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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席面全摆在院子里,谁想坐哪儿就哪儿,完全没有男女之防。
    秦舒宁“……”
    徐展旌进来时,脚步一顿。
    不远处,秦舒宁正站在花树下,和姜阮说话。
    徐展旌站在原地,隔着人群看她。
    秦舒宁眉间花钿殷红,肌肤靡颜腻理。今日她穿着件胭脂红织金裙,裙面上绣着蔷薇花,葳蕤自生光。
    她站在那里时,满院春花顿时黯然失色。
    这是徐展旌第四次看见秦舒宁穿红色。
    第一次,是他们成婚那日。
    秦舒宁一身大红嫁衣,坐在喜床上。
    那晚,徐展旌被下属灌了不少酒,到喜房时已有醉意了。
    可他仍记得,喜帕被挑开时,满室璨璨灯火,都没有那双乌黑明亮的杏眼耀眼。
    第一日是成婚,不可避免。
    第二日需要敬茶,情有可原。
    第三日,秦舒宁又穿了红色。
    红色虽好,可在满是素衣的将军府里,也着实太显眼了。
    徐展旌看见时,本欲提醒她,但看见秦舒宁那双明亮的眼睛时,最终什么都没说。
    她还是个小姑娘,如今又刚刚嫁进来,徐展旌不想让她觉得被束缚。
    但自那之后,秦舒宁却再也没穿过红色了。
    后来战死后,魂魄飘回将军府。
    徐展旌亲眼看着,秦舒宁将鲜艳的衣裙,悉数锁进箱子里,然后束之高阁了。
    那些年,徐展旌看着秦舒宁素衣素服。
    以至于他忘了,秦舒宁穿红色,原来这样好看。
    “徐兄,你还愣着干什么?去啊!”
    一道急促的男声,将徐展旌从过往拽出来。
    徐展旌回过神,这才发现,秦舒宁不见了。
    他猛地转头,盯着王子衍。
    “她和姜小姐去外面逛了,不是我说,你……”
    王子衍话还没说完,徐展旌便已经走了。
    秦舒宁在里面待不下去了。
    今日说是赏花宴,但秦舒宁觉得,永乐郡主分明是来看戏的。
    把他们三个凑在一起,今天谁还有心情赏花啊!
    早知道,顾修昀和徐展旌也来,就算是得罪永乐郡主,她也不来了。
    姜阮温声软语安慰。
    “舒宁,郡主姐姐那人就是爱玩儿而已,她没有坏心思的,你别放在心上呀。”
    “阮阮,你看谁像坏人?”
    姜阮认真想了想:“没有哦。”
    顿了顿,她又问:“所以郡主姐姐是坏人吗?”
    秦舒宁极不想承认这一点。
    但永乐郡主没有伤害过她,而且她们不熟,关于永乐郡主的事,秦舒宁听到的都是传言。作为一个饱受传言荼毒的受害者,秦舒宁深刻知道,传言有多扭曲。
    “不是吧。”
    秦舒宁加了个吧,姜阮没听出来,她又问:“那舒宁,你会放在心上么?”
    “我就是想放在心上,也没那个胆儿呀。”
    永乐郡主的身份摆在那里,皇子公主都得让她三分,她一个商贾之女,活腻歪了敢得罪她。
    正说着话时,秦舒宁脚步一顿,然后她极其自然转身,道:“阮阮,咱们走那条路吧。”
    “啊?”姜阮懵懂抬头。
    这条路走的好好的,为什么不走啦?
    “舒宁!”
    一道男声从树后传来。
    姜阮呆呆看过去。
    一身玄衣的徐展旌,从树后走出来。
    “舒宁,我们谈谈。”
    “徐将军,该说的,我们早就说清楚了,何必呢?”
    姜阮看了看秦舒宁,又看了看徐展旌。
    然后,她小声问:“舒宁,你是怕徐将军打你吗?”
    秦舒宁:“……”
    “姜小姐,人家夫妻俩的事,咱们外人就别插手了哈。走,我带你折花去。”
    王子衍蹿出来,要带姜阮走。
    上京就这么大,大家都相互认识。
    但姜阮不放心秦舒宁:“可我要是走了,徐将军打舒宁怎么办?”
    “不会的,徐将军只是脑袋坏了,但心还在。”
    秦舒宁:“……”
    徐展旌:“……”
    姜阮被王子衍连哄带骗弄走了。
    四周落花无声,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徐展旌眉眼低垂,似在斟酌怎么开口。
    秦舒宁盯着他,看了又看,最终还是没忍住,问 “徐展旌,你真在战场上伤了脑袋?”
    徐展旌:“……”
    现在徐展旌面前摆了两个选择。
    但徐展旌沉默须臾,还是如实道:“没有。”
    “没有你为什么缠着我不放?你没听外面都在说,我这人薄情寡义吗?”
    沉默须臾,徐展旌道:“外面也都在说,我暴虐成性,把你打的下不来床。”
    秦舒宁:“……”
    又是一阵冗长的沉默。
    秦舒宁都要怀疑,徐展旌是在骗她时,徐展旌终于开口了。
    “我来找你,是想告诉你三件事。”
    徐展旌一字一句说的很慢。
    “第一件事,我上次差点死在战场上,是被人设计的。虽然战场上刀尖无眼,我不敢保证我一定不会死,但我会努力活下来,不会再让你守寡。”
    秦舒宁愣住了。
    徐展旌性子沉闷,平常说话向来是言简意赅,上下两辈子,秦舒宁还是头一回,听见徐展旌一次说这么多话。
    而且什么叫,他上次差点死在战场上,是被人设计的?
    秦舒宁下意识想问,但话已至唇边时,她又咽了下去。
    问了她也无能为力,何必徒增彼此困扰。
    秦舒宁抿了抿唇角,平眼神又恢复平静。
    “我们已经不是夫妻了,这些话,你不必同我说。”
    “我知道,这就是我要同你说的第二件事。”
    徐展旌看着秦舒宁,声色低哑:“舒宁,我接受你已经不是我妻子这件事。”
    秦舒宁愣了下。
    她抬眸,目光与徐展旌相撞。
    徐展旌还在看她,但那眼神,并不是放弃的眼神。
    秦舒宁皱眉:“那你还……”
    “我们虽然已经分开了,但如今,你未再嫁,我未再婚,我仍有机会再娶你,不是么?”
    秦舒宁睁大眼睛,她没想到,徐展旌竟然会这么说。
    但她知道,徐展旌是认真的。
    秦舒宁道:“何必重蹈覆辙呢?”
    如果他们能再一起,就不会分开了。
    “不是重蹈覆辙,我想拨乱反正。”
    徐展旌黑眸里,那些秦舒宁看不懂的情绪,已经消失殆尽了,取而代之的是平和坚定。
    他说:“上一次,我们成婚,是因为长辈婚约。这一次,我想你应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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