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兄的气息......已消失了小半天......看来，还是无法奈何那四位异人首领啊......”
    灰暗天渊之内，重重叠叠的黑雾跌跌撞撞翻滚着，一道威严身影正坐在一张石质大椅上，目光幽幽，旋即又看向下方山道上汇聚而来的影影绰绰的身影，其间甚至有人互相推让打骂起来，却又表现出对坐在山巅上的他的极度尊敬。
    这是一群胆怯者。
    乃是天渊最弱小的一伙人。
    胆怯者也不是彻底失去勇气。
    相反，他们在面对比自己更弱小的存在时，勇气会非常膨胀，欺软怕硬，一如现在下方出手打骂的一批胆怯者，都是围在一起欺负几名更弱小的存在。
    但他们又集体表现出强者的绝对尊重，他们依附强者生存，阿谀奉承，一齐朝拜而来。
    朱无视平淡目视下方一群对他毕恭毕敬，却又对彼此间更弱小存在拳打脚踢的胆怯者，感觉天渊其实也挺有意思。
    在天渊能生存下来的人，心理都已扭曲，人性的各种阴暗都被放大。
    如失魂者，他们失去初心自甘堕落，愤恨一切美好的事物，甚至想方设法也要将正常人拉入到他们的行列，一起堕落，成为阴暗水沟里肮脏的蛆虫。
    如眼前的胆怯者，不就正像是他明国中一干贪官污吏，对他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冒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转个身，对更弱小的贫民百姓乃至其他小官小吏，便又是另一幅趾高气扬的可恶嘴脸。
    “与其说这里是天下间最为罪恶的地方，最大的牢狱，不如说这里是将所有的真相完全血淋淋展现出的地方，是最现实、也最真实的地方......
    这里但凡堕落的人，都将人性中的劣根毫无保留的展露，相比隐藏起来的恶意，这样毫无保留的展露反而是更安全，更有趣啊......”
    朱无视高高在上俯瞰下方的一群胆怯者，萌生出种种感悟，都是这段时间在天渊内观察各类天渊生物而萌生的感悟。
    他喜欢观察事物的现象，从而延展开诸多对人生、世界的思索，而后融入到自身的武道之中。
    昔日观察事物最本质的物理状态，格物致知，发现了世间万物之前的各种共性，绝大部分事物甚至是坚硬的金属，都可在吞噬吸收后，以功力构建强横的吸力熔炉，炼化为能量状态，与自身共存，逐渐才令吸功大法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非但可进一步吸神，更可吞噬吸收天地万物。
    现在，他又通过观察天渊内的现象，观察天地之意，观察人性，诞生对天地意志以及人性的诸多思索，寻找可融入到自身武道中的契机。
    “堕落的天地之意，其实与人性一样，释放的乃是天地意志深处的劣根，但这些劣根，因天地意志并没有任何情感，所以也就没有人性劣根那么多的负面情绪，如贪婪、淫邪、狂妄、暴怒、胆怯等等......堕落的天地之意，仅有一种劣根——纯粹的恶！”
    “这种纯粹的恶，能因人而异的引爆一个人内心深处所有的劣根，最终使人变得堕落，而根据劣根偏重不同，堕落的人会成为横行者、失魂者、胆怯者、暴躁者、淫邪者......其中意志坚定，介于堕落与未堕落之间苦苦挣扎的存在，则会逐渐蜕变为扭曲者。”
    朱无视神色逐渐凝重，一只眼内涌现出阵阵地意的强烈光辉，呈现青色，一只眼内则涌现出淡淡的天意光辉，呈现白色。
    他竟是同时吞噬吸收了天地之意，目的只为更深入的研究天地之意，不惜以身犯险。
    “所以......只需控制人性劣根中的七情六欲，就能够以极小的代价，吞噬堕落的天地之意，纯粹的恶纵留心灵之中，没有七情六欲的劣根点燃这把极恶之火，也就不会彻底堕落，彻底扭曲，而是，逐渐同化......与天地一体，与日月争辉。”
    这可能将是一条直指永生的大道，但代价却是抛弃七情六欲，即便前期还能控制恢复七情六欲，但越是在这条路走下去，便将愈是难以回头。
    故而，他心中终究还是迟疑了。
    当初，他可为素心去争夺皇位，也可为素心隐退江湖，现在莫非要抛弃素心，去追求独自的寂寞长生？
    可若是能研究透这一条天地大道，也许不仅他自己，还可助素心和身旁朋友一起得尝永生，否则以素心一个普通人的寿命，如今已是年过半百，又能再陪他多少年呢。
    “还有另一种方案，就是凭借天地之意之间形成的制衡对峙，抵消彼此极恶的意志，可令我的意识保持一段时间的理智冷静......但这个方案，也是悬崖走钢丝，稍有不慎，便将跌入万丈深渊。”
    “哎......”
    一声幽幽叹息，在山巅轻轻传荡。
    朱无视看向下方一群胆怯者，双眼中的天地意志逐渐又笼罩上了一层浓郁的紫意，散发出阵阵如漩涡般强烈的吸力。
    “暂时......主要还是先吞噬未堕落的天地之意，只可惜天渊内存在的天意全是堕落的，唯有地意才有部分并未堕落，其中部分则掌控在异人首领那里......若是我能继续吞噬部分异人首领掌控的地意，也许就能帮到江兄了......”
    轰——嗖嗖！——
    朱无视双眼中释放的吸力骤然剧增，化为两道浓郁紫气构成的吞噬漩柱，骤地笼罩下方几名胆怯者。
    登时便将几人吸得离地飞起，往他所在的位置快速靠近。
    “啊啊——”
    几名胆怯者身躯在充满吸力的紫光中快速干瘪，而后成三道黑影直接没入了浑身紫光一现的朱无视体内。
    他的身躯彻底能量化。
    三道黑影进入体内后宛如旋风沿着奇经八脉游走一圈，最终去往了最核心代表思想的脑部位置。
    片晌后，朱无视笼罩紫芒的面部肌肉抽搐一下，神色间竟也流露出了一丝胆怯恐惧，但很快他闷哼一声，双眼紫气大放，张口一吐。
    噗噗噗——
    三名胆怯者纷纷被吐出，砸落在地上时，已均是成了一具干尸，生机全无，形神俱灭。
    “还是不行......堕落的人性最多能感同身受般的感染一些，激发自身七情六欲中对应的人性劣根，却无法直接吞噬他人的人性......无法吞噬他人的人性，也就意味着，无法剥离出人性的劣根......”
    朱无视内心轻叹，威严凌厉的目光，再度看向下方一群惊恐却瘫软在地，却根本不敢逃的胆怯者。
    他要继续尝试......
    这次的尝试，不再是挑战吞噬天地万物的精气神，而是吞噬人性......这又将是何等天方夜谭的事情？
    但这就是他新的道路，从逆天之道，走向同化天地的道路！
    ...
    至高联。
    巨大的会议方桌旁，二十三位至高联元老正激烈商讨着应对黑风寨主的合理办法。
    一条条由至高联智囊团拟定的方案汇报到这里后，又经过重重投票筛下，直至此刻，会议已是进行了小半天，二十三位元老或是神情疲惫，或是眼布血丝，或是咬牙切齿，却也未曾商议出一个妥善的可行方案。
    倒是江大力的后续底牌，已是由主脑所收集提供的数据，逐渐被彻底分析推演而出，震惊了整个至高联元老团。
    云家家主神色肃然沉声道，“通过主脑提供的讯息数据比对，上次黑风寨主在爆发出威胁到地意的力量之前，曾发布过一桩大型势力任务，势力任务名称便是《天涯若比邻》，任务内容则是要求参与任务的玩家在心里为他祈祷祝福。
    这则任务当初发布后没多久，黑风寨主便与我方在天渊内交手，最终却意外导致主脑开始警报，大地晶核不受控制，当初所有接到任务的玩家也全部得到【系统性错误】的风险提示。
    该系统性错误吗，在不过两息之间就被主脑修复。
    黑风寨主就是在那时展现出资料中并未记载的超强力量，现在根据主脑已调查分析出的情报讯息显示，很有可能，当时黑风寨主是不知以什么手段借助了四百万玩家的气运之力。
    当他使用玩家们的气运之力，与我们交手之时，就会触发主脑对玩家们的保护机制和对自身的保护机制造成的冲突，也即是系统性错误发生的关键。
    最终主脑对自身的保护机制指令优先级别更高，所以那四百万玩家的保护机制被暂时解除，系统性错误也便在短短两息之间修复。
    黑风寨主尝到了玩家们气运之力的甜头，因此这次执意想要得到大地晶核的掌控权，便是为了更方便他掌控玩家们的气运之力......”
    会议室内一片静默，二十多位元老均是神色阴沉难看盯着桌面上详细的调查报告。
    不得不面对这个匪夷所思却又真实发生了的可怕事实——黑风寨主江大力，居然能从玩家们身上得到气运力量的帮助。
    这种手段，已是有些类似至高联古老时期一些宗教宣扬的真神了，真神可以从信仰祂的信徒身上获取力量。
    但这种毕竟乃是宗教为方便统治而杜撰神化出的虚假故事罢了。
    根据主脑搜集的资料，在综武世界中，原先也唯有圣朝人皇可能拥有这种从‘信徒’身上汲取力量的手段，现在竟是又多了一个黑风寨主江大力。
    更可怕的是，江大力竟是直接将触手伸到了他们的菜地里，汲取玩家们的气运力量。
    将来是否会演变为玩家们在现实中也受到影响，成为黑风寨主的狂热信徒，继而以一个土著之身对至高联进行反入侵，反统治，这都是犹未可知的。
    王家一位元老讥讽道，“这种情况上次发生后，智囊团就分析出很可能是黑风寨主能够从玩家身上获取到气运力量，从而与主脑之间发生了冲突，但这个推测摆在桌面上，真正相信得人可是很少......”
    说到这里，这王家元老也是冷笑起来，环视周遭几个政敌的脸色，尤其是乐家以及胡家。
    当时在危机过后，几大家族都忙碌着坐上四巨头的位置，结果对于如此重要的讯息却轻忽了。
    现在结果的真相摆在所有人面前，是否为时已晚？
    乐家一位元老冷道，“这种情况以前从未发生过，整个综武世界，也唯有人皇可能精擅利用人道气运的力量，主脑所记载的资料都非常稀少，怎可能一经提出我们就全部确信？”
    胡家元老附和，“不错。凡事要讲证据，尤其这种大事，纯靠猜测并不能断定，可惜那次与黑风寨主动手过后，主脑也陷入宕机状态，以至于我们长达近半个月都没弄清楚当时的状况。
    现在主脑才出一份详细的数据分析摆在我们面前，这才是铁证如山的确定这个猜想的确是真的，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不是懊悔反应迟钝，而是得想办法如何再避免此类情况发生，制定出克制甚至完全杜绝他借用玩家气运之力的有效方案。”
    云家家主颔首，敲击了两下桌面，吸引所有人注意力后沉声道，“对于七千四百万玩家的统治力和控制力，我们十大家族是最有优势的。
    现在既然已弄清楚黑风寨主可借用玩家气运之力提升实力的手段，我们想要打击克制也是再容易不过，只是需要在与之交手之前，提前就做好防范措施，尽量减少玩家们对于突发状况的愤怒埋怨。
    其次，黑风寨主所追求的无非便是借用玩家们的气运力量，既然知道他的目的，我们也好针对这个目标和他展开合作利用他，双方之间不再是不可谈。
    毕竟若只是借用玩家们的气运力量，也不一定非要就得控制大地晶核，双方之间就不存在冲突。
    最后，黑风寨主这两天已举办新的大型活动，从黑风寨以及八荒弟子中招收六万玩家去往圣朝，要尤其注意他这个举动中，是否会对我们的利益造成影响，是否又是在酝酿新的危机......
    下面就这几个方向展开探讨，开始吧！”
    乐家家主突然伸手，打断道，“我补充一点需要商讨的方向，如果，我强调是如果。
    如果我们无法杜绝黑风寨主利用玩家们的气运之力，或者其他可能存在的手段打击到我们，导致将有再次发生主脑宕机的危险，我提议，在危机彻底发生之前启动应急措施——即在一定的安全范围内，给黑风寨主开放一定权限的大地晶核控制权，用以暂时稳住他......”
    “不行！！”
    “不可能！”
    “放出大地晶核的控制权？呵呵呵，乐家主，莫非你是糊涂了？哪怕是放出一丁点大地晶核的控制权，都是丧权辱国，这件事上，绝对没有商榷的余地！”
    “宁可主脑宕机，大不了我们十家的发展停滞十几年，也绝对不可能在这方面作出让步！”
    乐家家主话语还未说完，便遭到一些元老打断，强烈反对，一时间会议氛围再度变得剑拔弩张。
    “做好停滞十几年的准备？黑风寨主已知晓我们这么多秘密，十几年后的综武世界包括大地晶核，早已是落入他的手掌心，哪里还有我们发展的余地？”
    乐家家主怒喝的声音在会议室内响彻。
    云家家主和王家家主神色疲惫看着再度争吵激烈的一张张脸孔，互相对视一眼，突然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与沮丧。
    作为最老牌的上四家存在，统治了至高联数百年的老牌四巨头，他们曾经何等风光。
    何曾想过，有朝一日，庞大的至高联竟会因为一个从眼皮底下成长起来的土著而诞生崩塌的危机.....
    尽管这危机暂时还只是一点点苗头，但黑风寨主已成功了。
    曾经抱团紧密的至高联十大家族，已因愈发尖锐的利益矛盾和政策上的诸多意见不和，开始产生了裂痕，这就是大厦将倾的不祥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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