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也，是也。”又一个相同打扮，但年纪更大一些的老者纵马上前，他须发皆白，但鹤发童颜，看着便像老神仙，“我昨夜算了一卦，那些妖妇气数将尽，此次必然毙于你我之手。”
    “李真人。”郭太守又客气地打了个招呼。
    这次麟州刺史派出了好几个天师，其中又以这两位的地位最高，据说在麟州有无数的信徒。
    他见识过他们的手段，这两位真人与别的所谓天师不同，他们是有真本事的，而不是靠招摇撞骗得到今日的地位。
    他不愿意得罪这两位，连忙拍了个马屁：“能有两位襄助，这次我军一定会大获全胜。”
    两位真人被这个马屁拍得很爽，都满意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斥候来报：“报！将军，捷，捷城……”
    那斥候的脸上有些惊骇之色，话都有些说不清楚了。
    “我不是让你去查探农田之事吗？”钟征有些不满地说，“那些愚民竟然说西王母用神药让万亩小麦和棉花一夜成熟，这等妖妄之事，怎么可能是真的？”
    万亩农田一夜成熟的事情，已经随着商队迅速地传到了远方，当然，那些位高权重的贵人们相信的没几个，但那些快要活不下去的底层民众，却信了。
    即便知道很可能不是真的，但他们还是选择相信，而且开始往这边而来。
    他们想要到捷城西王母手底下寻一条活路。
    因为……别处不能活啊。
    那是他们唯一的希望，哪怕马上捷城就会有一场大战。
    那个斥候满脸的惊恐和骇然，说：“我，我们到农田里查看过，棉花我们不懂，但小麦是真的成熟了，已经全部收割，田地里还有一些洒落的成熟的麦粒，麦秆还在田里，是，是真的熟了呀！不是假的！”
    “你在说什么胡话？”钟征怒道，“你……”
    话还没说完，郭太守忽然就在旁边道：“来人！将这个妖言惑众的人给我抓起来！他必然是收了捷城人的财物，故意来散布谣言，扰乱军心！”
    那斥候吓坏了，连忙求饶，但还是有军法官上前，将他一刀砍了。
    钟征看向郭太守，郭太守皱着眉头道：“将军，不能让军心动摇啊。”
    钟征明白了，如果让粮食迅速成熟的事情是真的，全天下的黔首都会被蛊惑，都会往捷城而来，他们手底下所带着的这支军队，也会产生恐惧，那不是与强大的敌人战斗的恐惧，那是与神明战斗的恐惧。
    强大的敌人可以战胜，自古以来就有以少胜多的例子，但没有人战胜过西王母！
    甚至不会有人生起过去挑战西王母的心思！
    他们要打这一场仗，就绝对不能将对方当成神明。
    斥候被杀死了，但路边的农田也杀不死，也遮不住。
    虽然钟征下令所有人急速走过，不可四处张望，但近在咫尺，哪有看不见的呢？
    只需要用余光瞥一眼，就能看见那些金灿灿的麦秆，那些洒落在田地里还来不及捡拾的麦粒，若是和平年景，在收了麦子之后，会有女人和小孩子在田地里捡这些麦粒，穷苦人家是不会让这些粮食浪费的，每一粒都十分珍贵，一亩田能够捡一大碗麦粒呢，艰难的时候，这一大碗麦粒就能救全家的性命。
    但是如今这些麦粒全都散落在田埂上，仿佛是在朝他们耀武扬威。
    你们想要来糟蹋我们的粮食，抢走我们几个月辛苦劳作的成果？
    做梦！
    这些残羹剩饭，就当赏你们了。
    一种不安的情绪在军队之中悄无声息地开始蔓延。
    小麦成熟还需要大半个月，能让它早日成熟，这是神明才拥有的力量啊。
    他们是要挑战神明吗？
    第1463章 孽畜，安敢伤人
    钟征察觉到了这种危机，只能看向那两位天师。
    “两位天师，捷城里的妖妇用妖术迷惑我们的士卒，让士卒生出惧意，不知该如何是好？”
    两位天师互望一眼，邓真人摸了摸黑色的胡须，道：“我有一计，可以鼓舞士气。”
    邓真人叫来自己的两位弟子，在他们耳边吩咐了几句，那两位弟子便匆匆而去。
    郭太守不明所以地问：“不知道邓真人有何妙计啊？”
    邓真人神秘一笑，道：“不可说，不可说，很快两位就会知道了。”
    没过多久，忽然从远处飞来了两只大鸟。
    军队里一下子就骚动起来，有人指着天空惊呼：“快看，是鸾鸟！西王母派鸾鸟过来了！它们肯定是来勾我们的魂！”
    钟征连忙让手底下的队率、部司马之类的官员控制住士卒，不让他们四散逃走，更不能让他们哗变。
    若是柏舟在这里，一定会露出一个“非裔问号脸”。
    那哪是什么青鸟，就是两只在大泽之中生长的水鸟，就是比一般鸟大一些，少见一些罢了。
    不知道是谁，在抓了这两只鸟之后，还在它们的尾巴上绑了一条条七彩的布条，布条在空中飞舞，让它们看起来更加的巨大，更像传说中的鸾鸟。
    但是和碧霞元君那几十架无人机比起来，这简直就像是小孩子的玩具，还是用破布扎的。
    但士兵们信了。
    在士卒们惊恐的目光之中，邓真人将手中的拂尘一甩，厉声道：“何方妖孽，敢来本座面前放肆！”
    那两只大鸟发出了两声鸣叫，在士卒们头顶之上盘旋，军队之中忽然有两人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头顶有鲜血流下，面如金纸，已经死了。
    周围的士卒们都吓得纷纷后退，有的甚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邓真人眼睛一瞪，高声道：“孽畜，安敢伤人！”
    说罢，将手中的拂尘一挥，那两只大鸟的尾巴忽然熊熊燃烧起来，火焰迅速蔓延，很快就将大鸟包裹，两只水鸟变成了两个飞翔的火球。
    随着一声声凄厉的惨叫，被烧成焦炭的水鸟落入了远处的田地之中，冒起了阵阵青烟。
    这时，一个随军而来的天师激动地高声道：“邓真人将西王母的青鸾烧死了！区区两只大鸟，也不过如此！”
    士卒们那悬起来的心，终于慢慢地放下了。
    “我还以为那‘西王母’有什么本事，不过如此。”邓真人下巴微微抬起，眼底满是嘲讽之色。
    郭太守吹捧道：“邓真人的法术出神入化，我等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了。”
    邓真人摆了摆手，道：“我虽然会一点道法，但还不能与神明抗衡。这两只所谓的鸾鸟，能被我所杀，证明它们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神鸟，只是妖兽罢了。”
    “那占据捷城的所谓西王母和众女仙，都不过是大泽之中的妖怪所化，乃是水獭、狸子之流，不足为惧。”
    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道术，声音竟然传得整支军队都能听到。
    要知道，三万人的军队，是要分前军、中军和后军的，有的时候前军到了很久了，后军才抵达，但他的声音居然能传到后军去，可见他有些本事。
    士卒们闻言，脸上都露出了喜色。
    “邓真人真神仙也！有邓真人在，我们又何惧那些妖妇！”
    “此次大战，我们必能攻克捷城！”
    “呵呵，我曾来过一次捷城，捷城最高的一段城墙就在城北，但那城墙也不过区区三丈（7米）而已，咱们肯定用不了多久就能攻破！”
    士卒们一时间信心大增，之前的郁郁之色一扫而空，所有人都斗志昂扬。
    听说捷城非常富有，他们能织造柔软坚韧的棉布，能制造洁白光滑的纸张，仓库里还有数之不尽的粮食！
    如果他们攻破了捷城，那战利品一定十分丰厚，说不定他们也能分到一匹棉布，给家里的老母妻儿做一身新衣裳呐，那在村子里多体面啊！
    他们倒是不敢肖想黄金屋里的美女，在他们眼中，那都是妖怪变的，要吃人的。
    邓真人接受四周人的恭维，心中得意，他那两个弟子已经回来了，悄无声息地隐没进人群中，就像从来没有离开。
    但邓真人的喜悦还没有维持多久，就看见了那座城墙。
    他们的前军抵达捷城的时候，远远地看见了那座位于两座高地之间的城池，从远处看还看不出什么，但随着他们慢慢地走进，所有人的脸色都沉了下去。
    第1464章 骄兵必败
    钟征更是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情。
    “怎么会这么高？”他惊道，“捷城我来过，最高的北城墙也只有三丈！这足足有六丈！”
    那个时代的一丈相当于现代的2.4米，一般的城墙有7米左右就已经不错了，只有那些大城才会有十米高墙。
    但是这座城墙有将近15米！而且看起来似乎还加宽了许多！
    在这个时代，是修建不了太高的城墙的，技术不成熟，材料也只是夯土，能够建成10米都不错了，再高就有坍塌的危险。
    哪怕技术发展到了明代，南京的城墙也才14米！
    他们不仅看到城墙上面有飘飞的旗帜和巡逻的士兵，甚至看到一匹马飞奔而过！
    城墙上能够跑马！
    “这是怎么回事？斥候是干什么吃的？”钟征破口大骂，“为什么上次报来的只有三丈！”
    一个斥候面如土色地被带了上来，他浑身发抖，道：“小的，小的是一月前来捷城查探，确实只有三丈啊！小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才一月不到，就变成了六丈的高墙。”
    钟征怒气冲冲道：“短短一月，如何能将城墙加高加固到这个地步？必定是你瞒报，来人，拖下去砍了！”
    斥候觉得自己冤死了，哭着求饶，但钟征盛怒之下，无人敢求情，于是他就被两个亲兵拖了下去，一刀砍下了头颅。
    郭太守的脸色阴沉，没有说话，那天的事情给了他很深的心理阴影。
    而邓真人却哈哈大笑。
    钟征问：“真人何故发笑？”
    邓真人道：“我笑那些妖妇愚蠢，不懂得如何守城，只会一味地给城墙加高加厚，认为只要墙高城厚，就能抵挡攻城。殊不知仓促堆积而成的土墙，土质松散，极容易散开，说不定我们冲锋几次，就能将土墙给击垮，入城如入无人之境也。”
    钟征听了，也露出了笑容。
    “真人所言甚是，不过是几个小小的妇人，我量她们也不知兵。”他立刻下令，让前军安营扎寨，开始修整，准备攻城的器械，明日开始攻城。“
    此时，紫薇夫人走上了城墙，她仍然穿着那一身神仙服饰，城墙上的众将士们对此没有任何的臧否。
    神仙所穿的衣服，肯定有神力，怎么能换成人间的铠甲呢。
    几个将领朝着她拱手行了一礼：“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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