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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翌日清晨,上班前唯先去了一趟三号地铁口,她睡醒就盘算着自己兜里的子,老远就看到这个路口靓丽的三十层玻璃幕墙大厦,整体弧形的弯曲结构更显高端,一想到这里以后会是狂欢建工集团她嘴角的笑也是掩不住。
    从现在开始,她已经期待搬进来的那天了。
    公司招贤信息继续海投,大量吸入西北土木专业技术人才,她只求自己忙活一场最后别体验一下被告。
    赶回工作室的时候刚好上班,双胞胎一人拿着两个菜包进来,她这会儿才注意到那个麻花辫的头发变直了。
    等到早会过后,日复一日的监工和复习又响起闹铃,570陪着她几乎是将咸阳当华夫饼般跑了个遍,闲暇时分她也会停在咸阳湖前独自赏着夕阳看着书,回过神的时候防窥车窗上就会多出一张违停。
    季节还在初春的多伦多下了暴雪,官惠开着越野带着两人撵过厚雪前往住处,今天时间太晚,公务明天开始也来得及。
    市政厅对岸的大平层,薛天纵抱着昏昏欲睡的静书推开了门,而官惠,自然是哪个酒店有房睡哪个。
    他将人放在灰色沙发上便挤进卧室开会,一连开了两小时针对多伦多证券所的会,以至于有人推开房门时他丝毫没有察觉到。
    黑暗中,低着头看手机的薛天纵身后走进来一个光着脚的女人,她披着长发径直朝着他走来,站在他身后伸出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静书将头埋在他颈窝哼了两声。
    薛天纵面不改色也没推开她,在这样的氛围下又将会开了半小时才结束。
    他看着黑屏的电脑拉着女人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一手托着她的腰顺着下摆往上滑去,埋在她胸口说,“想干什么?”
    静书浅笑了一声,抱着他的脖颈认真端详起他的侧脸,期待又小心翼翼的问,“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吧。”
    薛天纵解开她的衣扣,喉咙滚动几下,“当然。”
    正欲进行下一步时,他的手机响起,薛天纵伸长胳膊拿了过来接起,“怎么了,小琬。”
    “我要出去,我想去游乐场。”琬棠嘶哑着开口,她几乎很少有求于薛天纵,更多时候会联系薛锦鹤解决需要的东西。
    “世界就是你的游乐场,你想玩什么,我安排人帮你在庄园里建一个吧。”薛天纵哑声道,疲惫的捏了捏眉心。
    “我要出去,我想去游乐场。”琬棠重复道,声线已经是啰音了,沉重闷哑像她即将归零的生命一样。
    薛天纵听着她的不悦也只能苦涩的轻声道,“好,去吧。”
    “大小姐的电话?”静书搂着他的脖子问。
    薛天纵点上烟微微点头,她也顺势解开他的皮带,从他身上滑落跪在了男人的双腿之间。
    琬棠也并未去所谓的游乐场,接了几针强心剂后独自驾车去往了朋友的家中陪对方过生日,这是她学生时代仅保持联系的朋友,她不想不去。
    离开疗养院后她才扯着嘴角开心的笑着,外面的一切她都好久没有接触,指尖温热的风,暗夜里依旧灯火通明的广州,大街小巷都有成群的路人肩并肩向前走去。
    她顺着导航开了半小时,这才将车缓缓驶入了对方别墅的车道。
    他知道她不喜热闹,今年的生日也只邀请了她,林鸣坐在夜晚的泳池边看着琬棠的粉白定制urus靠近停稳,他扬起一抹笑扶着薛琬棠坐在了躺椅上看着星河。
    “棠棠,有些话或许不适合在这种时候开口,但我很开心,以前最狼狈的时候遇到了你,你是我整个读书生涯中,最喜欢的人。”林鸣牵着她的手坐在她身侧,说是看星河,眼睛在她苍白的脸上却是看了又看。
    似是回忆起往事,自嘲一笑饮了一口酒,“我以前哪像现在啊,张口闭口的银行林总,还有谁记得我以前连学校的书本费都交不起呢。”
    “没关系。”琬棠听着他的自我贬低睁开眼,侧过身看着林鸣远的侧脸认真的开口,“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啊。”
    “生日快乐”她轻声补了一句,尽量不让林鸣听出她声带里濒死的声音。
    男人轻笑,握紧她的手,转头看过来时,情不自禁靠近俯下了身,“无论如何,你都会长命百岁。”
    泳池边凉风习习,林鸣远唤人拿了薄毯盖在她身上,他转头眨眼间看到了屹立不倒的广州塔,一个决定在此刻敲定,将托盘上的果味酒递给了她。
    琬棠看了一眼就推脱,“我不喝酒。”
    “果汁而已。”林鸣拦下她的手,举着酒杯喂进了毫无防备的琬棠嘴里。
    浑身软到连眼皮都睁不开时,她只感觉到有人抱着她走了很长一段路,然后,一件件脱掉了她的衣服。
    她的失踪不过六小时便被查了出来,薛政元亲自带着武警总队和特警部队去了林鸣的住宅进行指挥抓捕,而薛琬棠被救出时昏迷不醒,重度呼吸衰竭先被送回了疗养园进行急救。
    只是一觉的时间,薛家又发生了不少事。
    经过长时间薛政元的祖传拳法审问之后,林鸣依旧咬定是酒后意识不清晰否认是有计划的强奸,薛政元也不敢耽搁,只敢通知了薛天纵一声。
    他不敢告诉父亲和不知道在哪躲着的薛锦鹤,哪怕是戒毒所的Zaker知道都不会让林鸣远活到死刑执行的那一天。
    薛天纵困在多伦多短时间回不来,只能让薛政元封锁消息独自处理。
    唯一的心腹官惠被派去处理证券所的事,薛天纵对于这样的变故他只需找到一个合理的解决办法。
    但在此之前,他踏着橘色的黄昏独自一人去见了加拿大毒枭里坐在上位的女人,加美中混血毒王洛金斯。
    他没记错的话,是这个女人的手下要薛锦鹤打开人口基数庞大的亚洲市场。
    今天的他穿着休闲不露杀意倒显温和,解开全部纽扣的白色polo衫配了一条橘色沙滩裤,脚踏一双限量版的白色运动鞋露出细长优美的肌肉线条,身上的通行证和免查令便是那一双世人皆羡的眼睛,眼镜上方一如既往架着一副太阳花造型的太阳镜。
    他被手下带到洛金斯卧室内,沉浸在情欲中的女人喷了次水才看到他的到来,立马推开身上的男人侧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朝他勾了勾手指。
    “Hi~Sliver  Baby。”洛金斯撩起睡裙,“Come~”
    薛天纵轻咳一声走到她床边,他点上自己的烟,朝着她的脸吐出一口,“作为你的朋友,我不建议你将手伸太远。”
    “钱,谁会嫌钱多呢。”洛金斯妖娆的笑了一声,嘴里的中文标准带着一丝港味,她坐起身拉着他的衣领往自己怀里带,“你不也到处开空壳公司套钱,以前在曼哈顿和我一起鬼混一起吸的日子不怀念吗?”
    薛天纵不着声色推开她的手,“我只是劝你,不要试图在那个地方开展任何活动,因为你会死,这是作为朋友的提醒。至于曼哈顿的日子,开心过就行了。”
    “那你为什么要和那个女人结婚?”洛金斯佯装生气,“全世界都知道你不爱她,只是为了共同赚钱,你赚钱连自己娶谁都可以随便,我要赚钱为什么不能随便。”
    “我和她结婚又不会死。”薛天纵耐心道。
    看着不知道前多少任的女友他感慨万分,“如果你想过正常潇洒的日子,我也可以帮你,以后不要再做这些就行了。”
    洛金斯转头错愕的看着他,“怎么潇洒算潇洒,怎么正常算正常,你只是不想我把那些东西卖到你的国家而已。”
    “你也有三分之一血脉。”他提醒道,“我是真为你好,一旦被捕,就等着吃枪子吧,在别的地方卖风险小利润高,人民币贬值了。”
    “可那个地方有几十亿人,我就要造几百吨,我更要赚几百亿啊,Sliver,几百亿啊。”
    薛天纵逐渐失去耐心,他转身扔掉手中烟,顺势将自己一颗纽扣取了下来,他俯身吻着洛金斯额头,“我只想你活着,其他的我什么都不想。”
    谈笑间,他另一手已经将纽扣贴在了洛金斯床下。
    轻轻一吻,他转身离去,留下一脸茫然的洛金斯。
    黑色皮卡迅速启动,调头猛踏油门,薛天纵刚降起防弹玻璃后方的建筑便一声爆响,蘑菇云伴随火焰升起,大范围扩散的烟雾差点迷了他的眼,男人扬起嘴角嚼着口香糖迅速离开,看来这批的微型C4效果不错。
    只是洛金斯余党很快持枪追了上来,他正开着皮卡全速行驶在深夜的多伦多DT大道上,道路两旁的流浪汉一听到嘶吼的发动机便落荒而逃,薛天纵捂着被散弹击中的肩膀继续踩下了油门。
    皮卡的后面,狂追着几辆载着洛金斯余党的越野,无尽的子弹从他们冲锋枪口射出,一连串打在他的皮卡后杠上,噼里啪啦一阵作响。
    薛天纵只庆幸出门都是防爆车,他顾不得太多,握紧了方向盘驶向一条山道,半山腰是他的个人庄园,盘绕的雪路上飞速驶过皮卡,不慎中弹的肩头黑血不断,他边开往庄园边扯下领带简单止血。
    这还是他第一次踏入安大红枫庄园,红枫占地百亩,外三内六设计,是还在修复的一套百年古堡住宅,所以并未配备安保人员和军火,楼里只有不少的酒庄和岁月的痕迹。
    他现在浑身上下只剩两把备弹不足的手枪,更糟糕的是对方携带了干扰器,不解决干扰系统的话他根本联系不上官惠。
    折腾这么久,随着天空最后一道曙光被黑夜蚕食,世界孤寂冰冷起来,化雪后的道路泥泞不堪,车辆几次打滑险些失控翻转。
    身后紧追的枪声卷起残云射向他,男人继续加了一把油拐入了庄园内。
    余党顺着他的车和地板上的血迹一同踏入红枫古堡内部,武器精良的六人小队分散行动活捉他,各自举着枪保持射击动作从不同的方向踏入内里。
    阴森的古堡充斥着灰尘和淡淡的血腥味,薛天纵正躲在地下酒窖独自进行取弹,他咬着牙拿着镊子看着身前的镜子将肩胛骨子弹取出,粗略的领带包扎刚系紧便听地下室门被人一脚踹开。
    他连忙擦拭额头的汗和地上的血,将身形隐在酒窖的木桶后抽出了瑞士弯刀,肩头的伤疼到他手发颤,薛天纵看着之前的镜子确认对方方位后将弯刀反握,紧紧捏在浸满细汗的掌心。
    杀手并未察觉到他在此地,但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无法掩饰,他神色一紧收起枪拔下无线电准备号召队友,但眨眼的功夫薛天纵已经踩着酒桶腾空而起,用臂弯勒住对方的脖颈继续用力,一把将弯刀刺入后颈又拔出,刀尖和骨头的脆响落下,对方迅速躲避但已是无济于事。
    就这样果断的重复几下,他溅了一脸血,也来不及顾忌太多,拿起对方身上一切能用到的设备,又小心翼翼将尸体藏在一个酿着葡萄酒的桶内掩盖血腥,他顿了顿身形离开了地下酒窖。
    可惜,并未找到干扰器。
    更糟的是在去往顶楼的拐角他和两个杀手对视一眼,薛天纵连忙挤入一旁的卧室,迅速用门遮挡一连串的子弹,他锁上门快步走到窗口轻松一跃到了一楼,只是这一跳,胳膊上的血明显有点止不住,滴落在了绿地不少。
    他冷眼看了眼远处黑夜下的皮卡,四个车轮被卸了仨。
    薛天纵抿紧薄唇顺着一楼主卧的通风口又爬到了二楼,刚准备跳下门便被人打开,进来两个杀手交流着什么。
    纵使他精通多国语言,但对方口中的土话他在管道内听的着实有点费劲。
    不过他也没时间想太多,爬到三楼遇见更多还是在二楼解决这两个才是他要考虑的。
    他轻手拉开闸门,等对方离开之后轻跳了下来,撕下一截床单绑在肩头继续止血。
    百年古堡内部错综复杂,纵使他是主人也很难找到正确的路线,薛天纵靠在床下粗喘着,耳朵仔细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他擦了擦弯刀上的血,顺着窗口的石岩徒手爬到了三楼一间卧室外悬挂,回头看一眼的功夫这才发现他们的援军已经开着一辆笨重坦克追了上来,几吨的履带坦克慢吞吞压在地上,震的他鬓角碎发都在有频率的颤抖。
    男人无奈的擦了把汗,只不过是杀了他们老大怎么就给自己惹上这么多麻烦,他转头继续往楼顶爬去,在距离地面几十米的地方也无瑕回头看上一眼。
    薛天纵登上三角楼顶,顺手弯腰捡起一块红砖拿在手上,他低头看了眼腕表,官惠已经半小时没有查出来他的准确坐标了。
    正分心时,后方突如其来一句惊喊吓的他顺着声音将砖头扔了过去,对方的子弹在空中将砖击落,视线再恢复正常时薛天纵已经绕了一圈跳到了四楼娱乐室。
    他站在窗帘后给枪上好子弹,楼下的坦克刚打开门,火炮口还未对准他薛天纵便一发射了进去。
    紧接着他继续更换位置,在通风管道里爬了又爬才到了三楼,刚打开卧室门还未探出头便看到两个杀手背对着他和坦克用战地帽做出某种密码交谈。
    并非熟知的几道密语,他也没时间解读,继续反握军刀,确认其中一人位置后果断甩了出去,弯刀眨眼间穿透敌方一人脖颈,巨大的力将他连人带刀插入了玻璃。
    薛天纵迅速侧身躲了几颗子弹,在冲锋枪扫射下果断锁上门继续从卫生间窗口往下爬,坦克一旦精确瞄准,就是十个他也得死。
    果不其然,他刚到达酒窖只听楼上一阵刺耳的哄响,砖瓦碎裂的声音震的他心颤。薛天纵擦了把汗坐在地上休息着,这修复的古堡算是白投资了。
    他刚准备起身,酒窖的潮湿地板“吱呀”几声,如同上膛脆响一般让他提起了心重新坐下。
    薛天纵重重的阖上眼缓和着呼吸,在对方刚一进入视线范围便一发消音弹射了过去。
    他迅速起身抽出对方的刀割开他脖子,在尸体上摸了又摸才背着狙击枪离开。
    顺着一楼通风管道熟悉的进入四楼的书房窗口,他架起对方的伊造夜视狙击枪,开启夜视仪的同时一颗子弹精确无误的射入地方坦克下来的人。
    他迅速更换位置,怎料还未出书房后腰便被人刺了一刀,薛天纵倒吸一口凉气转身同时一套格斗拳打在对方脸上,刀柄被他生生抽出,顺着对方颈动脉半圈便抹了脖子。
    现在这个古堡内,除了他还有三个杀手,履带式坦克群的动静还在撵过山路,薛天纵捂着后腰的伤给步枪上好子弹便踏步向楼下挪去。
    他谨慎点燃几个挂烛照亮前方,刚弯下腰便透过缝隙处看到一闪而过的人影,那个方向能提前一步拦截的,只有三楼的茶室。
    薛天纵继续顺着通风管爬行,刚爬到茶室通风管内便见对方推门而入,他屏住了呼吸小心的取下纱网,打开手雷保险栓就扔了下去。
    紧接着头也不回的转身顺着通风管进了隔壁房间,他听见对方的惨叫,这叫声很快会吸引剩下的两人,趁此一网打尽他才能找到干扰器联络到官惠等人。
    天空中倏而乌云密布,豆大的雨顺着古堡豁口涌入,几盏挂烛被浇灭,他听到对方在黑暗中的联络音。
    依旧是不熟悉的声线,既然无法破译薛天纵只能架着步枪朝着隔壁卧室内一通乱扫,还未来得及撤离他的后肩便再中一枪,巨大的冲击力险些将他打倒在地,他反应迅速,立马回头锁定对方位置便扫射过去。
    一堆瓶瓶罐罐和木架被打碎,薛天纵在三楼绕了一圈继续进行扫射,他靠在拐角处看着烛火的影子一动不动,半晌后才发觉两人已经死亡。
    顺着尸体翻找一圈,他终于找到那个随身携带的干扰器,小小的东西硬是将他方圆百里信号进行干扰,他坐在尸体上连忙进行破译,复杂的代码和线条看的他也一阵头疼。
    飘进来的大雨洗刷着他身上的血气,刚进行破译一半一发坦克滑膛炮便带着火星朝着古堡射出。
    薛天纵弯着腰拿着干扰器果断转移至地下地窖,在一阵酒精熏陶里狼狈的倒在了地上,看着手边干扰器系统被成功破坏,自己的精确经纬度被传给官惠才双眼一闭晕死过去。
    后来在发生什么他已经完全没有印象,在重度昏迷中隐隐约约听到了直升机撕破天空和一道焦急的声音。
    再次睁开眼,他回到了多伦多的大平层内,距离古堡那天已经过去了三个多礼拜,后腰的疼已经化为一处淡色伤痕,肩胛骨的伤也已经处理好。
    他刚拔掉针头起身换好衣服,还未来得及饮下一杯百加得静书便进来从身后抱住了他,“不要再丢下我了,天纵。”
    薛天纵漠然,那种情况下带个女人就是个麻烦,只会让他分心。
    不过他还是转身给予她一个安慰,“好。”
    稍微休息后,他带着官惠继续出发去往薛锦鹤的老宅处理事宜,两人的皮卡后跟着的小货车上均是成箱美金,只要钱给到位,在坏的买卖也能制止。
    同最高负责人见面后才发觉对方如此年轻,一看薛天纵墨镜下的眼便利索的带路去了地牢,自称是此处的二把手。
    死气沉沉阴气瘆人的地牢全是东亚人,面黄肌瘦穿着病号服躺在地上,木讷的看向他们几人。
    这里排泄物和人体汗臭味混杂在一起,官惠根本压不住反胃的感觉,躲在薛天纵身后低着头时不时猛烈的咳嗽一阵。
    三人再往里走个二十米,沉重的石门被持枪马仔输入密码推开,入目便是全然不一的环境。
    几架新型仪器摆在干净整洁的手术室,手术台上还躺着一个已经被挖了所有器官的尸体,眼镜已经是黑洞,白骨森森浑身上下紫青不止,血液甚至已经喷到了天花板的灯上,已经褐到发黑。
    地上的角落四处都是黄色的器官冷藏箱,垃圾桶里是还未来得及处理掉的肠子和血管,血红到发黑。
    他敛眸看向基地的二把手,“活的放了,死的喂鱼,半死不活的送一程。”
    对方立即点头,薛天纵冷着脸转身离开,三人去往另一处地下基地。
    薛锦鹤是靠着化工和制药,以此来养活多伦多的医疗基地,下一处基地倒是没多少死人,反之全是给他试纯度的活人。
    走过长出青苔的石阶,视线又归于一片昏暗,薛天纵打量着牢笼里的各色皮肤人种,多的是懵懂的幼儿和女人,也不知他是如何将这些人运到多伦多境内。
    继续往里走去,放着一堆化学器具的实验台上琳琅满目,器皿内的液体已经提炼为晶体,薛天纵只看了一眼便戴上了防毒面具,面前隔绝空气的铁门被二把手推开,竟有些许阳光穿过窗户印花照射在地,像一个恍如隔世的地下光岛。
    三人朝里的走动带起尘土,像极了童话故事里的秘密森林,面积巨大还适宜绿植生长的环境,开垦出的土里是正处在发芽期的大麻植株和未到成熟期的罂粟,白色花瓣内的粉色花蕊里成长着罂粟果,切开就是罂粟籽,是制作鸦片的原料。
    负责看守的马仔三五分散打着德扑,一见到几人便立马收拾起来靠着墙站着,人群耸动,他看到最后面有一个像狗一样腰间拴着铁链,身后拖着一个巨石正在爬行的小孩。
    仔细看过去那孩子身上,一双眼被挖了,嘴唇微微张开露出参差不齐的牙流着口水,双手撑在地上缓缓爬行,前胸后背都有像蜂窝一样的毒窟冒着脓,薛天纵掩下恶心的反应立马移开视线。
    他倾身看向二把手,对方也立马介绍着,“这是一位被父母卖掉的清迈小孩,在这里接受多次不同剂量的试毒依旧存活,所以就养起来了。他更多的同龄人基本一两次就死了,他命硬。”
    “杀了。”他皱眉冷道,二把手立即执行,抽出枪便对着那个孩子胸口射了过去。
    不在看那个胸口冒着刺眼红血的小孩,三人顺着来时路离开,薛天纵经过人笼前低头缓道,“活的喂鱼,死的喂鱼,半死不活的喂鱼。”
    最后一个基地,几人在街区开车将近二十分钟才到,是薛锦鹤在多伦多最重要的灰产会所。
    富丽堂皇的会所内到处都是吸的正嗨的加拿大土着,震耳欲聋的舞曲声音此起彼伏。空气中也传着一股甜味,刺鼻的男精味和女人身上的劣质香水混合味。
    薛天纵被突如其来的味道呛了一鼻子,扶着一旁的楠木雕刻龙头灭烟台便咳嗽起来,二把手将旁边几个包厢门推开轻看了看,男人和双性人乱交的场面无比辣眼,他隔应的打了个寒颤。
    出来待客的中年老鸨不知薛天纵和官惠的身份,她只认识一个二把手,一看身前是两位年轻气盛的男人便一把扑进了一脸嫌弃的官惠怀里,“帅哥,喜欢什么样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白人黑人,我们都有。”
    二把手当即拉着老鸨的卷发将他拽离官惠身前,“去去去,告诉这里人,以后不卖毒,也不准自己带来吸!”
    老鸨哎呦几声眼见二把手动怒连忙下去通知,薛天纵看着这里和鹤之梦差不多的奢华也轻叹一声,靠在金雕老虎前看着对面的展翅金鹤休息着,“以后,这地方老板就是你一个人,你也只能做这个。”
    “那我大哥的事……”二把手脸上并无过多喜悦,他满脸担忧的询问着薛锦鹤的事。
    “死不了,他以后不会来这里而已。”薛天纵叼着一根烟道,二把手立即护着火给他点燃。
    “那,那我守着这个会所还有什么意义,我和大哥是拜了把子的,我更不能回国去问候他。”
    “你和他关系这么好?”薛天纵诧异的问,低智儿童也算会笼络人心。
    二把手一拍胸口骄傲起来,“当然!我和大哥是异姓兄弟,我们在安大略湖的湖神前拜了把子。”
    薛天纵犹豫几分,朝着二把手比了一个数,“那你更应该知道,你这辈子难和他见一面,我给你这个数,忘了你那个哥。”
    “那怎么行,要被天打雷劈的。”二把手也在犹豫,他小心靠近薛天纵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大老板,我还能见大哥一面吗,这是我去约克区博物馆给他偷来的镇馆之物,据说某前总统就是带过这个才没有早死。”
    薛天纵轻笑,接过绣着仙鹤的符递给了官惠,他的眼睛一直看着二把手,“行,我帮你转交。其他地方的按我说的做,能见的时候,他就会入境了。”
    他拍了拍二把手的肩,带着官惠走向门外,二把手当即抱拳作揖送别两人,两人的皮卡刚离开,会所内便发生了剧烈爆炸,门窗玻璃残渣都被炸的飞溅在两人皮卡车斗内,可见里面所有人都会死无全尸。
    他将腿搭在门框上,看着倒后镜里后方燃起的熊熊烈火,突然垂眸看着手中的镇馆之物,“真傻,大哥当然是为了弟弟着想。”
    顺手将镇馆之物扔在窗外的街道上,任其被后方轮胎碾过,薛天纵戴好太阳镜便放倒座椅睡了过去。
    广州的夏夜乌云密布,滔天海啸带着狂风穿过人群。琬棠的生命监测系统已经连续三天都在闪着连续不断的高频红光,政元隔着玻璃昏迷不醒的姐姐一阵心疼。
    林鸣,是他亲耳听过姐姐推荐给大哥的能人,只是脑子太过一般,大哥并没未重用,给了个在银行的闲职。
    他只需要爬的更高一点,说不定等姐姐换心就可以达到最简单的一步跨百层,他已经爬了二十五年,偏偏要借步登天,一脚踏空,万劫不复。
    薛政元离开后去看了眼林鸣,被羁押的三天来他一个好觉都不可能睡过,从最开始的五分钟一叫到最后穿着书衣挨鞭子,鞭鞭到肉,鞭鞭不留痕,外看无伤,但里面全是不可恢复的内伤。
    三个男人都不在国内,薛政元开着车去医院的手握到发疼,姐姐在抢救,他心里的女人亦是在抢救,无数次跪在他脚下要他给一针安乐死。
    肺癌骨转移,是最疼的。
    他无法进入重症患者的病房,隔着数道玻璃又听见了那刺耳的电鸣声,一下一下,缓慢无比。
    强行续命多年,她已经骨瘦如柴整个人的眼眶和颧骨都高高凸起,被子外插着数根维持生命针头的胳膊白到血管清晰可见。
    薛政元的手隔着玻璃摸了摸她的脸,随即扶着玻璃缓缓滑落,压在心上的事太多,他无助的跪在地上崩溃祷告。
    抬起眼,那墙上全是他用指甲抠出来的祷告词。
    他自私一次想她活着,可她活着太痛苦了,窗外电闪雷鸣,倾盆大雨放肆落下尽数砸在他心头。
    死亡是世间唯一公平之事,纵使是他拼尽全力,也无法将时间还原到初见那年。
    琬棠醒来那天已是事发二十天后,这段时间里此案迅速发酵又消失在广东富豪圈,一度被人唏嘘不已,没有人知道琬棠是谁,只知道林鸣这个名字靠着这件事彻底在他们嘴中炒了几遍。
    虽生不如死,但琬棠意外有了她的孩子,一个或许会让她一命换一命的孩子。
    官惠听从薛天纵的安排将知情的保镖和医护尽数处理,重新换了一批国际上的心外内科和产科医生。
    种子一旦种下,并非是拔除就会消失。
    打掉,反之会在手术台上连累母体一尸两命。留下,会是薛琬棠一生的污点,薛氏养的起一个孩子,但留不得一个会说话的污点,更何况还要看着那污点长大。
    薛天纵落地广州先一步去见了父亲,继承华艺那年,父亲服下一种药后已经不记得这些孩子,捧着二十几年前一家三口的照片躺在床上颤抖着手端详,上面是他不到三十岁就病故的母亲和年幼的自己。
    他透过虚掩的门缝只看了一眼,转身泪已成四行。这间卧室曾是母亲的,里面摆满了他年幼时的亲子照,一张张都在诉说父亲的不管不顾。
    高大的身影肩头轻颤,他吸了吸鼻子悄然离去。
    广州大道上,官惠开着车嘴角也不自觉向下抽搐,眼前道路在雨夜也绝美,春花盛开玉兰摇曳,耳边是薛天纵在后排抱头隐忍的哭声,他心里知道会长为什么难受。
    他恨不让回国,他恨不让见最后一面,他恨哪怕到此生遗忘都没换来一句他的出生不是意外,是因为他们相爱才将他带到这个世上。
    他更恨,要自己年幼便离开母亲,多年进行取卵试管,只为生出她最爱的孩子,以一命续一命。
    内里残叶败絮,说的便是Sliver的内心,他彻底得到过的只有父亲打下的千秋家业,任何一个和情沾边的东西,他见都没见过。
    “停车!停车!”薛天纵突然疯狂的拍着车窗,卧蚕处尽是明亮的泪珠,在窗外灯光照耀下可怜极了。
    官惠立马反应,停下车打开四闪,还未回头递上纸就只觉一阵凉风灌入,薛天纵推开车门便跪在地上呕吐。
    后面的随行车队也迅速停下,匆匆忙忙下来一众保镖支着黑伞转过身立在他外围,一边遮挡探究的视线一边遮挡天上的大雨。
    官惠冲下车边走边脱下外套便盖在薛天纵身上,他哭的像幼儿园不忍分离的孩子,跪在急促的雨水里扯着嗓子看着满街的白玉兰拼了命的嘶吼着哭泣。
    顺着伞滑落的雨滴打湿两人肩头,抬眼看去,白玉兰也被雨水打湿,薄如蝉翼在风雨中飞舞,几片花瓣落在他肩头,薛天纵颤抖着身子看着掌心的花瓣疯了般呐喊。
    众人在雨声下什么都看不清,他们只听到有人在撕心裂肺的叫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薛天纵嗓子已经喊到嘶哑,他执拗的推开眼前的伞跪在暴雨中仰头问天。
    “为什么生了我不要我,为什么会年纪轻轻香消玉殒!为什么……”
    他的呐喊声越来越小,二十七年来,第一次质问时,故人已忘却。
    随后赶来的一辆混动内,静书听着窗外薛天纵滔天的哭泣也顾不上撑伞,停好车快跑过去挤过保镖便和薛天纵一样跪在泥水里。
    静书温热的手被雨水逐渐打湿变得冰凉,身上的针织裙也早已脏污,她将他揽进自己怀里,一下一下替他擦拭脸上的雨水,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样子,开口时声音也已颤抖,“天纵...我们回家,我们回家,明天再去看小琬吧……”
    他靠在她胸口泪流满面,看着眼前五彩的广州塔声音破碎绝望,“我没有家,我从来,我从来都没有一个家……”
    “我给你,我给你一个家,我给你,天纵,别淋了。”
    将他生拉硬拽上车内时,薛天纵简单擦拭后便靠着凉意入骨的车窗发呆,静书蹲在他脚下仔仔细细替他处理手掌的伤口,看着那些细小血线里的碎石子哽咽开口,“你在多伦多那么多伤还没养好就着急回来,你死了我怎么办。”
    “我知道你恨前董不承认你,更恨他把你当继承机器培养,当一个为家族百年固权的牺牲品。可是天纵,我心疼你,我心疼你顾忌各地时差开到深夜的每一个会,我也讨厌你不珍惜自己身子。”静书越说越难受,给他贴创可贴的手抖得不成样子,泪痕挂在脸上终于等来了薛天纵转头看她一眼。
    也不知是那个字他触动到心里,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宋静书他突然伸出了手抚去她的泪,声带哑到发不出声,几乎是用了全身力才说出五个字,“别难过,小书。”
    他拉起静书,让她靠进自己怀里,他看着窗外,她看着他的侧脸,男人红肿的眼睛和轻颤的嘴角更显可怜,静书抓紧他胸口的衬衫,此生一刻也不愿松手。
    静书哽咽着压低声音,往他怀里缩了缩想要捂热他湿透的西装,“我不是荷商塞给你的貂蝉,你是我爱的人,从很久很久以前,苏黎世一见,我拼了命追上你的步伐。等我能在工作中看到你的时候,你已经结婚了。我想就这样算了,他们又都说你不爱贵夫人。”
    “我就在想,不爱一个人,为什么要和对方结婚呢。后来我加入更深层的管理工作,在很多人耳中听到了不同的你,年轻有为的华艺董事长,意得志满的SunoY董事长,潇洒如风的Sliver,我就改了航班,去了柏林见你,然后留在了你身边。”
    西装太冰,暖气洒在身上却始终暖不热他身上的衣,静书哆哆嗦嗦说着忽而扬起笑,她仿佛看到了那年瑞士钱庄意气风发的会长来苏黎世理工洽谈投资,树影打在他身上,昂首阔步时不时和周围人交谈着,身后则跟着一群汇报工作的下属,正经过前方的梧桐林,那一个出众的背影,激励着高中就被迫辍学的自己重新拾起纸笔。
    如果他当时回头,他看到的只是一位抽到大奖而参观苏黎联邦理工学院的自己,那样一定不够他记住,更不够他爱。
    她用了九年,今夜听到了他口中的别难过。
    薛天纵沉思良久,揽着她肩膀的手紧了紧,“是我做错太多。”
    “你没有错,错的是不理解你心中苦楚的人。”静书缓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