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苦心孤诣的劝说一番,但楚晖哪里爱听这些大道理,事实上他也听不懂,只觉得这婆子絮聒,遂懒得央她,一路追随着风筝的踪迹而去。
也是巧了,放风筝那头的人大约正在收线,眼看着玉蝴蝶一寸寸远去,楚晖忙加快步子,身后的老嬷嬷卯足了劲儿还追不上他。
绿珠守在怡元殿门口,笑眯眯的看着那孩子近前来。
楚晖跑出了一脸的汗,阳光下晒得黑堂堂的脸孔,看着倒像个野人,五官倒是十分精细。如不考虑他的斑斑劣迹,也许称得上一个可爱的孩子。但鉴于他的种种恶劣行径,凭他生得再好,也让人想踹上两脚。
楚晖看着绿珠这位秀气少女十分眼熟,但他是大拓惯了的,对于美人也只有惊鸿一瞥的印象,连乔尚且不足以让他记住,绿珠就更不用提了。他昂然挺着颈问道:“那风筝是你的?把它给我。”
听着这毫不客气的口吻,绿珠便翻起眼睛望着天。要不是娘娘叮嘱她要隐忍,她才懒得同这没教养的小鬼周旋呢!
绿珠颔首,笑道:“不错,世子爷莫非很喜欢?”
“你怎么知道我是世子?”小孩子很惊奇。
“那当然,世子爷龙章凤姿,谁人敢不识得?”绿珠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
楚晖年纪虽小,虚荣心却已经膨胀到相当程度,他得意的说道:“算你这丫头还有点眼光,快把这风筝给我取下来!”
绿珠显出为难的神色,“但……这风筝是为婕妤娘娘做的,若给了你,我如何向娘娘交差呢?娘娘会怪我的。”
楚晖很不耐烦,“你这婢子怎的恁糊涂!我是主子,你不过是奴才,但凡主子的吩咐,你只要尽心去做就是了,哪来许多为什么?太后娘娘都不敢把我怎么着呢,连婕妤还会怪本世子吗?”
连婕妤怎会怪你,她向来只做不说,谁也别想从她手中讨了好去。绿珠虚虚的叹了一声,“也罢,那我就听世子爷一回,回头娘娘问起,世子爷可得帮我分辩呀!”
楚晖胡乱答应着,催促她将风筝取下来。
大风筝飞的极高,绿珠将丝线箍在手心里,密密的绕了几匝,半天也没扯下来。许是丝线勒的手疼,绿珠忽然哎哟一声,大蝴蝶便卡在一棵桑树的丫杈间,拉扯不动了。
楚晖见这丫头笨手笨脚的,等得颇不耐烦,索性自己上前,提着线头用力一拽,在他一股子蛮力作用之下,只听咔擦一声,风筝线端了,大蝴蝶非但没有落下,反而飘飘荡荡的向天边飞去。
绿珠惊怯慌张,急得不知如何是何,眼泪都快流下来。
庄亲王世子却一副懊丧的神气,“真可惜,好好的一对大风筝都弄没了。”他追着绿珠问道:“你们宫里还有没有?”
绿珠呜呜咽咽的说:“哪还能有呢?这风筝是用上好的茧绸做的,除了咱们宫里,剩下的都在淑妃娘娘那儿,不然也不会只做一对了……”
看管楚晖的嬷嬷赶到时,楚晖已兴兴头头的向孙淑妃的合欢殿赶去了。那嬷嬷福了福身,恭敬问道:“绿珠姑娘,请问可曾见到世子殿下?”
绿珠早已收起眼泪,随手指了一个去处,“仿佛往那边去了。”
嬷嬷正要追过去,忽然想起什么,小心的露出笑脸,“姑娘,方才世子殿下没和您起什么争执吧?”
“怎会,紫玉吃的亏还不够大么,谁敢招惹世子大人?”绿珠讽刺的牵起嘴角。
但是近日,那位胆大包天的世子大人大约要吃点苦头了。
绿珠敷衍完两人回到殿中,就一五一十的将方才的情状汇报给连乔。
连乔听了没什么表情,只点点头,“你做得很好。”
绿珠有些迟疑,几番按捺后终忍不住问道:“娘娘,孙淑妃真的敢对世子动手么?”
连乔对这一点深信不疑,“当然。”
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偏好,孙柔青的爱好便是美衣华服,但看她一年四季要换多少衣裳便知。上个月江宁织造坊才送来几匹茧绸,皇帝尽数孝敬给了太后,太后又尽数予了淑妃。这些事情,连乔早令人打探的清清楚楚,否则也不会独独针对孙淑妃——当然也是因为孙柔青独得太后怜惜,只有她不畏太后。
当然这种所谓的伎俩也只有小孩子才会上钩:再好的绸缎也比不上纸糊的风筝轻盈,幸亏楚晖年幼,自己又是深宅长大的少爷,见识颇少,只需轻轻的引诱便中计了。
连乔实在很佩服宫斗剧中那些满腹心机的女子,只需眉头一皱便有无数条妙计涌上心头,好像脑筋永远用不完似的。有这样的本事,干脆自立为王算了,何苦为一个男人斗来斗去呢?
连乔的计谋就只够欺负小孩子。
紫玉听着两人兴兴头头的商议,心里只觉得异常不安,她抚着那条伤腿说道:“娘娘,若世子真因此事受到折辱,若陛下得知,恐怕……”
她显出黯然之色,“奴婢毕竟不能同世子相比。”
连乔不禁感叹,太过于体贴也不是件好事,她从来不认为逆来顺受是什么美德。紫玉甘愿息事宁人,可是在连乔看来,恩怨分明才是公道,何况事情既已做下,哪有半途反悔的道理?
连乔遂安抚紫玉道:“你好好养伤,其余的事自有本宫料理。”至于皇帝那里如何交代,连乔虽有些忐忑,却还不十分惧怕,皇帝毕竟是个成年人,跟成年人是可以讲道理的——小孩子就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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