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姑奶奶是要造飞机的 第33节
他缓缓地松了口气,紧绷的脸上露出笑意。
只要她不放弃,那他也不会放弃。
总有一天,他们会再次相遇的。
第34章 新的朋友
在这个没有手机、电话也还没有普及的年代, 一个人失去踪迹是个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而且偌大的学校里只是少了两个人,除了平时和他们有来往的人,其他学生们根本察觉不到。
就算是和王川泽平日里最为交好的程德霖都没有多聊及他, 众人都心知肚明,这不是能多谈论的事情,他们作为军工学院的学生, 都会或迟或早同样隐去踪迹。
廖杉也才突然发现这点,如果大学毕业后她也要这样无法和外界联络的话……
廖爱党和李易安的婚事过年时商量的是等李易安考上大学后就办,廖杉心里不禁急迫起来,那小二嫂可一定要今年夏天就要考上啊, 不然她可就没办法赶上了!
廖杉往家里寄信时还特意在写给李易安的信上叮嘱,有不会的问题别只问二哥,也可以给她来信,实在是廖杉不信任廖二哥的脑子……
这就是王川泽的离开所带给廖杉的全部影响了。
无论是军用无人机还是战斗机的研发, 都和她这个普普通通的大三学生没什么关系, 她目前的主要任务还是学习。
另一头,沈市。
飞机制造厂内一片热火朝天,这个承担了喷气式歼击机研制任务的工厂还在抓紧时间制造飞机的零件,按照苏联来的专家们的提议, 将试制计划分为四个阶段,然后再进行平行交叉作业,所有人和机器忙得几乎没有停下来的时候。原本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在一年内生产制造出多达1.4万种、25万余件的零件, 眼看胜利在望。
王川泽和蔡华就是在这种人人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的时候被调来的。
两人都是年纪轻轻、没什么经验, 林为华只把两人派遣给苏联专家打下手。
苏联专家组的组长谢列莫夫斯基是个留着浓密红色胡子的中年男人, 身型高大、不苟言笑,看起来十分唬人, 蔡华面对他本就不算流利的俄语更加绊绊卡卡,林为华无奈,只好把他再调去盯飞机零件的质检,只剩下王川泽跟着一众苏联专家后面打杂。
说是做一些零零碎碎的杂事,可在这里所有事都和飞机相关,王川泽只要留心就能跟着他们学会不少飞机组装中的具体实操。
苏联专家组里最年轻的伊里奇对被派来的年轻华国男人很感兴趣,有事叫这人搭把手他也不多话,而有的时候大家忙起来又忘记了他,他就拿着笔在随身的笔记本上写写画画,似乎在通过观察学习着他们的技法。
简直像块疯狂吸收水分的海绵。
伊里奇喜欢聪明人,他想和这种勤勉的聪明人做朋友。
一个人没有朋友,就像生活里没有阳光,他可是无往不利的苏联人,即使身处异国他乡,当地的“阳光”也会照到他身上的。
在组装零件时,伊里奇特意放慢了速度,还颇为友善可亲的放缓声音,怕自己这副高鼻深眼的长相会吓到新朋友,“你需要记下来吗?我可以再演示一遍。”
王川泽诧异,随即用俄语说,“不,谢了,不必耽搁,您继续往下做就好。”
伊里奇继续手上的活,把用完的螺丝刀递给王川泽,一边和他套着近乎,“我叫伊里奇·基摩菲依·杜达诺夫。”
“哦,你好,伊里奇·基——”王川泽卡住。
金色短发的青年叹了口气,“算了,叫我伊里奇就好,可能我的名字确实是太长了。你呢?”
王川泽按照俄语中的音译说出自己的名字。
伊里奇很是努力的想要说出,却舌头打结绕在了一起。
王川泽无奈,“你叫我王就行。”
伊里奇松了口气了,如释重负,“好的,王。”
他实在是个非常热情的人,很快就和王川泽形影不离,对自己的新朋友任何事情都很好奇,“你多大了?”
“乌拉,你居然才二十一岁,是了,你看上去很年轻。”伊里奇惊讶,“只是我没想到你居然比我小这么多,我都二十八岁了!”
接着他又问,“那你结婚了吗?或是有女朋友了吗?你来这里工作她会舍不得你吗?”
在吃饭的王川泽险些被他这一连串的发问呛到,他缓过来后才说,“没结婚、没女朋友。”
“嘿,朋友,我们一样,无爱一身轻。”伊里奇揽住王川泽的肩膀,安慰道,“要知道,最甜美的是爱情,最苦涩的也是爱情。”
王川泽摸着放在胸口工装口袋里的记事本,含糊的应了声。
虽然王川泽一直表现的冷冷清清,伊里奇不以为然,华人好像都是这般的内敛、不轻易表达情感,在伊里奇的概念里,他们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从春天到夏天,他们已经是朋友了。
既然是朋友,那么帮点忙总可以吧?
难得的休假日,伊里奇拉着王川泽坐上去城里的汽车,这辆黝黑油亮的黑色轿车是专供苏联专家们使用的汽车。
王川泽还是第一次坐这种能动的“铁皮盒子”,他紧张的双手握拳放在腿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快速掠过。
“王,我的朋友,”伊里奇双手合拢,“我知道你们有特殊的能力,能挑选出最好的商品,还能讲下最低的价格,请一定要帮帮我。”
王川泽汗颜,点了点头。
汽车停在铁西百货商店门口,这栋根据苏联百货店设计的二层建筑看外观伊里奇很有亲切感,虽说“在异乡看到故乡的乌鸦都会感到高兴”,但走进去他还是要面对现实,因为里面做生意的人没有一个人是苏联人,他们只会说几句简单的俄语,伊里奇也只和专家组的同事们来过两次,十几个苏联人全靠一个翻译和店主们交流,场面一度很混乱。
伊里奇不愿多回想,简直糟糕的购物体验。
但现在,他有朋友了!
当地的朋友!
果然“友谊之光像磷火,当四周漆黑之际最为显露”,感恩朋友!
伊里奇拉着王川泽兴高采烈的走进百货商店,从第一家店铺开始逛。
“你看这双皮鞋好?还是这双胶鞋质量更好呢?”伊里奇一手拿着一双鞋子,问王川泽。
王川泽仔细看了看,“买胶鞋。”
伊里奇很是信任的放下皮鞋,对着店主伸出手掌,“给我来五双这个。”
店主听不懂他说的俄语,但能看懂手势,立刻打包起来。
王川泽虽然吃惊,但以为伊里奇是给其他同事带的,就也没多言。
接着就看伊里奇又买了七个暖水瓶、十个灯泡、二十条毛巾、三十包卫生纸……
王川泽手里都拿满了伊里奇买的东西,他知道这些苏联专家的工资高,但他也从没见过这样子买东西的……
见王川泽脸上的惊讶之色实在是明显,伊里奇解释道,“给我家里人买的,这些都是我要找人帮我带回苏联的。”
仗着两人用的是俄语“加密”交流,伊里奇开玩笑般直言不讳,“想象不到吧,能造出飞机大炮的国家却连双结实的鞋子都买不到。”
王川泽是真没想到。
除了跟着苏联专家们“打杂”,王川泽的另一项工作就是给航校的学员们上课。
能被选中、分到歼击机航校的学员都是各个连排政治、文化、身体都过关的士兵,可当飞行员不只是意志坚定、身体强壮就可以了,除了需要掌握如何操控飞机,还需要了解飞机是为什么能飞上天的、学习相关的理论知识。
这可难倒了这批文化水平参差不齐的预备飞行员们,尤其有几门课的老师还是苏联人,一口叽里呱啦听不懂的俄语讲着听不懂的空气动力学,一学期过去挂科的人不在少数,甚至可以说是全员覆灭。
王川泽就是被派来的救兵,不只是他,蔡华也同样被安排了代课的任务,没办法,谁让整个飞机厂能挪用的研发人员就只有他们两人了呢。
预备飞行员们对这些和他们年龄差不多大的新老师很是欢迎,他们都认为之前听不懂是因为语言不通,但是现在语言相通了……
一双双迷茫的眼睛看着黑板前的王川泽,显然,和语言没关系。
王川泽看着下面的人们,嘴里的话顿住,想起廖杉独特的知识传授方法,他绞尽脑汁,努力用诙谐的言语转达着空气动力学的理论。
下课后,侯勇忍不住和旁边的于轻舟感慨,“真不愧是军校毕业的高材生啊,他讲课我就听懂一些了,这叫什么来着,塞、开……开塞……”
“茅塞顿开。”于轻舟接道,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你说他是军校毕业的?哪个军校的?”
侯勇想着其他人八卦的内容,“唔……好像是北市的解放军大学吧。”
于轻舟立刻收起笔记本,大步冲出教室,没一会儿就追上了刚离开不久的人。
“王老师!”
王川泽闻声回头,见是课上他最印象深刻的一人,于轻舟这人不光长相是格外扎眼、文化水平也是这批学员里算高的了,他每次都是能最先跟上课堂节奏的人。
老师们向来对好学生会和颜悦色,王川泽也不例外,他对着于轻舟轻点了下头,和缓道,“下了课可以不用叫我老师,我也不过是代几节课,算不得上是什么老师。而且我们年纪差不多,都是战友,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你有什么事吗?”
于轻舟从善如流的接着说,“王川泽,你是北市军校毕业的吗?”
王川泽颔首。
于轻舟面上一喜,“那你认识廖杉吗?”
许久只是被萦绕在喉咙间的名字被人说出,王川泽诧异的点了下头,“你认识她?”
他从没听廖杉提起过“于轻舟”三个字。
寸头青年星眸微垂,不好意思的挠了下后脑勺,“我……”
侯勇冲过来一把揽住于轻舟的脖子,嬉笑着抢先道,“这是他的偶像!”
“奇怪吧?其他人都喜欢□□凤,宿舍里贴着她的电影画报。这小子却是不爱美女爱英才,”侯勇对着王川泽说,“他把几页剪报当宝贝,每天晚上都看呢,也看不腻。”
侯勇是真不理解,白纸黑字的报纸,怎么看都看不出个花来,怎么于轻舟每天都要看一遍,如数家珍。
经过的其他学员们嬉笑着七嘴八舌说道,“我作证!”、“是真的。”、“可宝贝了呢,还做成了剪报集。”
于轻舟一把推开侯勇,笑骂一声,“就你长嘴了!”
他和王川泽解释,“是这样的,三年前廖杉同志坐火车去上大学,是委托了我当时的班长一路多多关照她,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本来我还觉得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学得会造飞机,可后来我在军事报上看到了她写的文章……”
每每于轻舟被训练累到泄气时,一想到一个小姑娘都能坚持下去,他又怎么能放弃。
两人边走边说,说到兴头上,于轻舟还跑回宿舍拿了自己的剪报集分享给王川泽一起看。
王川泽翻着一页页精心贴着剪报的纸页,心里很是羡慕,这些文章老师只念过一遍,早知道他也订份报纸收集起来了。
于轻舟轻声问,“她很优秀吧?学校里一定很多男生喜欢她。”
“嗯,很优秀。”王川泽想起什么,忍不住笑出声,“但应该没多少男生敢喜欢她。”
于轻舟疑惑。
王川泽和他讲起来之前偶然见到的几次廖杉拒绝别人的犀利言辞。
于轻舟听得入神,时不时忍俊不禁,在他心头萦绕的那个模糊的形象好似慢慢丰盈起来。
两人相谈甚欢,王川泽险些错过了回飞机厂的车子。
匆匆洗漱过后,回到小房间里躺在床上,王川泽从搭在床头的衣服里摸出平日里用于记录的小笔记本。
翻开封面,从夹层中取出一张折叠成方块的小纸条。
王川泽展开纸条,借着窗外的月光,幽深的眸子眷恋的看着上面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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