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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我想要的太多了么?

      “皇后地位尊崇,多少人盼都盼不来”,建信侯为了让她坐上皇后宝座,费了多少力气,要是听到她这番话,不知道是不是要被气死。
    “是么?那对不住了,是我想要的太多了”
    *  *
    入宫第一年的元日,母亲奉命入宫陪了她大半日,她很高兴,可到了午后,母亲还是要走。
    姜太后破例让她将建信侯夫人送到司马门,一路上建信侯夫人叮嘱她要听话,要懂事,她紧咬唇瓣,默默听着。
    母亲的车辇近在眼前,她拽住了母亲的衣袖,眼里含泪,小声嗫嚅,说出了憋了好久的话,“母亲,你带我回家罢”。
    说完,她仰起了小脸,带着祈求的目光,看着母亲,一行泪从眼角滑落。
    建信侯夫人忙伸手捂住她的嘴,慌张看向跟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嬷嬷,又徐徐蹲下身,替她擦眼泪。
    她小小一个人怎么那么多眼泪,擦都擦不完。
    建信侯夫人红着眼睛紧紧抱住她,吸了吸鼻子,又轻声宽慰她,“殿下,以后休要再说这样的话,太后娘娘跟皇后娘娘听了要不高兴的,殿下如今是太子妃,未央宫,东宫才是你的家”。
    “不,不,这里不是我的家,这里没有母亲,这里只有我自己,不是我的家”
    建信侯夫人抱着她又哄又劝,她不听,开始小声哭闹。
    身后的嬷嬷见状走上前来,“时辰不早了,夫人该走了”。
    周遭来往宫人不少,建信侯夫人越发困窘,末了,没法子,说了一句,“阿衡,听话,母亲下回再来,给你带最喜欢吃的芝麻胡饼”,还不等她说话,就红着眼睛,狠心转身,钻进了马车。
    她想要追上前去,却被嬷嬷拽住胳膊,挣脱不开。
    她终于绷不住了,哭喊着:“母亲,母亲”。
    北风吹起车辇帘子的一角,她看到母亲在车里掩面哭泣,可马车没有丝毫停留,消失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
    裘衣在拉扯的时候掉落在地,她也不管,只站在原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寒风呼啸,雪片打着卷儿堆在脚边扑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疼,浑身上下都要冻透。
    嬷嬷去禀告皇后说太子妃不肯回东宫,皇后听了,走到窗前,望了一眼漫天飞舞的大雪,紧了紧身上的裘衣,满不在意地说:“她想站就站着罢,站够了自然就回来了”。
    婵娟皎月将裘衣裹在她身上御寒,北风越刮越紧,两人不停地哈着气跺着脚,还是冻得受不住,皎月几乎要哭出来,“殿下,咱们回罢,这样下去要冻死人的”。
    她固执起来要命,充耳不闻,一直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不愿挪动一步。
    嬷嬷冷着脸站在远处的廊庑下,袖手看着,婵娟皎月冻的瑟瑟发抖也没办法,只能陪着硬扛。
    暮色四合,宫里掌灯了,灯光熹微模糊,三个孩子抱成一团,影子投在了白茫茫的雪地上。
    最终她放弃了,挪动冻僵的双腿,一步步挪回了东宫,当夜就发起高烧,太后命人将她接进长乐宫。
    退烧之后,她郁郁寡欢,对太后说:“皇祖母,阿衡把母亲气哭了,阿衡是个坏孩子”。
    太后听罢将她抱在膝头,抚摸着她的鬓发,许久才语重心长地说:“阿衡不是坏孩子,你母亲哭也不是因为生你的气,只是…”
    看着她扬起的稚嫩的脸,太后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叹息一声,“大人有很多不能向外人说的无奈,阿衡长大了就会懂了”。
    她听不懂,却也点了点头,那之后她不再说想要回家,只是将这个念头埋进了心里。
    *  *
    可她的无奈又要对谁说呢。
    “十岁那年,我做了皇后,阿芙跟着母亲一起入宫来庆贺,她一直腻在母亲的怀里,母亲同我说话她都不让,她才多大一点,就直说那是她自己的母亲,不是我的”
    “我心里很委屈,我也想像她一样,不管不顾地扯着母亲的衣袖哭闹,可我不能,因为我是皇后,要有皇后的威仪,虽然我不懂什么叫皇后的威仪,可嬷嬷说皇后娘娘不再是平常人家的孩子,一言一行都不能只随着性子,要顾及皇家颜面”
    她把脸埋进臂弯里,“可我不想做皇后,不想呆在宫里,我想母亲,想回家,可嬷嬷通通不许,若是我不听话,她就会告诉太后,不许我吃饭”。
    “人要是能一直活在小时候该多好,我记得六岁被母亲送去外祖父家那年,是我最快乐的时候,跟着表姐妹踢毽看百戏,跟着表兄去骑马摸鱼”
    “可人终究是要长大的”
    “贫苦人家女儿进宫,为的是给全家找条活路,光宗耀祖,我进宫呢,父亲身居高位,母亲也有诰命在身,还要我进宫”,她拧了拧发酸的鼻子,笑笑,“富贵荣华,权力地位到底要多少才算够”。
    “我生不了皇子,得不了圣宠,白白辜负了父亲母亲的期望,他们对我也是失望至极”,她问他:“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
    他一直静静听着,这会儿才说:“人各有志,强求不来”,他看她一眼,又问:“那娘娘想要什么样的夫君?”
    “什么样的夫君?”她坐起身,双手揽膝,思索了片刻,脸上渐渐浮起少女怀春似的娇羞,眼里也堆起甜蜜笑意,“大概就是,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生当复回来,死亦长相思”。
    “他不必出身世家大族,也不必出将入相,郡丞长史做不成,户曹参军也可以,但有一点,他必须要对我一心一意,不能朝三暮四”
    “生当复归来,死亦长相思”,他跟着轻声呢喃,嘴角不由地上扬。
    “为什么笑?是觉得我的想法太蠢?”她皱起了眉头。
    他淡笑着摇头,“娘娘以为男人没有权势地位就不会变心了么?”
    他的话一下子让她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建信侯,她想了想,“起码,我还有机会脱身不是么?”
    他看着她点了点头,又问:“不过户曹参军小小职位,即便能入得了建信侯的眼,也养不起娘娘,外头的日子可没那么好过,两人只顾谈情说爱,靠什么过活?”
    “你忘了我是县主,有食邑”,她说得理所当。
    “若不是为了送进宫,太皇太后不会封娘娘为县主,更不会赐汤沐邑”,他总是毫不留情把她的美梦戳破。
    “我总归还是建信侯长女,父亲兄长总不会连份嫁妆都不给我预备”
    他笑笑:“如果娘娘出身在贫寒之家也会这样想么?”
    她神色突然黯淡,“如果?没有如果,我就是出生在萧家,外祖父姜家是世家大族,从小享受了殊荣富贵,也注定要为这份基业充当棋子,正因为世间本来就没有如果,才越想越觉得这样没有尽头的日子可怕”。
    她叹口气,举起酒壶就要喝,他按下酒壶,“娘娘醉了”。
    她不肯给他,眼神忽地变硬,又倔犟起来,“我没醉!”
    “没醉也不能再喝”,他按住酒壶,一步不让。
    她像个孩子一样闹了起来,“这酒是我的,是我的!我谁都不给!这是我的!”
    他嘴里应承着:“好,是”,却还是给她抢了下来。
    她醉得厉害,发起酒疯。
    “我要怎么做,才能让陛下喜欢?”她抓着他的前襟,拼命想问出个答案,“你说对了,我嫉妒王美人,我嫉妒阿芙,陛下满心满眼里都是她们,正眼都不瞧我一下”。
    一行泪水从眼角滑落,她泪眼婆娑看着他,“所有的人都在说你已经是皇后了,怎么还不知足?好像我做了皇后是她们给我天大的赏赐,可谁问过我要不要?”
    “我只想要一个真心疼爱我的人啊,哪怕他不是只有我一个,哪怕他也喜欢别的人,哪怕他一年里头就见我几回,但只要对我好点,不厚此薄彼,我也可以骗骗自己,让我觉得自己没那么差劲,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失败的女人”
    “可陛下不是啊,他是真的厌烦我的,他对所有的女人都好,就是对我不好”
    她总是装作不在意的,可是一到只有自己的时候,寝殿那么空,那么静,她又会痛苦。
    她囔着鼻子,靠着他的胸膛喃喃说道:“我才只有二十岁,这种日子我还要熬多久?”
    泪水洇湿了他的衣裳,他以为她睡着了,她却仰起了脸,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嘴角浮起一抹浅笑,“你真的喜欢我么?”
    他面色平静,垂眼看着她,并不作声。
    她不依不饶,纠缠不休,“你不是一直说喜欢我?你真的喜欢我么?喜不喜欢?”像个缠着大人要糖吃的孩子。
    有些话无心之时,张口就来,若是有心了,反而说不出了。
    “你亲亲我罢”,她鼻尖发红,眼睛湿润,几乎是在乞求,可怜又可爱。
    他蜻蜓点水似地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娘娘醉了,先歇了罢”。
    她失望了,蹙眉看他一会儿,又趴在他的胸膛上,小声抽泣起来,“你也是个骗子,你根本就不喜欢我,要是你真的喜欢我,我死了也甘心了,可你不喜欢我,只会欺负我”。
    “你们都讨厌我,没有人喜欢我,没有人在意我”
    “好孤单啊,好孤单,明明周围那么多人,父亲,母亲,阿芙,哥哥,婵娟,皎月,个个都是我最亲最近的人,可我怎么觉得这么孤单”
    “我好想离开这里,我不想呆在这里”
    她曾经以为陛下会是她留在这里的理由,可曾经对她说出“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那个陛下早已将曾经的誓言抛弃,与其他女人双宿双栖了。
    他将她抱紧,轻抚她的脊背,又抬眼看向矮几上的烛火,目光幽远深邃,像是望着不存在的虚空。
    她断断续续地哭,最后竟然睡着了。
    他将手臂稍稍放松,歪头看她,她眉间轻蹙,眼睛闭着,脸颊上还挂着泪,他显而易见地松口气,将她横抱着安放在榻上。
    她依偎进他的怀里,紧紧搂住了他的腰,像是落水的人死命抱住一根浮木,任他如何去扯她的手,她都嘟嘟囔囔地不撒手,直到她睡熟了,他才得以脱身。
    看着她酣然入睡,他曲起手指轻柔划过她的面厣,眼神神情都有些复杂。
    入宫前,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奋勇杀敌驰骋疆场,从未想过儿女情长,入了宫,更是再没有心力去想,他有什么资格去想,即使是想,也不该是她。
    盯着她的脸孔看了许久,他替她盖好锦被,转身靠着床榻坐下,拿过酒坛酒盏,伴着清冷的月光对影独酌。
    一坛酒喝完,他眼神反而越发清明,回头去看她,她蜷缩在榻上,睡得正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