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气纵横三万里 第93节
天极门的弟子此时也正?聚精会神地?听瓜,也跟着疑惑。
修真界中,结成道侣的人本就极为?稀少,结契之后还敢背叛的更是寥寥无几。有这沾花惹草的功夫去修炼不香吗?这种世?俗的快乐真就有真么快乐?比他们?得道飞升还快乐?
下山入世?的这五个人里,多得是纯爱战士,路平澜满心满眼就只?有燕归尘,恨不得抛头?颅洒热血。
月乔乔更是个心里只?有宋清溪的狂暴小战士,不提宋清溪还好,一旦事情跟宋清溪沾边,分分钟都能进入暴走状态。
而明月卿——
更不用说,她是在感?情方面迟钝,但也是一根筋的认死理。
修士忠于道侣契约放在十万大山中并不是什么大事,但放在信仰若土教的大安,这就是天大的事。
如?何这些低贱的修士还能比他们?这些信仰若罗神的忠实信徒高一头?去?
围观的人群当即更加愤怒,矛头?直接对准宁家,其愤怒程度竟然比受害的姜露熙更甚。
甚至不需要叶聆远做什么,更不需要姜露熙做什么,围观的百姓便自发开始针对宁老夫人,天然地?将宁老夫人当做自己?群体的一员,然后再将其分割出?去。
宁老夫人要脸面了一辈子,哪里见到过这种群起而攻之的场面,往常都是她用道德和规矩的帽子来压别人,哪能聊到今天自己?也成了被?口诛笔伐的对象?
一时竟慌了手脚,口无遮拦起来:“姜露熙!你自幼嫁到宁家,宁家待你不薄,你如?何这般做绝看着宁家落败?你如?今的一切哪个不是宁家给你的?宁家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姜露熙依旧平静,但平静之中充满了力量,她不疾不徐道:“我自幼到宁家,如?今十五年,当年我亲娘离世?,恐我日后受苦,留下金银珠宝无数,在我嫁到宁家那日,悉数带来。”
“这十五年里,我个人的吃穿用度,皆出?自我的嫁妆,一分一毫不曾取用你们?宁家半分。老夫人,你当真觉得宁家是什么香饽饽、金窝窝?这卫城宁家,不过是个四处漏风的筛子。账本一塌糊涂,烂账追一屁股,内账不清,外账不明。开支无度,奢靡昏庸。”
“宁老夫人,宁家能在卫城重新站稳脚跟,您觉得当真是靠您那满肚子酸腐的瘸腿乖孙儿?”
姜露熙话?落,在场不少人都笑了起来,瘸腿——
这宁二怎么说也算是仪表堂堂,瘸的自然不是那两条用来走路的好腿,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姜露贞冷笑:“连人事都干不出?的家伙,能撑得住一大家子?”
宁家人彻底脸色羞红,宁老夫人怒极,甚至失去了理智,明明她方才还在骂曲红雪是祸害她孙儿的狐媚子,现?在又要拉着曲红雪的手来证明宁二能行。
“怎么不能人事了?若他不行,我这重孙是哪里来的?你休得胡说!”宁老夫人上下打量姜露贞片刻,“瞧你也不是什么好人,正?经人家的姑娘哪儿能做出?睡在太子寝宫里的事?”
叶聆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月乔乔率先不干了,她手中的重剑一抡,直接在街上砸出?一圈火星子来。
月乔乔身量小,可气势一点也不小,她紧紧盯着老夫人:“老太婆,嘴巴放干净点!姜露贞是太子的救命恩人,是被?正?儿八经请进宫去养伤的,你那儿子到处打野食偷腥,有什么资格跟姜露贞比?”
说又说不过,打又打不赢,宁老夫人直接开始嚎啕大哭。
“我这是做得什么孽啊!孙儿早走,留下的孙媳妇又是个败家的!现?在连个守香火的重孙儿都不能进家门,我可怎么活!”
【姜露熙明明就是能旺家的!不仅平了宁家欠下的外债,还让宁家商铺的生?意比十年前翻了两番,尤其宁二死后,生?意更是兴隆红火,真要说——还不如?说是宁二克这个家。】
祝离乐得看热闹,煽风点火道:“宁老夫人,姜露熙夫人这些年在卫城的业绩其他四家都有所耳闻,就连圣上都赞不绝口,封了诰命,如?今姜露熙夫人的妹妹还救驾有功,您说这等殊荣的人都盖不住宁家这点事——”
祝离的言下之意便是,这么有能耐的人都收拾不了你们?宁家的烂摊子,可想?而知这宁家烂成了什么样子。
叶七在这种场合不敢帮姜露熙多说话?,怕给她惹更多的非议,一直忍着没有开口,现?在祝离总算开口说话?了,他这才有点底气。
“祝家主所言极是!”
叶七这一声?,又引起一片惊诧,谁也没想?到神秘的祝家家主竟然会直接出?现?在这种场合,要知道祝家可是五大世?家中的第一大家啊!
宁老夫人倒是认识祝离,可并不知道祝离就是祝家那个神秘的家主,当即白了脸色。
祝家这种如?日中天的大家族,可不是他们?宁家这种日暮西山的小家族能比的。
宁老夫人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抖着声?音说道:“祝家主,这是我宁家的家事。”
“家事?”叶聆远直接笑了,“家事为?何要闹在大庭广众之下?而且——宁家身在卫城,是大安的世?家,牵一发而动全身,这哪能只?是一家的事呢?”
叶聆远看这老夫人不顺眼,直接开腔:“您老这么兴师动众的,又是暗度陈仓,又是鸠占鹊巢的,我瞧着是存了要把姜露熙夫人直接赶走的架势。现?在连诰命夫人都准备逐出?家门了,您这还能说是家事?”
宁老夫人的目光扫过祝离又看过叶七,最后又落到路平澜和云道川身上,直接撕破脸皮:“我们?宁家没有你这样败坏门风的媳妇!吃里扒外不说,瞧你这抛头?露面的习性,丢人!”
“还姜露熙夫人?嫁到我宁家就是宁家的人!不仁不义?不忠不孝!奇耻大辱啊!”
叶聆远觉得这宁老夫人简直就是疯了,什么话?都敢说,她听不过去,正?要回怼,被?姜露熙温柔地?拉到身后。
姜露熙缓步走上前来,坚定而充满力量。
“老夫人,这世?上多得是男人入赘想?要吃绝户的事情。当年我带着丰厚的嫁妆来宁家,你们?未尝没存了吞掉我嫁妆的心思。我付出?这么多,为?何我就不能执掌宁家?为?何我就是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徒?难不成这世?道就只?有男人能踩着女人的尸骨上位,还能被?说是有大心胸之人,女人就不能捍卫属于自己?的利益?”
“我亏欠过任何一个人吗?我让你们?宁家吃饱穿暖,让宁二那酒囊饭袋绣花枕头?能缠绵病榻的时候还吃得起千金方,平了你们?宁家的一屁股烂账,我做错什么了?我让摇摇欲坠的卫城宁家重振,我做错了吗?”
“我凭什么必须要顶着你们?宁家的名头?,然后抹掉我自己?的名字?这是我自己?努力挣来的荣光,我要所有人都记着我是姜露熙,我能做到这一步,不是因为?我是宁家的夫人,只?是因为?我是姜露熙而已!”
姜露熙笑了一声?:“宁老夫人,您也是女子,被?男人规训了一辈子,就见不得有比男子更优秀的女子了吗?你还记得你自己?的名字吗?”
“宁、老、夫、人?”
宁家大门前一片死寂。
……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叶聆远转身问在场的卫城百姓:“你们可?还记得宁老夫人的名姓?”
在场者?无不沉默, 面面相觑。别说围观的卫城百姓是否还记得宁老夫人的真实名姓,恐怕就连宁家的许多仆从也记不清她的名讳。
宁少夫人, 宁夫人,宁老夫人,三个称呼,就概括完她的一生。又哪里有什么需要用她本名的时候呢?
叶聆远微笑,站定在宁老夫人面前:“您真觉得被冠以他人的名姓是件好事?用这样直截了当的方式抹杀掉你作为一个独立的人的存在资格,然后将你彻底打碎融进家族这个庞大的熔炉里,您还觉得这是好事吗?”
“姜露熙什么都没做错, 她唯一的错,是没有坚定不移地离开宁家选择自?己想走的路。”
叶聆远的话像是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在场听到的女子无一不在思?索这件事。
叶聆远摊手, 坦然对所有人说:“你看, 就是用这样冠以姓氏的方式,轻而?易举地让新婚妻子认同自?己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让她心甘情愿地为这个家付出, 将她过去的人生、家庭全部割裂, 让她彻底成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然后再让这肥水流入自?家田地, 将她彻底变成家族利益共同体?的一部分。”
“宁老夫人,现在姜露熙这汪清泉不愿再留在你家这块烂地里, 你若是真的还想让宁家安享富贵,自?己颐养天年, 最好别做这断流截渠的事。说好听了是破釜沉舟, 说难听了, 是您自?己上赶着送宁家玩完。”
叶聆远讥讽地笑了一声,缓缓道:“宁愿放弃眼?前摆着的大好摇钱树, 去用缥缈的香火来?维持自?己的富贵梦,您真不愧是行将就木,老眼?昏花。”
叶聆远说话半点也?不客气,直来?直往,句句往宁老夫人的心窝子上戳。
像这种?享尽了荣华富贵的老太太,让她轻易放弃自?己拥有的优渥生活,那简直比要她的命还让她难受。她这一辈子,活得完全就是这张脸面。年轻的时候比出身,结婚之后比夫婿,再长一些比儿孙,不过就只剩下?这么点盼头而?已。
宁老夫人也?在颤抖,本就混浊的眼?珠泛红,像是要流下?泪来?。
叶聆远有点同情心,但算不得多,她看向正缩在宁家大门里的其他人,一个个衣着华贵,却无一人敢与她对视。
叶聆远继续说道:“宁老夫人,您看您的儿孙们,您可?是改了姓氏称呼的正正经经的宁家人,但他们依然站在边上看着您费心费力,在他们心里,带着嫁妆抛下?过去来?到这里的你,又算不算得上是真正的宁家人呢?”
宁老夫人差点跳起来?:“你胡说!我如何不是宁家人了!我是宁家的老夫人,卫城宁家的上一任家主?是我儿子,这一任家主?是我孙子,宁家的下?一任家主?也?会是我的重孙子!我如何不是宁家人了!”
叶聆远没说话,在心里问系统:“宁老夫人嫁到宁家的时候,带了多少的嫁妆?”
【黄金千两,银钱万两,铺面二十?余家,农庄八座,金制头面八套,老坑玻璃种?帝王绿龙凤呈祥如意镯一对,紫翡冰种?福禄寿玉镯一对,南海金丝拔步床一张,海兰珠珊瑚梳妆镜一台……】
系统语速飞快,即便如此?,仍说了半晌才?说完。
众人尚在这奢华嫁妆的震惊中,系统紧接着就抛出了重磅炸弹。
【黄金千两都拿去给宁老爷填宁家商行的亏损,银钱万两都被用去打点朝中,给她不争气的儿子铺路,铺面亏损严重被挥霍一空,农庄粮食欠收,荒废多年……】
“我来?到宁家时,宁家商行的亏损刚刚被宁老夫人带来?的黄金填平。宁老爷官场失利,面临贬谪,全靠宁老夫人那点银钱打点,才?能继续留在卫城,不至于被发落边塞去。宁二倒是好学,可?整日?学些淫词滥调,半点掌家天分也?无,更无人教?他该怎么做个一家之主?,大手大脚不说,更是挥霍一空。”
“眼?看宁家的支出都要维持不住,这才?同意让我嫁到宁家,做上门的童养媳,就是看中了我娘走之前给我留下?的这点财产。不过很可?惜,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动。”
姜露熙的声音与系统一道响起。
她平静地站在宁老夫人面前:“宁家的男人窝囊、不成器,他们犯下?的错凭什么让女人来?承担,凭什么让女人来?给他们擦屁股?凭什么?”
姜露熙看似波澜不惊的目光中藏着的全是锋利,刀子般割在每一个缩在宁家大门里不敢出来?的男人身上。
“怎么?诸位叔叔伯伯,哥哥弟弟,你们就这么见不得女人掌家吗?”
姜露熙的面色顿沉,嫌弃道:“没用的东西。”
即便如此?,那些缩在大门里的男人们,竟然还是没人敢站出来?说话,就看着宁老夫人孤立无援,看着他们千方百计想接回来?的下?一任分家家主?在人群中遭受冷眼?。
宁老夫人像是瞬间苍老许多,她靠着家仆的手,勉强站直身子,声音颤抖道:“姜露熙,我许你掌家行不行。”
“不行!”
姜露熙还没说话,门里的人却先一步反对起来?,明明连继任者?的母亲曲红雪都还没发表意见,宁家大门里那些缩头乌龟似的男人竟然开口说话了。
叶聆远嗤笑一声,觉得这些人真是滑稽,但现在是姜露熙的场合,她不适合插嘴。
转而?跟系统吐槽:“瞧瞧,一群拿女子当枪使的缩头王八。好歹他们满脑子只有传宗接代的娘还知道为家族考虑要找个继承人,他们倒好,就只知道护着自?己的脸面和那一亩三分地的利益。”
叶聆远的话清晰地传进刚刚走出来?的宁大耳朵里,他不是宁老夫人的儿子,身出妾室,因此?不能做家主?。
【这是宁大,妾室的儿子,宁二的兄长,一直盼着等宁二死了,他好成为宁家唯一的继承人,但没想到宁二四处留情,竟然还真的留了一个儿子,更没想到宁二虽然废物,但姜露熙却不是个好招惹的,他动手脚十?来?年了,有姜露熙在,一次都没成功过。】
宁大厚着脸皮往前走,对上姜露熙:“二弟妹,说到底你只是个女人家,如何这样抛头露面东奔西走?于礼不合,多有辛劳,不如就把这孩子认下?,大哥会帮你尽心培养,大家还是和和气气的一家人。”
姜露熙的目的也?很明确,就是要跟宁家人划清界限,并且将属于自?己的东西一分不少的拿走。
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你帮忙?大窝囊废教?出来?一个小窝囊废吗?而?且——谁跟你是一家人?”
“你果然没安好心!”宁大突然叫嚷起来?,颐指气使,趾高?气扬,像是在姜露熙这尊玉像上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污点。
“你果然觊觎宁家!宁家从?来?没有让女人掌家的道理!我懂了!我懂了!”
叶聆远皱眉:“这傻子懂什么了?”
宁大怔愣一瞬,手颤抖着指向姜露熙:“是你害死了宁二,就是为了掌家执权,你才?是宁家真正的祸害!都是你!都是因为你!”
【明明是宁大故意给宁二用药,让他拿来?寻欢作乐,强撑威风,提前透支了本来?就不好的身子骨。】
“啊——!”宁老夫人一声尖叫,连拐杖也?扔了,直扑宁大而?去,恨不得在这里活撕了他。
一直缩在大门里的仆从?乌泱泱全冲出来?,废了好大力气才?将两个人拉开。
宁老夫人头发凌乱,被人搀扶着,气喘吁吁地对姜露熙说:“我同意你掌家,你继续做宁家的掌家夫人,老爷子留下?来?的东西绝对不能落入这样的贱种?手里!”
宁老夫人这“贱种?”两个字一出,一直闷头不出声的曲红雪猛地抬起头,她看向自?己怀中的孩子,白胖的小男孩儿还没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被母亲抱在怀里,所以一点也?不害怕。
叶聆远自?然留意到曲红雪的怔愣,想也?知道宁老夫人的这个词对她而?言是多大的冲击。
在宁家多年的宁大尚且是贱种?,那她曲红雪的儿子呢?在宁老夫人眼?里,是不是也?是上不得台面的贱种??