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喃喃道:“原来国师并非如裴王那般冷漠嗜血,反像是温润君子……”
只是不知是伪装,还是本性如此了。
“都与杂家无关啰。”内监摇头笑笑,小步走过西侧皇帐。
待他走远,一宫装华裙女子掀起帐帘。
“国师?”
梅长君任宫女为其披上披风,而后浅笑道:“本宫出去走走,你们不用跟着。”
她走出守卫森严的皇帐,循着小路往梅林深处走去。
人呢?
梅林曲曲折折,梅长君走了许久,仍未看见裴夕舟的身影。
此处天寒地冻,他身体不好,是不是已经离开了……
梅长君停在一株梅树下,静静望着火红的花瓣,神色有些无奈。
从墨苑暗室出来至今,她疲于处理宫中各项事务,一时间也寻不到理由去见一向深居简出的裴夕舟。
这次冬猎,皇弟同她商议过参与的官员名单,她便提议将裴夕舟的名字加了上去,期待能见一见他。
可无论是冬猎开场还是各项活动,裴夕舟都不见踪影。如今朝局刚稳,回归长公主身份的梅长君若指明要见国师,怕是会引起诸多朝臣的猜测。
今日帐前听到国师二字纯属巧合,梅长君欣然前往,想借机以新的身份认识裴夕舟。
可惜仍是错过了么……
梅长君在雪中立了片刻,折身而去。
周遭极静,只余风声。
此处靠近猎场外缘,远处有崇山热泉,倒是冲淡了些许冬日的严寒。西侧数十株早开的梅树上,有梅枝随风而落,砸在雪中,泛起连绵而轻微的声响。
梅长君似有所感,侧眸望去。
漫天火红的花雨中,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梅树后探出,接住了一枝落梅。
灼然的梅花在修长的手指间轻旋,月白衣袖映着雪光。
梅长君紧了紧心神,绕过梅树缓缓走到那人身前。
是他。
距上次冬猎已有一年之久——故人眉似远山,清隽依旧。
一瞬间,周遭呼啸风声变得模糊,漫天红雨亦失去光彩。
裴夕舟动作已经停了,此刻敛着双眸靠在树旁,如血殷虹的梅花静静躺在他的手心。
雪簌簌落下,有一粒歇在他的长睫之上。
他似在沉思,直到梅长君的脚步声临近,才淡淡抬眸。
梅长君清亮的目光越过落梅,落在裴夕舟身上,粲然一笑。她眸子似淬了星一般明亮,又氲着几分复杂的慨叹。
被这样的目光盯着,裴夕舟睫稍微微一动,微雪化水,溶入他眼底的湖光山色。
他视线移到梅长君华贵的衣裙上,顷刻辨出了来人的身份,收了梅枝行礼。
“……微臣见过长公主。”
梅长君仰头望向梅树,轻声道:“国师也是来赏梅的么?”
不待裴夕舟回答,梅长君的唇角噙起一丝极淡的笑意,视线转而落在裴夕舟手里拈着的梅枝。“国师手中这枝梅开得正好,可否赠与本宫?”
低垂的眸子仍是流转着轻柔笑意。
这笑意莫名熟悉,裴夕舟有些出神,未及思索便垂下眼帘,轻轻应了一声。
她伸手接过梅枝,手指无意识地拨了拨红梅的花瓣,清致的眉眼微弯。
“本宫便不打扰国师了。”
“臣送殿下出梅林。”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梅长君有些微诧,抬目看他。
裴夕舟抿了抿唇,道:“此地偏离猎场,西南二侧俱是险山,梅林道路纷杂,殿下可还记得来时的路?”
梅长君回身望去,只见几条小径穿插而过,方意识到自己为了寻裴夕舟,已近乎走出梅林。
“本宫确实不记得来时之路了。”
不过我可以跃上梅树观望观望。
在宫中调养许久,轻功无处施展,她撇开宫女独自入梅林,本也想着若寻不见裴夕舟,便提气轻身,踏枝而过,试试武功是否荒废。
如今寻到了,身份暂时不能暴露……梅长君沉吟片刻,浅笑一声。
“有劳国师了。”
天色渐沉。
靠近皇帐的梅林出口,长公主殿的嬷嬷面色微沉地望向身后数人。
“你们说殿下此前往梅林去了?这都过去多久了……”
一个宫女恭敬地回道:“禀姑姑,许是殿下顾着赏景,忘了时辰。”
嬷嬷不悦地瞥了她一眼。
“忘了时辰?”
“梅林极广,延伸出去的道路又极险,若殿下走得远了些,迷了路途该如何是好?”
“殿下初来猎场,身边怎可无人?我不过是离了皇帐片刻,你们便伺候不周……”
嬷嬷数落了她几句,面色是掩饰不住的焦急。
她指了指立在侧方的几个宫女,吩咐道:“你们几个拿上我的令牌,去向禁卫通传。”
“剩下的,随我入梅林寻殿下。”
宫女连忙称是,目光却见不远处的梅林人影动摇。
“嬷嬷……”
“怎么了?”
宫女抬手指了指梅林,道:“梅林中有人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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