
    顷刻之间,火速从被褥里一骨碌坐了起来。
    妻子晃动的长发扫过他的指腹和脸际。
    “……”
    她的杏色寝衣随着动作往一侧滑落,露出一片雪白莹润的玉肤。
    方幼眠本人正因突发的莫名情况而分走了神,更没有注意到动作之间,交襟的领口敞开了,半边雪软浑圆袒.露。
    一晃而过的功夫,喻凛措不及防就看到了。
    他几乎也是一瞬间朝一侧撇开了眸子。
    纤长的眼睫敛落,清冷俊美的脸上眉际紧锁,喉骨却上下滑动。
    【作者有话说】
    今天短一点~控制一下字数哟)
    喻大人平常话少得要命,基本也是不开口,对上女鹅就忍不住话多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女鹅不喜欢理他。感谢在2024-05-14 13:29:10~2024-05-15 14:30: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22章 第22章
    ◎共枕。◎
    方幼眠站在净房,看着杏色寝衣上的星点红色,深深叹了一口长气,面色微窘。
    她竟然忘记,这几日该来癸水了。
    还以为是瀛京久违的这场雨,加之喻凛留宿,心绪波动导致的身子不适,全然忘记还有这么一回事。
    前些时日事多忙碌,忙得几乎头脚倒悬,好不容易歇下来,也无怪自己会记不住。
    此刻又不好叫雯歌进来,方幼眠匆匆擦拭了身子,找出月事带,换上干净的寝衣,加紧收拾好净房从里面出来。
    喻凛在外的圆桌旁静坐等候,他没有燃起多余的烛火,听到后面的动静,侧身看向方幼眠。
    “还好吗?”
    方才一瞬间不经意窥见的春色,令他胸膛中腾升起莫名的微躁,已经通过一盏晾凉的茶水压了下去。
    他看着他的妻子慢慢走过来,杏色的寝衣已经换了一身,身上笼得严严实实,低垂的小脸有些许苍白。
    她摇头轻声,“多谢夫君关心,我没事。”
    适才一阵不收控的暖流淌过,方幼眠瞬间反应过来,她已经很快站起身来,没有想到,短暂的停留,竟然还是弄脏了衣衫和被褥。
    “赖我的不是,惊扰夫君夜半歇息了。”她抿唇,皱着的眉头就没松开过,跟喻凛躬身道歉。
    喻凛挪开摩挲着骨瓷白玉茶盏面的指腹,转了过来。
    看她鞠躬就差屈膝的模样,轻声道,“无妨,并非你的错,不必道歉。”
    他也如释重负了。
    适才还真的以为方氏怕他怕成那样,不过是怕她闷坏了,想把被褥给拉下来才骤然靠近,谁知她居然那样大的反应,也给了他一些不小的震撼,而后她坐了起来,一双水眸慌里慌张看着他,有些无措说想出去。
    喻凛虽不解,听到她语气焦虑紧急,长腿一收,给方幼眠让了位置,她很快便逃离下榻了,极快的速度冲向净房,差点没有忘记穿她的小靴子。
    喻凛紧锁的眉宇就没松开过,正要上去问问如何?
    垂眼一看顿住,见到了蚕丝锦被上沾染的血迹。
    隐隐明白了,方氏身子不舒坦,“剧烈反抗”的缘故为何。
    他虽为男子,并非什么都不懂,早年在家时,喻初每个月总有几日恹恹的,喻凛起初也以为她病了,叫下人去找郎中,喻初喊回来下人,扭扭捏捏说并非是生病,只是女子月信造访,过几日便好了。
    在外征战时,军中有供士兵解.欲的营娘,喻凛洁身自好,从不沾染,可耳边也常听到不少相关这些的事。
    起初是那些同僚将士们,总想与他拉近关系,还说是特意给他挑选了,样貌最好最干净的,喻凛照旧冷然铁面拒绝,严厉告知同僚不要再三番五次,想方设法给他塞人,否则一律以扰乱军心论处,赏军棍。
    喻凛对于情.欲十分能克制,倒也不是克制,就是没心思也没兴致,男女无情意之下的.欢.好,在他看来,无非是纾解而已,他并不需要旁人帮,那些所谓的欢.好滋味,温柔乡梦归处,同僚也时常提起,他听了便过了,心中没有丝毫的触动。
    军中男子多,边关营娘的人数有限,因而每个营娘的情况,身边的同僚总是很清楚,样貌生得如何,家境如何,又是怎么送进来的,几日前跟谁,后几日跟谁,哪几日身上不方便了,喻凛行走军营阅兵点将,常听到这些。
    他的思绪飘得有些远,方幼眠得了他的谅解和宽恕,已经进入偏侧的明间,抱着干净的蚕丝被褥和软垫出来了。
    被褥和软垫很大,她身姿娇小,抱着那些东西走过来竟也不觉得吃力,只是寝衣袖子捞了起来,扬起之时往后落,露出她骨细丰盈的藕白臂腕。
    她把脏了的被褥给换了下来,放置于一侧的案几上,正半跪在床榻上忙碌铺床,乌发泼墨似的铺了满背,有些笼在她的身侧,苗条单薄的脊背在下若隐若现。
    盈盈不足一握的细腰随着她前俯的动作坍下去,手往前伸,抚平了软垫铺开后不匀称的褶皱,小臀拱起来,呈现出圆润挺俏的姿态,似蜜桃。
    喻凛适才压下去的躁意,又钻了回来,他神色呈现出几分微不可查的不自然,快速错开视线。
    “......”
    小一会的功夫,他站起身,往前走,叫她不要忙了。
    “你歇着去罢,我来铺就是了。”他知道方幼眠不想叫丫鬟进来。
    她微愣,转过头来,没有听他的话,只道,“夫君稍等片刻,一会就好。”
    她又补充了一句,“我已经收拾干净身上,不会再弄脏了床榻。”
    方氏以为他又担心,她弄脏了床榻?
    喻凛没有多说旁的解释,修长的指骨朝他的方向弯曲微动,示意她下来。
    方幼眠自然不敢与他忤逆,男人站在床榻之前,她明明跪坐在床榻之上,碍于他高大的身量,还得仰头看他,威逼人的压迫感随之而来。
    她只得下榻穿靴,退居一旁静立,看着喻凛三.两.下就把床榻铺好,被褥也展开了。
    只是他见有两床被褥,明显怔住。
    方幼眠解释道,“我身上不大方便,这两日还是不与夫君同盖一床被褥了。”
    半响他颔首,淡淡一声“嗯。”
    忙活了将近半个时辰,总算是能够躺下了。
    照旧还是方幼眠占里,喻凛在外。
    虽说出了一些意外,到底是舒坦了不少,至少不用跟喻凛过于亲密的盖一床被褥,感受他的一动一作,每每提心吊胆。
    窝进去之时,方幼眠闭上眼睛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噤声凝神,许是夜深身体乏累,不多时困意袭来。
    喻凛久久没有睡意,等到身侧女子呼吸渐渐平稳舒缓,他侧眸看去,见她睡容恬静,口鼻没有掩在被褥之下了,露出白净娇美的一张小小面庞。
    无意中又静看了一会,方氏好似察觉了他的视线一般,她忽而动作,喻凛以为她果真发觉,迅速敛目遮掩。
    半响之后,旁边没有动静了,又看过去,才清楚她只是翻了个身,微微转朝里侧,留给他个圆润后脑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